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４）

　　幾分鐘後。

　　「這裡是哪裡啊……」

　　空仁獨自一人徘徊在走廊間，有氣無力地發出嘆息。

　　沒錯，他迷路了。

　　本來以為只是上個洗手間不會有問題，結果出來後走著走著就走到了不知是何處的角落。

　　「總之要先找到平面圖，或看看有沒有傀儡在附近……」

　　空仁無奈的感嘆，開始在看不見盡頭的走廊上漫步。

　　偌大的走廊迴盪著一個人的腳步聲，有種詭譎的靜謐感。

　　這座大得嚇人的房子幾乎讓空仁走到快要昏頭了。記得這裡的主人也僅是歐陽一族的其中一人，難道其他歐陽一族也都有個這麼誇張的別墅嗎？

　　不過這裡似乎同時也是傀儡師製作和存放傀儡的工房，考慮到這點的話，佔地如此廣大或許是理所當然的吧。

　　邊走邊想著無關緊要的事，回過神來，空仁忽然發現眼前有個令人在意的東西。

　　那是個散發異樣氣息的門。

　　「這是……什麼？」

　　那道門乍看之下和房子裡其他的門沒什麼兩樣，但卻帶給空仁一股無法忽視的異樣感，彷彿門後藏了什麼怪物一樣。

　　（感覺還是不要靠近比較好……）

　　空仁如此心想，正打算遠離那道門的時候──

　　一道黑影毫無預警地出現，二話不說往空仁撲來！

　　「……！」

　　竄上背脊的危機感讓空仁反射性伏下身閃躲，只見那個身影直直撲過去，在地上翻滾一圈後又重新站起。

　　空仁這也才看清楚對方的樣貌──

　　「傀儡……？」

　　他的驚呼中帶著疑問。

　　那身影有著流線型的軀體、泛金屬光澤的外殼，差不多像成年男性大小的人偶模型，看起來是還沒加工成人類外型的傀儡素體。

　　然而──那具傀儡渾身漆黑，毫無任何裝飾的頭部上僅有一雙紅眼閃爍詭異的光芒。就和那道門一樣，散發著難以言喻的異樣感。

　　黑色傀儡抬起頭，深紅的雙眼直直射向空仁。

　　──接著，他隨即衝向前揮出手臂。

　　「呃！」

　　空仁側身躲過傀儡揮來的手臂，然而傀儡的動作並沒有停下，馬上轉過身再度發動攻擊。

　　鋼鐵手臂一次又一次襲來，空仁以靈活的動作巧妙迴避，或是用雙手架開攻擊。對方的動作很單調，要應付並非難事，但越是閃避，空仁就越感到不解。

　　（怎麼回事……為什麼傀儡會……！）

　　來回化解好幾次攻擊後，耐不住性子的空仁一把抓住傀儡的手臂，強行控制住對方的動作。

　　「可惡，你是這裡的傀儡吧……為什麼要突然攻擊人？」

　　雖然傀儡只算是一種工具，但也會根據用途給傀儡搭載傳遞訊息用的擬似人格，之前接待空仁他們的灰髮少年傀儡就是一例。

　　說不定這傀儡能給他一些回答──空仁抱著這點期待向對方提問，但……

　　「────」

　　該說不出所料嗎，黑色傀儡只是盯著他不放，發出意義不明的低吼。

　　「嘖，我也不會乖乖挨打的啊！」

　　空仁加重力道，順勢翻轉雙手直接將黑色傀儡拋飛出去。

　　黑色傀儡在空中翻轉好幾圈，重重摔落在地，可是馬上又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

　　「真是難纏……」

　　傀儡不會感到痛楚或疲憊，只要沒有毀壞就能一直行動。作為道具很是方便，但變成戰鬥對手就很麻煩了。

　　（再這樣下去搞不好要拔出刀來……）

　　黑色傀儡發出咆哮，高舉手臂再次衝向前。空仁站穩架式，做好迎接下一波攻擊的準備。

　　──就在這時。

　　一道刀光從天而降。

　　銳利的斬擊一閃而過，突如其來的攻擊讓黑色傀儡狼狽的往後退。

　　只見一個長髮搖曳的背影出現在空仁面前。

　　──那是位身穿忍者般的貼身服裝，深紫色長髮綁成馬尾的少女。

　　少女兩手各握著一柄帶有機械構造的長刀，姿態凜然的與黑色傀儡對峙。

　　「妳是……」

　　「在那邊不要動。」

　　沒等空仁把話說完，少女逕自提起雙刀，朝黑色傀儡奔去。

　　黑色傀儡見狀也馬上發動攻擊，然而少女僅是些微的擺動身體，就掠過所有迎面而來的手臂，同時又順著動作揮出刀刃。傀儡不但完全沒有擊中對手，還被打得節節敗退。

　　紫髮少女穿梭在手臂連擊之中，來回揮舞雙刀不斷砍在傀儡身上。行雲流水的劍舞在黑色軀殼上留下一道道深刻刀痕。

　　「────！」

　　黑色傀儡像是被激怒一樣，攻勢變本加厲，高吼著不斷刺出雙手。然而少女還是不為所動，靈巧的迴避、格擋所有攻擊。

　　「太慢了。」

　　最後，少女以左手長刀接下攻擊後，馬上刺出右手長刀貫穿黑色傀儡的胸口。

　　身體被刀刃無情刺穿，黑色傀儡這下完全停止了動作。紅色雙眼失去光芒，手臂也無力地垂下，再也看不出任何活動跡象。

　　見到傀儡停止，少女俐落地抽出長刀，黑色傀儡就如字面意思變成斷線的人偶癱倒下去。

　　「真是的，盡會給我找麻煩……你沒事吧？」

　　「欸？啊～～我沒事，謝謝。」

　　原本空仁還有點恍神，聽見少女的提問才拉回現實。

　　這麼一看才發現，對方也是容貌端正的美少女。深紫色的秀髮如水晶般亮麗，加上一雙漂亮的黑色眼瞳。還有那貼身的服裝所展現的身材曲線，也是充滿了女人味。

　　可惜的是她表情相當冷淡，幾乎沒什麼變化。

　　「是嗎，沒事就好。」

　　少女面無表情的收起了刀。

　　「那個……這是怎麼回事？」

　　空仁望向地上一動也不動的傀儡問道。

　　紫髮少女沉默了一下，接著淡淡地開口。

　　「這是失控的傀儡。」

　　「失控？」

　　「通常是因為驅動術式出了問題，會讓傀儡不受控制的暴走。輕微的可能只會到處亂跑，但比較嚴重的就會像剛才那樣攻擊人。」

　　「這種危險的東西怎麼會出現在屋子裡……？」

　　「有問題的傀儡平常都會和失敗品一起廢棄，但偶爾會有些漏網之魚。我的工作就是負責處理掉這些傀儡。」

　　「妳的工作？妳也是這宅邸的人嗎？」

　　「算是吧。」

　　這回答好像有些模凌兩可的樣子？然而少女並沒有再說下去，貌似想讓話題停留在這。

　　「你是來參加今天宴會的客人吧，很抱歉讓你遇到危險了。這裡是通往宅邸地下室的門口，並沒有對外開放。如果沒事就請離開吧。」

　　「啊，說到這個……」空仁有點不好意思地搔搔頭。「其實我迷路了……」

　　少女看向空仁一眼，隨後像是感到傻眼的嘆氣。

　　「真是的，所以我才說該多加一些指示牌……跟我來。」

　　話一說完，少女就逕自踏出腳步，也不管空仁有沒有跟來。空仁趕緊跟上前去，就怕再次迷路。

　　兩人在曲折漫長的走廊上走了幾分鐘，很快就回到當初門口的大廳。

　　想起自己剛才不知道在走廊上打轉了多久，空仁就覺得有點慚愧。同時也佩服少女可以如此熟練地帶路，果然當地人就是不一樣。

　　「走到這應該就可以了吧。」

　　「嗯，可以了，謝謝。」

　　「那就快回房間休息吧……別再接近地下室了。」

　　是錯覺嗎？空仁感覺少女這句話的語氣更加冰冷強硬。

　　「我還有事要辦，先失陪了。」

　　少女冷冷地說完後便轉身離開，一會兒就消失在視野彼端。

　　（雖然態度冷漠了點，但也不是壞人嘛……）

　　空仁望著對方離去的方向心想。

　　「啊，忘記問她的名字了。」

　　沒辦法，只能看之後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面。

　　既然是這宅邸的人，等等宴會上或許還能再碰到吧。

　　空仁懷著一絲期許，轉頭往客房走回去。



§



　　「──是，傀儡已經破壞掉，等等就送去回收場。」

　　陰暗的走廊上，紫髮少女一手抓著黑色傀儡的殘骸，另一手將手機貼在耳邊和人通話。

　　『抱歉啊，茜。』手機裡傳來一道柔和的女子嗓音。『沒想到會有孩子失控跑出去，還麻煩妳處理了。』

　　「不，這是我該做的。」

　　少女的回答依舊冷漠，不過語氣中似乎有點……卑微感。

　　『所以呢？那位被襲擊的客人有發現什麼嗎？』

　　話題一轉，手機另一端的女聲瞬間變得銳利幾分。

　　「……沒有，他只有待在走廊上，沒走進任何地方。」

　　『是嗎，還是稍微注意一下比較好。記得妳說對方是紅頭髮的男生對吧？』

　　「是。」

　　『這樣啊……搞不好是那人的兒子……』

　　對方若有所思的低語道。

　　『嘛，無所謂，既然他沒看見，那隻要在適當範圍內留意就好。時間差不多了，處理好後就來做宴會的準備吧，茜。』

　　「我知道了──母親大人。」

　　說完，手機另一端俐落的切斷通話，紫髮少女也放下手機，加快腳步繼續前進。

　　隨著日落到來，傀儡師的宴會也即將揭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