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篇完)
本章節 13660 字
更新於: 2023-11-19
我遇見那名行徑怪異的少婦是在搬進新公寓後一週左右。
在這個公務員也必需頻繁加班的時代。
神經質如我因為受夠了煩躁的通勤生活。
索性搬到了距離單位只需要騎自行車十五分鐘的單身公寓。
1LDK的格局、附帶有收取包裹的宅配箱。
而且還位於視野廣闊的十一樓,以這租金來說沒有任何可以挑惕的部分。
在不給長官添麻煩的前提下。
打理好自己的生活瑣事,往後便該好好地為國家無私奉獻才是。
只不過。
正當一切都感覺即將步入正軌的時候。
理想的藍圖卻被這位不請自來的女子給攪和得一蹋糊塗。
那是個稱不上秋高氣爽的悶熱午後。
我因為工作上的疏忽,被主管碎念了好一段時間。
雖然那嚴重的程度細微到連犯錯都稱不上。
但對於自小便從一流名校畢業,處處要求盡善盡美的我而言,是絕對不能容許的低級失誤。
也因此,我才會趁著出差的空檔偷溜到公寓附近的景點公園。
打算在長椅上稍作歇息,好好抒發一下整天所積累的負面心情。
由於是平日的午後,公園裡看不到半點行人的蹤跡。
然而,正當我從販賣機裡取出冰涼的飲料時。
那名成為貓的女子就這樣從茂密的灌木叢中現出了她的身影。
那是——太過於超乎都市日常的魔性景象。
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位全身上下都是絨毛的女性。
栩栩如生的野貓。
如果不是體型太大的緣故,恐怕在都難以在瞬間辨別她那非貓的身份。
不論是臉頰還是頸脖,原先應該是肌膚的部位全都被長長的貓毛所覆蓋。
過於真實的毛皮。
或著說,用披著貓皮來形容可能還更為準確一些。
顏色的話是俗稱虎斑毛色。
豎起的左耳像是櫻花一樣被剪下了小小的一角。
不明原理在後方揚起的尾巴,以及那如同真貓般優雅的重疊步伐。
看得出來並非單純裝扮成貓的形象而已。
而是真真切切,將自己擬態成名為貓的這個物種。
事實上,如果出現在眼前的是那種來自遊樂園的貓布偶吉祥物。
就算拿著滲血的柴刀,或許我都還會感覺比較安心點也不一定。
「喵———」
在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之前。
她便輕巧地湊到了我的腳邊,親暱地用背部從我的腿旁摩擦而過。
「喵嗷———」
儘管同樣的動作已經在朋友家的貓身上見識過無數次了。
但這種由真實的人類所詮釋的舉動。
對貓不甚了解的我還是整個人僵在原地,只能任憑她自顧自地繞著我的身旁打轉。
「聽說南面的公園裡有個奇怪的女人」
我想起來在白天丟垃圾的時候,曾經不經意地聽見附近大嬸的閒聊。
當時的我雖然不以為意。
但現在回想起來,或許這就是這時間公園裡沒什麼人的緣故吧。
至少往好處想,從對方模仿貓的行為上來看對我並沒有惡意。
於是,我推了一下眼鏡,壓抑住緊張的喉嚨,盡可能平心靜氣地對她發問。
「那個⋯⋯請問有什麼我能協助的嗎?」
好不容易才擠出的一句話卻被徹底無視。
成為貓的少婦只是看了我一眼。
接著繼續像是從未學習過語言的貓科動物一樣,對於我的提問充耳不聞。
「——」
或許是在我身上沾足了氣味。
女人心滿意足地走開後,轉身跳到了一旁的長椅上。
不,更正確來說,應該是爬上去才更為正確。
畢竟本來就是設計給人類使用的設施,能輕鬆的使用才是再正常也不過的事情。
「喵——」
在長椅上頭自顧自地抬起後腿進行理毛以後。
女人開始蜷縮起身體,一副享受日光浴準備睡起午覺的樣子。
也正因為如此,我才終於得到能夠好好觀察她的機會。
她身上略長的貓毛讓人難以分辨究竟是髒還是乾淨。
身為人類的臉孔也看不出實際的容貌,只能大概看出是大約三十初的年紀。
然而,或許是因為本身體型就瘦小的關係,幾乎看不出任何女性的特徵。
我這麼形容吧,找不到稱得上色情的元素。
看來這也是她至今還沒有被警察逮捕的原因之一。
我想起了曾經看過一篇關於某人從小想成為牧羊犬,而去訂製了一身擬真毛皮讓人牽著散步的報導。
如果只是COSPLAY的話,在現代社會不構成犯罪。
至於那似乎是伴隨著情緒起伏而作動的尾巴,從我這距離還是很難看出其中的原理。
「——」
默默觀察的同時,我將最後殘留在罐底的咖啡給一口飲盡。
雖然暫時的危機解除了。
但對方是個危險人物的事實還是沒有改變。
我長年培養出的直覺不斷警告著我,不要和這種東西扯上關係。
如果珍惜自己至今所累積的一切,那就不要有更進一步的接觸。
「——嘛,時間也差不多了。」
想到這裡,我直接將空罐丟進旁邊的垃圾桶。
緊接著便毫不猶豫地轉身快步離開。
畢竟我對現在的生活並沒有多大的不滿,也萬分珍惜我努力至今所累積的成就。
「——喵」
然而,就在我即將離開廣場之際。
留在原地的非人非貓之物,像是在與我告別似地發出了愉悅的叫聲。
在我不自覺地轉頭後與那生物四目相交,她那隨著光線收縮的瞳孔裡彷彿盡是藏不住的笑意。
■■■
「怎麼樣,很不錯對吧?這隻貓。她可是我們這邊的偶像呢。」
怎麼說。
坐在遠處看貓的時候,突然就被不認識的流浪漢給搭話了。
明明我臉上就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抑鬱神情,這傢伙居然還能如此不讀空氣地湊了上來。
啊,好重的酒氣,我想我大概知道原因了。
「我看你已經連續來好幾天了,果然很在意栗子的事情對吧?」
帶著酒臭的大叔見我沒有反應,便自顧自地聊了起來。
「⋯⋯栗子?」
「是啊,不曉得是誰給她取的,幾個月前就經常在這座公園活動,聽說更之前是在車站那邊。」
「是嗎,原來現在警察連這種事情都不管了嗎?」
「可不是嗎,但其實不是不想處理,而是處理起來會惹麻煩所以就放棄了,至於原因嘛——」
流浪漢用骯髒的露指手套搔了搔他那紅通通的酒糟鼻。
不知道沾到什麼食物殘渣的鬍鬚抖動,像是在期待著什麼似地看著我。
「你不打算繼續說是嗎?」
「不不不⋯⋯說是當然要說的,我只是在想⋯⋯說不定你能請我喝個啤酒之類的,哈哈哈。」
「原來如此,那麼我就先走一步了。」
在明白了流浪漢的意圖之後。
我手中的飲料罐捏扁,收起公事包準備離去。
「喂喂喂!別這麼不近人情嘛,一罐啤酒對你這種菁英階層來說肯定不算什麼的吧?」
「我就直說了吧,我對於你們這種沒有履行納稅義務的人沒有半點好感。」
而且身上那混雜著汗液的體味也讓我很受不了。
我敢肯定就連遠處那個模仿貓的瘋女人都比眼前這位來得乾淨許多。
「嗝——算了,既然你不想請客的話。」
沒有如同我預期般的大發雷霆。
流浪漢悻悻然地退開。
沒想到這些人居然連身為人的尊嚴都可以捨棄不要,這點實在是超乎我的預期。
「不過看你這麼在意那隻貓,不買這個情報的話可是會吃大虧的,別怪我沒跟你說啊,嗝!」
拖著裝滿破爛的網袋。
流浪漢大叔甩了甩手,搖搖晃晃地往公園旁邊的帳篷晃去。
接著,空出來的右手還往胯下撓啊撓的——在白天做這種下流動作還真是齷齪。
到底要多沒有教養才在眾目睽睽下做出這種搔癢舉動,噁心至極的傢伙。
「——」
當然我對他所說的話並非完全不在意。
一罐啤酒說穿了也不是什麼昂貴的價格。
但是,如今我的自尊不允許我為了這種奇怪的少婦,選擇向這種流浪漢購買情報。
「喵嗚——」
簡直就像是瞧不起我內心的糾結一樣。
作為事件中心的禍源,此刻正拉長了氣音在水池旁伸起了懶腰。
■■■
「貓是夜行性動物,儘管家貓可以在白天活動,但它們的生物鐘和天性傾向於在黃昏、夜間和黎明時分更為活躍。」
網頁上的生成式AI詳盡地回答我無聊至極的問題。
如果工作上所接觸的同事都能如此積極認真,我也不用加班到這種深夜時段。
可惜事與願違。
想要這個案子在期限內不開天窗的話,不自己留下來加班是絕對無法完成的。
終於將好不容易完成的文檔寄出,我將沒吃完的三明治收進公事包,稍做環顧後將辦公室的燈全都熄滅。
不用擔心末班車的問題,在這種時候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我一邊昏沈地思考著這種沒有正確解答的問題,一邊跨上自行車準備返程回家。
「⋯⋯會在嗎?那個傢伙。」
回家路上,突然想到了那隻貓。
打從上次那流浪漢的搭訕以來過了兩三週。
這段時間的觀察下來。
不知不覺中,我早已將那女人當作真正的貓來看待。
即便是我這樣挑剔的人,仍舊無法從她身上找到任何一絲作為人類的痕跡。
那副悠然自得、卻又不可一世的生活態度。
能夠貫徹到這種地步的話,我認為即便是贗品也足以作為真實看待。
話又說回來。
即便沒有親自餵食過半次。
但我相信我們彼此之間有種不互相打擾的默契存在。
帶著這樣毫無來由的莫名自信。
我將自行車的龍頭朝著原本直行的路徑外一偏,劃出有如圓規般的軌跡,在深夜時分朝著公園的方向騎去。
夏末,夜裡的微風夾帶著草木的氣味。
空曠的公園步道兩旁點亮著隔著相等間距的蒼白路燈。
儘管作為石磚路的照明相當足夠,卻反而讓其背後的黑暗更加深沉。
讓人感受不到安心的氛圍,甚至藏著一絲危險的味道。
仔細想想,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在深夜來到公園。
為了緩和心中焦躁不安的情緒,我一如既往地來到了水池旁的販賣機前,根據之前的習慣按下同樣的罐裝咖啡。
哐啷。
鐵罐掉落的碰撞聲遠比白天來得刺耳。
甚至有那麼一瞬間,我甚至還擔心自己造成別人的困擾。
不過事實證明這個時間點什麼人都沒有。
別說是成為了貓的女人,就連流浪漢的蹤影都沒有看到。
正當我對於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可笑,正準備離開公園之前,我隱約聽見了某種異質的聲音。
那是不屬於深夜公園的微弱摩擦聲。
伴隨著短暫而急促的氣息。
我順著聲響的出處進入旁邊的樹林,隨即因為眼前的畫面太過震驚而屏住呼吸。
先前那位向我搭話的流浪漢,此刻正得意地使勁侵犯著栗子。
——理智在目睹的瞬間消失殆盡。
下一秒,我的拳頭已經重重砸在流浪漢臉上。
傾盡全身力氣的一拳。
流浪漢像是拳擊訓練的沙袋一樣向後飛了出去。
視野因為憤怒而變得暗紅,當我正準備再揍上幾拳而繼續向前時——
「嘶哈!呼嗚嗚嗚嗚嗚嗚——!」
因為突如其來的驚嚇,讓栗子的全身的毛炸了開來。
意識到自己正在訴諸於暴力的瞬間。
一股嘔吐感突然從胃裡湧現出來。
那並非對於自己的施暴而感到噁心,而是對自己攪和進這樣的糟糕事感到非常不值。
稍作停頓過後,我靜靜地觀察著周圍。
倒在那邊的流浪漢還在地上呻吟哀嚎。
而躲到一旁的栗子認出是我以後,似乎也沒有剛才那麼警惕。
只不過,仍然能從我這個角度看到地上有她沿著大腿滑落的鮮血痕跡。
⋯⋯看來沒有別的辦法了。
於是我忍耐著指骨間傳來的疼痛,用顫抖的手指撥通了報警的號碼。
通話後大約等了十分鐘左右。
樹林外出現了手電筒搖晃的刺眼燈光。
在經過我出聲呼喚後,趕來的兩名警員才撥開樹叢來到了現場。
然而,在看到現場的狀況以後,他們不約而同地露出不耐煩的表情。
「嘛,總之都先到局裡一趟吧。」
其中一名看似比較有經驗的中年警察這麼說。
出於警方對行使公權力的尊重,我也只好點頭表示同意。
◇
派出所裡的燈光虛弱地發散著死白的燈光。
不合時宜的老舊電腦螢幕上,此刻正有點吃力地運行著3D字樣的螢幕保護程式。
來到這間小間的派出所以後已經將近一個多小時。
過程中不但沒有製作筆錄的環節,就連剛剛還在的年輕警員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只留下我和被銬在牆邊昏睡的中年男子,以及躲在遠方理毛的一隻野貓共處在這空間裡。
就在我想著人都到哪裡去的時候,兩名高大壯碩的西裝保鑣將門重重地推開了。
從那之中毫不忌諱地穿梭進來的,是一名穿著灰色格紋西服的瘦削男子。
不同於兩旁護衛寬鬆的西裝,在他身上的一眼就能看出是訂做的高級款式。
佩戴著銀質眼鏡,頭髮也相當地服貼。
儼然就是和我相仿的社會菁英形象。
不過,正是因為是同類才能從細微的氣味嗅出。
在那鏡片後面藏著的是如同蛇類般的眼睛。
在我看來,這傢伙比起公務員,更像是律師之類的職業。
果不其然。
穿著西裝的男子在環視一圈以後,直接朝我走來並遞上了正式的名片。
佩戴著的天秤葵花徽章也象徵著他的身份。
出於習慣,我也從名片夾裡拿出平時的名片作為交換。
在收進鋁製的名片夾之前,我快速地掃過一遍上面所寫的文字——
Fur-tune Tails Co., Ltd.
貓尾福音 股份有限公司
林 裕之
+XX-XX-XXXX-XXXX
上面雖然沒有明確地寫上職位,但我最初的猜想並沒有錯。
只是⋯⋯正經八百的白底黑字名片上,卻寫著與其極不相稱的公司名稱。
「Fur⋯⋯是取自於福跟毛皮的諧音,是嗎?」
「說對了,像柚木先生您這樣第一次就能辨別出來的顧客令人意外地相當地少呢,順帶一提,作為後綴的尾巴Tails則是取自於Tales的諧音。」
「請別搞錯了,我並不是你們的客戶。」
「以本公司的宗旨而言,顧客只有分為已經光顧的以及還沒有光顧的,而您目前只是恰好處於後者的階段而已。」
「那種像是精神喊話的口號就不必了,請問你是作為誰的代表人前來的?」
儘管已經差不多猜到答案,我仍舊照著平時工作上的慣例進行應對。
「如您所想,正是作為在你後方的那位青森小姐的律師前來。」
「青森⋯⋯?」
我順著視線轉過頭去。
被警察強行帶過來的那隻貓,已經蜷縮著身子在長椅上呼呼大睡。
「是嗎,原來她還是有正常的名字的嘛。」
「青森小姐作為敝公司的貴重客戶,我們會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為她提供相對應的法律支援服務。」
「你們的⋯⋯客戶?」
與動物有關的公司名稱。
再加上,那名為青森的女人所扮裝的模樣。
讓我不禁對這間來路不明公司的可疑律師皺起了眉頭。
然而,正當我想要進一步提問的時候——
「嗝!喂、喂喂,林律師!既然你來的話那我應該可以走了吧!」
在旁邊被銬在牆上的醉漢卻先一步大聲嚷嚷起來。
「是的,本田先生,既然我來的話當然就沒問題了,就請旁邊那位好心的警官為您鬆綁如何?」
眼前的律師堆起了營業用的穩重笑容,說出了我意想不到的話語。
而剛剛一直不見蹤影的兩名警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就站在了保鑣附近。
「什——你有搞清楚狀況嗎!?那傢伙可是強暴了你們所謂的貴重客戶啊!」
「——強暴?」
對於我的質問,男人只是推了推他那銀質的眼鏡。
「我想您應該有誤會的部分,在我國的法律體系中,您口中所謂的強暴,通常被定義為未經同意的性行為,僅就此點來看,本田先生與我的客戶彼此的互動並不構成強暴的核心要素。」
「你說⋯⋯什麼?」
明明應該是站在自己客戶那邊的律師,卻為罪犯開始辯護起來。
「也就是說,我方委託人並不認為本田先生的互動構成任何一種形式的騷擾。」
「開什麼玩笑!」
「根據我所了解,我的客戶已明確表示她的意願,她正在進行模擬野貓的相關實驗計畫。考慮到野貓的自然特性,我認為在其發情期,對於接近的其他動物不加以拒絕,是其正常且合理的行為模式。」
「……你所謂的客戶,現在可是因為那個男的而受傷了啊!」
「柚木先生,那麼您是否打算基於公然猥褻的指控對我的委託人提起訴訟?請注意,我們之前的討論都是基於強暴的假設。本田先生,您能確認在該時刻您與我的委託人確實進行了性行為嗎?若您否認,那麼柚木先生,僅憑目擊作為證據可能會面臨一定的法律挑戰,我想必須向您說明清楚。」
「那種事情只要驗傷就知道了吧!?」
「很遺憾地告知您,我方委託人並不同意進行法醫檢查以提供相關證據。」
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
我多年的人生經驗告訴我,在不清楚對方的底細之前不要輕舉妄動。
對方回應的態度也已經明確表明,我再繼續貿然行動只會惹禍上身而已。
「……我知道了,那麼就到此為止吧。」
感到筋疲力盡的我終究還是泄了氣,拿起公事包打算一走了之。
「啊啊,終於可以回去睡覺了是嗎?嗝,小子,我就說你早該買我的情報的吧?」
「———」
在經過流浪漢身邊時,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咿!好可怕的眼神啊,我要是再被揍的話林律師你會保護我的吧?」
「那是當然的,只要本田先生您願意成為我們的客戶,我們將隨時提供您全面的法律服務。」
「哎呦,你們的服務肯定很貴的吧?那不是我這種窮鬼負擔得起的啦,嗝,肯定只有那種大小姐才能這樣隨心所欲。」
「請不要如此謙虛,本田先生。您的價值遠超過您自己的估計,這一點我可以向您保證。」
雖然對他們公司的推銷不感半點興趣。
離開之前,我還是在兩名彪形大漢擋住的門前再度轉過頭去。
「最後我還是姑且問一下,你的委託人怎麼處理?」
「不小心抓到野貓的話,就只要原地放生就可以了,貓科動物可是天生具備在野外活下去的本事。」
「是嗎?那我就不跟你們耗下去了。」
我用眼神示意阻擋在門前的兩名保鑣讓開,卻似乎因為身後的律師還沒說完話而被攔下。
「那麼再見了,柚木先生。」
「不需要,我這邊可是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們了。」
「不,我們一定會再會的。」
男人像是蛇類一樣的眼角笑彎了起來。
「我有這樣的預感。」
我忍著不適將兩旁試圖阻擋的手臂撥開。
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吧,這群怪人。
◇
「喵———」
「搞什麼啊——我不是才剛說不想再見到妳們嗎?」
心情惡劣到了極點。
大概是剛剛一路尾隨在我後面。
只是去公寓後面停個腳踏車而已,回到樓梯前卻發現栗子正坐在公寓大門等著我。
如果現在時間不是凌晨的話,我恐怕早就淪為附近大嬸們話題的關照對象,然後過沒多久就因為受不了輿論而被迫搬家了吧。
「拜託妳不要跟著我行嗎?滾開!」
「喵——喵——」
即便我做出想要驅趕的動作,野貓卻沒有半點想要退讓的意思。
不管我怎麼退後,還是被像是磁鐵一樣的她給貼近到腳邊,然後開始繞著我肆意地發出叫聲。
完全沒有顧慮現在是深夜,一聲又接著一聲的貓叫,反倒讓我這邊頓時不知所措。
「等等,難道說——」
想起了被我收在公事包裡的三明治。
連忙翻找出來以後,像是驅邪一樣往旁邊的地上一扔。
果不其然,栗子的注意力馬上被散開的三明治給吸引過去,小心翼翼地對著缺了一口的火腿嗅了幾下。
「好,就趁現在——」
不容錯過的好時機。
正當我準備伺機逃跑的時候——
「嗷嘛嘛嘛、嗷嘛嘛嘛嘛——」
嘛嘛嘛嘛,栗子就像是孩子般開心地舔著。
僅僅只是因為一片火腿就感到滿足,先前的那些紛擾彷彿沒事一樣,那無憂無慮的模樣反而讓我心軟了下來。
「……也是啊,今天那些也不全然都是妳的錯。」
我蹲了下來,靜靜地看著栗子津津有味的模樣。
……這麼說吧。
讓我感到糟心的事情沒有一件是由她直接惹出來的。
雖然或多或少都是間接導致的原因。
至少,從我個人的角度看來,這傢伙就跟普通的野貓沒有什麼兩樣。
而且比起在警局裡的對峙,自己單位裡的那些廢物才是讓我更加心累的主因。
這麼說吧,即便沒有發生這些事情,我那受到環境壓抑至極的內心也距離崩壞的時間不久了,不然正常公務員哪可能冒著落人口實的風險,這麼常去公園看這隻行徑怪異的貓呢?
「我說妳啊,在外面真的能照顧好自己嗎?」
被我這麼問的同時,栗子抬起頭用她那圓圓的瞳孔看了我一眼,接著又繼續小口地嚼啊嚼的。
野貓平時在外流浪就得面臨諸多的生存挑戰。
尤其像栗子這種特例,說不定要面臨的惡意遠比牠們還要來得更多。
別的不說,今天在公園裡我所看見的那檔事,就幾乎能肯定不是個案了。
要是遇到在那之上的心理變態,後果會如何簡直讓人不堪設想,甚至會被軟禁也說不定。
想到這裡,我不免為眼前這傢伙的未來感到擔憂了起來。
「不小心抓到野貓的話,就只要原地放生就可以了」
腦海裡突然浮現那令人不適的律師不久前說過的話。
但是又不得不承認他對栗子的處理,在某方面正確地讓人挑不出一絲毛病。
保障了她在法律上的權利,不受到世俗觀念所約束,作為真正意義上的貓而生存下去——
「不過,既然是真正的貓的話——」
我將被栗子啃得歪七扭八的火腿拿起來對著路燈。
條狀的肉片微微透著白光,看起來就像是搖搖欲墜的紅線一樣。
「喵嗷?」
栗子將目光投向我這邊,不解地歪著腦袋動了下耳朵。
那是半點污穢都找不到的純真眼神。
就連鼻頭也看似經過改造的她,看起來就跟真正的貓沒什麼兩樣。
「我說——妳想成為我家的貓嗎?栗子。」
那麼,從野貓變成家貓也是再正常也不過的事情,不是嗎?
■■■
「喵———」
「是是是,大小姐,我現在就來準備晚餐可以了吧?不要那麼生氣嘛。」
回到家才剛把公事包放下,栗子就迫不急待地在我身旁轉圈。
明明就沒有那麼餓,卻叫得像是被迫挨餓好幾天似的,不知情的鄰居聽見了說不定還以為我在虐貓也不一定。
「……真是的。」
明明深夜動畫上的那隻能幹黑貓還會照顧主人,為什麼我家這隻整天像個公主一樣要我伺候啊。
抱怨歸抱怨,我還是乖乖將她愛吃的鮭魚甜瓜罐頭開好擺盤,並乖乖去貓砂盆裡鏟起那碩大的結塊。
從我和栗子展開共同生活已經將近七個月的時間。
共同生活的積累,每天都一針一線地加深了我們之間的牽絆。
像是出差兩天回來以後不爽地背對我持續發出怪聲啊。
或是半夜在家裡面到處衝刺,然後硬生生撞歪傢具的擺設啊。
甚至在地毯上像是屍體一樣一動也不動地躺著睡啊。
更別提在我用電腦工作時從螢幕後面,偷偷露出那圓滾滾的眼睛偷看的可愛模樣。
這段期間,不得不承認我的心理狀態與過去相比好上許多。
就連工作上那些無能的上司和下屬所造成的困擾,如今也能用輕鬆的態度應對。
甚至最近還有對我示好的新人,不過想當然是被我給嚴正拒絕了。
畢竟和栗子這種扭曲到不行的關係,我的理智還是知道不能讓外人知曉。
儘管我的狀態有所好轉,但或許多少有點拆東牆補西牆的概念,說不定我其實正朝著更糟的深淵墮落也不一定。
如果能保持下去的話也未嘗不可。
只不過,最近這一週的時間裡,越來越感受到我們所描繪的幻想逐漸受到現實的侵蝕。
「嗚噁——」
栗子將之前總是喜歡吃的肉塊全部吐了出來。
最近她對食物的口味完全變了樣,動不動就會感到反胃。
原因的話說來簡單——
栗子懷孕了。
我也是上週透過貓砂盆殘留下來的尿液檢驗才確信的。
在這之前,由於長毛覆蓋的緣故,從外觀上根本無從察覺腹部的隆起。
可以肯定的是在之前流浪的時期就懷上的孩子。
問題在於,我無法得知確切具體受孕的時間。
從我和栗子相處時間計算起來,絕對已經超過第二孕期,進入到二十八週以後的第三孕期。
說得簡單點,就是墮胎幾乎是不可能的選項。
——那個孩子,無論怎麼想都是貨真價實的人類。
那麼,問題就顯而易見。
不論是我還是栗子。
彼此遵循著同種默契所建立的美好生活,終究還是要面對實際的抉擇。
有些事情終究是無法靠著內心想要扮演的偽戀去克服的。
我不知道冒著風險將孩子打掉算不算是殺人。
也不知道生下來的話該如何應對。
更不知道栗子對這個孩子的想法。
如果作為母親想要留下孩子的話,那我無論如何也會替栗子處理後續的麻煩。
「……到底怎麼辦才好呢。」
呼,簡單解決晚飯的微波食品後,我隨手將讀到一半的文件丟到茶几,獨自躺到了沙發上思考。
過了一會兒,吃完飯的栗子便自己走過來,爬到我的肚子上打了個哈欠以後便將前腳收進胸前。
軟中帶點微微刺感的長毛。
最近因為她體重增加的關係,壓在我身上著實有種讓人喘不過氣的感覺。
「——」
我將她的前腳抓了過來深深吸上一口。
她腳掌上厚厚的肉球聞起來還有一種爆米花的鹹香味道。
但栗子似乎是不太高興的樣子,馬上將前腳收回去舔啊舔的。
我想,或許是時候該好好面對現實。
這也是為了讓我們的關係能繼續走得長久,說是共犯之間的商議也不為過。
「我說栗子,妳自己又是怎麼想的呢?」
即便好不容易開口,但看著依然在理毛的栗子沒有反應,我只好繼續接著向下說。
「栗子……不,或著該說是青森……小姐?我不太知道妳是為了什麼原因才選擇當貓的,要是妳願意跟我說的話,我隨時都準備好聽妳說,我是真心想要多了解妳一點。」
「——喵?」
似乎對青森這兩個字有反應,栗子動了下耳朵以後將臉轉向我這邊。
「只是現在,我不知道妳到底想不想要這個孩子?」
我摸了摸她的額頭,接著順勢從脖子撫摸到背脊。
「如果想要這個孩子的話,或許我可以透過關係,用合法的管道將這個孩子領養,三個人繼續生活在一起。啊,就算不想要的話也沒關係,考量到現在打掉孩子的對產婦的風險性,我的建議是先生下來,再找送養機構就可以了。這些只是我初步想到的想法,最重要的還是要以妳的想法再做後續的規劃,妳認為呢?」
我將這週以來思考已久的可行性方案向她提出。
可以的話,我還是想將這個尚未出世的孩子作為人類看待。
而不是在沒有給他選擇的權利下,就套上我們共犯的項圈,將他歸類在人類之外的選項。
「———」
只不過。
對於我詳盡列出的計畫。
栗子沒有任何回答,深黑的瞳孔只是默默地望著我的眼睛沒有移開。
在那之中。
我感受不到任何身為人類該有的情感。
◇
翌日,中午。
由於昨晚栗子一下子就跑走了,在那之後她也似乎刻意避開與我接觸。
導致我整晚心情惡劣到輾轉難眠,也完全無心在工作的內容,只好草草找了藉口返家。
回到公寓門口。
在將自行車停進去巷弄之前,眼角餘光彷彿看到遠遠有人群聚集在一處。
不過我向來對湊熱鬧這種事情不感興趣。
再加上我還有更加煩心的問題尚待解決,於是便逕自搭電梯上樓。
「栗子,我回來——」
打開家門,迎面而來的是意想不到的徐徐微風。
思考瞬間停止了。
空盪盪的明亮客廳裡面,只有陽台的純白窗簾正隨風舞動著。
我穿著鞋緩緩踩過散落在地毯上的紙張,抱持著否定最糟的想像靠近陽台向下俯視。
在密密麻麻人群所環繞的中心是——
脖子呈現折斷燭芯般的角度。
毛皮散亂,四肢已全數扭曲變形的栗子。
■■■
栗子死後,我什麼事都做不好。
在渾渾噩噩等待警察到來的期間,就連工作也快保不住。
清楚明瞭社會性有多重要的理智不斷地對我告誡施壓。
但現在的我就是不能明白,交辦事項沒做好也就算了,為什麼這個禿子上司要對襯衫的皺折那麼在意呢?這種表面功夫有必要那麼重視和維持嗎?如果是的話那麼為什麼不想辦法拯救一下頭頂呢?啊還是這像是五線譜一樣的髮型該不會是已經細心整理過後的吧?
在挨罵的同時,我也只是看著眼前那片泛著油光的荒蕪,不斷想著這種怎樣都無所謂的瑣事。
然而,就算我每天都在焦慮至極中的情緒下度過,卻遲遲等不到警察上門的那天。
啊啊,這些都無所謂就是了。
最重要的是,我至今還是無法得知栗子真正的想法。
「對於貓來說,沒有設置防貓墜樓網的陽台確實是非常危險的。貓雖然有非常好的平衡能力,但是它們也可能因為好奇心、追逐獵物或是被突然的刺激而失足,從陽台上墜落。高處墜落可以導致貓嚴重受傷或者死亡,這種情況有時被稱作「高層症候群」(High-Rise Syndrome)。因此,對於居住在高層的貓主人來說,安裝防護網是一個重要的預防措施。」
栗子死後,我每天只是不斷從各種角度,一遍又一遍問著生成型AI的APP重複的問題。
可是,卻從來都沒有一次獲得真正意義上的解答。
因為我無從判斷栗子的死,究竟是意外還是自殺。
如果是意外的話,那麼或許是作為家貓無可避免的某種厄運。
假設是自殺的話,那就是我前一晚與她的對話之中,無意間撬動了她原本生而為人的某種悲傷情緒,最終導致自我了斷的結果。
雖然不論是那種原因,都是我作為「飼主」的明確失職,但或許會讓這段期間不斷糾纏著我的痛苦減輕一點……嗎?我不知道。
我甚至分不清楚現在我所陷入的苦痛究竟是否是因為愛,還是比那更加錯綜複雜的情緒也不一定。
無時無刻,胸口都像是被爪子給硬生生刨開一樣,開綻著血肉模糊的洞口。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
這源自心底深處的折磨看似永遠沒有停止的一天。
◇
被解聘後的某天午後。
正當我在家裡空洞地躺著搜尋自我了斷的關鍵字時,搜尋網頁的置頂推薦欄中出現了熟悉的字樣。
「掙脫黑暗,讓貓尾福音成為你希望的光。」
後面寫了什麼根本來不及看。
突然理解了警察沒有上門來究竟是怎麼回事。
丟下手機,我從沙發上跳了起來,直直奔向房間裡面。
在雜物凌亂的房間裡東翻西找,終於在成堆的衣物中找到那張皺成一團的名片。
Fur-tune Tails Co., Ltd.
貓尾福音 股份有限公司
林 裕之
+XX-XX-XXXX-XXXX
然而。
順著上面的公司電話打過去以後,卻只從總機人員那邊得到了一個位於郊外的地址。
事不宜遲。
儘管電話裡的女性提到需要提前一個月預約。
我卻在根本沒有告知個人資訊的情況下掛斷電話,立刻透過以前出差所註冊的APP承租了附近的一輛轎車,驅車向著那間公司所在的方位而去。
◇
在導航顯示還有一分鐘即可抵達的同時。
我來到那棟座落在空曠草原上的巨大水泥立方體前。
靜謐的建築,在外觀上呈現多道簡潔的灰色直線,宛若在草地上佇立起一座座的墓碑並排。
陽光在外牆上照出連續對稱的陰影,讓人有種聯想到百葉窗般的錯覺。
我將車停在入口處前空曠的停車場。
寥寥無幾的四五輛車之中,一輛黑色搭配蒙特維多綠色的Rolls-Royce PHANTOM,在我眼角餘光中留下了醒目的印象。
「您好,請問是柚木先生嗎?林律師已經在裡面久候多時了,請往這邊走。」
玻璃自動門打開以後。
負責接待的人員不但對於我的突然到訪毫不意外,還周到地引領我向著建築物的深處走去。
灰色清水模所構成中性色調的過道裡,斜射進來的光線一道接著一道,形成有如琴鍵一樣交織的畫面。
只不過,踩踏在上面譜不出什麼動人的旋律,只聽得見自己心跳劇烈的鼓動而已。
「感謝您的蒞臨,柚木先生,我想我那天說過——你我的緣分不會就此終結,你說對吧?」
來到工業風格裝潢的辦公室以後,律師伸手示意著要我選個在辦公桌前的位置坐下。
而我則是等到帶路的櫃檯人員離開後,才緩緩對著眼前的男人開口。
「為什麼……會知道是我?」
「畢竟除了您之外,由我親自遞交名片的客戶均已蒞臨過本公司。所以會撥打那支專線的,自然也只會是您了。」
「告訴我關於栗子……不對,青森小姐的事情……無論多小的事情都可以,拜託你了!」
「用不著那麼急躁,這邊請坐,若您不介意的話就由我來為您釐清現況。」
有求於人的我,在這種時候也只能乖乖地聽話照做。
「首先,請允許我向您致以歉意。由於公司所簽訂的合約,我們有義務保護委託人的個人隱私,因此我無法輕易透露任何有關青森小姐的信息。」
「……我在來的路上也有想過這個可能性,但在人已經不在的情況下,既然你提到輕易……我想應該有可以談的價格吧?這點訊息應該不用做到過度保護吧?」
「事實上,這的確不是需要過分保密的情報。對於發生在青森小姐身上的不幸,我們也深感遺憾。但是,柚木先生,請容我直言——」
律師推了推他那銀質的眼鏡。
「其實您來這裡的真正目的不是為了尋求真相,而是為了尋找緩解痛苦的方式。您其實早已心知肚明,真相唯一的寄託者——青森小姐已經不在,您所追尋的所謂真相,以現有的技術而言,無論從任何地方都是無法得知的。」
「……」
我對於他所說的話,連反對都沒有辦法反對出來。
我所糾結的重心——栗子墜樓前最後一刻的想法,在這個世上早已不存在證實的辦法。
「……難道、我這輩子、還是無法得知栗子她——」
認清這個現實的我,終究還是沮喪到抬不起肩膀。
「確實,我們無法得到直接的證據,但在我看來,接近事實真相的方法是有的。」
為什麼這傢伙要在帶給我絕望以後讓我重新燃起希望呢?
聽到這話的我抬起了頭,透過滿是指紋的鏡片,望向眼前看似變得和藹許多的律師。
「接近真相的——辦法?」
「正如您曾經推測的那樣——」
林律師一邊說著,一邊從檔案櫃出拿出一疊厚重的資料。
「我們公司致力於幫助在現代生活壓力下苦苦掙扎的人們,通過獸化手術來擺脫那些根深蒂固的煩惱與苦痛,以全新的身份去體驗這僅有一次的生命。最重要的是,我們會在每位客戶有生之年提供全方位的法律支持,以保障其自由不受限制的權利——」
在那疊資料裡面詳盡地介紹了可供獸化的動物類型、手術的施作方式以及預後,甚至連各種動物天生所擁有的性格、特性等優缺點都會詳加說明。
值得一提的是,所有動物的共通點就是,他們所懷抱的負面情緒遠遠低於人類。
至於生存方面的配套方案,依照個人能夠付出的金額多寡,甚至也有像是模擬樂園一樣的夢幻方案可供選擇。
「這頁詳列了有關雙親的具體細節。我們的基本原則是利用人工智慧生成技術,定期進行互動並分享生活照片。當然,如果有見面的需求,我們也有專門的同事負責扮演。」
根據林律師在我到來之前所準備好的企劃書。
不僅是為我量身打造,就連我未曾想到過的細項都規劃得盡善盡美。
而具體全部加總下來所需要的費用,不多不少,差不多是我所有銀行裡面積蓄的總和。
總地來說。
我所需要做的準備,就只有在公證簽字以後到場接受手術,僅此而已。
剩下的部分,貓尾福音這間公司便會無微不至地,連同我沒設想好的部分全權處理。
按照林律師的說法。
這確實是最能夠接近真相的方式。
越是貼近栗子的思維模型,就越能理解栗子究竟是怎麼想的。
於是,在將文件攜回審視了一個月後。
我終於下定決心,在公證人的見證下,簽署了這份得以讓我解脫的文件。
至於我所選的動物和毛色,當然與栗子的型態別無二致。
最後,在麻醉開始進行的同時。
我隱約聽見了醫護人員告知我律師來探望的消息。
因此,我努力維持著即將陷入昏睡的意識,想著最後至少要親自向律師答謝。
「對了,我需要向您告知。
經由驗屍報告確認,青森小姐並未處於懷孕狀態。
本來已經做過TNR的母貓當然是不可能懷孕的,她腹部的膨脹純粹是因為長期營養不良所導致的腹水積聚。
此外,您使用那被貓砂污染的樣本進行的檢驗,我該如何評價如此愚蠢的行為呢?
從目前的證據來看,青森小姐的逝世似乎只是一場意外,一場將牠誤認作為人類才會導致的意外。
我能想像得到您對此可能感到的自責。
但是,無需過於自責,一旦柚木先生您醒過來以後,便會從眾多疑慮中解脫,您將會發現世界以全新的面貌呈現在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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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春暖花開的季節裡悠悠醒轉。
嗯~陽光曬起來真是有夠舒服的。
全身的毛皮都變得暖烘烘的,未免也太讚了吧!
周遭到處都是鳥類的叫聲,隨時都有獵物可以玩簡直興奮到要漏尿了,爪子可真癢啊。
唷,真稀奇,居然會有向上噴出來的水!
有的時候人類還是值得讚許的嘛。
話又說回來,旁邊那一大群對著本大爺指指點點的雌人類是在幹嘛。
是被本大爺蓬鬆漂亮的毛皮給迷惑住了嗎?
趁本大爺現在心情好,可以勉強給妳們摸個一兩下,再等一下可就不一定了吶人類。
「喵啊——」
本大爺決定在長椅上大大地伸個懶腰。
那麼在眾目睽睽之下應該做些什麼才好呢——
嗯,總之先舔個蛋蛋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