Chatper 9: 惡魔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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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03-31
也許是由於牢房中的氣氛過於尷尬,又或許是因為那陣慘叫聲一直在心中揮之不去的緣故,白髮少女選擇逃離了那個重刑犯區(當然,帶著那個男孩一起)。 此刻,伊莉莎,克萊爾,以及安德魯三人正漫步於室外的操場上。

她們只是無言地慢慢走著,眯起眼睛,與從水泥地面的裂縫中鑽出來的野生花草一同享受著下午的陽光。雖然對於大陸北方的Kanata來說,日照並不少見,溫暖地帶的人們對此更是不屑一顧,但要是先把他們扔進一個寒氣逼人地窖中呆上個三十分鐘,情況就立刻不同了。

也許是因為陽光過於溫暖,伊莉莎感覺自己彷彿置身於威斯敏斯特宮的花園中。 過了一會兒,她睜開眼睛,哥特復興式的大本鐘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則是那座每時每刻都能看見的水泥瞭望塔和遠處圍成一圈的白色高牆,以及那些保持了一定距離的護衛和獄警們。

她不禁看向身邊的安德魯,後者在囚服外面套了一件大衣外套, 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他正閉著眼睛,仔細感受著陽光。白髮少女這才意識到,跟那些囚犯們一樣——這短暫的放風時間是這個男孩一天中唯一能夠重溫『自由人』生活的時光。他多半沒有去過倫敦,會回想起的更可能是議會大樓門前的女王公園,或是安大略湖邊的沙灘吧?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那位按耐不住心中疑問的金髮少女,「所以…你從一開始就打算殺那個警督。」

安德魯點了點頭,他有些愧疚地看向公主殿下,「非常抱歉…但我無論如何都想要那個人感受到和我父母同樣的痛苦。要是我之前對您講出真相話…您肯定會阻止我的。」

「確實如此。」 白髮少女點了點頭,「不過換做我也會這麼去做——要是有人到處對外宣稱『我要殺人』,那才不正常呢。」

「不過」,克萊爾裝作隨意地開口,用餘光偷偷觀察著少年的表情,「假如法庭上沒有證據能夠證明那個警督殺了你的父母,你該怎麼辦呢?」

面對著對方的找茬,男孩面色平靜的答道,「不怎麼辦。就像常規那樣,我會讓律師全力進行辯護。」

金髮少女皺起了眉,很明顯她不是很喜歡這種消極的答案,「但這多半不會有什麼好結果,最少也會落得一個蓄意誤殺的罪行。」

安德魯嘆了口氣,「不如說就算有證據證明我是進行了『正確』的復仇,也依舊會被認作是蓄意誤殺。既然這樣,那我為什麼不去做呢?」

「嗯…」 伊莉莎抬起了下巴,」蓄意誤殺的刑期可是很靈活的…最低的話可以緩刑,至於最高,則可以判處終身監禁…所以還是有區別的。

「那就讓法官去判吧。」 少年抬起頭來,一臉已經做好了覺悟的表情,「反正上帝會知道我是清白的。」

克萊爾揚起了眉毛,「即使你殺了一個人?」

「要是僅僅殺了人就會下地獄的話,那麼恐怕所有參加過大戰的士兵都要下地獄了。」

「說的好。」 公主殿下讚賞地點了點頭。她想起了自己那位擔任著英國聖公會最高領袖的爸爸——他也參加過世界大戰,但很明顯他是不會下地獄的。


「讓我們現實一點吧。」 克萊爾嘆了口氣,「如果除了你的證言外沒有其他任何證據能夠說明是那位警督殺害了你的父母的話,一般來說是沒法。拉丁語中有一句諺語「Unius omnino testis responsio non audiatur」,意為『單一證人,即無人作證』。根據無罪推定的原則,法官很有可能會覺得你只是錯誤地殺害了一個『無辜』的人。」

男孩 搖了搖頭,「我的證言並非唯一證據,還有其他的證人存在。」

伊莉莎問道,「難道你知道有別人親眼目睹了作案現場嗎?」

「很遺憾,並沒有。不過有鄰居目擊到了那群人進入我家房門時的場景。」

克萊爾略微思索,「但那也不能代表就是那群人犯下了血案——當你和鄰居們趕到樓下的時候,他們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說不定是在他們離開和你們進入的期間,另一群強盜闖了進來…」

安德魯冷笑一聲,「惡魔的證明嗎…這樣下去可就沒完沒了了。」

「因為沒法證明這種情況不存在。」 伊莉莎抱怨道,「以後的嫌疑人全部在法庭上主張是有魔女使用魔法犯罪好了,我一定會讓他們無罪釋放的。」

面對著公主殿下的諷刺,金髮少女翻了個白眼,「我只是在預想法庭上可能會出現的極端情況。不過對方多半沒法提供相關的證據。」 她再度看向那名男孩,認真地說道,「所以重點是你是否能夠說服法官。只要你提供的證據有足夠的可信度,法官自然就不會採用對方這套空有說辭,卻無『事實』的『證明』。」

安德魯點了點頭,「我自有準備。」

「看來你之前有做過一些這方面的預想。」 金髮少女抱起雙臂,「那麼,讓我聽聽看你事先準備好的說辭吧,為什麼只有可能是那個警督殺了你的父母?」

少年並沒有急於回答,而是向她反問道,「還記得那場案件中有幾位受害人嗎?」

「兩位。」 對方果斷地回答道,「你的父母。」

安德魯看向白髮少女,「您記得嗎,總督閣下?」

伊莉莎歪起了頭, 她不明白為什麼少年還要再問一遍這種顯而易見的問題,「我也記得是兩位,當時只有你父母在家吧?」

男孩略顯遺憾的搖了搖頭,「也許您只是需要一點提示…不過沒關係,讓我再說一遍吧——一共是三位。」

「嗯…你是把自己也算在裡面了嗎?」

安德魯嘆了口氣, 「當然不。我是指那個由於我爸爸反抗而胸口上叉著一把匕首的黑衣人,他就是第三位。」

白髮少女回想了一會,似乎當時在福利院里交談時對方有提到這種事情。

「好像是有這件事情。」伊莉莎點了點頭,但她的眉毛很快就又皺了起來, 「但這能說明什麼呢?」

安德魯嘆了口氣,將面前的金髮撩到耳朵後面, 「要不是黑衣人動的手,我爸爸的匕首怎麼會插在他身上?若是兇手另有其人,那麼倒在地上的應該會是其他人才對。那群黑衣人是跟那位警督一同進來的,有鄰居可以證明這一點。而他們沒有命令不可能擅自行動,所以那名警督絕對脫不了關係。」

「聽上去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公主殿下看向身旁的金髮少女,「我覺得這套說辭應該足夠令人信服了。你覺得呢?」

「應該吧,也許再來個律師給點專業建議的話。」 克萊爾聳了聳肩,「不過…當時負責處理這個案件的應該就是那位警督吧?他真的會替我們好好保管這個證據嗎…」

伊莉莎望著不遠處的瞭望台,「一般來說…不太可能。」 她再次看向安德魯,「那具黑衣人的屍體,除了你和警察以外還有其他人目擊到嗎?」

男孩點了點頭,「我當時帶了好幾位鄰居一起沖入了房間,他們都可以為那具屍體的狀況作證。當天的報紙雖然沒有報道詳細的狀況,但也能證明那具屍體的存在。」

白髮少女點了點頭,「好吧。 這樣一來即使屍體已經被銷毀了,也會被認作是因為上面有對那名警督不利的證據。」

「話說回來,」 克萊爾提出了一個困擾了自己很久的問題,「你究竟是怎麼實施那場復仇的?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是被困在福利院裡面…而且僅僅用一把匕首就…這真的是難以置信。」



「嗯…你沒有從警察那裡聽說嗎?」 安德魯用懷疑的目光打量著這位今天才初次見面的金髮少女,「就算你直接問我,我所述的內容也不會跟調查時有所不同。」

「我可不是想套你的話。」 克萊爾聳了聳肩,「反正我們也不會參與進庭審,」 她似笑非笑地看了白髮少女一眼,「出於司法獨立性的考慮。」

「嗯?」 在反應過來后,伊莉莎一邊「哦」著一邊以誇張的幅度點了點頭,「確實,我們是不會幹預司法系統的。不過我倒是給你些普通人都知道的建議,比如說在庭審上宣稱自己受到了精神方面的刺激,導致這段時間情緒一直不穩定之類的…」

「好吧。「 雖然男孩的眼神中充滿懷疑,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他環顧四周,最後將目光定在了不遠處的那座用生鏽鐵鏈製成的,在微風中輕輕搖擺著的鞦韆上,「也許…我們可以先找個地方稍微休息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