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魘夢妖貓.承|澄昕
本章節 2791 字
更新於: 2023-11-30
「啊啊啊啊啊——」澄昕抱頭,蹲下身子,緊閉雙眼,大聲吶喊。
噏——
耳邊逐漸傳來尖銳高頻如指甲刮黑板的聲音,她仍不願睜開雙眼,害怕得綣縮在地上。
「不、不要⋯⋯求求你們⋯⋯求求你⋯⋯璃音。」
就像無可挽回的絕望塞滿了她的思想,明明事情早已過去,欺凌別人的人也終於得到他們應有的報應了⋯⋯
但是⋯⋯灰色似乎從沒消散,如同光芒映照下的影子,慢慢從地上延伸拉長,永遠形影不離。
「澄昕?澄昕⋯⋯你沒事嗎?」
緩過神來,她微微睜開眼簾,周圍已然恢復正常的夜街,人群摩肩接踵,而莫名消失不見的棕髮少年也出現在她的身旁。
澄昕還在震驚餘悸,冷汗冒出,僅僅搖頭呼應少年的話。
「是、是嗎?最近你有些怪欸!?真的沒事?」棕髮少年皺眉擔憂慰問道。
「嗯,謝謝你,但我真的沒事。」澄昕冷靜回來,伸出手臂婉拒少年的好意。
「那好吧,時間也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家吧。」
遙望漆黑夜幕,月明星稀,澄昕沒有拒絕棕髮少年的提議,由他陪伴下漫步夜街⋯⋯
「剛才的電影真是好看呢!你說是不。」
棕髮少年雙手拓在後腦勺,輕瞥斜看而來,踏步的樣子似乎有點隨心恣意。
「欸!?算、算是吧。」澄昕稍稍詫異,微張嘴巴敷衍道。
當回憶起方才那詭異的事情時,她的背後總是感到有股寒氣入侵。
「對了,無明你知道那部電影的名字嗎?」
「欸——不是⋯⋯」
沙沙沙沙沙——
「魘.夢.妖.貓嗎!?」
忽然,少年聲音如同變聲器發出的人工音般,也混雜了大量類似機械損壞的雜音,而他的雙眼也由原來的橘瞳轉變成黃色的貓瞳。
澄昕瞬間挪移半步,震驚而抖動身軀,剎那腹部劇痛,她捂住肚子,虛弱泛汗。
「喵——」
不知道為什麼,此時還能聽到貓的呼喊聲,待疼痛漸漸恢復平緩時,她已從繁雜人煙的地方,抵達灰黯公寓前。
就像中途步行的記憶消失般,又或許失去了時間認知,澄昕仰望照耀著橘光的街燈,原本身旁的少年身影也不見了,頓時頭腦思緒一片混亂,她以手掌輕輕按壓太陽穴的位置⋯⋯
彷彿有數段零碎的記憶湧現,而她卻沒有任何感覺,如同自身從沒經歷過這事一樣。
就在方才棕髮少年陪同下,澄昕步行至灰黯公寓的前方,橘色的街燈上也有數隻紅色的蝴蝶飛舞著,她垂首撩起耳邊髮鬢,臉紅耳赤——
然而,雙眸在這夜空黑幕的反映下,卻是深紅如血。
「不!這、這不是我——!」
澄昕大喊,但是聲音所在卻像被封閉的空間,無處不在的迴音動蕩。
「⋯⋯那我便送到此處了。」少年垂首,搔著頭說道。
「嗯,謝謝你,阿明。」
待棕髮少年離開之時,黑髮少女驀然抬頭仰望,呈現深紅雙眸,以及那咧嘴而笑的臉龐⋯⋯
彷彿那個人不是自己,而她自身卻被囚禁在天際,僅能直愣愣看著自己的身體做著與自己想像不同的事情。
回神頃刻,她已踏步於自己家裡的樓梯,在二樓轉角處時,樓梯間隔的燈光忽明忽暗,似乎很久也沒有維修了⋯⋯
貌似數個月前也已經是這個模樣,牆上除了光耀外,只有樓梯與她的影子,忽然象徵樓梯扶手的影子慢慢冒出貓咪形狀,猶如貓出現在澄昕背後。
澄昕猛然嚥下一口水,冷靜下來後立即扭頭,然而背後什麼也沒有,正當她鬆一口氣時,卻瞥見屬於貓咪的影子裡,反映出那雙黃色光芒的貓瞳。
她沒多想,當汗水從額頭慢慢流淌臉額、下巴,滴落至那灰塵遍布、灰黯的混凝土樓梯後,她一鼓作氣不斷奔跑,直往上方踏步、轉角繼續往上。
她立刻掏出鑰匙,將家裡的門打開,抵達家的玄關頃刻,也將門關上。
「呼⋯⋯呼⋯⋯呼⋯⋯」
她拚命喘氣,大汗淋漓,彷彿全身脫力般跪坐在玄關的地板。
「哎啊!澄昕⋯⋯怎麼了嗎?幹嘛氣喘喘的?」
在大廳走近而來的婦人,側著頭一臉疑惑。
「呃——媽,你為什麼會在這裡?我還以為你⋯⋯」
澄昕沒想過她的媽媽——余璐楠會在此處,又或許澄昕早已習慣家裡空蕩蕩的感覺,畢竟媽媽每次只會留下那句「工作在忙!」的留言。
澄昕清楚,那隻不過是那個女人的藉口而已⋯⋯
為了不想看見自己女兒的藉口。
「嘛,畢竟,即將是她的忌日。」
黑髮婦人緊皺眉頭,半垂雙眼斜看地板,似是在感嘆著什麼。
「媽,那是⋯⋯」
澄昕驚異,凝望桌子擺放了盛開著白色桔梗的花瓶。
「那個孩子從小,便喜歡那花。」
聽到璐楠那滄桑且充滿悔意的話語,澄昕不禁滿是忿恨地凝視著璐楠,雙手早早緊握起拳頭,指甲也快嵌到掌肉內。
她緊抿起嘴唇,都已經過了這麼多年,為何她還未能釋懷!那個討人厭的女人已經走了,再也無法回來的,爸也是,為什麼⋯⋯
為什麼一個二個都偏愛於那個女人!?澄昕怒火中燒,卻不得不按壓著心中忿怒。
「啊⋯⋯是嗎?」
「澄昕,你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她可是你的妹妹!若然你當時願意拉她一把⋯⋯她就不會⋯⋯她就不會⋯⋯」婦人雙眸含著淚,激動地說。
「她已經死了!」澄昕大喊。
「⋯⋯你、你說什麼!」婦人怒目圓睜,拿起毛撣子,手卻不斷顫抖。
「我說,那個女人已經死了!已經五年了!你有那一天正視過我?我也是你的女兒啊!」
無論是學校、朋友,還是家庭,每每回憶起她經歷過的事情,她的眼淚已然止不住,就像被世界所拋棄那樣,讓她崩潰絕望,泣不成聲。
轉眼間,一記狠狠抽打在她身上,衣服瞬間出現破口、皮開肉綻,展現鮮明紅腫的傷痕。
「你還要說是嗎!?你還要說嗎!」
澄昕抽噎不止,每一道的傷痕,就像是鋒利的刀片將她的心臟一片一片割下,手臂、腳、胸部,就連臉也被抽打,灼痛無比。
「她才十一歲而已,她才十一歲而已!」婦人還在不斷抽打,激動抽泣道。
不!唯獨肚子不行!澄昕已經躺在地上,卻在璐楠抽下肚子的剎那,雙手撫在肚子,手指頃刻被鞭得屈曲紅腫。
不知道過了多久,對她來說,那種煎熬痛苦可能比起任何時候還要漫長,比起曾經種種⋯⋯
殘酷畫面如同走馬燈不斷閃爍在眼前,澄昕腦海裡唯一記住的,只有護住肚子,不能被其抽打,一下也不能⋯⋯
嗡——
縱使躺在地板上,望向牆頂猶如天轉地轉,眼前一片朦朧,耳鳴不斷,她似乎能看見婦人的步伐,以及她離開家關門時發出的聲響。
正如無明所說的一樣,明明什麼事情都已經沒所謂了⋯⋯為何還要堅持那毫無意義、如同灰黯地獄的人生?
澄昕睜開雙眼,就像屍體般一動不動,蒼蠅飛舞降落在她的眼球上,她仍沒貶眼,畢竟——
在她眼前,只有灰黯。
手指抽搐,她的身體猶如自動機器人偶,自然地挪動身軀,慢步至盥洗室,脫下衣服,一絲不苟,身上傷痕舊的還沒恢復,新的還在疊加。
待蓮篷頭灑出流水頃刻,順著身體流淌出血紅色的水,但是她卻感受不到任何感覺,如同行屍走肉般,清洗完畢,穿上衣服。
澄昕察看那帶有裂縫的鏡子,目無表情地輕輕撫摸自己那臉上那道傷痕。
然而,鏡子呈現的樣貌卻是⋯⋯
黑髮少女反映深紅如血的雙眸,嘴角輕揚露出雪齒。
澄昕沒有理會,就這樣走至自己的寢室,躺在床裡,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
叮噹!叮噹!
門鈴聲音吵雜紛擾,澄昕意識回來時,所視窗戶已是白天,她沒有疑惑,直接走至玄關前將門打開——
「你好!是閻澄昕小姐嗎?」
「⋯⋯」
眼前來了一名青年男子穿著棕褐色的夾克掛起一個牌子,身旁還站著眼神充滿幹練的馬尾女子。
「我是向臨澤,關於上兩個星期巴勒音樂廳倒塌一事,想問你幾個事情的,請你跟我們去警局協助調查,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