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翌日周末,時予算是神清氣爽地起床的。
從床上輕鬆地下到地板,他抹臉眨眼,慢慢啟動腦袋裡休眠的細胞時,瞥見被他放在桌上的書籤,不由自主地笑了。
昨天是真的很高興,他認為這是一次讓人銘記於心的慶生,在期末中依然不被遺忘或跳過,特別是在回房後大武和他所說的——
「不錯啊,我覺得,澄賢對你應該是有感覺的。」
時予沒把收禮這事透露出來,故而大武是指對澄賢提議為他過生日而言,但就算講了也是錦上添花,何況時予有著私心,他半點都不想公開。
不過,也不否認這話聽起來十分悅耳,加上兩人的關係的確是有能見的往前,雖然——昨晚的最後是有點往前太多,本人是有感覺到的。
於是,等價交換的定律正常作用著,當他踏出門查看情況時,眼下澄賢差不多要出門了,做為自顧自要加入的一員,他都得提前一步去找當事人……
恰巧,他人剛走到外面,澄賢也從房間裡現身,意欲關門,而看到男孩的那一刻,時予心裡不只一個咯噔,整個人被對方的穿著給驚艷著。
其實,也就普遍大學生會有的打扮,不曾想放在澄賢身上特別好看吧,棒球外套和灰色毛帽,前者的主色調是深海藍,米白色的袖套部分蓬蓬鬆鬆的。
回過神來,心臟已經怦然心動,正當他才想起來要說話,過程裡始終意識清醒的澄賢則是眼珠子晃了晃,人直接走了出去。
倘若不一直看著他的方向,瞧著澄賢還戴藍芽耳機,一般人或許真以為他是沒注意到人,唯獨時予察覺到了那幾乎不留痕跡的掃視,知道是在刻意無視他。
因此,時長五秒鐘的追夫火葬場就開始了,時予飛快在樓梯口拉住了人。
「……請問你有什麼事嗎?」
聞言他頓時慫了,好疏離的語氣,偏偏被拉著的澄賢這時還皮笑肉不笑的,讓人難以判定心情的好壞、以及內心的想法,使他心驚肉跳。
說來也是正常,他理應要承擔他的過失,論起昨天的那一吻後,兩人嘴唇剛分離,時予含情地注視澄賢,還想做點別的,後者卻先行站了起來——
然後,就逃跑了。
估計是用生命在跑,時予搭電梯下樓時,澄賢早已把東西打包好溜個沒影,並且在晚上會遇到的點都盡所能躲避,迴避能力值點好點滿。
察覺到這點的當下,他就明白自己闖大禍了,壽星再大也沒那權限,他們的進展根本不到能接吻那地步,全都要怪腦內多巴胺的過度分泌!
老實說,時予一聽到澄賢要給他禮物,人就持續地處在一個亢奮狀態,而隨著進程一步步推展,澄賢的表現可謂是深得他心,思緒就越來越不受控制。
簡單講,他大概被小頭奪舍了,人被各種情緒沖昏頭就會變得極端,到頭來時予腦袋裡所僅存的念頭就像按鈕瘋狂連打,蠱惑著要他親下去。
那麼,該承擔的後果還是要承擔的,在跪下之前還能怎樣呢?絕對是好好地致歉,澄賢是多麼善良的人啊?相信誠意拿出來,他再生氣也不會當場發作吧?
「對不起。」
帶著伸手不打笑臉人的宗旨,再者這件事上本是時予單方面做錯,他給了澄賢一個九十度大鞠躬,視野中地上的布鞋在隨後轉動了幾個角度。
「嗯……幹嘛道歉?」頭頂傳來的聲音不輕不重,卻同時夾雜著含有嘲諷的陰陽怪氣,「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嗎?」
完了。澄賢這舉動別說是生氣,簡直是氣炸了,時予聽言都開始冒冷汗,他很少會感到害怕,但如今單單兩句話,就足以使他的雙腿發顫。
「我不該……擅自親你的。」
最後五個字由於心虛,音量漸次變小,可至少算把錯的地方給完整交代了,也幸虧澄賢並非是個愛仗勢欺人的性子,時予對他的預料著實是矇對了。
「你先起來吧。」
在暫且過關的自首下,時予順著澄賢的話直起身子,他的神情沒怎麼變,頂多就眉毛一高一低,能見一種無奈跟不滿混雜的集合體。
「我……」「你的道歉我接受了,只是要原諒你,再說吧。」
眼看局勢必然是他得要再說點話以力挽狂瀾的走向,然則澄賢先行自顧自地抬手打斷,他的答案無論時予說得好壞都一樣,那不如不說。
「反正就算你在這邊下跪磕頭,我的初吻也永遠回不來了。」
他言語間的笑容有氣無力,到後來還帶上了自暴自棄的意味,畢竟是挑戰到信念的一道關卡,給予澄賢的影響猶如大樓傾頹。
初吻對誰都很重要,而在他自我的堅持中,他希望他的初吻能夠給他「名正言順的男朋友」,除此之外誰都不行,他幾乎是誓死遵照著這份原則。
哪怕曖昧對象基本上已然是男朋友的地步,只要沒正式確認,就代表還有不確定性,他也就不會輕易把自己的吻給交出去,很多人是抱持著相同的主張的。
至此,就更不用說連這個門檻都還搆不到的時予了。
關於初吻被奪走這件事,他完全是意想不到,一部分也是信任時予再越矩,最多就親臉,誰知道他又雙叒被上天打臉,突然冒出來這一遭。
後面會拔腿狂奔,絕非故意打時予的臉,是沒辦法接受事實,實際上到目前,澄賢也沒半點釋懷,而比起傷心,更偏近於挫折,幾近執念的憧憬毀在瞬間的鬆懈。
基於死也要有個名目,澄賢和時予稍微解釋了下他的立場,時予邊聽邊看著不時流露出沮喪的男孩,心想他真的是犯人大忌了……
「對不起。」對此,他再次深深地賠罪,連自身做錯的內容都一併自白,「我那時就一股腦地……只顧著想親你而已。」
他壓根沒去想初吻對其他人的意義,況且,這麼說好了,時予的理念較為貼近那種「吻給真心想給的人比較重要」的族群,初不初是其次。
澄賢所說的概念十有八九也和他所想的如出一轍,就差在初吻被擺放的地位,可不論如何,接吻終究是雙方共同的事,他得為他的過失懇求諒解。
「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他耷拉下臉,狼狽地扯了扯澄賢的衣角,口氣卑微,「不要就這樣討厭我。」
由此可知,現實總歸是現實,而非漫畫裡那種親吻後的下一集,彼此對視後總有一方會害羞地跑掉,讓人嘴角勾起的青春劇碼並不被套用在真實情況中。
現下是真了解到「一失足成千古恨」的道理,好感約莫扣光光了,他現在連頭都不敢抬,就怕下一秒澄賢會乾脆撥掉他的手,像是多接觸一會都嫌晦氣。
「……可以。」
好在澄賢縱使失望,卻不至於連話都聽不進去,和人有情感上的交流時,會有些超出預期的得失是常理,儘管內心糾結,依舊得做出適當的讓步。
說實在的,他確實很善良,某些人是一踩雷便不再給予任何轉圜餘地,或者嘴上說好,背地裡實則就沒要寬恕,而他切實是還願意給點贖罪的空間,雖說這牽涉到他本身的復仇心理啦……
然而最主要的一點,尚是他不想毀了時予剛過完生日的歡喜,在隔天給他當頭一喝就足夠震撼了,凡事都不要讓人太難堪,理智保守著那道底線。
「但是等考完試再說吧,我說了算。」
他拍了拍時予的手以做安撫,原因無他,純粹是時予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活像是他以小欺大似的,這社會總是會對弱者有所寬容——
「而且,我本來就沒要放過你的意思。」
只是,對澄賢這位苦主來說,寬容兩字不在他的字典裡,他即便要甩掉時予,也要從時予那撈回點本錢,他是不可能不追究他的損失的。
他極少去要求人為他們的作為賠償,但初吻是他的命門,他不去追究他就是狗!忍氣吞聲跟肚量不是用在這種狀況的,會這般耍白癡的也就清「蠢」小白花。
話裡的轉折讓時予的臉晴一陣陰一陣,哪怕自己臉上的表情明明沒變,是有多令人恐懼?澄賢覺得他是在行使正當權利,時予也早該認知到的。
「……你還能給我機會就好。」
最終,時予硬著頭皮擔下了這個局面,莽撞的結果十件有九件是壞事,剩餘那件是僥倖,整體來說沒一件好。
而接下來的趨向,於情於理會是兩人暫且生疏一陣,拉開肉眼上的距離,可時予並無如此,他仍舊先仗著澄賢說考完再算帳的底氣,表面故作無事、畏畏縮縮地跟去了圖書館。
因為他總覺得,要是他當真拉開了距離,這事就很難挽回了,他寧願忍受途中一切的尷尬,畢竟是他一手搞出來的,該自知理虧啊。
唯一慶幸的是,他的運氣不像澄賢也許天生就跟上天對著幹,能稱得上是天無絕人之路,待他打開電腦調取考古題時,救世主的訊息從右下跑了出來。
「你們也來圖書館啊?」
一瞧到來訊的人名,時予不由抬起頭,遠遠地就跟坐在好幾桌以外的陳樺對上眼,她那個位置很難看見,隱密性還挺高的。
同為期末戰士的一員,陳樺偶爾也會來圖書館一趟,覺得在房間裡容易分心,這對成績很普通的她太過致命,擔心期末和當場去看的跨年煙火一樣炸掉了。
此時此刻,她在時予眼底就彷彿是自帶光圈的福星一般,見此,他有種攀上救命稻草的萬幸,死寂的心產生鼓動,找……找到救星了。
「嗯。」
若非看見了人,他還沉浸在負罪感裡頭,全然忘記有這位人士的存在,愛情上遇到問題有時候是需要尋求他人的輔助來解決的,現今便是那種窘境。
「會一起來圖書館,看來你們的關係還不錯嘛。」
假設這句話是昨天之前傳的,時予還會坦然些,現時他回答之餘只覺得心虛。
「還行。」想了想,他毅然決然把話題引導到求援的範圍,「但我好像做了讓澄賢不太高興的事。」
「怎麼說?」
……為何覺得這秒回帶有殺氣呢?面對這位澄賢騎士團頭號團長,會收到這樣的回覆是情理之中,時予仍不禁心頭一顫。
抬起頭,陳樺正惡狠狠地盯著他,食指跟中指來回兩者間,做出一副「我在盯著你」的手勢,嚇得他連忙在聊天室裡敲鍵盤解釋。
「沒有,我不知道那會讓他不高興……」
看在不知者無罪。時予俐落地敘述著經過,當然裡面的關鍵字都被抽換,說成了他一時衝動做了他們當今的處境還不太能做的事,暫時把控住了陳樺。
「那他有怎樣嗎?」例如生氣之類的,她打探著現狀。
好歹也是談過幾段感情的人,時予這是老生常談了,所以她沒立即朝人發難,即使在他那種包裝過的言語下,她還一度想說他是不是硬拉澄賢做了啥不該做的。
個人的思維活絡了些,難免想到些不乾淨的,儘管強吻在某種意義上也符合啦,但時予強調僅是越了那麼一點點線,隨後忍不住好奇,又多問了一句。
「如果惹他生氣了會怎麼樣?」「會讓你死^^」
……
好奇心真會殺死貓。看到那個「^^」的表情符號,時予已無法顧及到底是她、亦或澄賢是話裡的主詞,光是一個早上,他似乎就性命垂危了好幾次。
75.END
【作者後記】
劇情急轉直下!
甜蜜的吻後面扯到的是現今大家最喜歡談的感情二選一
大家是「初吻不重要,人比較重要」或者「初吻一定要給正名的另一半」的哪個派系呢?
我個人是後者啦,所以可以理解澄賢的感受
會發火是正常的
不過我沒有澄賢那種執念(?)
單純是覺得這個應該要給有名位的另一半
這次跟之前都不一樣
純粹是時予自己太嗨犯大忌了
幸好陳樺如神助一般及時出現
該怎麼挽回劣勢呢
就看星期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