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新開始

　　經過長達一天的培訓和情報交換，陽智熙已經徹底成為神速網吧和魔王軍的一份子，包括佔用包廂的這部份也學會了。

　　隔天的早上十點半，陽智熙隨手把行李箱擱在包廂的角落，便回到櫃檯聽取店長的指示。

　　「網吧的營業時間從今天開始延長，我們分成早晚兩班，阿玥早上十點到晚上八點，智熙晚上八點到早上六點，有問題嗎？」

　　「有！有！有！我有問題！」陽智熙猛力地舉手發問，就像個小學生一樣：「Boss你不用上班的嗎！」

　　「我當然是陪你一起上大夜，怎麼可能讓你一個人看店啊？」

　　唐平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安排，卻使龍劍玥滿臉震驚。

　　「那我呢？我也只是一個新人耶？」

　　「智熙她未成年，是來職場實驗的，不算正式員工。你可以理解成只有我們兩個員工，分別上早班和大夜，難道你比較想上大夜嗎？熬夜對皮膚不好吧？」

　　「但我昨天因為貧血而一直坐著休息，根本甚麼都沒學到啊？某程度上我比智熙還菜，你放心讓這樣的我獨自看店嗎？」

　　「……嗯，好吧。阿玥你只需要坐在門口，一旦有客人上門便找我下來幫忙，這樣就不用擔心了吧？」

　　「但是……」龍劍玥想不出更為合理的分工方案，卻始終無法接受。

　　陽智熙在此嗅到了戀愛的酸臭味，隨即舉手助攻：「有！有！有！我有問題！不能大家一起上早班嗎！為甚麼要延長那個營業時間啊！」

　　「我也不想搞得這麼麻煩啊，這是因為——不就是因為你嗎！就是你向老闆要求重啟大夜班的啊！」

　　「喔？那我去跟鐘叔叔說取消吧？」

　　「……放棄得真乾脆啊。我還以為你要求上大夜是跟吸血鬼有關係的，其實根本沒所謂嘛？」

　　「我在晚上確實比較厲害，能力值足足有白天1.5倍！當初被這間網吧吸引過來，懷疑這裡有甚麼不尋常之處，所以才要求大夜班，比較安全也比較方便調查。但現在已經搞清楚了，當然就沒所謂啦！」

　　「被吸引過來？怎麼吸引？」

　　「就是有一種這地方不太對勁的感覺，該說是邪惡的氣息嗎？」

　　「……跟阿玥的狀況很像啊，這個蟑螂屋般的現象早晚需要解決。」

　　「Boss，你確定要把女孩子比喻成蟑螂嗎？」

　　「反正這也不是兩三下就能搞定的問題，你們要是有想到甚麼頭緒就告訴我吧，現在先來吃早餐。」

　　唐平點好自己的份便把手機遞給兩個女生，陽智熙率先搶過手機，迅速點完便笑著轉身離開：「我上去整理行李！順便打電話給鍾叔叔！」

　　龍劍玥看見陽智熙轉身前的那副賊笑，立即意識到接下來自己將要跟唐平二人獨處，隨後又隱約察覺到自己為何會拒絕剛才的分工安排。

　　唐平不以為意地把手機轉交到龍劍玥的手中，但她根本無法專注在點餐上，尷尬與羞恥不斷在心中堆疊，促使她選擇了逃避：「不如我直接出去買？應該會比較便宜吧？」

　　「……確實。而且現在人手充足，不怕出去買個外賣就沒人看店。」

　　龍劍玥趕緊掏出手機拍下兩人的訂單，隨後快步逃跑，一路從網吧的櫃檯逃到了茶餐廳的櫃檯，「誠惠一百二十七，發達通？中付寶？」，直至點完餐要付錢了，她才終於冷卻下來。

　　她慌慌張張地查看電子錢包的餘額，只有八十幾塊，勉強付得起另外兩人的份。

　　「不好意思，我想改一下……」

　　「錢不夠嗎？」年約四十的老闆娘壓低了聲線，悄悄地提議說：「要不要賒帳，下次再付？」

　　龍劍玥也配合地小聲回應說：「賒帳？真、真的可以嗎？這種事我只有在電影裡看過耶！」

　　「最近的客人真的很少，要是你覺得不好意思就多來幾次。」老闆娘沒有等待龍劍玥的回覆，便自行結帳並遞出帶有編號的收據：「坐下來等一等吧，我們出貨很快。」

　　龍劍玥感激地連番點頭，隨後走進去店鋪的內部。此時她定睛一看，才發現這間茶餐廳非常熱鬧、近乎座無虛席，眾人無分彼此地大談送外賣的心得和竅訣等等，只有一兩個格格不入的老人正在靜靜吃東西。

　　對那位老闆娘來說，也許外賣員只是在等候取餐，不算是真正的顧客吧——龍劍玥為此暗自感嘆。

　　「小妹妹，新平台的待遇應該會比較好吧？你跑一單有多少啊？」突然，身旁一名微胖的金髮大嬸向龍劍玥搭話，坐在同桌的兩名大嬸也七舌八嘴地跟著詢問：「怎麼在咕狗找不到啊，是小公司嗎？」「再小的公司都一定在咕狗上面啊，不然怎麼讓人下載哎批批？」

　　龍劍玥聽得一頭霧水，尚未來得及回應，大嬸們便自顧自地討論起來。

　　「難道是尚未正式開業？」「會不會是專門做街坊生意啊？誒！說不定有搞頭耶！」「小妹妹你們還請人嗎？我們也是住在附近，很適合喔！」「我們現在這個平台真的很刻薄！早就想跳槽了啊！」「可惜你們制服有點俗氣，假如能改一下設計就更好了。」

　　直至大嬸們提及俗氣的制服，龍劍玥才想起自己穿著網吧的員工外套，而神速這個名字確實很像外賣平台。

　　「其實……我不是外賣員，只是出來一趟幫同事買早餐。」

　　「嚇？這是被欺負了吧？」「沒有正經的工作可以安排給你嗎？」「小妹妹你也不容易呢。」大嬸們隨即把龍劍玥拉下來一起坐，先是關心她的職場待遇，又數落自己的外賣平台，後來還開始推銷自己的兒孫，令她感到非常尷尬。

　　幸好茶餐廳的出餐效率很高，三名大嬸陸續領取外賣離開，讓龍劍玥的苦難得以結束。不久之後，她也順利領到了外賣，便走往櫃檯向老闆娘道別。

　　「對不起，我會在午餐或下午茶的時候回來付錢的。」

　　「我才對不起。因為她們是住了幾十年的老街坊，又是我家婆婆的朋友，所以我沒辦法幫你解圍。」

　　「沒關係啊，聊聊天而已。」

　　「其實她們以前沒這麼煩人的，可能最近壓力大太了。」

　　「嗯，外賣業的競爭很激烈嘛。」

　　龍劍玥帶著苦笑步出茶餐廳，抬頭望向高樓大廈之間的小片藍天，至此才終於鬆一口氣。

　　跨過了帶不夠錢的困境、卸下了勇者的使命、補償了殺人的罪責、還被抽掉了大量的血液，名副其實地脫胎換骨。

　　視野變得寬闊，步伐亦變得緩慢，明明是走在同一條街道上，感受卻截然不同。她看到店員們瘋狂叫賣，也看見了隱含其中的疲倦和焦慮，由此回想起剛才那些大嬸的怨氣，又回想起唐平說過「再厲害的遊戲也會玩膩」，頓時有一種世界將要恢復正常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