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開學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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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02-20
「妮兒,去了大學可得好好念書,別和些不三不四的人打交道。考上大學也不容易,別把自己前途毀了,知道不?」火車站裏人來人往,劉鳳娟雙手緊緊搭在張燕肩上,眼裏全是女兒,張保國也緊緊攥著女兒的胳臂,幾次想說話卻哽咽了回去。汽笛聲已經響過一次,人們陸陸續續上了火車,有人走得毅然決然,也有人三步一回頭,還有人像張燕一樣,遲遲沒有上車。「這是你第一次離家遠行,爹娘是真的一萬個不放心。你在外面一定要照顧好自己,跟同學搞好關係,好好學習,沒事多給家裏寫信、打電話,放了假就回來,知道不……」劉鳳娟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只剩下抽泣聲。
「妮兒,這錢你收著……」張保國從兜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十塊錢往張燕懷裏塞,張燕連忙擺手拒絕,「爸,你這是作甚了,在家的時候不是給過錢了嗎?」
「我知道。但你出門在外難免有要花錢的地方,該花花,別省著,別讓人瞧不起咱了。咱家雖不富裕,倒也沒那麼窮,你別操心家裏,人一輩子就念一次大學,不要留下什麼遺憾才是……」張保國顫巍巍地說。
「你爸給你錢你就趕緊收著,火車站人來人往的,別讓人盯上了,到時候錢還被偷了。」劉鳳娟在一旁補充道。張燕聽了這話才接過錢放進自己兜裏,她對父母說:「爹,娘,你們不用擔心我了,我一定會好好的……」
汽笛聲響過第二趟,檢票員已經在催了,張燕只能依依不捨地與爹娘鄭重道一聲再見,正準備上車,這時在她身後響起一個清脆的男聲:「張燕——張燕——!」
張燕回頭一看,是韓英傑!沒想到他也來了,還特意梳了個油頭,估計跑得太匆忙,頭髮掉下來了好幾綹,還挺搞笑的。終於他穿過人群來到張燕身邊,正要開口說什麼,第三道汽笛聲已經響起,檢票員就要關門了,韓英傑匆忙將一封信塞進張燕手中,然後將她往車門口推。在她踏上第一級臺階的時候,韓英傑在她身後喊了聲:「上車後記得看我給你寫的信!」張燕回頭對他喊了聲:「好!」這時張燕的目光又落在爸媽身上,劉鳳娟指了指口袋,張燕明白這是她媽在示意她把錢收好,小心扒手。
張燕是最後一個上火車的,她剛一上車,檢票員就關上了車門。火車發動了,張燕從窗沿邊探出個腦袋與父母還有韓英傑揮手告別。父母追著車子跑,叫她把頭收回去,注意安全。車速越來越快,父母笨拙的身影也漸遠漸小,直到變成一個黑點,然後再也看不見,張燕的眼淚也落了下來。
車廂裏的味道非常難聞,各種食物刺激的氣味與從廁所飄來的糞便味和尿騷味混雜在一起,再加上每個人獨特的腳臭味、汗臭味、口臭味,儘管窗戶都開著,但在這悶熱的天氣裏這味道還是能要人老命。但張燕看著這群人麻木的面龐,好像他們沒覺得有多難以忍受,有幾個牙齒焦黃的農民工甚至還在大快朵頤地吃著鹹菜和饅頭,她也就努力忍受著。她本想睡一覺,或者看會書,但是喧嘩聲沸反盈天,她無法幹任何事。這時她想到韓英傑最後塞給她的那封信,想著正好可以用這封信來打發煎熬的時光。
她拆開信封,看到韓英傑寫了滿滿兩頁紙。他的字不算好看,但能看得出他努力想一筆一劃地寫好。塗改的痕跡很多,幼稚的心跡暴露無遺。張燕讀著讀著,嘴角不自覺揚了起來。
致張燕:
沒想到這麼快就要與你分別,我真的萬般不舍。好遺憾,那天你來我家的時候我沒跟你多說說話——我是個內向且不會說話的人,當兵的時候我經常因為說錯話被罰訓,後來我就不愛說話了。我明白言多必失。而且,我不確定你對我的態度,萬一你不喜歡我怎麼辦?所以我對你縱有千萬句話要講,也不敢宣之於口,只好將它們寫進信裏,以這麼一個不太體面的方式交給你。
我想,你一定很好奇,為什麼這麼一個幾乎被你遺忘的我會如此真摯地要追求你。我想告訴你的是,其實這麼些年你一直穿插在我的生命中。我也念了一段時間的中學,但我那會兒很貪玩,我姐就經常拿我與你作比較,誇你如何優秀,罵我還比不上一個女孩子。我很氣憤,索性乾脆不學,當了一年的兵。有天晚上我還夢到了你——雖然七九年之後我就沒見過你——夢裏你和我姐在那聊天,你說:「韓英傑這孩子真沒出息啊,書念不下來就跑去當兵。」夢醒後我想到你就恨得不行,我恨你為什麼像烏雲一樣一直壓在我頭上,害我不敢抬頭看天。
不過在軍營的日子很艱苦,我也就漸漸忘了你。我記得那是我退伍回來後的某天,我在樓下商店買醬油的時候,我見到了你,你當時完全沒有留意到我。我不知道你是誰,畢竟大家已不是小孩的模樣了,我只覺得這個姑娘怎麼可以這麼漂亮,白皙的小臉兒像瓷器一樣光潔,烏黑的頭髮又是那樣茂密,還有你的眼睛——我那會兒尤其被你的眼睛吸引了,你低垂的眼眸是那般楚楚動人,我真的好喜歡,喜歡到看得發癡了。這時我聽到你朋友喊了你一聲「張燕」,我才知道那是你。回來後我就跟我姐說了,我想讓我姐幫我與你重新聯繫上,我姐說:「你以前不是說你最討厭張燕了麼,怎麼現在又看上人家了?」我笑笑,沒說話。
我姐後來把這事說給了我媽聽,我媽說你正在準備高考呢,讓我不要打擾你,等你考完再說。那之後我和你一樣每天都在高考倒計時,你等著金榜題名,我等著早日提親。
我不知道這些故事我姐或者我媽有沒有說與你聽,不過最好你之前不知道這些吧,不然你一定會以為我瘋了,或者認為我是個輕浮之人,為什麼看你一眼就要追你。我也猶豫了好久這些話要不要告訴你。我想過我可以用一萬種辦法撒謊來讓你覺得一切都是那麼正常,但我不願意,我想如果我追到你了,那我們總要一起生活的,兩個人在一起生活最重要的就是彼此坦誠,不是麼。而且,如果你願意接受我的話,你就會接受我的一切,包括我的瘋狂,對吧?
我想我還是不要再多說了,再說下去我鐵定就要失去你了。
我是個粗人,真的很不會說話,不像你們讀書人總能把話說得那麼漂亮。但我向毛主席保證,將來我們若是結婚了,我一定會對你好的!
希望你的大學生活愉快。有空我去北京找你玩。
韓英傑
1986.8.27
張燕是第二天早上八點多到的北京。一路上她幾乎沒睡著,到學校後又是這兒那兒的報導,忙完已是中午,去飯堂隨便吃了個飯,本想著到寢室鋪好床後睡一下,可剛眯一會兒,房間裏巨大的動靜把她吵醒,原來是有新室友到了。那女孩的爸媽在幫她鋪床,她走上前熱情洋溢地跟張燕打招呼,告訴她自己叫吳玉玲,北京人,經濟系的,可張燕困得不行,好一會兒都沒反應過來自己在哪。吳玉玲看張燕那副模樣,便不再打擾她,也叫父母動作輕些。剛睡下沒多久,又有人進來了,張燕索性徹底放棄睡覺,下床跟大家嘮了起來。
從彼此口中得知,剛進來的倆人和張燕一樣是中文系的,分別叫邱敏和楊秀英,她倆都來自山東。她們寢室還有一個中文系的女孩叫周茜,也是北京的,昨天報導完就回家去了,要傍晚邊的時候再回來。寢室裏剩下的四位都是經濟系的,除了剛來的吳玉玲外,還有一個東北來的姑娘,叫李麗;一個河北來的,叫方翠蘭,這倆人逛街去了,不知道啥時候回。最後一個還沒到,只是從花名冊上看到她叫鄂桂梅。
張燕觀察著眼前這仨人,心想,北京姑娘就是要比她們好看些,身材豐腴,皮膚也透亮,尤其是那髮型,張燕說不上叫什麼,只知道那比學生頭長點兒,剛到肩膀,劉海只有斜斜碎碎的幾綹,又戴一個玫紅色的發箍,洋氣得很。另外倆姑娘跟張燕一樣偏瘦型的,邱敏要更黑更矮一些,總愛齜著那大齙牙傻樂;楊秀英的吊梢眼不太好看,而且臉上很多痘痘,看久了讓人有點不舒服。
不知不覺間外面已日薄西山,周茜也回來了,一進門就和倆新面孔打招呼。張燕覺得周茜的氣質比吳玉玲更好,身材也更高挑些,而且周茜燙了頭髮,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她這年紀有人燙頭發的。張燕被她的髮型驚豔到了,心下想著,等自己攢下錢了也要燙個一樣的髮型。沒多久李麗和方翠蘭也到了,手裏還拎著好些袋兒。「喲,你倆都買了些啥呀?」周茜熱情地問她倆。「就去批發市場買了些衣服鞋子,還得是你們北京的衣服,嘎嘎板正,在俺們那旮旯都沒見過這稀罕的色兒,你看看,這穿上不得老帶勁了。」那李麗一開口跟講相聲似的,大家聽著都忍俊不禁。李麗人高馬大虎背熊腰的,看著就感覺是個能咋呼的人,相比之下方翠蘭要沉靜得多,不過方翠蘭的五官有點男相,給人一種不好惹的感覺。
「話說鄂桂梅還沒到嗎?明天報導就截止了。」方翠蘭看著對床空空的床位說道。
「誰知道呢。」周茜漫不經心地聳聳肩。「對了,你們都吃了晚飯沒?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一頓?我知道護國寺那邊有一家地道的老北京吃食,正好,帶你們幾位外地朋友感受一下咱北京風味,咋樣?」
「我知道那家店」,吳玉玲搭腔道,「那家店開了有三十多年了,確實地道。我真心推薦去嘗一嘗,大家咋說?」
「我沒意見,不過等我換上新衣服。」李麗說。
「要不明天等鄂桂梅來了再一起去?」方翠蘭說。
「按道理是應該等的,不過我明兒就擱家待著了,要週一才回來。到時候又怕大家忙,沒空聚。要不這樣唄,今兒我們先聚,回頭等鄂桂梅來了,我們再一起去一次?」周茜說。
大家陸續點頭,最後周茜拍板:「行,那咱都收拾收拾出發。」
吃飯的時候幾個姑娘有說有笑是開心了,等到結賬的時候她們就傻眼了。「多少錢?26塊錢?我們是吃金子了啊咋這老貴了?」李麗不可置信地接過帳單,核對了好幾遍。關鍵是吃飯的時候吳玉玲曾說大家買單的時候平攤,學西方人,其他人都沒意見,誰能想到最後竟吃了這麼多。「要不我給你們抹個零,算25得了。」「老妹這麼的,咱都是這附近大學生,以後還常來,還帶其他朋友來,你給我們算20得了唄。」「姑娘,沒你這麼算賬的,20塊錢我們不做生意了……」在李麗和老闆娘掰扯的時候,張燕大腦正飛速運轉著:25塊錢,平攤到每個人頭上就是三塊多,相當於她爸最後塞給她那十塊錢她這一餐就花費了三分之一有多,然而她原計畫這十塊錢起碼可以用一個月的……以後怎麼辦?以後有聚餐我去還是不去?不去會不會顯得不合群?去的話……我再找爸爸要錢嗎?天啊我這樣對得起父母嗎?
就在張燕大腦一團亂麻的時候,楊秀英站了出來,只見她支支吾吾地說:「那個……我……」她本想說自己沒錢的,周茜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她輕輕按住楊秀英:「秀英不用你請,今天這頓我請吧,大家大老遠過來也怪辛苦的。來這吃飯本就是我的主意,我應該請大家才是。那個李麗,你不用跟老闆扯了,該多少我給就是了。不過你們可得念著我的好哈,下次你們請我!」楊秀英感激地望著周茜,周茜對她報以一個善解人意的微笑。走的時候周茜還給大家一人買了一瓶北冰洋。
吃完飯後有人提議夜遊校園,吳玉玲說自己下午佈置床位太累了要先回去休息,邱敏和楊秀英被剛才吃飯的事嚇得,怕逛校園的時候不知道又要在什麼地方花冤枉錢,也找了個藉口回去了。最後就剩她們四人。本來張燕也困,也怕花錢,但她總抹不開面說自己不去,況且今天才剛到學校,確實挺想逛逛的,便隨著剩下的人在校園裏漫無目的地逛著。
走在路上,回想起剛才的一幕,張燕仍心有餘悸,雖說只是件小事,但剛才要是真平攤飯錢了,回頭爸媽問起來,自己要怎麼說?她想起媽媽說過王叔的女兒上大學就學壞了云云,她當時還覺得自己怎麼可能會是那種墮落的人,結果第一天差點就亂花錢了。看來以後還是儘量減少社交活動。其實拒絕別人也很正常吧!剛才她仨不就「say no」了麼,而且,只是減少花錢的活動而已,到時候跟人說明自家情況,別人也會理解的吧。不過周茜人真好啊,長得好看又仗義疏財,我要向她看齊……張燕在想這些事情的時候,她們正路過收發室,收發室還亮著微弱的光,窗戶後面一臺絳紅色的固定電話隱約可見。張燕問周茜:「現在打一通電話多少錢?」
「不太清楚,四五毛一分鐘?」
張燕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想給誰打電話呢?」周茜好奇地問。
「給我爸媽,想聽聽爸媽的聲音了,這麼些年還從來沒有離開爸媽這麼遠。不知道我不在家的時候他倆都在幹些什麼……」
周茜拍拍張燕的肩,「這樣,明兒早我陪你來打電話,你打完電話我再回家。今晚就算了,你爸媽這個點應該休息了。」
「是。就是沒休息他們也接不了我電話,我家沒電話,還得打到他們廠裏。」
周茜還想說什麼,這時幾個男的不知從哪竄到她們面前,黑漆漆的也看不清他們長相,只聽其中一個說:「美女們,逛校園吶?讓學長陪你們唄……」
「哪兒來的變態,死開些。」李麗不客氣地對他們說。
「喲呵,脾氣還挺大,我喜歡……」
看不清他們的動作,只是四個女孩都有不好的預感。李麗猛地拉起方翠蘭就往光亮的地方跑,周茜也拉著張燕就跑,那幾個男的並沒有追上來,她們這才躲過一劫。
「什麼人吶,還學長呢,呸。」李麗氣喘吁吁地說。
「他們說是學長就是學長了?誰知道是不是社會上的混混呢。」方翠蘭說。
「對哦,我咋沒想到。唉,才來學校就碰上這些個倒楣玩意兒,以後可得小心點了。」
「不過話說……前面是不是就是一勺湖?」張燕眼尖地發現了湖面倒映著的點點月光。
她們四個在湖邊坐了一會兒。遠處教學樓還有幾間教室亮著燈,估計是有師哥師姐還在自習。偶有陣陣微風吹來些許愜意,掉在地上的零星幾片落葉提醒眾人秋日將至,而湖邊一排松柏依舊挺立。許是今天大家都累了,坐在湖邊的時候都沒怎麼說話。意興闌珊之時,方翠蘭提議回寢室,她們便往回走了。
一開寢室門,張燕的心臟差點沒嚇得飛出來——只見邱敏津津有味地在那讀著什麼,等張燕定睛一看,竟是韓英傑寫給自己的信。
「你亂翻別人東西做什麼?」張燕一把搶過那封信。邱敏這時還沒意識到問題在哪,她笑嘻嘻地揶揄張燕:「誒唷,在老家有男朋友啦?長得帥不帥?」
「關你什麼事!你這人怎麼這麼……」張燕想罵她不要臉,話到嘴邊又憋回去了,這時她看向另外兩個提前回寢室的人:楊秀英在看書,吳玉玲已經上了床。她好想發火,大聲質問那倆人有沒有看到邱敏翻她的東西,如果看到了為什麼不制止。但她什麼都說不出口,只能惡狠狠地瞪著邱敏,臉漲得通紅。她覺得自己與韓英傑的關係還沒到男女朋友這一步,可是信已經被人看了,她要怎麼去解釋?解釋不清楚,那整個寢室的人就都會以為她有男朋友,她們會怎麼想?這才第一天,自己什麼都沒有準備好,就被莫名推到了這個位置。想著想著,張燕急得都要哭了。
最後還是周茜出來解圍:「邱敏,這就你不對了,你為什麼要翻張燕的東西?」
「我沒翻,是信從她床上飄下來的,我不過是正好撿起來看了眼而已。」
「你意思是信自己長腳了唄?」張燕的怒火都要躥到頭發上了。
「反正我沒動你東西。」
這下周茜都不知道怎麼辦了。吳玉玲被吵醒,她看了一眼,明白怎麼回事後就躺下裝睡。其他人也只是尬在那。僵持許久,周茜勸大家先睡覺,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張燕也就順著臺階下了。臨上床前,她指著邱敏說:「我告訴你,你……」她想放狠話,又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邱敏把她指頭拍掉像拍蒼蠅一樣,「你指什麼指,有話不會好好說?」
「好了好了,我關燈了。」周茜實在不想矛盾繼續升級,直接把燈關掉了。
張燕爬到床上,想著今天經歷的一系列事情,她氣憤、委屈、無助,漸漸她意識到一件事:原來自己是這麼需要父母。以前有父母替她撐腰,做她的後盾,她真沒覺得人生有什麼難的,今天才意識到人生原來處處是難題,只不過父母幫她擋下了一大半。她剛面對邱敏的時候,好幾次有失去理智的衝動,但一想到萬一真爆發了無可挽回的衝突,一切該如何收場?她不由得偃旗息鼓。她想起中學的時候有次和一個男同學打了一架,其實倆人打得不相上下,但張保國知道後當著全校人的面狠狠把那男生訓了一頓;還有一次她打碎了別人家的窗子,劉鳳娟知道後親自上門去跟人道歉賠錢。那時候自己可以無所顧忌地去發洩、放肆,也不覺得父母為她善後有什麼了不起的,反而覺得他們很煩,現在才意識到父母真的為她做了很多事。難怪劉鳳娟那麼不想讓她上大學,太多太多的事她一個不諳世事的女孩子根本不知道怎麼處理。第一天就如此棘手,後面可怎麼辦?頭一次,她想起父母的臉,覺得是那麼和藹而慈祥,閃爍著溫暖的光芒,甚至想起家裏的粗茶淡飯,都比今晚吃的那頓美味多了。真想回家啊!也不知道爸媽想她了沒。她歎了口氣,不知不覺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