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話

粗曠的氣息，纏繞在陰暗潮濕的浴室之中。

顏青站在流理臺前，並死死地盯著鏡中那名，半邊臉遭到損毀的綠髮少年。

一幕幕回憶片段霎時閃過，伴隨鏡面的破碎聲，玻璃與鮮血交融在了一塊。

跌跌撞撞地走出浴室，看著自己那紊亂不堪的小套房，心中不甘的情緒再也無法視而不見，顏青倚靠牆壁癱坐在地，後悔沒能早點解決那些該死的東西。

失去學籍、容貌，現在的他又該如何復仇？

叩叩。

不請自來的敲門，彷彿是在回應他的疑問。

未待顏青答覆，房門便被擅自地推開，是一名配戴圓細框眼鏡的黑髮少女，而當委靡不振的綠髮少年，注意到對方持有銀手環，便立刻回到以往的狠戾。

「老大願意再給你一次機會，計畫我已經準備好了，剩下就看你表現囉。」語畢，少女把手環扔給了對方。

接過手環，顏青的嘴角開始不停地上揚，直至宛若裂開的程度，其難以掩蓋的復仇之心，此時也表露無遺。

等著吧，我要讓你們付出代價。

□

凱格洛中心學院的食堂，由政府聘請的各大廠商組成，從第一節課，也就是上午九點，所有店家將會開始準備，以確保能提供大量學生，於中午時分用餐。

午休為食堂人流的巔峰，正因如此，為了避免排隊排到天荒地老，以及遇上沒位子用餐的窘境，卡齊和藍決定提早半小時來吃午餐，但其實藍並不怎麼餓。

雀躍的褐髮少年，踩著輕快的步伐，端著令人垂涎欲滴的餐點，走到空蕩蕩的座位區，接著相中某張椅子後便坐了上去，與之相反的，則是緩慢前進，手上也沒拿任何東西的藍。

現在是第二節課，雖說稱作課，實際上，學生依然可以選擇自己要做甚麼、要去哪裡，圖書館、體育場、社團大樓等等的，只要沒有違規，巡邏的風紀委員基本也不會做出干涉。

只不過，眾人皆心知肚明，能夠享有這般自由的前提，是風紀委員們，究竟有沒有照著規矩走，這大概就是現在食堂幾乎沒人的原因。

「是說！藍同學昨天去哪了哇？我昨天到你家之後原本想要等你，可是艾爾爺爺說你會很晚回來，他說要先帶我回家，但我堅持要留下！可是餅乾真的好吃了，結果他說吃了餅乾就要回家，我心想，哇！我居然被騙了，然後啊……」

卡齊一如往常地喋喋不休著，殊不知，藍髮少年的目光，並未放在他身上，而是其後方的轉角處，那塊寫著「食堂地下室」的告示牌。

……

嗶。

隨著閘門啟動，一陣強烈的冷風迎面來而，裡頭則是一條燈火通明的長廊，以及左右兩側數不盡的房門，其上方還有各家食堂廠商的牌子，估計是儲藏室。

然而一大一小的身影，卻站在原地不為所動，想當然耳，一間間地尋找無疑是在大海撈針，更何況，他們現在也無法完全確認，胡昇究竟是否被困於此地。

凱勒機靈地將目光迅速掃過整條長廊，確認完監視器的位置，便開口說道：

「雖然風紀大樓離這裡不遠，我們花的時間也沒有很長，但我想胡昇還是有可能被轉移到其他地方，不如我們先在食堂附近找找看吧？然後我們再回……」

叮。

一道鈴響將凱勒的演出給硬生喊停，唐羽掏出手機，是名為「胡昇」的用戶所發送的訊息，可想而知，操縱者並非他們熟識的金髮少年。

點開通知，是一張頭被麻布袋套住，孤伶伶地坐在椅子上的人，手腳還遭到麻繩牢牢束縛，看完對方發的照片，緊接著又是一則新訊息。

『第二路口，左房』

這麼容易就上鉤的嗎？

凱勒實在很想吐槽，這幕後黑手的粗神經，但不合時宜的話暫且憋住為妙。

成功獲取情報的兩人，邁出步伐，沒過一會兒，刻著「食堂文件總管室」的牌子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唐羽走上前，從口袋中拿出一支手環，然後靠在閘門旁的控制臺，隨著感應成功的指示音傳遍整層地下室，閘門也緩緩地開啟，其內部的場景也確實與照片一模一樣。

當兩人踏進房的那一刻，閘門便無預警地迅速闔上，並且造成不小的聲響，可是凱勒和唐羽好似未卜先知，一點反應也沒有，若換做是其他人，至少會受到些許驚嚇。

大略地觀察完房間的格局，除了中間一條不算寬敞的走道，左右兩旁有數排橫放的鐵架，上頭還存放著大量的資料，畢竟是叫文件總管室。

凱勒先是從身旁的鐵架上，取走一盒檔案匣，接著擺好姿勢，將其宛如打保齡球般地滑至對面，直到其越過椅子，兩人這才開始向前移動。

就在即將碰觸到目標之物時。

叮。

不知第幾次的鈴聲再度響起。

凱勒已無心計算，他現在只在乎裡頭的內容，而鈴聲的到來，總能夠將事態給搞得更加雪上加霜，當然這次也不例外。

點開通知，是一部影片，畫面裡手持胡昇手機的，是一名配戴圓細框眼鏡的黑髮少女，此人正是方才於風紀大樓，驅逐他們的「新任」風紀委員長──喬菈。

喬菈把鏡頭對準自己，與此同時，又極其刻意地讓他們能夠看清，自己身後被吊起來的數名風紀委員，而其中有一名金髮少年，無須多餘的揣測，那必定是兩人正在尋找的人質──胡昇。

『午安，鏡頭後面的兩位，這裡是風紀委員長喬菈，我人現在位於食堂正門前的廣場，這裡即將上演一場斬首示眾，我會在圍觀人潮最多的時候，將後面這幾位反抗者槍斃，希望你們能趕上這場殺一儆百表演，祝好運喔──」

影片結束。

唐羽立即掀開面前的麻布袋，果然是個體型及穿著和胡昇極為相似的假人。

「可惡！」凱勒一邊咒罵著，一邊踹倒椅子，想必喬菈那恭敬的語氣和禮貌的笑容，起到了拔群的效果。

「沒事的，距離食堂最多人的時段還很久，我們現在趕過去一定能阻止。」唐羽安撫著憤怒不已的凱勒。

凱勒知悉怒火不能緩解眼下的難題，稍稍整頓情緒，便恢復到以往的理智。

兩人折返，回到那扇突然關閉的閘門前，唐羽再次掏出手環，並重複和剛剛一樣的動作，但是這次回應他們的，卻不再是象徵感應成功的指示音。

凱勒驚覺事有蹊俏，只可惜為時已晚。

砰！

一陣巨響，伴隨鐵架倒塌與文件散落一地的聲音，濃密的煙霧連帶一大一小的身影，將整座文件總管室，給無情地吞沒。

待濃霧散去，慘破不堪的畫面印入眼簾，房間中央的假人也早已灰飛煙滅，而令凱勒大驚失色的，是那倒地的黑髮少年。

「唐羽！」褐髮少年心急如焚地，連忙跪在其身旁呼喚著。

爆炸的瞬間，唐羽利用體型差將凱勒護住，並扛下了傷害。

然事以願違地，黑髮少年沒能回應對方。

「啊，居然死了一個，我想親手解決的說。」

突如其來的落井下石，使凱勒猛然地回頭，是那名再熟悉不過的綠髮少年，他站在門口，但半邊臉卻不再是記憶中的樣貌。

「你這傢伙……」凱勒咬牙切齒地瞪著姍姍來遲的幕後黑手，眼神充滿氣急敗壞的烈火，但不幸地，他已失去反抗的能力。

「真可悲。」顏青一腳將虛弱的褐髮少年，踢至房間中央，隨即從背後拿起一把霰彈槍，準備前進之時，亦不忘關閉閘門。

凱勒艱難地撐起身子，眼看死亡又再一次地降臨在無能為力的自己，即使維持住僅存的意識，身負重傷的他也無計可施了。

「終於啊、終於啊！我等這一刻，等好久了，哈哈哈！」

顏青滿心歡喜地宣布著勝利的感言，卻全然不知，身後的危機正悄然來襲。

一道人影宛若飛彈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撞而來。

當顏青再次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被撞飛在牆上。

而攻擊他的並非外來者，而是方才倒地不起的唐羽。

此時，凱勒也毫髮無傷地爬起，接著迅速搶過掉落在地的霰彈槍，毫不猶豫地扣動板機，數發子彈射穿綠髮少年的胸腔，深紅色的鮮血有如泉水般地流出。

「為……甚麼……」顏青用著最後一絲的力低聲控訴著。

唐羽脫下軍班的制服外套，裡面竟藏著一件多功能背心。

見此景，顏青也只能心有不甘地笑了笑。

◇

「地點選在食堂地下室，一定是為了躲避學生會，所以他不是學院的學生，又或者說，曾經是。」

「是那個叫顏青的對吧。」

「嗯，可能性極高，他想引誘我們到封閉環境，然後用陷阱殺害，但依照他的個性，他會選擇親手解決，陷阱頂多是讓我們負傷而已。」

「封閉環境最適合火焰跟毒氣陷阱，但食堂地下室，選擇火焰會波及到其他地方，毒氣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架設好，估計陷阱只有非高破壞性的炸彈，剛好我來找你之前，軍班正在做爆破相關的訓練，我裡面的多功能背心還沒卸掉。」

「知道了。」

◇

顏青從未想過，自己居然被蒙在鼓裡，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怨天尤人了。

待對方失去最後的波紋，兩人這才轉過身，徑直地走向，屬於他們的出口。

而閘門仍處於關閉狀態，唐羽只好再次將手伸進口袋。

……

「怎麼了？」見對方的表情逐漸難堪，凱勒便略顯擔憂地問道。

剎那間，一道使人不寒而慄的陰沉笑聲，從兩人身後擴散開來。

回過頭，是顏青，他站在原地，胸膛依舊在流著血，就像隻打不死的怪物。

「你們以為……只有你們會演戲嗎？哈哈哈哈哈！」瘋癲大笑的同時，顏青扯開自己的黑色夾克，裡頭竟是與軍班同款的多估能背心，以及數包血袋。

將重物全數卸下後，顏青彎下腰，撿起地上的銀手環。

「沒想到吧，我剛走過來的時候順便踢了一腳，現在，過來搶吧！」

手持霰彈槍的凱勒，立刻扣下板機，但殊不知對方在裡面只放了一發子彈。

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煙硝，雙方皆擺出戰鬥的架式，一場大戰的來臨，勢必在所難免……

□

「這就是你所謂的計劃？。」些許稚氣的男性聲線，話裡透著隱晦的憤怒。

與此同時，大螢幕上顯示著兩個地點，分別是食堂地下室，以及其正門前的廣場。

「雖然你擁有學生會最高權限，但違反公布的規定，恣意調換風紀委員長，必然引起一定規模的反抗之徒，然而你卻打算將此事公諸於世，試問你的計劃究竟為何。」語帶莊重的少年斥責道。

語畢，那名站在大燈之下，備受懷疑的紅髮少年，隨後信誓旦旦地回答道。

「會長請您放心，這只是我精心設計的一道前菜罷了，真正的高潮，還在後頭啊！然後關於公開處刑一事，搞不好，能夠引出總書記您想見的人呢，總之，各位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