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案：黑狗之家（25）

計程車上，劉德禎緊抱著累壞的狗坐在前座，喃喃抱怨著：「是說，易商禹那傢伙到底有沒有駕照啊？可不要弄壞我的寶貝機車！」

這時，靠在詩堯肩上的賴緯庭醒了過來。

「我……我在哪裡？」

「放心，妳安全了。」詩堯說：「妳記得發生什麼事嗎？」

「我……正準備要出門打工，緯仁忽然出現要我跟他走。我說不行，他就一拳打在我肚子上，然後我就昏了。緯仁呢？他到哪去了？」

詩堯和蘇天行互望一眼，都是一臉不解。

他們原本的推測有兩個：第一，賴緯庭是犬神的主人。第二，犬神打算伺機加害賴緯庭。但是目前的狀況跟兩個推測都不太符合。

如果賴緯庭是犬神的主人，犬神為什麼要打昏她？如果犬神要殺她，為什麼不在家裡動手，而是把她綁架到芒核山上？

「他有說帶妳去哪裡做什麼嗎？」蘇天行問。

賴緯庭搖頭。「他只說，家裡很危險。」

蘇天行說：「家裡怎麼會危險？到處都畫了符，外人闖進去還會被犬神詛咒……」

他忽然驚覺：等等！如果犬神沒有說謊，真的認為家裡很危險的話，不就表示出現了連家裡的符咒跟犬神都應付不了的敵人嗎？

「汪，汪汪！」

劉德禎的狗忽然兇狠地朝計程車司機狂吠，劉德禎怎麼哄都哄不聽，他只得向司機道歉。

「對不起哦，我家這隻狗今天被嚇壞了，情緒不太穩定。」

司機搖頭，「沒事，狗都是很膽小的，越害怕的時候吠得越兇。」說著朝劉德禎和狗笑了笑。

這司機約三十來歲，相貌平凡沒有任何特色，屬於過目即忘的型。但是看到他的笑容，劉德禎忽然背後寒毛直豎，他的狗直接窩進懷裡發抖，不敢再出聲。

詩堯發現一件事，「司機先生，你是不是開錯路了？我們是要去巿區，不是山上耶。」

司機轉頭微笑，「放心，沒走錯，就是這條路。」

他的頭轉了一百八十度。

賴緯庭放聲尖叫。

※

「嗚！」

犬神使出全力疾衝，終於來到芒核山山腳下，但腳就在這時完全不聽使喚，他倒在地上一步也動不了。

易商禹騎著劉德禎的重機追了上來，卻因為速度太快停不下來，易商禹直接跳下車，任由機車衝去撞電線桿。

「你死心吧。五芒所有的妖怪都被結界束縛，身上會出現致命的弱點。你的弱點就是腳吧？每跑一段時間就會變成跛腳，想要跑贏捕狗隊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犬神又氣又恨，手一揮，銳利的隱形爪子隔空朝易商禹射去。易商禹跳起來閃避，力量集中在右掌，打算趁著落地把狗頭斬下來。

但是經過之前跟竹篙鬼的戰鬥，還有袁毅城說的那番話，他對斬妖除魔的熱誠已經蕩然無存，自然也沒有殺死犬神的意願。

因此他下手的時候遲疑了一下，被犬神一個打滾避開，只扯下他身上的T恤。

犬神的背部整個露了出來，也露出背上那繁複的符文。

易商禹一眼就認出，那是術者與使魔的契約咒文。

如果術者已死，契約咒文照理會消失。既然咒文還在，只代表一件事。

「果然是這樣，賴緯庭就是你的主人！」

犬神不屑地說：「你白痴啊？那個蠢女人怎麼可能是我的主人？我的主人是賴梧啦！」

「賴梧已經死了！等等，難道他沒死？他在哪裡？」

犬神冷笑地指指自己腹部。

「在這裡。」

「你把他吃了？耍人也要有個限度，在契約還有效的時候，使魔怎麼可能吃主人？」

「理論上是這樣。但是如果契約的效力，原本就是從主人死亡那刻開始呢？」

「啥？」

原本趴在地上的犬神坐了起來。

「我呢，原本是隻看門犬。別的狗每天散步還有玩具玩，我是每天被鐵鍊拴在院子裡，一輩子沒見過圍牆外的世界。這也罷了，只要有吃有喝我就滿足了。偏偏我那飼主是個畜牲，動不動不給吃的就算了，只要喝醉了或心情不好，就拿起手邊的任何東西打我，把我打得皮開肉綻，腿骨斷了又自己癒合，癒合了又打斷。每天除了挨打跟痛苦之外，什麼都不記得。某天那傢伙又醉了，居然心血來潮，拿蠟燭燒我，我實在疼得受不了，咬他一口，他一抓狂就把我活活打死了。」

易商禹默默聽著，感到胃裡的憎惡在翻攪。

他一直被袁毅城灌輸「消滅妖怪保護人類」的觀念，但是如果人類是會做出這種暴行的東西，那他是在除妖除心酸的嗎？

「等我再張開眼睛的時候，我已經不再被鐵鍊拴住了，倒在地上的那隻死狗，也不是我的身體。而且，我還把那個垃圾給咬成了兩截。那種感覺真是痛快，爽得不得了，所以我還想要更多。我跑到外面，一見到人就附在他身上，讓他害死更多的人，等到那個人也被其他人殺死，我就再換一個宿主。就這樣過了一陣子，某天我附在一個公車司機身上，當公車過隧道的時候，我就讓他發瘋把車子撞翻，然後在隧道裡追殺乘客。就在這時候，我遇到了賴梧。」

易商禹全身雞皮疙瘩直冒。原來，那時候的車禍是……

「賴梧對我說話。很奇怪，那時候的我根本聽不進人類的聲音，他的話卻聽得清清楚楚。他說，他知道我一定受了很苦，才會這麼生氣，他認為我沒有什麼不對，而且他覺得我很棒，是一隻厲害的狗，只要好好訓練，一定會變得更厲害。他說他很需要我這樣的好狗幫他看家，問我願不願意去。如果換了其他人，我一定一口啃了他，但是那天我答應了。我先是舔了他的血，暫時成為他的一部分，然後帶他去挖出我的骨頭，從此正式搬進他家。」

犬神說著，忽然偏了一下頭，興味十足地看著易商禹。

「哎？你還真的在聽啊？我還以為你會說『你的過去干我屁事』，然後就砍了我呢。」

「給我閉嘴，快說下去！」

----

教主云：在教主眼中，虐待動物的人是沒有人權的。只是被虐待的動物一發狂，往往會去咬到無辜的人，這也是很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