６６＃讓人怪心動的

　　從那晚以後，兩人的關係似乎在藕斷絲連中，憑藉著某股助力而維持著聯繫。

　　隔天開始進入十七周，澄賢就恢復了考試前去圖書館的模式，其實應該更早去的，只不過學院教授把期末考都丟去跨年後了，這才能做出相應的應對。

　　然而，時予一察覺到他行動上的改變、不如說他會去圖書館的例行時期一直都是室友間會知情的，背著背包就跟了上來，澄賢對此是沒什麼反應。

　　「……隨便你。」

　　這是在時予問他能不能跟上時，他給出的回答。

　　不是好也不是不好，這回應恰似澄賢目前的心情，同樣是對時予今後的作為所採取的態度，複雜且難以言喻。

　　沒什麼想理會的了。如果說這跟剛入冬時定義和時予的關係很相似，當下還有考慮能否發展的功夫，如今澄賢卻是完全放任了，時予想幹嘛就幹嘛吧。

　　說再多都是徒勞。他也再度疑惑起時予究竟是有多堅持，反正就隨他去吧，能說能做的都仁至義盡了，時予別最後自個兒馬後炮說虧了就好。

　　真是那樣的話，他就聯合陳樺景淵再拉上手邊全部勢力，一舉把時予轟到連他爸媽都認不清兒子是誰，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藉由秒針的轉動平復著翻騰太多的心，與此齊步的是，生活還是要一步步往前進，期末考考爛了澄賢會哭得更嚴重，懊悔懊到畢業都懊不完。

　　在艱澀的原文書裡打滾了一天，他收拾好東西準備下樓，這個時候還是會等時予的，縱然對他的一系列行為都很不解，奈何人的自由意志並非旁人所能主導。

　　此時臨近真正的聖誕節，估計是今年的某些人來了興致，把路口旁顯眼的幾棵樹都裝飾上了擺設，不得不說還包裝的挺好看，澄賢也不禁多看了幾眼。

　　但即使再好看，也就經過時會多少留意，過了幾秒便如過往雲煙，還不比跟著一起回宿舍的行人或情侶檔，又有人在討論聖誕節要不要去約會了……

　　很想吐槽期末考當頭約什麼會，可那就像眼紅的單身狗在那狂吠，正當意識來回飄忽之際，時予已經自行挪動了身子，擋在他和說話的那對情侶檔中間，阻斷了視線上的連結。

　　並且，在回到宿舍大樓後，上樓之前的樓梯旁有個普遍會留下的小空間，這邊會有一點偶像劇的走向，時予會把他拉到那邊，然後一言不合就抱住他。

　　雖然說是偶像劇也過於牽強，因為那只是自己沒體驗過，他可看過不少對情侶在偏僻的角落摟抱，甚至連接吻都有，他無法將其和眼前的狀況相提並論罷了。

　　今天是星期一，事實上從昨天的禮拜日，時予就逕自那麼做了，當時胡亂撲進人懷裡的澄賢還一時搞不清狀況，兩人無機質的對話便從這裡起始。

　　「你幹嘛？」澄賢的語氣帶有忌憚和抗拒。

　　「沒幹嘛。」

　　「沒有幹嘛就放開。」

　　「不要。」

　　……

　　即使看起來像是時予為了修復彼此關係在耍賴，澄賢無言之餘也是有看出對方的本心，而後來到眼下，一般人第二天連續遇到差池還是會開口問個一句，這一次時予老實地給出了原因——

　　「怕你不開心。」

　　或許是從耳邊一路暢通無阻地聽進這句話，澄賢的內心少說有點鬆動。

　　其實，就算他說得多難聽，對那四位舊友的怨恨也不會完全轉嫁到平白無故的人身上，頂多就別在他面前刻意放閃，基本上便能相安無事，畢竟一般人都可能會對過度的閃光彈感到不喜了。

　　話又說回來，時予會這麼做，原因還真的是他話裡的那五個字，想到這裡，澄賢就忍不住怪罪於組成人類感情中那種四分五裂的成分。

　　即便狠心和時予說要切割，可是他明白，心裡尚有那種對來之不易的溫柔所生出的不捨，這也是他很難拒絕時予一些要求下舉足輕重的緣由，仍有一部份的心會想不計前嫌，坦率跟時予共處。

　　這就像施捨給乞丐食物，雖說當事人會警戒食物的來歷或者是施予者的身分，但那總歸是對方此刻最渴望的東西，因而在收與不收中皆會產生動搖，此便是他現下的處境。

　　自前晚鬆開擁抱後，馬虎抹著眼淚的他只想趕快回去，卻見時予還是要牽著他的手護送他，當晚除了刷新時予確實是認真的這事，他也機敏地覺察到是這心理在作祟。

　　情緒兩相拉扯分不出高下，時予又不想還雙方自由，說真的，要是把這段事蹟拿去給局外人看，他們一定會建議澄賢給時予一個機會，願意死心塌地至此的人很少了……

　　澄賢何曾沒想過這點，他起初也想給時予機會，無奈再次被現實給狠狠打壓了一把，心裡那道過不去的坎被強調出來，儘管不是說一直都跨不過。

　　話是如此，終究也不會是現在，因為現在要澄賢放下這段往事，就似乎是在逼他認輸、逼他說「曾經那些傷都是他自願受的」一樣，他幫忙前可沒說這些傷都要照單全收。

　　這也是很多人為不同原因鬱結於心的原因，不想背叛那個受太多傷的小我，想搏點面子回來，尤其是在被說「世界上又不是沒人跟你一樣」、「你已經很幸福了」這種話時，逆反的心會更強烈。

　　刀子要揮到自己身上才會清楚多痛，澄賢認為會講這兩種話的人大多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或者也經歷過但不會將心比心，幸不幸福的定義是個人決定的，絕非看著過得衣食無缺就很棒了耶。

　　沒有想抨擊窮人的意思，他只想說每個人心中有各自的嚮往，能達到那個條件也許才叫幸福，而時予現今時刻瞄準著他的軟肋，實在纏人的很。

　　「……我沒什麼好不開心的，快放開啦。」

　　鑑於前述所言，澄賢嘴上要人撤手，手裡也有作勢去拍時予，不料無機質對話第二回合開啟。

　　「再一分鐘。」時予悶在耳邊的聲音傳來。

　　「不行。」

　　「三十秒。」

　　好想打人。要說澄賢怕會被人看到，說是時予太賴皮還較為恰當，同樣從前天睡前，本人就打定主意要稍微霸道些，照往常的行事作風應用在這段感情。

　　當然沒說要跟以前一樣對澄賢的意願不管不顧，可他要更主動一點了，既然瞭解了澄賢的心魔，打消那份憤恨是其次，首要是他想讓澄賢感受到自身一直希冀的溫暖。

　　缺失的一角得到了滿足，方能解開心結，特別是在知曉澄賢對於情侶檔的真實感想後，他就更篤定要這麼做，旁的不說，他著實自行看穿澄賢很多事情。

　　之所以說更篤定，是縱使澄賢一直沒有講明，但時予從他第一次自白就能確認，澄賢儘管覺得他不配，心裡還是很希望有人能陪在身邊的……

　　寂寞跟期許的兩種力量在不斷內耗，以致到後來，大抵會跟他揣測的一樣，被龐大的空虛感給壓倒，昔日的傷口就絕對不會復原。

　　因此，時予當前就是要讓他知道，哪怕自覺上有多麼不堪，他都值得被愛，那份內心的善良跟溫柔不會輸給任何過往，也是其他人對他的喜愛、自己始終想拉住他的主因。

　　同時，這份心思也會是澄賢對時予改觀的一個關鍵，眼看能掀的醜陋底子都掀光光了，時予依舊願意留下，因為過去而排斥對方的想法就自然會漸漸式微，反而能真正來接納眼前的好。

　　旁的不說，僅憑他當時的心意，澄賢不論何時想起都會暗自動容，無關乎於匹夫之勇，他一直是很感激時予知悉全部真相後，仍舊堅定著選擇他的。

　　畢竟，這世界可不缺沒被霸凌陰霾掩埋、或者人生無敵成功的同志們，時予要喜歡男生，大可可以去找他們，最終卻牽起了他的手——

　　讓他好像，真的能無視那些憾事去跟時予往來一樣。一切都回到初始值，這也意旨著兩人之間的阻礙成了虛設，往後的相處會不同以往。

　　說讓時予隨便來疑似也有了這層意味，協商三十秒的擁抱最後依然抱了一分鐘，直到男孩的臉都蒙上通紅，好一陣子只敢直視地或牆。

　　別說不怕有人看到，礙於動作的親密性，澄賢仍然會尷尬和羞赧的，只是在這兩者裡頭，還混入了一種元素，是他之後面對時予時都會持有的情感。

　　翌日去圖書館的時間在午後，移動到各自的老位置後，澄賢在開筆電的中途拿了一小包東西出來，是小夥伴早上拿給他玩的懷舊品，平安夜非常應景的化學聖誕樹。

　　時予看著他插好紙片澆上特殊的水，國小很多人會買這個玩，沒想到在大學還能見到，反正沒人規定圖書館不能搞點小化學吧，澄賢也沒特意跟時予解釋，確認紙都吸了水便繼續念書。

　　樹會慢慢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開花，雖說離開前最好丟掉，冬夜這種風大得要死的劣境，花在路上大概就被吹光了，不過澄賢終是用手護著帶回了宿舍。

　　就放在交誼廳到聖誕節結束吧。他是有點儀式感在身上的，回到房間整理了東西，途中想起明天行程會有更動，他顧著保護聖誕樹都忘記跟時予說了，更何況還被強抱。

　　「那個，明天晚上八點後我就會離開圖書館囉。」

　　他在私聊視窗上打上這句話按下送出，沒多久就得到回覆。

　　「有事？」

　　「沒，只是難得過節不想泡在書堆裡。」這要追溯到高中三年養成的習慣，沒跟時予細說，總之澄賢是這樣回的，「我想待在房間裡邊休息邊過。」

　　他曾和時予提起聖誕節會和社團朋友出去，殊不知還有後續，這三次的記憶給了他留出這天晚上空檔的習性，由於上一年的期末考也差不多時間，他那時便是那般過的。

　　今年既然情況相似，那便依樣畫葫蘆即可，澄賢也想藉此積蓄長期抗戰的毅力，順帶整理近日來他上下起伏的思緒，豈知時予是不會讓他稱心如意的。

　　「那我去陪你過。」

　　現在都不徵詢意見的。一看到這話，他的胸口就默默騷動了起來，然則頭腦還理性著，他要為大局考慮，三兩下就丟了個婉拒的答案過去。

　　「別吧，你書沒念完的話不要勉強。」沒有堅決要拒絕時予，但澄賢自認他的理由是合情合理，「我不曉得你念得怎麼樣。」

　　他要留下來休息，是他有確定現時的進度有到他能休息的範圍，即便也不敢大放厥詞說有餘裕，再者他認為課業至上，若是時予為了陪他而在期末失利，反倒弄得誰都不好看。

　　就算時予應該是不會玩那種「都是要陪你我才沒念好書啦！」的相關狗血劇碼，可但凡有一絲風險，澄賢就不想玩火，偏偏本人還信心滿滿的。

　　「不用擔心。」轉眼間，他很快又傳了一則話過來，「我說去陪你就是我能陪你。」

　　……說句實話，時予當今是強硬起來了，澄賢感到棘手的同時卻還有那麼點感到高興，總覺得他那話尤其好看，讓人怪心動的。

　　果然是時過境遷了。時予從前又不是沒直白地這樣開口過，自己也沒說不心跳加快，而一歷經了二度自白事件完，他的情意似乎更能傳達到心底，引起對應的迴音。

　　破防了破防了，壓在胸裡的負擔和壓力一被包容住，澄賢便明白他被時予打動了，奈何他還沒徹底承認，講話就突然傲嬌起來。

　　「……房裡又不會只有我們兩個。」

　　搞得好像要私會一樣耶，是把伊傑他們放在哪裡了？他陰陽怪氣地腹誹，一邊把聊天室縮小到一旁，打算洗澡去，時予再說什麼就避重就輕、模糊焦點吧。

　　腦袋亂糟糟的，要接受要拒絕好像都不對勁了，不妨交給機運，當然，是時予的機運，是他硬要來湊一塊，肯定是消耗他的運氣吧。

　　沒察覺到入了局就是目光短淺，時予在房裡見他含糊其辭，雖然面上也是不知該怎麼回覆澄賢好，但他背地裡可並非無計能施，要房裡只有他們兩個還不簡單？

　　他轉頭看了看一心二用在講義跟電腦上的大武，隨後，伊傑等人的一對一訊息窗裡也多了幾則通知——

　　看著鴻門宴設置好的安排，他就靜待著嘉賓入座了。



６６．ＥＮＤ



【作者後記】

時予開始照自己意識來
澄賢則對於每天被強抱感到非常困擾（？）
兩人的感情從上一回之後有些許改變
特別是澄賢被時予這樣進攻
在沒了心理障礙後也會漸漸對時予有別的想法了吧？

「世界上又不是沒人跟你一樣」、「你已經很幸福了」根本父母教育超愛用的兩大語句
以下開放＋１統計一下自己有沒有被說過
這裡符晴先＋１哦謝謝

下一次見面是禮拜三
天氣變冷冷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