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案：星芒熄滅的城巿（8）

蘇天行和劉德禎負責把詩堯送回家，易商禹起身正要離開，犬神卻在他後腦上敲了一記。

「幹嘛啦，你還想打架嗎？」

「你還敢說，都是你害的！」犬神氣呼呼地說：「都是你講什麼『結界會開門』，妖怪就通通打起來了！這幾天還有好幾隻不長眼的上門找我碴，煩都煩死了。要是我老姐被連累，你看我不宰了你！」

「說的好聽，你自己難道就不想多打倒幾隻妖怪，去搶中秋節逃出五芒的唯一名額嗎？哈啾！」

犬神一臉受不了的表情。

「我要保護的人在這裡，我是要逃出五芒幹什麼？我為什麼要為這種事被打？」

易商禹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理：「……下次再有妖怪找你麻煩，就跟它說結界開門的傳言是假的，那句話是我喝醉時亂講的，叫它不要白費功夫。」

「誰會信啊？你自己闖的禍自己收拾！」說著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易商禹敲著自己的頭。

該死的袁毅城，到底對他動了什麼手腳？為什麼他會說出那些話？

今天他靠著袁毅城教他的知識打敗八岐大蛇，所以袁毅城又救了他一次。

同樣的，袁毅城也快要害死他了。

回到家裡，易商禹的心情依然很差。然而當他看到坐在客廳裡，和易弘清一起等著他的男人，他瞬間驚得腦袋一片空白。

「爸……」

眼前這個頭髮花白，神色充滿不安的男人，正是在他七歲時把他丟給易弘清，自己一走了之的父親。

易弘清起身。

「我還有事要忙，你們慢慢聊。」

易商禹呆呆地望著父親。對他而言，父親忽然出現，比地底冒出八岐大蛇更驚人。

父親被他看得坐立難安，一再迴避他的眼睛，最後才輕咳一聲。

「最近過得還好吧？我聽說五芒最近不太平靜，有點擔心你，才說過來看看。」

「現在才擔心？」易商禹衝口而出。

父親更尷尬了。

「我……我……我知道，那時候把你丟在這裡是我不好。但是……我要去別的地方工作，一個人實在沒辦法照顧你，只好把你交給叔公。我也不敢來看你，怕你一看到我會更待不住，就一直沒露面。可是，爸爸一天也沒有忘記過你，你要相信我。」

易商禹默默地聽著，沒有接受也沒有反駁。

剛到華祐堂的前兩年，他天天盼著父親來接他，每天哭著睡著。漸漸地他明白父親不會來了，思慕變成了恨。

他試著說服自己不希罕父親，反正只要有袁毅城陪他就好了。一次又一次地發誓，就算將來真的得以離開五芒，他也絕對不去找父親。卻仍然不斷在夢裡，見到父親對他說「我來接你了，一起回家吧！」

現在，夢想算是實現了一半，他卻沒有一絲興奮，只有震驚，還有對眼前的男人生出一股淡淡的同情。

真可憐啊，生在道士之家已經夠討厭了，還生出一個松樹精轉世的兒子。

說到五芒巿的種種紛爭，他兒子可是罪惡的源頭呢。

「老實說，爸爸現在又結婚了，生了兩個女兒。」父親拿出手機，討好地說：「這裡有妹妹的照片，你來看看吧？」

「不用了，反正以後也沒機會見面。」

他說的是實話，父親卻當他在賭氣。

「怎麼這麼說呢？雖然說，現在不方便請你一起來家裡住，但有機會還是可以來玩。妹妹還有……阿姨都很歡迎。爸爸家附近，有不少房子要出租，你乾脆搬去那邊住，週末的時候我們可以一家人一起吃飯，或是出去玩。現在五芒變成這樣，應該也待不下去了吧？」

易商禹苦笑。

「問題是我沒辦法離開這裡。理由我不能告訴你。」

父親卻回答：「我知道。是前世的詛咒，對吧？」

「你……知道？」

易商禹瞬間想通：是袁毅城告訴他的！看來袁毅城消失這幾天去了哪裡，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對，我……爸爸都知道。你……不用灰心，一定有辦法解決的。既然是前世的恩怨，那隻要把前世的恩怨了結就可以啦。前世欠了誰的債，就好好還清……」

易商禹冰冷的聲音打斷了他。

「也就是說，我得一輩子為袁毅城作牛作馬就對了？」

「這……也不能這樣說。欠了總是要還嘛，而且袁老師是個明理的人，他不會為難你的。」

「他前兩天才推我跳進一個大火坑，這叫不會為難我？」

「也許他有不得已的理由……」

易商禹起身。

「請回吧，謝謝你來看我。」

「商禹……」

「袁毅城八成跟你說什麼，如果不來見我，可能會被我詛咒之類的，逼得你不得不來，辛苦你了。老實說，我是妖怪投胎沒錯，卻也沒有狠心到會詛咒提供精子讓我出世的人。你安心回去跟老婆女兒團圓吧，不要再來了。」

父親在他背後高聲說：「商禹，爸是為你好啊！」

「我也是為你好，不要隨便插手自己不懂的事。再見。」

他回到房間，氣得全身發抖。

袁毅城……居然連他父親也要下手！他到底要卑鄙到什麼程度！

他比都清楚自己有多麼思念父親，卻連這份思念都要拿來當籌碼！勒索父親，讓父親跟他同一陣線，認定自己真的欠他！

可惡，可惡透了！

他現在什麼都不想管了，不管中秋節會發生什麼事，破洞還是補洞，全都無所謂，他只想打死袁毅城！

那個混蛋，丟下一枚大炸彈就跑掉了，真以為這樣就躲得了嗎？

開玩笑，就算是上天下海，他也要把那混蛋揪出來！

雖然暴怒，思考能力倒是沒受影響。袁毅城最有可能躲在哪裡呢？

腦中響過一個聲音：也許，是那個地方……

※

詩堯回到家沒多久就醒了，只是有點虛弱。

為了讓蘇天行和詩堯獨處，劉德禎刻意把曾太太拉到客廳去聊天。他一開話匣子就沒完沒了，把曾太太纏得無處可逃，也沒辦法下逐客令。

蘇天行和詩堯獨自待在臥室裡，為了表示尊重，他把房門打開。

聽著門外劉德禎滔滔不絕談論美國時尚週的最新款服裝，蘇天行忍不住覺得自己應該早早告辭。

就算門開著，看著詩堯無力地躺在床上，黑髮披散在枕上的模樣，他的心臟就跳得快要爆開，腦袋也越來越混亂，滿腦子只有之前她被風鱟附身時的情況。

那迷人的鎖骨，白晰的肌膚，還有當他抱住她時，那清新的洗髮精香味……

他不由自主地摀住鼻子。不行，千萬別流鼻血。

詩堯也很尷尬，別開視線一直避免看蘇天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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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云：家人之間的情勒真的讓人很憤怒。講得難聽點，真的感情好的家人有事可以好好講，根本不需要搬出"我都是為你好"，會用這招的家庭通常都頗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