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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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11-10
「羽族鶴蘭,協助九闈赤鴆治理封郡有功,性情溫潤賢良,體恤民心,明哲明理,遂得舉薦,賜九闈之名丹鶴,欽此!」「謝陛下隆恩。」

就在冊封大典告一段落時,藍鵲站了出來

「陛下,臣要舉報奸臣四大重罪,此人身分尊貴,臣不敢貿然行事,今日文武百官盡在,請陛下做主!」

「說。」

「稟陛下,此人正是九闈白鴞!
罪一,刺殺九闈:三月廿五酉時,臣自明鏡局返回府邸時被陰陽寺本院二弟子凇與其隨從襲擊……」

說著她拉開衣領,白皙的皮膚上,那一道心上的棕色疤痕異常令人心疼

「此人出手招招致命,目的乃是取臣的性命……」

這時紫鷴也站了出來

「臣可以為證,四月四日,白鴞請臣前去白鴞府出診,其二師姊身上有的多處不致命傷痕,傷痕細長,頭尾淺,中間深,乃藍鵲閣下的武器鐵扇所造成,經臣鑑定,其身上多處皆為藍鵲閣下反抗造成的傷勢;四月初一戌時,臣在府上廣茗堂遇刺克襲擊,幸得黛雉閣下聽聞風聲出手相救,同時此人也造成黛雉閣下重傷險死,兩起案件皆有診單為證。」

「稟陛下……」藍鵲接著說道,「該刺客遭制伏後服毒自盡,送至明鏡局交由仵作剖驗,在其身上搜出陰陽寺通行符。」

她頓了頓,確認青鷹要再等等候繼續說道

「罪二,偽造軍令,罪三,私通外敵。」

青鷹站了出來,「六年前,我等虹隼軍在北境抗敵,由於軍情洩漏導致十萬大軍被困葬花嶺,又因求援軍報遭到竊取調換以致兵部派兵不及,十萬大軍葬身高原之上,七州遭到攻陷,影響範圍包含東北、北原、西北等三十六州遭影響,兵損高達三十萬人,有書信往來六十餘封,書簡紀錄二十餘本為證!」

「罪四,侵害幼女,人證兩人,一人十五周歲,一人七周歲,前者遭到侵害已有五個月身孕,仍被困於白鴞府中,後者僥倖逃脫,經查驗為虹隼軍遺族,目前由臣收留,兩者皆有紫鷴診單為證。」

「此四項重罪,情節惡劣,罪證確鑿,人證物證皆在,請陛下明察,為所有受害含冤之人做主!」

「陛下!臣也有事相告!」「住口!」此時的皇帝早就是在盛怒之下,根本聽不得白鴞吐出的任何一個字,白鴞也是被逼急了

「我與藍鵲乃同母異父的兄妹,與赤鴆乃同父異母的兄弟,我是秧禾紅杏出牆與淵紋生下的私生子!我是妳兄長,妳有違人倫!」

「一派胡言!」赤鴆喝斥道,「我父親是朝廷命官,飽讀詩書,滿腹經綸,與我母親琴瑟和鳴多年,從未有過私德不潔的傳聞!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當著滿朝文武欺瞞聖上,血口噴人!」

此時的銀鴉也完全放鬆了下來,畢竟現在白鴞在抖出他買兇刺殺紫鷴的事也不會有人相信了

「來人,把白鴞給我拿下!」

白鴞見狀三兩下擊退了圍上來的禁軍,眾人也第一次看見了白鴞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三步仙,白綢在空中飛舞遮掩身形,可惜,在場有藍鵲、青鷹、黛雉一眾高手,他就是頭麒麟都只有認命的份

最後藍鵲借了金烏夫人的一把扇子扔上去將準備師法逃離的白鴞擊落,最後由遠親自押送至大理寺

這一切結束後,眾人高高興興地來到紫鷴府舉行慶功宴

赤鴆突然想到一件事,「傍晚白鴞府就會被抄了吧?小凌怎麼辦?」「我還沒這麼冷血呢,冊封大典開始前就讓紅玉把她帶過來了。」

眾人就著方才發生的事聊著,倒是今日的主角丹鶴從頭到尾不發一語埋頭猛吃

「表哥,說說話。」

丹鶴無奈的笑了笑,「我壓根沒搞懂剛才發生的事啊,況且我一個窮鄉僻壤來的土著,第一次見著如此精緻美味的菜餚,想停是想停,但我手不聽話。」

他和赤鴆的性子實在差太多了,這讓所有人都不禁懷疑這兩人到底有沒有血緣關係,不過總體來說大家都是挺歡迎丹鶴的,丹鶴目前也打算暫住在青鷹府

比竟令人意外的是青鷹竟然的願意讓夫家人住在自己的府邸

「有人陪赤鴆說說話也是挺好的。」「說的好像妳不願意和我說話似的……」

這時宮裡派人來請藍鵲進宮

藍鵲嘆了口氣,她一點兒也不想去,直接把使者晾在一邊,反正也沒有皇帝的詔令,她想怎麼處就怎麼處,別人管不了

這是眾人都感想而不敢為的事,不過很快眾人就繼續喝酒吃飯聊天,一直到夜半三更眾人才各自分別,各回各家

出於禮貌,丹鶴打算去姨母的府上拜訪,赤鴆便讓青鷹先回府休息,自己跟丹鶴去就行了

「回去早點兒休息。」說著他輕輕撫了青鷹的臉,青鷹隱約覺得哪裡不對,卻還是硬被赤鴆推上馬車,無奈只能先回府

本來淵紋聽了赤鴆今日這麼一說,對他算是完全放下了戒心,本想叫他進去寬慰寬慰,叫進去後,赤鴆便攤牌了

「藍鵲跟我說過了……我都知道了。」

二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你不是人。」「鎮兒……」

「我不是指你命人殺了白鴞這件事!為什麼要屠了藍鵲全家?你這不就是敢做不敢當嗎?秧禾夫人就算了,你殺血燕閣下做什麼?你栽贓七爺八爺一家做什麼?這些也都算了,我娘呢?!」

他爆起將父親摁在書櫃上

「我娘做錯了什麼?!」淵紋忍不住摑了他一巴掌,「你個逆子竟敢打我!」「你就是我親爹!都是敗類!」兩人扭打在一快,外頭的下人聽見裏頭的動靜衝進來把兩人拉開

「少爺,少爺您冷靜點!」「老爺!」

朱鸝很快也趕了過來,看著兒子臉上的傷痕,這時淵紋掙脫下人的束縛,抽了一旁的畫卷,直往母子倆身上抽下,赤鴆逮住空隙反手奪過畫卷用腿鞭抽父親膝後將他摁倒,這些年青鷹也是交了他一些東西的

「你竟敢打我娘……」

「赤鴆,住手。」伴隨著溫柔呼喚聲打入腦海的還有一個溫暖的懷抱,他愣了好一會,回過頭,是青鷹

「沒必要為這種東西犯下殺孽。」

她將赤鴆帶離,也因為擔心婆母的安危把她也一起接回自己府上

回府後她先是打發赤鴆去休息,又讓丹鶴去陪珮兒玩,隨後領著婆母來到自己書房

「人書房裡掛的都是字畫,妳卦的竟然是疆域圖……」「我還有沙盤呢,本來是放那個桌上,只是這陣子雜事多就先收起來,拿桌子來堆東西。」

「我真是看不下去了,妳好歹整理一下吧?東西要是撒了怎麼辦?」說著朱鸝便上手整理

「石楠,泡茶。」「好的將軍。」「妳府上人也叫妳將軍啊?」「畢竟是從軍營帶過來了,也沒改她們的口。」

其實二十年前朱鸝根本沒有被毒啞,她見過的毒物怕不是比赤鴆還多,怎麼可能被淵紋這麼坑了?

不過這二十多年來她也只能跟青鷹說說話了,沒人知道赤鴆把青鷹救回來時她有多高興,憋了十幾年終於有個人能說說話了

「唉……當時挺心疼妳的……」青鷹笑了笑,「您也是相當不容易啊,憋十年不說話,我鐵定是做不到。」朱鸝看向窗外,「若妳娘隨時都可能殺了妳,妳卻必須與她同住……」青鷹嘆了口氣,「我明白了。」

這時外頭傳來石楠的尖叫聲,青鷹來到外頭察看,只見赤鴆一臉陰沉地站在門外,不知為何,今日看見赤鴆一副要把父親枉死裡打的樣子,她突然有點害怕

「娘……您……」

「鎮兒,娘不是惡意要騙你的。」「您是一直都能說話嗎?」「是,鎮兒,娘不是故……」「我知道。」

他隨後轉向青鷹,「我去趟大理寺。」「我……我陪你去?」赤鴆搖搖頭「我自己去就行了,「赤鴆?」

「別擔心,有妳呢。」

這話聽的朱鸝是一頭霧水,青鷹卻心領神會,唸了大驚小怪的石楠幾句後便放赤鴆走了

來到大理寺,藍鵲已經在這裡等著了

「只妳一人?」「家醜不可外揚。」

兩人的腳步聲迴盪在幽長的廊道裡,這裡比赤鴆想的要冷得多

「這裡本來就是怨氣重的地方啊,雖說我羽族法治嚴明,但真要說沒有冤獄我是不信的,就連我自己都對一些經手案子的判決抱有遲疑。」

「什麼意思?」「有些人我看著,真不像兇手,證據也有破綻,但礙於民意、礙於多數證據,還是只能給予能滿足民意的最輕判罰。」

兩人又陷沉默,走著,兩人來到了最底層的盡頭,那有一黑色石材雕鑿的門,進去之前,藍鵲給了赤鴆一顆綠色的糖

「晚點含進嘴裡,壓在舌下,不小心吞了就離開,千萬不要咬碎。」

開門進去,中央是個由細柱支撐的桃木平台,白鴞就被關押在那座平台上,下方是湍急的黑水構成的漩渦,玄色穹頂上雕鑿著無數神像,神鬼仙妖,應有盡有,紫氣隨著漩渦升騰,有如一條龍盤踞在頂部,

白鴞被無數條粗實的鍛鐵鎖鍊捆著,那些鎖鏈的末端就由穹頂上的神像拴著,所有的法器對準中間的平台

隨著兩人走上前,漩渦中也浮出石片搭成橋,這時赤鴆發現自己口中的糖已經化了個乾淨,拉住藍鵲問這糖是幹什麼用的

「單純是顆糖,沒什麼。」

她輕蔑一笑,赤鴆這傢伙是真的好騙,兩人站到白鴞面前,這還是兄妹三人相認後第一次好好談話,也許也是最後一次

「你就說,我冤枉你沒有?」

藍鵲坐上一個飄過來的石片,赤鴆見狀也找了一枚石片坐上去

「是不是每件事情都是貨真價實存在的?」

白鴞垂下視線

「小凌呢?」「紫鷴照看著,不必擔心。」「她知道我發生的事嗎?」

赤鴆看起來相當不耐煩,「她與你的感情如此深厚,知道這件事不等於要了她的命?我們還沒有冷血到這種程度。」

「你們應該知道這麼處理我的下場,我二師姊和三師兄都在,你們可以找他們坐替罪羊。」

藍鵲搖搖頭,「這樣就不會達到青鷹想要的效果了。」「她要什麼?」「將江湖人士一網打盡。」

白鴞輕輕一蹬,用鎖鏈給自己編了個吊床

「不可能的,江湖上有太多奇招祕式,就是有十萬個妳都不見得打得過。」

「誰說只有武術能打敗武術?拾捌院就是我滅的,靠的就是一點毒。」

「好……」白鴞依舊不以為意,「沒關係,這招總有失靈的時候。」

「你是指對靈狐和蟲族嗎?我已經研製出了對蟲族特效的劇毒,靈狐就更好辦了。」

這話也是聽的藍鵲有點後怕,不過赤鴆口中的靈狐,不出意外指的應該就是賽祁,銀先生的身分應該還是保密的,近些日子還是讓他避一避的好

「對了赤鴆。」「嗯?」「孩子怎麼辦?畢竟是我們兩個的血親。」

其實兩人都挺想要這個孩子的,藍鵲就是覺得養了溫雲後挺好玩的,想再養一個,赤鴆單純是想要個女兒但又捨不得青鷹受苦

「你們倆真是自私到極點的人……尤其是妳……」

「別這麼說,我這短時間下來把溫雲養得白白胖胖,看著挺好的……」隨後她轉向赤鴆,「這樣好了,是女孩兒就你養,男孩兒就我養。」「行。」

「對了白鴞,你也順道把你那三步仙記下來,看最後誰養了你的孩子就給誰,如何?」

「你們別欺人太甚!」「這許是唯一能讓你的孩子記得你的方法了。」

白鴞搖頭,「這我絕對不會同意。」

「沒關係,你最終會有三個下場,第一,你的孩子會記得,自己學得這套武功成自父親,父親曾是江湖上名赫天下的大俠;第二,父親因為重罪被判死,他是罪人的孩子;第三,被小凌一個半大孩子帶著養大,一輩子流離失所,你自己選。」

看樣子對話是持續不下去了

離開後,藍鵲問赤鴆接下來該怎麼辦,她也知道赤鴆一向看重家人,如今該怎麼面對他父親也是一個大問題

「秉公處理。」

「你打算大義滅親?」「我本來想著,要是他願意認錯就向妳求情……」「看樣子沒有?」「他甚至想對我母親動手,就這種敗類我為何要原諒他?」

分別前,赤鴆問藍鵲還有沒有剛才那種糖,那種綠色的糖有種淡淡的茶香,青鷹應該會喜歡

藍鵲向他拋出一個錫盒,「告辭。」

回到府上後藍鵲便直接去了別院,她想好好休息一陣子處理自己的「家事」,她將手撐在浴池邊

「請問閣下還有哪不舒服?」領頭的侍女俯下身問道,藍鵲只是揮揮手讓她離開,今天發生的事也太糟心了

當眾這麼對白鴞,她自己心裡對小凌挺過意不去,她本以為自己早已經把心中的情感封存在那坐宅邸裡,可每次內疚都猝不及防的襲上,不停的糾纏著她

我終究是做不到父皇那般果決嗎……

她知道自己的婦人之仁遲早會礙事,但也不知該怎麼處理,想著,她感到有些犯困,便起身更衣回房就寢

「藍鵲閣下~」溫雲自己黏了上來,藍鵲有些意外,這傢伙不該在這裡的,她看旁邊范無咎一臉心虛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你自己帶來的你自己顧著。」

說著就把一大一小兩人攆了出去,留下謝必安,「閣下,您沒事吧?」「沒事,心情有點不好。」

「閣下,您生辰近了,有沒有什麼安排?」「還有一個月呢,哪裡近了……」

這時他突然想到一件事,「今年的素馨花送到了沒有?」「我晚點去查查。」「明日再去吧。」她掏出自己的鐵扇把玩著

這時溫雲大哭著跑了進來,好在藍鵲即時把鐵扇拿走才沒傷著她

「妳哭什麼啊?」看她哭得如此歇斯底里,謝必安研判應該是被范無咎嚇哭了

「鬼故事什麼的?」藍鵲感到無語,這傢伙得是有多無聊才會沒事說鬼故事來嚇孩子

「沒事,都說是故事了,沒什麼好怕的。」溫雲抱的藍鵲更緊了,「鬼不會沒事抓妳這種毛丫頭的,與其在這裡瑟瑟發抖不如去睡覺。」「這樣祂不是更能逮住我嗎?」「妳在妳自己的夢裡是所向披靡的,只要妳覺得自己打得過那就真的打得過。」溫雲漸漸冷靜,但還是不想放手,藍鵲一臉無奈,攏了攏棉被

「我要睡了。」「那我呢?」

她背過身去,顯然沒有要理溫雲的意思,溫雲也厚臉皮的靠著藍鵲,現在道不是害怕了,而是覺得藍鵲身上有種好聞的味道

蘭卻沒過多久就睡熟了,謝必安見藍鵲睡熟,便拍拍溫雲的頭,「我在外頭,有什麼是可以出來找我。」溫雲點點頭,謝必安脫下一層外衣給溫雲蓋著,叮囑她千萬別吵藍鵲後輕輕闔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