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過去與現在交錯的虛幻現實(8)

　　「學長是笨蛋嗎？」
　　這是我今天第二次被她這麼說了。
　　唉──自己在學妹的心中到底是多愚蠢的存在啊。
　　總覺得她本來充滿敵意的眼神，都轉變成憐憫了。
　　
　　公園的風迎面吹過，打了個冷顫後我繼續說道：「妳不願意也沒關係，我只是提議而已。」
　　「但是拒絕學長的話，不是顯得我心胸很狹窄嗎？」
　　「動不動就生氣的傢伙，還不算心胸狹──痛！」
　　大腿遭到踢擊，害我話說到一半。
　　這個暴力的傢伙。
　　
　　「不過，則恩的主意也不算壞吧。」
　　「我沒說學長的意見是不好的，只是覺得．．．．．．」學妹煩躁的晃著鞦韆，語氣帶點不解：「好像繞了一圈似的，如果一開始就這麼做，不就不會吵架了嗎？」
　　鈴央在一旁試著替我打了圓場，而學妹也在鈴央的緩和下，說出了自己真正的想法，而不是一昧地說些氣話。
　　
　　不久前，我和學妹道過歉後，她也願意試著聽我說說自己的想法。
　　我、學妹、鈴央，三人就坐在公園的鞦韆上開始了談話。
　　而我們剛剛所提到的意見，即是「合作」。
　　為了讓莉莉雅學姐的公演可以順利，我們放下那些無謂的爭吵，好好的盡自己所能完成自己辦得到的事情。
　　
　　「學長為什麼突然改變心意了。」
　　「什麼意思？」
　　「學長絕對是笨蛋吧，還是記憶裡很不好的那種笨蛋。」
　　嗚──
　　第三次。
　　就不能換個詞嗎？
　　「金魚腦。」
　　「謝謝，至少這個聽上去辱罵性質比較低一些。」
　　
　　「所以我說的是，學長不是要我放棄準備公演的布景和道具嗎，為什麼又突然回心轉意了。」
　　「我從來沒有這樣說吧。」
　　「不對，你那天明明是這樣說的，別想耍賴！」
　　「我的意思明明是──」
　　不對。
　　坦白說，我自己後來也有意識到。
　　我當下的行為確實是這樣沒錯。
　　雖然和想要表達的意思天差地遠，但就聽者而言，肯定會這麼認為的。
　　
　　「我只是希望妳不要為了我去犧牲任何東西。」
　　「少自作多情了。」邊說著，學妹踢了踢腳邊的沙子。「學長在我心目中才沒有重要到那種程度。」
　　「哈哈哈，我想也是啊。」
　　真是尷尬。
　　我低下了頭，試圖用笑聲掩蓋我現在面紅耳赤的事實。
　　丟死人了，自以為是地認為對方是替自己著想而去行動，然後自作多情的替對方去行動。
　　我是笨蛋嗎？
　　第四次了啊──
　　雖然這次是我自己罵的。
　　
　　「可是，在不會自我犧牲的情況下，我願意幫助學長。」
　　「所以才決定為了社團而接受莉莉雅學姐的提議，幫忙製作布景和道具？」
　　「嗯，因為學長在我心目中，有這樣的價值。」
　　「謝謝妳了。」
　　「笨蛋。」
　　第五次。
　　說到底，為什麼我要計算自己被罵笨蛋的次數呢？
　　不過這次的「笨蛋」兩字，充滿了溫暖的感覺。
　　
　　原來自己也不算是自作多情。
　　
　　「那則恩到底是為了什麼反對學妹幫忙戲劇社呢？」鈴央在一旁不解地問道。
　　「我也想知道，願聞其詳。」
　　原本以為可以矇混過去的。
　　可惡，這兩個傢伙。
　　
　　在兩人的逼問下，我坦白地說出自己當下的想法。
　　關於自己熱血過頭，認為學妹是為了我要出賣自己的堅持，而我必須拯救她這件事。
　　「為什麼會把製作布景和道具看成我在出賣自己的堅持呢？」「學長的腦迴路真是讓人無法理解。」
　　「嗯，有時候我也不是很懂則恩呢。」
　　啊啊啊啊啊啊──
　　妳們不要一言一句的戳痛我的內心啊。
　　「妳還記得自己之前在展覽時說過的話吧！」
　　就是「引退的原因是為了尋找自己的創作」這句。
　　我應該沒有誤會才對呀。
　　「啊──」
　　學妹似乎也終於想起了其中的關聯性。
　　「是吧！」「還有，不準在罵我笨蛋了，我有感覺妳下一秒會再罵一次！」
　　「切。」
　　還真的打算罵嗎？！
　　
　　「學長知道我私底下有在繪畫吧？」
　　「當然知道啊。」
　　「那和這次有什麼不同嗎？」
　　不對不對。
　　完全不一樣好嗎？
　　「這可是公演哦，妳的作品會被大眾看到，說不定會有人注意到那是Ｈａｒｒｉｓ的作品，然後擅自說妳復出了吧？」
　　「哦──」
　　「這下妳理解了？」
　　「嗯，關於學長是個妄想力極強的笨蛋這件事。」
　　咦？
　　為什麼是這個答案──！
　　「第一，那些布景是我和鈴央一起完成的，並不是我一個人的東西。」
　　學妹一邊說著，鈴央也在一旁點頭附和著。
　　「第二，公演需要用到的布景、道具和藝術品有很大的差異，我不認為有人看到那些東西就能聯想到我，這太牽強了。」
　　咦──
　　是這樣嗎？
　　「鈴央，妳也這樣想？」
　　「不、不知道啊，我也不是美術生，這種事情我怎麼會知道？」
　　「也、也是。」
　　
　　「還需要更多理由嗎，學長？」
　　「不用，夠了，我知道妳能說上很多，但是這樣就足夠了。」
　　她是思考過才行動的。
　　並不是隨意做出決定，只要明白這些就可以了。
　　
　　終歸一句。
　　這次的問題完全就是我一個人使盡的誤會造成的。
　　真慘，原來我真的這麼愚蠢嗎？
　　
　　「那我先回去了。」
　　從鞦韆上抽身，學妹平淡的說著。
　　
　　「時間的確很晚了。」
　　「嗯，因為某個傢伙，害我回家的路都變得不安全了。」
　　「抱歉，那需要我送妳回家嗎？」
　　「這就免了，讓學長知道我家在哪裡，感覺更加危險。」
　　才不會好嗎！
　　這傢伙。
　　
　　「我家就在這附近，一個人也沒問題的。」
　　「就算這樣．．．．．．」
　　「學長好好的把鈴鈴送回家就行了。」「還有，我願意和學長一起合作，不用擔心。」
　　大概是看到我露出憂心的樣子才這麼說吧。
　　雖然她時常冷不防地就猜出我的心裡話，但這種時候卻顯得遲鈍呢。
　　「我啊──」
　　「則恩是在擔心妳一個人回家哦。」
　　鈴央搶走了我的話權，直接把我本來想婉轉表達的意思給直白了出來。
　　
　　「所以。」走向我們兩人，鈴央左手牽著我，右手挽住學妹的手臂。「我們一起走吧。」
　　
　　「也不是不可以。」
　　「我也沒意見。」
　　
　　對著擺出傲嬌姿態的我倆，鈴央沒有戳破，而是用笑容包容著。
　　謝謝了，鈴央。
　　
　　那之後將學妹送回家門口後，三人的夜晚終於結束。
　　踏上歸途的我和鈴央，接下來，是我們倆個人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