６４＃校園小清新

　　「他是我隔壁班的一個男生，偶爾會來我們這裡作客。」

　　本來沒有想說這麼多的，礙於坦誠說出來才不會令人生疑，加上時予還在那邊軟磨硬泡，勢必就是要打探這個人的資訊，為此澄賢也給予了相應的防備措施——

　　如果時予聽了想聽的東西後，在那邊不高興或者耍什麼脾氣，澄賢會直接跟他斷絕往來。

　　因為……這很虧啊，他老實公開過往並不是為了自找麻煩，就像ＳＮＳ上的前任類型文章，告知從前感情經歷的本意並非是讓現任去惡意揣度前任，純粹是想得到信任的表現。

　　畢竟有些人會怕對象的「閱歷」太豐富，或者自己根本是魚缸裡的一條魚，所以坦白者願意如實供出一切，但請聆聽者別無中生有，惹出各種不必要的麻煩。

　　時予聽到這明晃晃的威脅頓了頓，他不確定本身的醋勁能否控制，卻能確定澄賢是有底氣這麼提的，思來想去，為免夜長夢多，終是硬著頭皮跟澄賢做下了這個約定。

　　於是，得到籌碼的澄賢便對這段往事長話短說，沒為什麼，唯一能說的便是故事也沒多長，十幾分鐘就能說完的事情。

　　這個男生的介紹如開頭所說，是別班的，原本是跟澄賢座位旁邊的人認識，後續藉著共同朋友群才產生交集，真正對對方動心是在二下的時候。

　　「不過我起初蠻討厭他的啦，哈哈。」說到這裡，一樣就像回味黑歷史，澄賢摩娑著脖頸稀釋湧上的尷尬，「他的個性挺糟糕的。」

　　以下把那個人代稱為Ａ，澄賢先設置好角色名稱後，大約說明了一會，其中一直在考慮要不要提到對方外貌，最後輕描淡寫說了個普通以消除疑心，才到話裡提及的事。

　　Ａ的性格有點像從前的時予，講話討人厭，可比起時予是無差別攻擊，Ａ是在對方的雷區上反覆橫跳，搞得人家生氣還要說對方開不起玩笑的人，理應是澄賢看不上的。

　　「那你為什麼，喜歡他？」

　　這樣聽來，壓根就不是個好人啊，他到底哪裡好，時予怒氣值蹭蹭往上漲的功夫間，面色也變得陰暗，斷續的咬字甚是在提防這個人究竟是在哪有讓澄賢傾心的魅力。

　　「要認真講的話……」不予理會時予的壓抑，加上大學前的記憶仍足夠清晰，澄賢雖說給了一個抽象的答案，詞卻能達理，「算是一個精神支柱吧。」

　　這邊開始會有一點澄賢以為時予不知道的事情，因此他說得有些片面，總之這個Ａ，是在班上女生被霸凌、兩對情侶狂閃他、以及升學考的壓力中，一路陪他熬過來的一個存在。

　　有時班上又出了什麼霸凌事蹟，他忍不住會說可怕，不明事理的Ａ會問他可怕什麼，但最終還是會跟他說不要怕，反正那個鍋也不會掉到他頭上的話來轉移焦點。

　　就算是敷衍地應付他也罷。當時的澄賢真的很需要這些說詞穩住與日俱增的恐懼，加上後面情侶檔其中一對在一起了，導致那四個人越發不把自己放在眼底，也是Ａ會跟他排解個幾句。

　　除去社團之外，他待最久的地方依然是教室，多愁善感的年紀，再憋都是會忍不住陰陽怪氣一下，他沒有道明那兩對是同志情侶，可是聽Ａ說他們有異性沒人性依舊很好笑……

　　時予在一邊聽明白了，之所以說機緣巧合，就是由於Ａ在澄賢最需要的時候，給了他所需要的溫暖，這著實很難不喜歡上對方，常人之心難以忤逆。

　　話雖如此，直到澄賢認清他喜歡Ａ，是在準備考試的過程，他數學跟化學不好，常常算題算到一半卡死，剛好Ａ這兩科都特別好，儼然變成校園小清新劇碼。

　　「怎麼這麼簡單的題目都不會啊，手走開。」

　　說完，Ａ就搶過澄賢的題本，連帶拿過筆在上面塗塗畫畫，怕他不懂還把每一步都寫了出來，縱使字很醜，把書還回來時也很沒禮貌，可難題終究是解了。

　　往後上課時，澄賢偶爾會望著出格的字體出神，自此之後，這種解題片段便逐步充斥他的生活，習慣成自然，他會期待Ａ能像往常一樣，解答他的疑惑。

　　而Ａ也從起初的冷言諷刺，後來可能懶得嗆了，一被他叫來就會慵懶地說，「你的問題真的是很多耶，趕快問一問啦。」

　　解題的過程從此變得愉快，澄賢的兩科水平也日益增進，甚至是到正式模擬考中，他要自行解出魔王題已經不是問題，數理不再是那會拉下他的巨獸。

　　Ａ也逐漸覺察到了這一點，某天午後他靠在窗檯旁看澄賢解題，恰好後者的座位被調去門旁，燦爛的陽光打在Ａ身後，連同那副笑容一起映入了澄賢的眼底。

　　「不錯啊，看來我還是很會教的嘛。」

　　明明是自吹自擂，澄賢的心臟仍然無法抑制地躁動，默默覺得Ａ笑得真好看。

　　然而，昔日一發覺到喜歡Ａ的瞬間，澄賢是有自覺的，Ａ不是同性戀，以後也不會是，所以這段單戀只能胎死腹中，他不想造成Ａ的任何負擔。

　　只是，要這樣就立刻疏離對方實在太無情了，並且他也做不到，因此澄賢任性了一回，就讓他喜歡Ａ到畢業吧，兩個人的志向不一樣，去的學校肯定是不同的。

　　做出這樣的決定後，澄賢就暗暗保有著這份情感，困住他的鳥籠實質上也是一個求生慾的體現，提醒他所該拿捏的分寸，他能在Ａ和眾人面前暫時放縱到哪裡。

　　只要把持住界線，就不會被捲進惡劣的制裁當中，更能好好隱藏住那萌發的情感，籠內的陰影恰好能藏匿住偷吃糖果的小孩，會平安無事的……

　　可是，俗話常說要淡忘感情的良藥是距離和時間，從意識到喜歡Ａ開始，心裡的牽掛就化不開了，何況Ａ三天兩頭就出現，澄賢對他的情愫只有更濃厚的份。

　　稱得上誇張的是，澄賢對Ａ的感情一度能讓他忽視班上的欺凌，言語間還會隱約透露出對Ａ的好感，差一點人就萬劫不復，澄賢理智回歸後大罵自己是瘋了。

　　思春期的魔力太過強大，再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會把持不住心動的軌跡，所幸這時換了位置，澄賢被分到教室內部去，即便Ａ找過來，也能控制住自身的思緒——

　　不過，這份暗戀卻在最後一次園遊會的那天，悉數膨脹到了最高點。

　　「那你要跟我一起逛嗎？」

　　終究是沒忍住，澄賢向那時落單的Ａ提出了一起逛園遊會的邀請，別說他現在對時予不冷不熱，該主動時他也是挺主動的。

　　Ａ並沒有拒絕，就陪著他一起逛著園遊會，途中沒有任何人打擾，一時間好像他合理霸佔了Ａ，澄賢在彼時只感受到無比的幸福，印象深刻到近期恰巧有兩次想起這件事。

　　忍耐已久的情意似潮水般湧上，帶著比以前成倍的思慕，澄賢能夠說是靠著對Ａ的愛情度過了高中那段艱辛的困苦時期，在指考裡奮力一搏——

　　雖然在那之前的畢業典禮中，他逃跑了。

　　「我那時候有一個預感，假如我不小心跟Ａ講到話，我一定會跟他告白。」

　　他篤定的笑裡帶著些遺憾，看在和大多人估計是最後一天見面，大家都會盡可能跟所有認識的人拍照，澄賢也不例外，等著陳樺從Ｕ大趕回來時，他要先跟其他人拍完。

　　但是，看到Ａ在那邊拍照、他班上的女生拉著他說就拍一張時，澄賢不曉得是被那個女生刺激到還是怎樣，分明她和Ａ也沒半點曖昧關係，他卻速速地衝出了會場。

　　腦中只想著趕快逃離，還好沒多久陳樺就來了，得以讓他順勢走得越遠越好，無奈在當天晚上，他仍舊被Ａ的訊息給抓住了。

　　「欸，我在等你來拍照欸，居然沒有來找我。」

　　「忘了，哈哈，抱歉啦。」澄賢回得很馬虎，畢竟他巴不得趕快關掉聊天室，並且在「抱歉啦」後面，應該還要有幾個字——

　　抱歉啦，我喜歡上你了，所以我不能找你拍照，因為我已經不能正常看待我們之間的關係了。

　　回覆完手機一扔，以一個晚上的淚水為代價，澄賢無聲地和Ａ告別著，祝他鵬程萬里，前程幸福，然後找到他喜歡的人，那個能被正當愛著的女孩子。

　　誰叫自己要喜歡上一個沒有結果的人呢，一切都是咎由自取，也因此澄賢不會把這段過往加諸在往昔的傷痛上，Ａ始終和他如今的情況毫無瓜葛，有沒有喜歡他都一樣。

　　「就這樣囉。」

　　拿出手機看了看，十四分鐘，沒想到還交代得蠻快的，澄賢心裡想著。

　　都快兩年了，他對這件事釋懷得很快，本就很清楚是一條死路，這種情況連鑽牛角尖都鑽不了，現下能坦蕩地說出全部，似乎也代表著一定程度上沒這麼嚴重。

　　頂多，就有點刺刺的，心裡的度量衡轉了轉，大概就被針戳個幾下吧，但身旁的人可不瞭解他心底是怎麼在想，光想著自己又弄痛了一次男孩。

　　「對不起，我不該問的。」

　　時予耷拉下臉，滿是歉疚，他其實從澄賢說出Ａ是異性戀時就警覺到一點，從硬要澄賢把這些說出來的那一刻，就不僅沒有理會對方的心情，也根本是在變相傷害他。

　　從聆聽者的角度完全不認為這是個好回憶，時予越是確信，心裡的罪惡感就越發深切。

　　「沒事沒事。」澄賢無所謂地擺擺手，他並不後悔有來這麼一遭。

　　大家不是都說人生至少要來一次奮不顧身的愛嗎？他覺得這句話就能用在這了，成功跨越性別的範疇，真誠熱情地去深深喜歡過一個人，不去在意結局是好是壞。

　　「你要是覺得虧欠我，待會就請我吃消夜吧。」他戳了戳時予的手臂，除了撈他一波，也盡可能表達出毫不在意，「而且你也要告訴我你過往的感情史哦，人要互相嘛。」

　　「我沒有前任也沒有喜歡過誰。」奈何還對自身的蠢置氣著，時予轉過臉來說話時帶了點情緒化，「我第一個喜歡的人就是你。」

　　……

　　澄賢扁住嘴扁了很久，好不容易收斂起被撩的反應，只剩臉跟心臟這兩個不聽話的，請不要把自白說得像告白一樣好嗎，搞得跟表忠心似的，這球差點沒把澄賢砸死。

　　「總之，Ａ沒有什麼參考價值，你千萬別試圖去模仿他。」他難為情地又把目光放去樹上，右手在空中胡亂比劃。

　　「那你到底喜歡怎麼樣的人？」

　　辨別不出時予是用何種心態在追問他，不如說一聽到這個問題，澄賢本能地就陷入思考，他在想要怎麼從他的理想型中揀選出重點，沉思了好一陣。

　　「我喜歡……說下次帶著我去哪裡或吃什麼，然後就真的會帶我去做到這些的人。」

　　絕對是那個吧。和時予記得他的話有著類似，澄賢交扣手指放在腿上，他即使外在條件有個人標準，但主要還是在能不能對他上心。

　　澄賢自認對愛情是有頗多想像的，可是他討厭被畫大餅，伊傑他們以後才會跟時予說，澄賢的大雷點是不要和他說以後要怎樣或去幹嘛，到頭來卻都沒做到。

　　有些人會認為說這只是場面話，說說而已哪需要理會，那就不要說啊，包含他在內的另一群人眼中將其等同視作成生殺大題，講了不想去做或做不到就閉嘴吧，言而無信只會讓人扣分。

　　他會這麼偏激地去想老實說沒多大原因，一方面是這世界本來就沒給他什麼希望，再幾秒就要讓他受難了，其次是另一半既然是停留在他腦海中的念想，自然是把這個人塑造成理想囉。

　　「簡單來講就說到做到的人吧。」「嗯、對。」

　　雖然，時予的一語道破過於直白，把他浪漫的憧憬弄得完全沒氣氛了，澄賢回得很是無言，不過這也算是給了時予一個目標，好讓他信誓旦旦地對男孩許下誓言——

　　「我會做到的。」

　　懇切的言詞傳來，澄賢不自覺看了一眼時予，只見他正認真地凝視著自己，眼底的光沒有雜質。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後，這一次，澄賢照樣先別過了頭，可眼下他的作為並非全是赧然，是抱持著和時予相同的態度，細細品味著話裡包藏的真心。

　　應該還算……能暫時相信吧？想起那個抱枕，他回顧著時予過去的行徑，尚在猶豫是否要接受這純摯的心意時，餘光忽然瞥見有兩個人影朝他們靠近，顧不得思量便站起了身。

　　「等下等下，有人來了。」

　　他隨即拉著時予往大樓後方走，即便他倆又沒幹嘛，時予也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卻由此能見澄賢把這趟出行實切地看成一場約會，擔憂會被經過的路人察覺到不妥。

　　對方是從兩人來的方向來的，他們原本位居高處，足以看到較遠的地方，現今位置對調，換他們處於低處，站在連接到學生餐廳、再來就連到宿舍那條河旁的小路。

　　突來的插曲使得時予腦袋轉不過來，眼觀澄賢貌似想觀察局面後再作行動，他低頭瞧著本人因為急而緊抓著自己手腕的手，對此隱隱感到雀躍，殊不知澄賢看清來者真面目時只覺得心臟發涼。

　　當初在藝術學院幽會的那對情侶，再次現身在了他的面前，剎那間就像回到那晚，兩人幸福牽手的模樣刺眼得彷彿打翻了醋跟妒，酸澀狠狠擰住他的胸口。

　　再接下來聽見他們對話的當下，澄賢實屬是笑了，而且，也真的只能笑了。



６４．ＥＮＤ



【作者後記】

時予真的很會撩
這直球看到我自己寫文時都心動了
一發一發地打在澄賢的心上啊

澄賢的過往好在有Ａ的存在
雖然結果不盡人意
但也是還好Ａ有一定程度上保護住澄賢
才可以把他交給時予愛吧（靠北）

另外一直有在故事裡提醒待會就要出事了
結果是這對當初閃瞎澄賢的情侶再度現身
不知道又會發生什麼事情呢（這一次可是有時予在旁邊唷）

下一次見面是禮拜三
大家光棍節快樂ㄏㄏㄏㄏＸＤ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