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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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01-25
§-第五章

雖然都說有夢最美希望相隨,但對自己的經商能力很有自知之明的澄琅並不打算真去開什麼舖子自找麻煩,可他又不甘自己只能當廢柴給家裡養,那該怎麼辦呢?

靈光乍現,他突然想起墨櫻前幾天說故事時提到,以前小鎮的大小事好像都是歸他在管的?

對於車水鎮來說,原主紫楌確實是非常重要的虎頭鍘,只是新任紫楌醒來後實在幹了太多驚嚇鎮民的事情,以至於大家就沒有像過去那樣將鎮上的爛事都交給他處理,而是全權改交由褓姆墨櫻代勞,這時間一久,大家好像也就習慣了這樣的模式。

而且大家也一致認為,二當家會失憶一定是老天降下的恩賜,是小鎮經歷風霜之後修來的福氣,所以大家一定必須得好好守護他,千萬不能讓他再跟以前一樣打打殺殺,這要是不小心戾氣吸收太多又跟以前一樣妖異那可就天要亡鎮了!

所以這種事情當然不能讓它發生!

澄琅哪裡知道自己被鎮民想得這麼奇葩,他只知道自己從醒來到現在別說盜墓,就連個神主牌也沒看到過,雖然幹的都不是什麼正當事業,但你說他一個大男人成天遊手好閒的哪裡還有臉討媳婦?

怎麼說人總是男大當嫁女大當婚…等等,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但照他現在只能在家當廢柴的狀況來看,想養活老婆孩子簡直痴人說夢話啊…

又不是媽寶,不對,姊寶,養家這種事情怎麼想也得自己來才行!

於是,決心立志的澄琅決定主動找事情來做,真是非常破壞大家美好的夢想!

「你說你要幹麻?」聽見他突然說要拿回管事的主權,墨櫻一時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我說,我要管事!」澄琅重申了一遍,而且非常堅持。
「就你現在這樣?」挑眉。
「你竟敢瞧不起我!不過是調解糾紛而已能有什麼難的!」面對墨櫻的質疑,澄琅非常炸毛,就算現在這身體才二十八,但自己這靈魂還是妥妥的三十五好嗎!況且協商而已是能有多難?

了不起就雙方打一架看誰贏不就得了!

眼瞧著說不過他,墨櫻無奈地嘆了口氣,決定帶上他還有語冬跟凬崎一起,準備給這失憶之後還沒見過世面的傢伙一次震撼教育。

說也巧,昨天賣香料的趙老爺店鋪遭竊,今天正好來請墨櫻前去審問,聽說那小偷是過路商隊的領頭,據他本人表示,自己想買香料送媳婦卻又買不起,這才一時糊塗行竊被抓個正著,只是他雖認了自己偷香料,卻死咬趙老爺放在櫃台後的傳家寶「玄蔦根」不是他偷的。

等到了香料鋪,湊熱鬧的鎮民們跟趙老爺見墨櫻居然帶著二當家一起前來處理,不免都有些訝異,畢竟墨櫻不是一向都不願讓他參股的嗎,怎麼這次竟讓人跟著過來看熱鬧了呢?

這場面不適合孩子觀看來人快把二當家帶走去買拔絲糖吃!

而絲毫不知道自己被大家當孩子的澄琅正捏著下巴與眼前五花大綁的男子對望,一時語塞。

大哥,你穿著上好的衣料還掛著昂貴的大耳狐皮作的裝飾,就這樣跟我說會沒錢買香料送媳婦你唬誰呢…

「今天就聽二當家發落,大家沒意見吧。」墨櫻道。
「自然沒有。」趙老爺拱手回應。
「是啊,以前也都是聽二當家的啊。」
「二當家說什麼是什麼!」

聽著大家無腦的吹捧,澄琅突然有些頭暈,這滿滿古裝劇路人們的隨風起浪感啊…

你們又不是工讀生!

「你說呢?」墨櫻顯然對這種芭樂吹捧無感,所以只是淡定地問著他。
「…扒光吧。」

?!

「你說什麼?」墨櫻又確認了一次。
「我說,扒光吧。」澄琅雙手抱胸,非常認真。

見他不是在開玩笑,深覺自己不是耳朵壞了就是二當家本人壞了的墨櫻腦袋嗡嗡作響。

不過顯然有這想法的不單單只有墨櫻,就連跟來的語冬跟凬崎,還有趙老爺跟在場的鎮民們也都這麼覺得,因為大家都在聽見扒光這個主意之後全都石化了。

世風日下啊,二當家什麼時候有看人裸體的惡趣味了?!

所以說蓮花出淤泥還是有風險的,必須得好好把鎮風給建立起來!

…要活著脫還是死著脫啊?

眾人神情有些複雜。

「你們這都什麼表情…」澄琅苦笑。
「二當家說扒光是…」趙老爺覺得自己的小心臟有些虛弱,一定禁不起這種感官上的刺激。
「不是說他偷竊被抓個正著嗎,如果說那個什麼鳥根的東西真是他偷的,那肯定也來不及藏去別的地方,扒光找不就真相大白了?」澄琅解釋道。

喔~

原來是純扒衣服的部分。

大家不約而同一起抑揚頓挫了一番。

翻了個大白眼,澄琅雖然知道自己現在跟過去差距甚遠,但大家這反應未免也太誇張了吧!

嫌噁心我自己脫總行吧,真是的…

彎下身,紫楌伸手就要去扒那領頭的衣服,殊不知道這缺心眼的舉動即將讓他後悔莫及。

商隊因為貿易關係得周遊在列國之間,自然是練就出不少自保的手段,更別說是帶領整個商隊的領頭羊,那把戲可就更加詭譎多端了。

於是,當澄琅鬆懈地靠近被五花大綁的領頭時,對方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抬頭堵上他的嘴,一股酸澀的味道就在倆人口中蔓延開。

霎時之間是天雷滾滾,草泥馬一群又一群自腦中狂奔而過,澄琅萬萬沒料到自己守了三十五年的初吻,就連學弟也沒能成功奪走的初吻,竟然,就這麼,被一個留著絡腮鬍,還被綁成一塊五花肉的彪形大漢給奪.走.了?!

初吻難道不是應該香香甜甜軟軟的嗎!

這刺刺痛痛硬硬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而且還酸得讓人反胃!

太令人失望了!

就在眾人倒抽一口氣的期間,墨櫻起手一掌將那竊賊給打飛出去,機警反應過來的語冬一個箭步上前捏住那竊賊的嘴讓他無法闔上,凬崎接著用帕子往那嘴裡抹了一圈,深咖啡色的殘留物立刻就將原本米白的帕子染髒一片。

墨櫻看了一眼,臉色就又更暗了,但他現下沒有精神審問兇手,只想趕快將二當家弄回影莊,因為不過才一下子功夫的時間,他的嘴唇竟已變得有些紫黑。

「這個人,連同整個商隊都給我殺乾淨,商貨充公。」一手操起眼神有些失焦的二當家,墨櫻面色如惡鬼,就連跟在他身邊這麼多年的語冬還有凬崎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壓力。
『是。』
「我們商隊可是送貨進皇城的!你們敢動!」嘴唇同樣泛黑的領頭吼道。
「有何不敢?我們車水鎮本就不歸皇城所管,要殺要剮豈需過問。」雙手負在身後,氣抽完的趙老爺氣勢凌人衝著他道。
「是嗎,那便殺啊!倘若我們全死光了,這二當家所中的毒,可就無解了。」他冷笑道。

出現了,最經典的戲碼與最標準的台詞,真是夠狗血,不是,真是夠傳揚民族文化的…

但就不能給個美女嗎,或者美男也可以勉強接受啊,這種大老粗什麼的觀眾真受得了嗎?

罷了,先不說觀眾,至少我自己是受不了…

於是澄琅胸一悶,硬生生吐了口血出來,而且還吐在墨櫻身上,虛弱悽慘得非常符合觀眾期待。

「紫楌!」
「唔…」

不要在人吐血的時候突然出聲啊,被嚇到可是會嗆到的知道嗎!

「語冬,凬崎,把商隊的人全處理乾淨,這人,給我綁上影莊。」墨櫻臉色陰得能滴水,他吩咐完便將懷中的人打橫抱起,並帶著大家關愛的眼光轉身就離開。

趙老爺非常機靈,讓人將自己的六馬馬車牽來,好讓墨櫻能用最快的速度將二當家給安穩送回影莊去,而此舉立刻得到大家的讚賞,趙老爺這麼識大體以後一定要好好照顧他的生意!

一回到影莊,墨櫻抱著他直直就往老醫者的藥房衝去,可憐他老人家正專心在配藥,被他一腳踹門進來嚇得魂不附體,差點沒把手裡的瓦罐給摔出去,但當他看見墨櫻懷裡抱著的二當家已經整張臉泛黑,立刻魂魄歸位,神情嚴肅地跑上前替他診脈,非常有專業氣勢。

「中毒了?」老醫者眉頭深鎖。

墨櫻點頭,並將沾了殘物的帕子交給他,老醫者湊在鼻子前嗅了嗅,臉色立刻大變。

「快放下來!然後把他衣服脫了!」老醫者中氣十足吼道。

墨櫻將人快速但輕柔地放在炕上,並依照老醫者的意思把他身上的衣服脫得只剩下內裏,隨後他老人家抱來一套玉針跟一藥罐,擺好後先是抽了幾根針扎在二當家幾個穴位上,最後又拿了根較短的沾了沾那罐透明的藥汁,抬眼看著墨櫻。

「嘴撬開,把人固定好。」老醫者道。

聞言,墨櫻從後將人抱在自己懷裡,然後捏住他的下顎骨,強迫他張嘴。

「秦伯伯…」
「如果不忍心,就閉眼睛別看。」交代完,老醫者便將手中的那跟玉針從二當家的舌下扎了進去,鮮明的疼痛讓他立刻起了激烈的掙扎,墨櫻趕緊將人死死固在懷裡,就怕他不小心傷了自己。

之後,老醫者又繼續扎了幾處針,墨櫻的視線從頭到尾都緊緊跟著他老人家的手,看著玉針一針又一針扎在懷裡人的身上,他只恨不得自己替其擔這些罪,畢竟這件事本不該發生的,明明自己人就在他身邊,卻因為一個疏忽而讓他遭受這麼大苦難,先不說等紫鴛回來自己該如何交代,他自己現在就無法跟自己交代…

「這些藥針得扎著一會兒,你先抱著別讓他亂動,我去配藥馬上回來。」老醫者擦了擦手心沁出的汗,交代道。
「好。」墨櫻並沒有抬眼看她。
「那個…我知道你跟他關係特別,但今日之事你若要全攬在頭上,只怕這傢伙醒了會怪你婆媽。」老醫者將手巾隨手扔在一旁,瀟灑地丟下去話就走出去配藥了。
「…」

其實不用他老人家說,如今跟二當家幾乎算是朝夕相處的墨櫻又何嘗不了解他新的性子,雖然這傢伙失憶前總把錯怪在別人頭上,藉此教訓別人來宣洩自己的錯,但失憶後的他卻變得相當獨立成熟,不僅有錯就坦然承認,還總要把錯給搞懂搞對了才罷休,非常有上進心的一個…煩人少年啊。

寧靜的屋內,柔和的燭火,墨櫻靜靜地抱著已然出了一身冷汗的二當家眼底盡是心疼與不捨,即便知道只是心理作用,但他仍是輕聲哼著兒時的童謠,就好像只要這麼做懷裡的人就能減少幾分疼痛似的。

然而澄琅早已意識模糊,只怕就連自己是誰,在哪也不知道,痛與不痛於他而言也許根本不那麼重要了。

紫鴛一接到消息就趕了回來,只是第一時間沒能跨進那彷彿被設了結界的門檻,畢竟屋內的狀況怎麼看怎麼個氣氛融洽,她實在不忍心破壞如此美好的畫面,卻又擔心弟弟的情況而不敢離開,這進與不進之間的糾結就這麼讓她在門邊窩了好長一段時間。

但最後顯然弟弟勝過一切,紫鴛還是傾盡所有勇氣跨了進去。

「秦伯伯怎麼說?」紫鴛故作鎮定,輕手輕腳坐在一旁問道。
「他只說這針要扎著會便去配藥了。」墨櫻小聲回應。
「是嗎。」想起方才凬崎稟報時提到的商隊,紫鴛的神色冷不防暗了下來,說道:「只怕這暗算本就是衝著他來的。」
「…難道是老傢伙?」聞言,墨櫻微微皺眉。
「若是王,大可派人前來下達死命令,只怕這次事情沒這般簡單。」老醫者端著藥走了進來。

聞言,墨櫻跟紫鴛的氣場瞬間肅殺了起來。

老醫者見倆人殺氣撲天的模樣瞬間還以為自己現在不是在房裡,而是在一處猛獸的巢穴!

不用這麼激動啊,我話都還沒說完呢…

而就在他老人家還在無奈之際,語冬急急忙忙撞了進來,一膝蓋就跪在地上。

「主子,屬下無能,那領頭方才毒發身亡了。」頭低得彷彿能親到自己的大腿上,語冬緊閉著雙眼,等著墨櫻可能會給自己的懲罰。
「…」墨櫻看著語冬的頭頂,反而異常安靜。
「怎麼回事?」紫鴛瞇了瞇眼,在墨櫻之前先開了口問。
「那東西叫做孤竭丹,是南方商隊常見的自保毒藥,只是…」老醫者插嘴插一半。
『?』紫鴛跟墨櫻同時看向他老人家。
「只是一般的孤竭丹並不會致命,而是會讓你受盡中毒的症狀折磨。但這商隊的孤竭丹卻不一般,它裡頭加了薡蛇花的蕊心。」

薡蛇花,又名幻蛇,花季在秋天的寅時時分,其花體呈現灰白半透明蛇體狀,伏著地面而長,所以人們便以此命名。薡蛇花的花體、枝葉及根其實無毒,但那花蕊卻是含劇毒的,而且還是一種會讓人產生幻覺的毒素,若不即時處理,便會對人腦留下永久的傷害。

然而,這薡蛇花一般只生長在西邊的聚靈山上,不僅難採摘山下還有部落嚴格看守,外人要想得到根本不可能,那這一支普通的南方商隊是如何能取得這珍貴的蕊心加在丹藥裡的?

而又是什麼原因,讓他們需要特地繞路來到偏東的車水鎮,平白繞路送貨進皇城呢…?

「恐怕是有人想趁著二當家失憶,用這薡蛇花蕊的毒性讓他瘋魔,只是為什麼?」吹涼碗中的藥遞給紫鴛,老醫者俯身邊替二當家拔針邊刻意提點道。
「…怕是擔心紫楌失憶轉性,進而影響了自身的利益,所以才出此下策…?」

特地選用的毒花蕊,使命完成便自縊的領頭,路徑莫名卻是往皇城送貨的商隊,綜合以上幾點看來,要說這件事情與皇室無關,紫鴛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

而且照這樣看來,影莊獻給君主的國貢,有人在其中偷偷卡了油水走啊…

「墨櫻,你最近可有接到紅茵草的請單?」老醫者轉頭問。
「…確實有。」
「也是送皇城?」
「…是。」
「看來真是存心了。」老醫者捋了捋鬍子。
「紅茵草是什麼?」手上邊餵著藥,紫鴛邊問道。
「萬物相生相剋,若說這薡蛇花是毒,那這紅茵草便是解。」老醫者解釋。

聞言,紫鴛沉默。

「語冬,你帶凬崎暗中去查清楚這批貨是誰的,有消息立刻回報。」墨櫻看也沒看語冬一眼,只是語氣冷冽的下達指令。
「是。」語冬領命,起身快速消失在屋內。

終於能離開了,這被遺忘的配角的悲哀誰能懂!

還被迫強制看自家主子的曖昧抱抱現場,這要是以後被抓小辮子處理掉不就要唱竇娥冤了!

可悲催!

語冬走後,屋內沉寂了許久,空氣安靜得連燭芯燃爆的聲音都像被擴音般,充斥在他們三人之間。此時二當家的手指突然抽動了一下,墨櫻連忙讓老醫者來看,殊不知他老人家才剛靠近,本昏迷著的人突然睜開眼睛,一手掌就掐住他的脖子。

「!」
「紫楌!」

因為顧及他才剛醒,墨櫻只能握住他的手腕,並不敢完全出力,但被抓在手裡的老醫者卻已經面色脹紅,紫鴛怕他老人家真被自家弟弟給掐斷氣,起手就從他側頸劈去,製造短暫的眩暈好讓老醫者能脫離險境。

「放…我…回去…」短暫的暈眩並沒有讓他人失神太久,他雖然人被墨櫻箍在懷裡,但那雙充滿熟悉感的眼神著實讓三人坐立難安。
「回去哪?」紫鴛皺眉看著他。
「我…得回…去…」目光如炬,此刻的二當家無論眼神,無論語氣,皆與他失憶前如出一轍,紫鴛跟墨櫻心底一涼,竟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這尷尬的氣氛中,被掐得頭暈的老醫者終於緩過氣,他轉頭抓起一根玉針就往二當家眉心扎進去,絲毫不留情面。而這一針下去,他便整個人癱軟了下來,陷入深沉的睡眠之中,墨櫻小心翼翼將人放平,愣是說不出話來。

「方才一瞬間是…」紫鴛眼神飄忽。
「像是…變回來了…」墨櫻則是心情複雜看著床上的人。
「這就是不解毒瘋魔的下場。依我看,在這毒解乾淨之前就讓他這麼睡著吧,省得誰沒命。」老醫者摸著脖子,顯然也是心有餘悸。

話雖如此,但紫鴛跟墨櫻倆人卻仍是有些難從這一瞬間的轉變裡走出來,照正常來說,失憶之人若能恢復記憶,那本該是件開心事才對,但對此刻的倆人來說,這卻成了他們最不希望發生的事…

倘若有一天他真恢復記憶,那到時他們又該當如何…?

只是在這問題到來之前,令他們匪夷所思的事情先發生了。二當家還在昏睡的期間,君主讓暗衛送來了封密函,黃紙固封,且信上也的確是老君主的字跡,裡頭簡單寫著皇城有異,希望影莊暫時收留他最小的兒子─若沅一段時間的要求。

一下子下毒,一下子送孩子,看來皇城真有大事要發生了…

「你認為這是試探嗎…?」看著手上的信,紫鴛心裡很是矛盾。
「或許是,或許不是。」墨櫻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人,不敢確定自己的想法。

身為一國之君,除了要替國家籌謀,更要為自己籌謀,那背後的孤高糾結還有遷就犧牲,從來就不是旁人所能體會的。歷朝歷代以來,要想坐穩在那擁有絕對權力的位子上,光靠勤政愛民、將士用命是不夠的,更重要的是絕對的殺伐決斷,畢竟若不讓自己也渾身浴血,又怎能配得上那擺在成堆屍骨頂端的華麗寶座?

然而,治國要想只靠君王一人,那是絕對辦不到的,所以才會有影莊的存在。

至於紫家是如何成為王的飼犬這事,之前墨櫻在給澄琅說這段故事時有刻意將內容給粉飾太平一番,只是很言簡意賅地跟他解釋君主跟影莊就像僱主與鏢局,是一種需求供給關係,非常單純,簡直就是把他當三歲小兒騙。

而且還騙過了。

其實紫家與墨家一樣是經營鏢局起家的,只是不同於墨家的精算,紫家靠著家傳的絕妙功夫達成當時幾乎不可能的九成送達率,於是很快就在江湖上打響了名號,全盛時期更是在各邦各國都有一個據點的程度,可見其風光。

然而樹大招風,眼看紫墨兩家的鏢局一前一後幾乎壟斷了所有通路生意,心生憂慮的故君主於是便聽從大臣的諫言,用計不斷從中挑撥離間,最終導致兩家反目成仇,甚至立下如若兩家要和好唯有家主成親這種幼稚的仇約,從此一拍兩散。

如願成功分裂倆家後,當時的故君主二話不說就先與墨家簽訂送標條款,美其名是維護國家物流安定,實則是想從中撈取私房錢,而他個老奸巨猾這樣還不知足,背地裡打著惜才的藉口將紫家偷偷納為私己所用,不僅強迫他們去盜墓補國庫,更用他們一身的好功夫來解決自己疑心所生的暗鬼,還一用成主顧,用得愛不釋手,直至今日都還是如此。

然而,當狗養到有一定程度的實力後,主人能不能全然放心,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唉,雖然知道君主誰都疑心,但如今真發生了還是會忍不住覺得心寒…」放下信紙,紫鴛無奈地嘆了口氣。
「罷了,管他試探與否,眼下最重要的是紫楌的狀況,老傢伙想塞誰就塞吧,養著便是。」墨櫻冷著臉往茶壺裡加熱水。
「嗯…」

側眼看著沏茶動作行雲流水,但神色明顯不專心的墨櫻,紫鴛內心有些複雜。雖然墨櫻與自家弟弟是一起長大的,但這並不表示他們倆家的尷尬不存在,更別說紫楌繼承家業後性格大變,墨櫻可沒少吃他的虧,所以他倆之間一直維持著似友非友的奇妙關係,誰也沒跨過過那條線。

本以為他倆人只能依照兩家傳統當一輩子冤家,殊不知老天竟一朝讓自家弟弟失憶,進而讓他們之間有了天翻地覆的轉變,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擔心…

總覺得自家弟弟好像會被這貨給拐了…

§

七天後,老醫者再三確認二當家體內的毒已經被清乾淨,這才將那扎在他眉心上的玉針給抽了出來,一群人就這麼圍在床邊靜靜守了半個時辰,終於守到床上的人睜眼這一刻,一口氣總算能鬆一半。

沒錯,只有鬆一半。

「紫楌?」紫鴛上前小心翼翼喚他。
「…姊。」

聽到這一聲姊,大家緊繃的神經才終於完全鬆懈下來,一陣東西落地發出的撞擊聲吵得他人頭痛,待聲音停止後,他偏頭一看,就發現一地的武器散落,其中甚至還有…鍋子。

…你們又不是在玩惡靈勢力!

鍋子是廚具不是武器還不快給我收回廚房去!

「你感覺如何?」老醫者上前問。
「身體…很重…,頭…很痛…」澄琅緩聲道。
「除此之外呢?」
「…餓。」

隨著這一聲餓的尾音,應景的咕嚕聲一下就緩和了屋內沉悶的氛圍。

「我早已替你熬了粥,等會,我去拿來。」紫鴛淺笑道。
「那我先去煎藥。」跟著紫鴛一道起身,老醫者走出去之前還順道帶上一屋子傭人,非常貼心地製造了獨處的機會給剩下的倆人。

為何這麼幹呢?

因為老醫者觀察到,這七天以來墨櫻放著鏢局不管,全權將大小事都扔給語冬、凬崎去處理,自己則是日以繼夜地守在影莊不曾離開過半步,彷彿自己一個轉身這二當家就會消失似的,這要是還看不出墨櫻對二當家有點戲,那他還真是白活這麼多年了。

然而老醫者少算了一點,那就是儘管有戲,也得當事人有自覺才行啊!

沒錯,墨櫻雖然跟大家一樣擔心二當家,但他卻沒發現自己事實上比別人還多出了「就算不是我的也不能被別人甘犯」的佔有慾,一想起那領頭對二當家幹的好事,墨櫻就無法平心靜氣面對他人醒來的喜悅,這樣的糾結情緒讓他十分鬱悶,然後他就突然小燈泡亮起驚奇地發現自己原來戀愛了…?

不!

他這隻呆頭鵝只以為自己會這樣是因為愧疚讓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暗算而已!

就你這樣是要怎麼掰彎自以為很直的媳婦!

太監都被急死三代了好嗎皇上!

床上,不知道自己正逐漸改變竹馬人生的澄琅艱難地動了動身體,隨即就被一陣酸爽給激得渾身一顫,不敢再亂動的他側頭看向不遠處的那尊不動明王,想要尋求點幫助。

「渴了…」

沒有反應。

「墨櫻?」

還是沒有反應。

「不動明王?」

仍然沒有反應。

「…喂。」

就是沒有反應。

為毛別人的竹馬聰明伶俐我的就是個老出神的石像呢!

拜託快回神啊大哥,我的喉嚨已經乾涸得像一片沙漠啦…

澄琅欲哭無淚。

而正當澄琅考慮著是不是該自己翻身下床爬去桌子邊倒水時,墨櫻這尊不動明王突然自己動起來走到桌邊拿起茶壺倒水。

見狀,紫楌忍不住心中吐槽這人明明聽見了怎麼這麼慢才反應,都要渴死人了…

墨櫻面無表情,端著茶杯走到床邊。

「謝…唔!」

本來呢,澄琅已經做好先一手接過茶杯,然後再慢慢側頭湊去喝的準備,但說也神奇,他手明明就沒摸到杯子,頭也還沒轉過去,那為什麼會有水送進嘴巴裡呢…!?

而且這濕潤柔軟的觸感…

感.覺.就.很.不.妙!

老天爺您等等吧,那壯漢奪走我初吻是為了下毒,那現在這個是為了什麼?!

要漱口我其實可以自己來真的不用勞煩別人幫這種忙的啊!!

「唔嗯…」

澄琅本想出聲制止墨櫻這超過竹馬身份的行為,可不等他反抗,一條靈活的舌頭就竄了進來,一點一點掃過他口腔的每個角落,一點一點挑戰著他的道德底線。

雖然澄琅的理性告訴自己要推開俯在自己身上的人,但偏偏主導權不在他手上,加上他才剛醒,一雙手光是抓住墨櫻的衣領就足夠他費力,更別提推開人這種高難度動作,但這都不是最慘的,最慘的是他打光棍整整三十五年,接吻這種高階技能壓根就沒點過,所以到底什麼時候該換氣他又怎麼會知道呢!

於是乎,咱們可憐的澄琅不僅手無縛雞之力還特別缺氧,簡直不忍直視。

「墨櫻哥哥…」

!!!

突如其來的稚嫩童聲完美地制止了這就快擦槍走火的場面,也讓失控的墨櫻,不是,是禽獸,找回了該有理智。就看他連忙從床上跳開,然後不知所措的轉過身去面對牆壁,將自己紅得能滴血的臉,還有狂躁的心跳聲給隱藏起來。

「墨櫻哥哥?」絲毫不知道自己撞見了不該撞見的場面,孩子歪頭看著假裝別人看不見自己的墨櫻。
「…」

見墨櫻不理會自己,孩子便將注意力轉到床上的人身上。見床上的人氣色紅潤不似壞人,孩子拽著衣角,小心翼翼靠近床邊,拿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看著他。

「紫、紫楌哥哥?」孩子生怯怯喊道。
「…」看著眼前的孩子,澄琅都傻了,他就不明白為什麼主角總是一睜眼就跟不上劇情,這孩子是誰,劇情這麼跳這樣真的對嗎…

等等,千萬別告訴我這是紫楌曾經犯過的錯啊,否則立刻壯烈金庸瓊瑤式暈倒給你們看!

但這次還真怪不了人,若沅被送來時,澄琅還因為殘毒而被強制昏睡,老醫者總不能半途拔針跟他解釋:你有個孩子囉!然後再把他扎暈回去吧?

又不是搞笑劇這樣演一定會被退票的好嗎!

「若沅,紫楌哥哥剛醒,你別靠太近,仔細過了病氣。」正巧端著粥回來的紫鴛見屋內一大一小正乾瞪著眼不禁想笑。
「是…」若沅自主往後退兩步。

聽見孩子的名字,驚覺自己醒來時竟沒先確認現在是珚琴王朝幾年的澄琅整個人都聳了,因為眼前這孩子現在出現在這,就表示他穿來的這個時間點非常非常不妙!

在珚琴國的正史中,若沅出現的次數屈指可數,就像是被人刻意掩藏著似的,這對身為王子身份的他來說,是不太常見的狀況。幸好,在稗官野史裡還留有他一些事跡的,所以澄琅現在才知道站在眼前的孩子有多燙手山芋。

珚琴三百一十二年,也就是他穿來的這一年,老君主當值五十二歲盛年,卻被自己倆個好兒子聯手逼宮,理由是不滿他老人家專寵皇后親出的長公主、老五還有老么,不過顯然這個藉口選得智商略低了點,畢竟身為帝王,喜怒不形於色是基礎,好惡不顯於行是基本,連這點常識也沒有學人家逼什麼宮,竄什麼位啊…

正因如此,老君主一開始雖生氣卻不以為意,只當他們是頭風發作一時腦熱,卻不想之後逼宮大劇越演越烈,不僅長公主勸阻手足不成意外犧牲,老五也差點因為保護老么而命喪刺客刀下,看著自己的幼子紅著眼眶飽受驚嚇的模樣,被踩到尾巴的老君主勃然大怒,決定親手處置倆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逆子。

為了無後顧之憂的料理家事,為了專心照顧老五,為了年幼的老么不會遭遇毒手,更為了自己在幼子心中永遠的慈父形象,老君主最後決定暗中將幼子送出宮避風頭,直到三年後他老人家雙手擦乾淨之後,才又將人接回皇城安頓。

然後珚琴國就天下太平了?

不!

然後是老君主才陪剛回皇城的若沅過完隔年生日沒多久就駕崩了,簡直天不佑珚琴!

不久後,依據遺詔年僅九歲的若沅繼位,然後珚琴國終於迎來太平盛世了?

更不!

然後是若沅登上王位當天就被刺死了,繼位即退位,根本就是天要亡珚琴!

想不到啊,自己居然來到了珚琴末代,看來不僅天不憐珚琴,也不憐自己啊…

「所以他…」心裡雖然知道孩子的身份與結局,但澄琅還好沒有蠢到自爆這件事,於是只能尷尬裝傻。
「君主說希望若沅能看看外面世界,所以這段時間要暫住在影莊。」紫鴛一邊替弟弟吹涼熱粥一邊說道,殊不知她弟弟聽了有多想翻白眼,看看外面世界咧,也是啦,現在皇城一片腥風血雨外面世界再怎麼殘酷相較之下也變得特別天真無邪了是不是!
「…」抬眼看了紫鴛一眼,若沅默默低下頭。

從若沅進屋到現在,澄琅發現他的行為始終有些怪異,那不像是初到新環境的怕生,也不像對人不熟悉的疏遠,反倒像是…因為對人感到恐懼而刻意閃躲。

胸口一緊,澄琅腦中竟八竿子打不著地浮現自己前世孤孤單單的小時候,明明狀況就不一樣,明明怎麼想都是這孩子比較慘,結果自己卻身陷在回憶裡無法自拔,真是非常丟臉!

「你怎麼了?」發現他面色不對勁,紫鴛放下碗走到床邊,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
「頭有點暈而已,沒事。」總不能說想起回憶裡的小時候跟國家要亡的澄琅語氣有些虛浮。
「這可不行,我去叫秦伯伯來。」紫鴛急急忙忙就要起身,卻被他一把抓住。

姊,雖然我確實人不太舒服也頭有點暈需要老醫者來看一看,但妳背後還有一個剛剛才非禮過妳弟的傢伙在妳可千萬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在這裡我害怕啊!

澄琅心裡慌亂一匹。

「別撒嬌了,不舒服就該治療,乖,我去叫秦伯伯馬上就回來了。」紫鴛哄道。
「姊…」誰跟妳撒嬌啊我是害怕好嗎!誰知道這次被襲擊的是嘴下次會是什麼拜託快別離開我嗚嗚嗚…!
「不勞駕去請,我自己來了。」

就在澄琅還在思索著怎麼留住姊姊在身邊之際,老醫者便已經端著剛熬好的藥罐跨進門檻了。

什麼叫做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這就叫!

「秦伯伯您給他瞧瞧,怎麼好端端的臉色就變差了。」紫鴛讓了讓位子。
「…」為什麼聽起來好像我體弱多病一樣怪不吉利的…
「睡了這麼久突然醒來,身體不適應也是情理之中,不用太擔心。」輕輕在床邊坐了下來,老醫者很快就注意到澄琅那異常紅腫的雙唇,加上墨櫻一直處於背對大家的奇異狀態,早前發生過什麼想來也不用多問了。

嘖嘖,這血氣方剛的呀…

「墨櫻,給紫楌補身體的黑山蔘快用完了,能再要些嗎?」老醫者故意轉頭去問一直在面壁的墨櫻。
「咦,原來你在啊。」若不是老醫者刻意提起,紫鴛完全沒注意有個人就貼在她旁邊牆上。
「咳,自然可以。」墨櫻回過頭,尷尬道。
「那就去吧。」揮揮手,老醫者像是趕蒼蠅般讓他出去。
「…」雖然很感謝老醫者給自己合理的理由離開尷尬之地,但被用這種方式趕走還是讓墨櫻有些心情複雜。
「那你把若沅也帶出去吧。」紫鴛將若沅推給墨櫻,畢竟她對外宣稱二當家是病重臥床,要是被知道若沅靠他太近,只怕也不好。
「嗯。」

澄琅躺在床上目送牽著若沅的墨櫻消失在門口,心裡鬆了口氣的同時還有一點點失落。

咳,別亂猜想,我可是連學弟也沒能掰彎的大直男啊,這一點失落感應該不是什麼奇怪的什麼的那個什麼吧…

…吧?

「毒剛清完,你需要靜養,別毛毛躁躁的。」讓紫鴛扶他坐起身,老醫者將甕裡的藥倒了一些在碗裡,遞給他要他先端著。
「…」接過碗,澄琅嘴角抽搐了一下。拜託別說您老人家腦補了我們什麼啊我死給您看信不信…
「這藥喝完可能會有點不舒服,你尚且忍一忍。」雖然有些猶豫,但老醫者還是從懷裡摸出一小瓷瓶又往他的碗裡倒了些藥粉,然後邊拿著湯匙攪拌,邊在心裡祈禱他喝完的結果不要是自己所預想的那樣,否則,往後影莊與皇城的關係只怕要變天。

等老醫者攪勻藥粉的湯匙剛離開湯碗,澄琅隨即仰頭一鼓作氣將藥灌進肚子裡,絲毫沒有猶豫,也沒有給老醫者一點預備的時間,好在他身經百戰,眼神飄忽一秒後馬上就又鎮定下來。

熱熱的藥瞬間就浸透了五臟六腑,澄琅悶哼一聲,手中的碗掉落在床上。

「紫楌!」紫鴛被他激烈的反應嚇到。
「唔…」像是有顆核彈在體內爆炸一般,灼熱的感覺以及激烈的疼痛逼得澄琅一手緊緊抓著被子,一手抓著胸口,神情十分痛苦。
「再忍忍,很快就過去了。」雖然是早料到的狀況,但老醫者仍是被他痛得扭曲的模樣給驚到,他老人家一邊手搭著他的脈不敢大意,一邊哄著想讓他分點心。

我已經在忍了啊別廢話…

澄琅額上冷汗密布,呼吸細碎,彷彿只要氣吸得大力一點胸膛就會炸裂,渾身的脈絡裡像是有萬蟲在奔騰般又麻又刺,滾燙的血液所經之處更是燒得火辣辣的疼,但皮表卻是如同死人般冰冷,以致體內的灼熱無法散去,只能繼續肆虐在身體裡的每個角落。

而就在澄琅的疼痛到達最巔峰的時候,老醫者眼神突然一變,似是發現了什麼,卻很快就被他躁亂的脈搏給掩蓋過去,老醫者抬眼看他,見他仍是神情痛苦並無異狀,眼底有些疑惑。

一碗藥整整折騰了澄琅小半個時辰,等體內的躁動終於平息,他也已經整個人虛脫了,老醫者往他嘴裡塞個兩顆丹藥再餵了口水後,便讓紫鴛扶著他躺下休息。

「您這藥怎麼藥性如此兇猛?」也陪著弟弟熬出了一頭汗的紫鴛心有餘悸。
「那毒性熱,這藥不過是清殘熱的。」老醫者一手托著下巴,冷著臉輕描淡寫道。
「只是清熱?」似乎聽出什麼的紫鴛瞇了瞇眼。
「嗯。」老醫者點頭,「我原以為薡蛇花在這毒裡的效果是為了讓他瘋魔,現在看來,真正目的就是為了讓我用這副清熱的方子。」看樣子,最壞的結果還是確立了。

二當家的身體原先體質就冷,平時自然不會用上那些性寒的藥材,可他這次中了毒,還是加了薡蛇花的熱毒,要解乾淨就勢必得用上清熱的方子,而這設局之人似是很會掐算人心,不僅知道用紅茵草做引就能牽制老醫者用藥的配方,還算準他會改用藍田青而不是落蠶葉,這般自信簡直就像是在挑釁似的,令人不爽極了…

「看來有人不僅了解二當家的體質,也了解我的用藥習慣,而且還不把妳影莊跟他鏢局放在眼裡。」眼神一暗,被擺了一道的老醫者顯然非常不悅,他年輕時遊歷四海八荒多年,師承各派,行醫無數,要想拐過這樣有著豐富經驗的人並不是件易事,可見對方來頭可不簡單…
「呵,不放眼裡?我怎麼覺得是太看得起咱們了。」紫鴛被氣笑。
「什麼意思?」老醫者蹙眉,這言外之意啊…
「除了紅茵草,那商隊車上還有什麼您可知道?」紫鴛看著老醫者,臉上的表情一言難盡。
「總不會是一車聘禮吧。」老醫者聳肩。

紫鴛被她逗笑。

「不愧是秦伯伯,真是鐵口直斷。」

?!

老醫者瞬間被自己的烏鴉嘴雷得焦黑。

這真的不是故意猜到的啊,誰知道天底下竟有這種送聘禮還附贈毒媳婦的奇葩,一點也沒有邏輯,完全不應該存在好嗎!

而且你把標配,不是,官配墨櫻放在哪,人家倆口子從小辛辛苦苦一起長起來,好不容易現在才把關係熬好,你怎麼好意思厚臉皮當程咬金呢,所以說第三者什麼的從古至今都最讓人討厭了!

…不對,墨櫻知道他未進門的媳婦被人送聘禮這事了嗎?!

「不論如何,這人的存在無疑都是個威脅。」支持官配的老醫者雖然心裡著急卻演著冷酷道。
「…真是找死。」雖然跟老醫者心思不到一處,對話卻意外搭上的紫鴛臉色難看得能瞬間讓影莊的花全部凋謝。

一側,對於自己的命居然能歹成這樣的澄琅躺在床上無聲嘆息,想他影莊二當家這個盜墓加血滴子的身份就已經夠不好扛了,沒想到現在竟然還觸發了皇城的強制任務,但這都還屬於電視劇演的主角必事多的部分所以還能接受,最炸毛的,是他居然設定崩壞地被送了聘禮!

先撇開性別這塊不說,澄琅現在算是體悟到那些沒見過對方是誰就被要嫁過去的姑娘們心中的苦了,面都沒見過,更別提什麼感情基礎,這樣就要論及婚嫁心理壓力也特麼太大了吧!

雖說這要是嫁得好呢,完全可以先婚後愛,但這要是嫁得不好呢,那可就不是寫一個慘字能帶過的了,更別說提親提到他這麼個直男頭上,這種註定沒有火花的悲催劇情,下半輩子簡直慘不忍睹!

所以說人的賭性堅強就別用在這種事情上面了呀,一生幸福難道不該好好重視一下嗎?!

發現躺在床上的弟弟始終沒吭一聲,猜想他心裡不痛快的紫鴛抿了抿唇,竟是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才好。而紫鴛如此,就更別提還在擔心他會被外人拐走的老醫者了,那腦子裡所想的要是再講出來,只怕他又得活生生吐血。

「那紫楌現在?」紫家姊訓,既然不知道怎麼安慰…那便果斷轉移話題吧。
「毒解是解了,但體質到底還是傷了。」老醫者誠實回答。

聞言,紫鴛冷靜地一隻手打爆了床邊的燭台。

躺在床上近距離觀看的澄琅非常不冷靜地落下一滴冷汗。

姊妳這麼暴力真的好嗎…就算未來的姊夫不怕但是我會怕妳快給克制點!

早知道會這樣還不如不轉移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