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墮落

　　碰！

　　匆促的走路聲，帶有著怒氣，一步一步的逼近著我的房間。突然間，一隻腳就這麼硬生生地踢破了我房間的木門。

　　　這是我爸獨有的開門方式，他很討厭我，但不是那種厭惡我這個人的討厭，是討厭我一無是處，擔心我的未來。因此對待我都用獨有的方式，來表達他對我的關懷。

　　自卑的我，雖然也很想改變，也很想讓父母別這麼擔心，可我就是做不到啊，要是能一直做夢就好了，有一個女生喜歡我，跟她一起甜蜜的過生活，逃離這現實生活，那該有多好。

　　「你這廢物兒子，還要不要去上學，趕快給我起床了！小心我再一次把你抓到工地扛鋼筋。」

　　爸爸非常強壯，是一名健身教練，也是格鬥高手，有一個詭異的興趣就是到工地打工，他常說『用這種方式也可以鍛鍊自己，還可以養家活口』。

　　他一隻手就將我抓起，把我摔到衣櫃前，盯著我換衣服，完全不給我隱私，每個月有幾天都會像這樣叫我起床。

　　媽媽跟我透漏，只要爸爸的體脂肪一上漲，就會不開心，不開心了就想要用林氏教育法對待我。

　　「快，給我跑起來，跑快一點」

　　緊接著，他將我身體用麻繩綁住，然後坐在我的腳踏車上，讓我拖著他走，喔不，拖著他跑，跑到離家有半小時車程的高中。

　　「喔…」

　　「喔什麼喔，增加重量！！！」

　　從小就被這樣教育著，我其實挺怕爸爸的，但我吵不贏，也打不贏，只能乖乖聽話了，呵呵，我真是沒用。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於到了學校，想必我已經遲到了，不過也沒什麼關係，畢竟學校的課有上和沒上對我都如同虛設。

　　我拖著快虛脫又狼狽的身軀，緩緩地走進了教室，一句話也沒說，就這麼在同學和老師注視下，走到了我的座位上，開始睡覺。

　　「這臭小子把我這個班導當空氣了是嗎？給我起來！」

　　站在台上的班導，拿起板擦和粉筆就往我身上丟，硬是要把我叫醒。

　　「你這臭小子，這麼沒禮貌，我的課你之後就不用給我上了，給我出去，我一定把你當掉。」

　　「當就當吧，反正上了課還是不會過，上的爛就算了黑板上的字又醜得要命，整天彈你那把破吉他要不要乾脆嫁給它啊。」

　　怒嗆完這位班導，我就背著書包帥氣的走了出去，但我知道其他人肯定覺得我是個白癡，一個沒能力又故意耍帥的白癡。

　　「也不知道去哪，去頂樓睡覺好了，幸虧我的書包裝的永遠不是書，是枕頭和棉被。」

　　在頂樓上我找了個陰涼處，準備開始睡覺！

　　「不過，要是再夢到那個女生，我一定要記得，然後當場把它給記錄下來，雖然現實中沒人喜歡我，但在夢中竟然有那麼可愛的女生跟我表白，我怎麼樣也得把握住。」

　　頂著熱烈的太陽，我再次睡著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睡前一直想著那個女孩，我夢到她了。不過，這次情況十分特殊。

　　「客人，如果想摸那裡的話，可是要加錢的喔！」

　　一個昏暗的小房間，陳婉婷坐在我身體上，用挑逗的語氣對我說話。

　　「加！多少錢都加。不過，這包廂是不是有點熱啊，總覺得陽光好強。」

　　「客人覺得熱是嗎？遙控器在我手上，你要是可以的話，就爬起身來搶走啊！」

　　我很想起身，但身體卻不受我控制，全身癱軟的像坨爛泥，完全使不上力。

　　「好熱好熱啊！」

　　周圍的空氣越來越熱，就像是來到煉獄一樣，周圍都是滿滿的岩漿，甚至覺得坐在我身上的陳婉婷越來越重，她的樣子也變成了煉獄中的惡魔，到底是為什麼。

　　「不是說好讓我摸那裡的嗎？我會加錢的啊，趕快讓我調冷氣溫度啊！」

　　與此同時，現實中林嘉軒睡覺的地方。

　　「剛剛不是很囂張嗎？班導對我們那麼好，就你這廢物也敢嗆他。快快快，能蓋在他身上的東西都給我拿過來，讓他熱死，讓他重死，媽的廢物。」

　　班上的同學為了幫班導出氣，找到了林嘉軒睡覺的地方，拿了書包、外套，各種各樣的東西疊在了林嘉軒的身上，才會有夢中，林嘉軒越來越熱，卻怎麼也爬不起來的一幕。

　　「哇！」

　　我突然驚醒，身上就像下雨一樣瘋狂地流汗，大口喘著氣，才發現自己身上滿是雜物，而剛剛作案的兇手們也早已逃之夭夭。意識矇矓，想起身卻再次被睡意壟罩進入了夢鄉。

　　「嗯~這草莓好甜喔！我最愛草莓了，嘻嘻。」

　　這一次，我和陳婉婷坐在咖啡廳吃著蛋糕，不再是某個八大會館，陳婉婷臉上滿是幸福，因為她最喜歡吃的就是草莓蛋糕了。

　　「嘉軒，你幹嘛一直發呆，這個蛋糕真的好好吃，你不吃我就要搶走囉！」

　　「有個更甜的東西在我面前，我怎麼能吃得下。」

　　「嗯？你說什麼？」

　　我輕聲的說了那句話，小聲到沒有讓她聽清楚。

　　「沒事啦，我現在就吃。」

　　「所以嘉軒，之前我說的事情，你覺得如何？」

　　「之前？之前你說了什麼，我不記得了，可以再說一次嗎？」

　　其實我知道，就是陳婉婷在鋼琴房的表白。我怎麼可能會想拒絕，但魯了好幾年內心早已變得無比自卑的我，根本沒想過會有個女生這麼喜歡自己，逃避了這個話題也是因為自己還沒做好準備。

　　「嗯…沒事啦，像現在這樣也很好。」

　　「我…」

　　我很想說什麼，卻又怎麼也說不出口，我真是個廢物啊，這麼可愛的女生這麼喜歡自己，人生中最大的夢想就擺在眼前，我卻這樣逃避。

　　很明顯地看到，陳婉婷臉上滿是失落，眼眶也漸漸泛淚，卻又強忍著歡笑。就算是難過，也還是這麼可愛啊。

　　「我其實，從來沒想過會有個女生和我這麼親密，很謝謝你出現在我這個黑暗的人生裡，遇見你讓我的生命多了些許的光芒。我不想要失去你，但又沒有勇氣去接受。」

　　不想讓陳婉婷這麼難過，我把心裡的話講了出來。

　　「嗯嗯！沒關係的，既然如此我們就慢慢來吧，至少我知道你心裡還是有我的就好了。」

　　這次的夢境，特別的長，特別的清楚，就好像林嘉軒的夢境就是現實一樣。兩人在這夢中世界，生活了好幾天，到各地旅遊。

　　去了遊樂園，到了海邊玩水看風景，到山上露營。過了林嘉軒這輩子跟家人都從未有過的生活，對於一個被周遭唾棄的人來說，那　是多麼的幸福，多麼的快樂，就算從此墮落在夢境中，他也樂此不疲。

　　「嘉軒，我偷偷告訴你個小秘密喔。其實啊，唉呦有點害羞欸。」

　　「你想什麼？別賣關子了。」

　　「好啦，這件事只有你知道喔，其實我的屁股上面啊，有一個心型的胎記喔。想看嗎？」

　　陳婉婷輕聲細語地告訴我這件事，甚至靠近我耳邊，用氣聲的捉弄我。

　　「啊哈！你嚇到了對吧，對吧對吧？」

　　看到我被整到的表情，陳婉婷笑的甚至比當初吃草莓蛋糕時還要開心。

　　就這樣子，無聊的日子一直過著，唯一讓我感受到溫暖的地方就是夢境，每天晚上，不！應該是每次睡著時，我都會夢到她，在夢境裡我過了比這虛無的十幾年時光還要精采。

　　這麼詭異的超自然現象發生在我身上，雖然詭異，但帶給我的只有美好與快樂，何樂而不為？甚至要我永遠的和她生活在夢境裡我也願意。

　　我很好奇為什麼我之前不直接自殺結束我的生命，不過大概是認為還有自己有能夠翻轉處境的機會罷了。這只有無聊與痛苦的現實世界，我已經徹底地失去興趣了，什麼戀愛、什麼青春，我不屑。

　　林嘉軒現在的心境就好比戀愛中的情侶，對彼此心灰意冷，彼此互相猜忌失去了信任，再也沒有了感情，一直想著要用什麼藉口擺脫對方，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只要有一個合適的契機，林嘉軒會毫不猶豫地結束自己的生命。

　　依舊是打擾林嘉軒與陳婉婷相處的鬧鐘聲，仍然是千篇一律的上課路線，一樣是上學睡到放學的甜蜜相處時光，但今天似乎有了不同。

　　「你看，那個傢伙又再睡了，從升上高中到現在，我完全沒跟她講過話。」

　　「你在胡說什麼？他跟全班同學講過的話我用舌頭都數得出來。」

　　在林嘉軒與陳婉婷甜蜜約會時，座位旁的小團體正在討論的林嘉軒。

　　「我們來玩個遊戲，你等那個傢伙醒來後跟他告白，看那個魯蛇會有什麼反應！」

　　「什麼鬼，我才不要勒！」

　　「你不是很喜歡隔壁班那個男生嗎？只要你去的話，我就給你看他的IG小帳，可別問我為什麼有，老娘自有門路。」

　　這個小團體討論要如何惡整林嘉軒，只是她們不知道的是，在林嘉軒徹底放棄現實世界，也就是認識陳婉婷之前，他一定會開心的接受，以為自己的人生終於有了改變，終於有人發現了自己的魅力從而為自己著迷，然後才發現自己被耍了。

　　但現在的林嘉軒，豈會對這麼惡作劇的告白動心呢？這段日子，他連自己的爸爸都敢回嘴，都敢拿棒球棍去打自己的爸爸，欺負自己的媽媽，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林嘉軒已經放棄了現實世界的所有，甚至被鬧鐘叫醒出門上學，也只是走個形式而已。

　　「林嘉軒，給你一個機會，當我男朋友吧！」

　　「啊？」

　　剛睡醒的林嘉軒意識尚未清醒，迎接他的是連學校地位比他高一點的普男都無比羨慕的「春天」，可林嘉軒卻紋絲不動，反而露出一絲嫌棄的眼神。

　　「你…你！」

　　這讓原本就無比尷尬想儘早結束這件事情的那個女生，更加的尷尬，甚至語無倫次。

　　「有病，你這種人我怎麼可能看得上。」

　　說完後，林嘉軒拿起書包轉身就走，其實他對於打臉了那個女生這件事情毫不在乎，甚至可以說是還沒反應過來，就直覺性的拒絕了她。

　　留下了表情呆滯，嘴巴微開的那個女生待在站原地。

　　原本也在看好戲的旁人，吵鬧的教室瞬間安靜了下來，氣氛降至最低度，全都還沒反應過來，甚至連當事人的林嘉軒在路上走著走才發現事情好像不太對勁！

　　「他剛剛跟我告白？認真？跟我告白幹嘛？我要接受嗎？不對，我已經拒絕他了，我有了陳婉婷了啊，嗯對，我得趕快回家睡覺，繼續找陳婉婷玩才對。」

　　就這麼想著，林嘉軒一邊走著一邊拿起了筆記本，開始回憶剛剛在夢境裡的內容，這是他最近想到的辦法，因為夢非常的不穩定，他害怕一不小心就忘記了陳婉婷，忘記了和她相愛的過程還有生活的點滴。

　　就像是沉溺於遊戲之中，愛上了裡面的角色，而林嘉軒也絲毫沒有察覺，自己正一步一步的邁入黑暗，自己對於現實與夢境的立場，正在一點一點的轉換。

　　對於現實世界的絕望，父母無形中帶給他的壓力，同儕們排斥的行為，相比於在夢境裡的幸福快樂，林嘉軒的心理健康已經出現了非常非常大的問題，可怕的是沒有人發現，包括他的父母，也包括他自己。

　　雖然林嘉軒這一陣子的行為變得很反常，但他天真的父母竟然以為林嘉軒只是在叛逆期而已，甚至他的父親對於林嘉軒開始敢反抗自己，還產生的些許感動，認為自己的兒子成長了。

　　「嘉軒！嘉軒！起床了，都已經中午了。」

　　這是一個周末的放假日，林嘉軒的母親來叫他起床，可是林嘉軒怎麼也叫不起來，等到他起床的時候，時間已經來到了隔天的傍晚，整整兩天的假日都被林嘉軒以睡眠的方式度過了。

　　他的父親也一改往日的嚴厲，開始和他的母親一起擔心了林嘉軒的健康狀況。

　　「老公啊，嘉軒他從來都沒有睡這麼久過，是身體出什麼問題了嗎？還是在學校過的不開心？」

　　「我不是醫生，這我真的回答不出來，雖然平時他很愛睡覺，但從來沒睡這麼久過，我看我們找時間帶他去看醫生好了。」

　　就在林嘉軒的父母正在討論的時候，林嘉軒起床了。

　　「嗯？這裡是哪，婉婷呢？我們剛剛不是還一起在吃晚餐嗎？」

　　奇怪了，我是誰，我在哪，這裡是哪？

　　林嘉軒的精神出現了嚴重的問題，因為在夢裡度過了長時間的生活，就算現在林嘉軒起床了，也分不清現實與夢境。

　　「陳婉婷！陳婉婷！」

　　妳在哪？妳到底在哪？

　　我是誰？這裡是哪裡？

　　就在林嘉軒混亂的時候，他的父母發現了動靜，急沖沖的打開了房門。

　　「嘉軒！你醒了，我們真的好擔心你。」

　　「喂喂喂臭小子，你一睡就睡了兩天，現在才給我起床是怎麼回事！」

　　見到林嘉軒起床，他的父親激動的用他那雙厚實的雙手，抓住林嘉軒的肩膀，大力地晃著，彷彿對自己兒子的擔心，都用雙手的力量來表達，越晃越大力。

　　「你住手！」

　　林嘉軒使出自己全身的力氣，想把自己父親的手從自己身上移開，卻發現怎麼也移不了，最後只能放棄，並且用慌恐的眼神看著兩人。

　　「你們是誰？為什麼要綁架我？婉婷呢！你們對她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