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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節 2655 字
更新於: 2024-02-20
房內的哭聲持續了好一會兒,沒人再開口說話。
直待簡生情緒平靜下來以後,杜之洵才又緩緩開口。「你把衣服穿上,我去請大夫替你看看,他是我弟弟,若你不願他靠近,直說便是。」
杜之洵走出屋外,帶上門。拿出特製的哨子吹起鳴音。在家中他所用的哨子聲音偏厚實,夜間若不細聽,會以為只是夜晚的鴞聲。
來福很快就來到新房門口。
杜之洵吩咐幾個事項後,讓來福去辦,自己依舊在屋外等候。
來福很快帶了杜之玉過來,身後還跟了端著熱水的奴婢,是從女兵之中調來府裡辦事的小喬。
來福把手上的布包交給杜之洵,杜之洵皺眉接過。「少夫人的東西就這些?那陪嫁奴婢反應如何?」
「回少爺,似乎很緊張,一直想跟過來。」
杜之洵點點頭說知道了,吩咐來福多準備一些給簡生的衣裳,接過小喬的熱水,讓兩位家僕退下。他再請之玉敲門問候了聲,兩人才走進去。
「大哥,嫂子這姿色根本京城第一美女吧。」杜之玉入內就是一陣驚呼。
杜之洵放下水盆,在屋內多點上蠟燭,好讓杜之玉方便看病。「是男子。」
杜之玉嚇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似的。「男的?」他忍不住靠近端詳,不難發現簡生微顫,他禮貌性往後退了一步。「看來京城第一美男子的名聲被我虧待了。」他又發現簡生手裡的陶瓷藥瓶。「那是什麼藥?能給我看看嗎?」
簡生點點頭,將藥遞了出去。「小姐給我治病的藥。」
杜之玉開了瓶口,倒了出來聞了聞,臉色凝重地塞了回去。
坐在椅子上的杜之洵查覺到弟弟的神色,問。「是什麼?」
「毒藥。」杜之玉將藥瓶放在桌上。「吃下去不消半刻鐘就能七孔流血毒發身亡。看來是想把人弄死在將軍府,他劉府就能將責任撇的乾乾淨淨。」杜之玉冷哼。
簡生忽地大口喘氣,忍不住乾嘔。杜之玉也顧不上禮節,抓住簡生垂放的另一隻手把脈。
「失禮了。」抓起嫂嫂的手前,杜之玉還是補充了句。
簡生搖搖頭。「是奴才失禮。」剛剛大哭完以後,他曾經在劉府失去的所有感官似乎回籠,那些恐懼那些不安以及那些疼痛,似乎從骨子裡流了出來。
杜之玉心疼地瞅了一眼,便凝神聽脈。
把脈有一段沈默,杜之洵想喝口茶,卻發現桌上是未動過的合巹酒。旁邊放了一些小菜,這才想起新娘入府後尚未進食。
杜之玉嘆了口氣退開自己。「劉府怎麼把你餓成這樣。」杜之玉還記得剛剛拂上那細如竹枝的手,上頭還有痂塊。
簡生低著頭,不敢說是自己想餓死自己的。
「現在還有低燒,而且這低燒是老毛病了,感覺沒從根本好過,還好沒燒壞腦子。」杜之玉坐到大哥身旁,沒多想就替自己倒酒喝下,杜之洵一臉怪異的看著他,他才發現他今天宴席上喝酒喝得太順口,連合巹酒都給當一般酒使。
杜之玉備感尷尬。「對不住…不然讓來福拿新的來。」
杜之洵揮揮手。「不必了。他的病情你繼續說吧。」自己也開始替自己斟酒。
杜之玉阻止了他,杜之洵不解。
「哥,我不想跟你結婚。」
杜之洵盯著他一會兒,揉揉額角,放下酒杯。
杜之玉看看桌上的菜色,拿了盤看似清淡的小菜,聞了聞,說聲還行,拿起筷子跟菜盤遞給簡生。現在簡生對於他的接近沒有一開始的害怕了。
「家僕今兒個也忙了一天,不好再準備吃食,你且將就這些墊墊胃。明天我會給大哥列出你最近能吃的東西,讓家僕們準備。」
簡生接過,道了聲謝,並未馬上動筷。
杜之玉又坐回椅子上。張了張口,發現不知道該怎麼稱呼這孩子。「喚你嫂嫂也不合適,你的名字叫什麼?」
「簡生。」簡生淡淡開口。
禮貌性上,杜之玉問了別人的名字,也要跟別人說自己的。「我是杜之玉,哥哥是杜之洵。」
杜之洵忽然開口:「簡生知道自己的名字怎麼寫嗎?」他不能喝酒,只好把玩手裡的酒杯。
「奴才不知。」
這不是讓人意外的資訊。畢竟能識字的僕役本來就沒幾個。
杜之玉接著問。「那知道是哪個生嗎?」
簡生想起多年前酒醉的爹爹說了句話:你的名字叫簡生,意思就是我們把你生下來的知道嗎?
後面充斥著酒後發怒的詞彙,簡生已經記不大得了。
「生下來的生。」
杜之玉點點頭。「我稱呼你小簡吧。前些天替你治療的大夫是怎麼回事?」杜之玉說著他從脈相裡解讀的東西。「感覺跟鬼門關搶人似的,下手那麼重,再給他治個幾日,你這麼虛弱恐怕也熬不過去。」
簡生低頭不語。
看他這模樣杜家兩兄弟也有個了底。
大概是真的從鬼門關拉回來。
「這劉府竟如此殘忍對待奴僕。」杜之玉又喝了杯酒,用力的把酒杯放下。
「你是做了什麼竟受如此刑罰?」杜之洵總覺得傷口不太對,看起來像是被長期綁著,並沒有其他毒打的外傷。為何要長期綁著一位僕役?
簡生將頭埋得更低。「我是大公子的貼身僕役…」他又開始止不住顫抖,忍不住抱起頭阻止自己再回想起來那些凌辱。
聞言,再看看簡生的反應,兩兄弟瞭然。外頭不乏許多大戶人家與貼身僕役的醜聞,劉府大概也這麼做了,只是做得更狠。
杜之玉先是怒瞪雙眸。「真他媽的畜生!」杜家的孩子其實教養極好,這大概是杜之玉人生第一次口出惡言。「哥,劍借我。」他沒等杜之洵回應,拿了桌上的劍就往屋外走去。
一會兒屋外傳來各種不雅謾罵以及敲打木頭的聲音。
杜之洵心想他新買的老梅樹大概不行了。
簡生聞聲抬頭看著屋外。「大夫為何…」如此生氣?
「替你感到生氣。」杜之洵緩緩開口,不止弟弟,他也很生氣。劉大公子將好好的一個人逼入絕境,不配稱作君子。
簡生怔愣。在這世上他從未見過有人會替他人感到生氣。
杜之玉發洩完畢,將劍放回桌上,坐下想喝酒,發現沒了。
杜之洵拿起佩劍站起身。
「大哥去哪?」
「除草。」
關上門,杜之洵凌厲舞劍,除草。
很快,院前的草皮乾淨整潔後他進屋內重新坐下,俊朗的臉上無波無紋。
簡生對杜家已經很是感動。有誰會為了一個下人做到如此?
杜之玉沒酒喝,只好開始吃起桌上的小菜。「小簡你快吃點,沒吃東西身體不會好。」
簡生聽話夾了手上菜盤裡的菜入口。
「明日我會替小簡開藥方。」杜之玉頓了頓。「說到明日,大哥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別讓爹娘知道太多。」杜長金是習武之人,戰場上練就觀察的習慣,很多事不好瞞過他爹,但盡可能他還是不希望父母操神太多。
杜之玉也是這麼想。
「所以,」杜之洵支著頭顱,想著怎麼開口比較好。「在爹娘面前,還是麻煩小簡與我以夫婦相稱。」
「是。」對簡生來說,現在的情況他沒什麼好挑剔的,既然將軍對他有恩,他也會努力報答將軍的恩情,盡量不成為將軍的麻煩。
「也別自稱奴才,人多眼雜容易被看出紕漏,我們將軍府的家僕也不是奴才。」
簡生想著不稱自己奴才那麼該用什麼自稱。
杜之玉問:「那回門還去嗎?」
「去。」杜之洵慢條斯理地道出:「我還要給他回門禮。」
最後杜之洵與簡生說明兩人會分房睡,新房是給簡生的,自己有額外房間,若是有什麼事,小喬就在門外候著。
差不多以後,兩兄弟退出房。
簡生感覺這晚的事像在作夢,不知道是病著還是太久沒這麼安心,他有些暈乎,沒多久就沈沈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