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話 哀傷的薄雪

　　當我抵達現場時看見的是一片狼藉且大半倒塌的宅邸，大火與濃煙在四周擴散，在黑煙中兩個人影面對面朝向彼此。

　　一名銀色長髮的少女雙眼無神地站在瓦礫堆上，少女的身上有許多縫補的痕跡且強大的魔力外竄到四周，她的身上只穿著單薄的白色喪服彷彿剛從棺材內爬出來，我一眼就看出她是被稱為優娜的少女。

　　相反地法娜爾手持一把黑色的長刀立於瓦礫堆之下，她雙眼震憾地看著上方的優娜，兩人交集的視線中僅有法娜爾的震驚與悲傷，優娜的眼中似乎什麼也看不見。

　　「那真的是人嗎……」我愣在原地錯愕地看著前方的優娜。

　　在優娜身上我感覺不到生命力，只有龐大的魔力在四處流轉，那不是個活著的東西吧……思考至此我皺起了眉頭。然而一旁的伊菲莉亞卻興奮地開始大笑，她還扔下法杖朝著優娜的方向奔去。

　　「等等！」剎那間我伸手想拉住她。然而第一時間優娜回頭看向了伊菲莉亞——

　　「優娜！是媽媽！媽媽來找妳了！」伊菲莉亞興奮地笑著朝優那奔去。

　　然而優娜的雙眼無神還稍稍舉起手來，一道天星的光輝瞬間乍現而出，一炮劇烈的魔法當眾擊出朝著伊菲莉亞直擊而去，其威力命中時就會將人挫骨揚灰。

　　那一瞬間我的身體沒有展開行動，僅是看見天星的轟擊依然抵達伊菲莉亞的面前，然而伊菲莉亞根本來不及反應。

　　此刻一道黑影瞬間掠過扛起了伊菲莉亞閃過了天星的轟擊，轟擊閃落在宅邸時引起一陣大爆炸與地震，同時四周迴盪起無數的哀號聲與求救聲。

　　剛反應過來定睛一看是法娜爾救下了伊菲莉亞，但她同時用一罐迷藥將自己的母親迷暈了，而她對此絲毫沒有放在心上反而面色糾結地看著不遠處的優娜。

　　「妳為什麼要救她。」我漫步走上前來到法娜爾的身邊。

　　「我雖然討厭她，但她是優娜的母親，至少我不想妹妹死後還要背負弒親之罪。」法娜爾這時將伊菲莉亞放了下來，她起身與我站在一起面對優娜。

　　聽聞她的說詞後我被感佩服地看著她，一旁則跑來幾名騎士扛走了暈倒的愛耶利歐家家主，他們絲毫沒有感謝我們還徑直離開打算將爛攤子扔給我方。

　　看著眼前的優娜時我不禁咧嘴苦笑，看似是個美少女裡頭卻沒有靈魂與心智，只是個會戰鬥的血肉魁儡罷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當我們在互相瞪視時，我朝著一旁的法娜爾問道。

　　「我抵達現場時有人給優娜的遺骸餵了一罐奇怪的液體，剛灌下去優娜忽然就帶著龐大的魔力起來了……我也不是很清楚詳細情況。」法娜爾的眉頭深鎖，她緊握住長刀的手微微顫抖著。

　　我們剛說完話，眼前的優娜頭朝九十度歪了下去，彷彿折斷了頸椎用不合常理的角度凝望著我們。此刻法娜爾的手指變得非常緊繃，她輕咬嘴唇彷彿正對著該不該下手感到猶豫不決。

　　「如果妳無法下手就我來下手，這怪物必須在這裡消滅。」我持劍擺出架式面對優娜，架式中我開始把方才的星火轉換成平時用的火魔法為主。

　　至少對付眼前的怪物需要的不是速度與化解力，而是強大的力量打穿其防禦消滅她。做足準備之際法娜爾忽然用劍攔在我的身前，她雙眼堅定地開口：「不，這是我必須去做的事情，請讓我親手收拾她。」

　　看見此景我有些訝異的張開嘴巴，卻又不禁意地揚起嘴角笑了。

　　「沒問題，那就讓我來輔助妳吧。」我轉過劍杖，以持杖的姿態拿著它。

　　法娜爾點頭答覆後墊步上前，速度之快我的雙眼幾乎無法捕捉其身影，它猶如一道黑夜下的暗影直襲到優娜的面前——

　　「戰技．咒影劍。」法娜爾手中的黑色長刀無聲無息的一閃而下。

　　黑色劍光閃落於優娜身前，然而命中的瞬間一道天星的金光瞬間炸裂而出直吞沒法娜爾的身姿，強襲之下法娜爾後方的景色遭受一輪轟炸。劇烈地轟隆聲響徹之際宅邸景色崩裂，而法娜爾早已不再那裡。

　　轉瞬間法娜爾抵達了優娜的身後——而優娜的腦袋卻直轉九十度回去看著法娜爾，剎那間法娜爾的神色變的十分驚恐。

　　「火流槍。」我瞬間舉杖構成術式。同時間優娜的手反折過去對準了法娜爾，手中聚集天星光芒的瞬間我的火流槍穿出地面刺穿了她的手腕。命中之際優娜的魔法沒能立刻發動，轉瞬間法娜爾閃身一劍斬下。

　　黑色劍影下一雙左手掌飛了出去，優娜本來用於施放魔法的左手被斬下飛到了瓦礫堆之中。

　　法娜爾閃身一腳踢中優娜的腹部阻止她揮出右手施展魔法反擊，命中之際她順著力道退開，同時縮身將隱藏氣息躲到了無數瓦礫堆之中。

　　那時我清楚地看見優娜的左手被斬擊處逐漸發黑，一道黑色的陰影逐漸覆蓋優娜的左手，然而優娜卻絲毫不受影響地四處張望尋找法娜爾的身影。

　　眼看對方沒有理會我的打算，我便明白現在是攻擊的最佳時機。

　　「絕望地獄火！」我敲落法杖，隨即一道青色火流從地面竄出灼燒優娜的全身上下。

　　火流溶解血肉令優娜的肋骨流露在外，然而優娜卻感覺不到半點疼痛地轉頭盯著我，這時一道天星的光輝穿破火流朝我直射而來。我急忙閃身躲過，剛掠過身旁的天星轟擊飛越宅邸命中在遠處的鐘塔上，劇烈聲響響起時鐘塔倒塌而下，無數碎石更是在整個貴族區飛散。

　　此刻優娜逼近我的身前，她的身軀忽然間開始快速地再生，然而再生的部位越發不像是人類而朝著畸形的方向前進——同時她伸出的手又聚集了天星的光輝。

　　一道黑影隨即從優娜的身後跳出，法娜爾在冷月下高舉著漆黑的長刀，她的視線冰冷地向下望著優娜的遺骸。

　　「戰技．咒天劍。」劍影一斬而下將優娜的右手臂切下。

　　黑影快速擴散佔據了優娜的半邊身體，同時不完全的天星魔法於優娜身旁爆散開來。轟——！巨響之時法娜爾靠著速度飛越似的退開。在黑煙之鐘優娜的身影破爛不開，看著已經不像是個人了。

　　遺骸再生時手臂畸形如魔物的細肢，背後還長出了翅膀且臉部略為扭曲長出了第三雙眼睛，身上還流出了一些橘色的膿汁，當下她只有半邊的臉還維持原狀。

　　「好噁……」看見此狀我不禁打從心底感到反胃。

　　同時站在遠方的法娜爾眼中多了幾分絕望，她的面色陰暗如死灰且雙眼無神，此景對她來說究竟會有何種感想呢？當下我無法想像。

　　轉瞬間法娜爾直衝而上，她不發一語的來到優娜的背後一劍突刺而上，劍鋒直穿優娜的心臟後一道黑影閃開令優娜的動作暫停了一瞬間——隨即法娜爾闔上雙眼轉過刀鋒向上斬去。

　　膿汁噴散之際優娜的胸口至頭頂被斬裂開來，法娜爾面色緊繃且緊閉雙眼地忍耐，在優娜受傷卻扭身要反擊之際她閃身退開。此刻我直衝而上甩過劍杖，火炎與鮮血纏繞上劍身朝著優娜的身體一斬而下。

　　「戰技．血腥瑪麗！」血影閃落而下，化為一抹紅月。

　　一時間膿汁四處噴散，優娜的背脊與翅膀被斬斷且身體歪曲開來逐漸有變成動物骨架的趨勢。下一瞬間優娜的腰反折變成上半身面對我，她明明全身破破爛爛地卻用完好的半邊臉凝望著我。

　　一道天星的閃光在我眼前崩散，轟擊令人轉瞬間什麼也看不見，意識道的時候身體飛了出去摔倒於瓦礫之上。

　　口中吐出了不少鮮血，預料之外的奇襲令我沒有足夠的時間閃避，當下我感覺有內臟出血了。不得已之下我做起身子用手摀著出血處開始治療，抬頭一看優娜還正一邊再生一邊朝我走來。

　　看著她不斷再生的樣子我備感疑惑……這貨難道用普通的劍擊殺不死嗎？

　　此刻法娜爾閃出擋在我面前，她舉劍面對優娜並將我保護在身後，同時間她開口喊道：

　　「別死啊！趕快治療自己。」法娜爾的語氣相當沉重。

　　而我看著她的背影下一道月光照射在優娜的頭上與法娜爾的正面處，此時此刻我就像是坐在舞台劇第一排席位的觀眾看著一切在眼前發生，而我的腦內在思考該怎麼逆轉這個局面。

　　「法娜爾，要不要試試看用強大的魔法一口氣消滅她？」我緩緩起身時朝前方注視而去。

　　眼前除了崩毀的宅邸外還有燃燒起來的外街道，天上的雪不斷落下都沒能阻止大火燃燒，而異變到剩下半張臉還是人樣的優娜正漫步地朝我們靠近。眼前的法娜爾緊握著劍刃陷入沉思，眼下我們並沒有找出更好的辦法。

　　至少從我們剛剛發起的攻擊來看，因為優娜是死體因此法娜爾的即死咒對她無效，而我不拿出大魔法也無法一擊消滅她……這樣僵持下去不是辦法。

　　「沒事，我有辦法，我只希望妳能幫我控制住她八秒。」法娜爾忽然轉過長刀的刀鋒，她反拿著長刀背朝我開口要求。

　　「既然妳都那麼說了就行動吧。」我點頭答道。

　　這時我完全穩住身子走到了法娜爾身旁，優娜也隨之抬手準備開始使用魔法，而她從頭到尾用的都是同一招就證明了死屍化的她是不具操控魔法的智慧的。既然如此要控制她就是有法子的，想至此我舉起劍杖。

　　「七重之天將降於世，聖主的寓意傳達至此，為懺悔而生的監牢在此降臨，永遠牢獄！」

　　雖然不太會聖淵魔法，但也沒辦法了！

　　劍杖冒散出金色光輝，此刻一座金色監牢圍住了曾是優娜的怪物，大量的鎖鏈纏繞在優娜的身軀上將其牢牢捆住阻斷其行動，地面上飄起的光塵更是逐漸聚集化為鐐銬綑綁住其手腳。

　　術式構築完成之際怪物挪動身子想掙脫，然而她絲毫無法扯斷鎖鏈。當然，以我的魔力這牢籠並不能永久持續，因此只是個拖延手段，我現在還為此專注地持續輸送魔力而沒辦法施展其他魔法。

　　我往一旁轉眼便看見法娜爾一口氣用長刀捅穿自己的心臟，我睜大雙眼之計黑色的血從她的胸口流出，當她拔出長刀時長刀上沾染了一層純黑的薄光。定睛一看法娜爾心臟處的傷口已經癒合了，且黑光下她彷若長著翅膀與犄角。

　　「六日六時六分災難將至，只需花六秒奪取性命，此劍從死亡中誕生必將帶走一切美滿，戰技．必滅劍。」法娜爾說完後橫向一劍斬過。

　　一道黑影瞬間浮現於肉眼前，黑影是一條極細的斬擊並切割於怪物的腰際，劍影無聲且沒有半點劍壓。當法娜爾轉過劍刃將其收回腰繫之時，黑影消散，忽然間怪物的身體從腰影斬下處一分為二。

　　怪物的身體直倒而下，本來活繃亂跳的怪物彷彿失去了靈魂般直倒於地面上攤著不動，甚至連再生沒有。與此同時我的魔法也從同樣的位置被一分為二，隨後魔力與術式快速消散，萬物瞬間歸於寧靜。

*

　　天上的雪花緩緩飄落，周遭的火炎不知何時熄滅了，只剩下我與法娜爾孤獨地站在雪中。朝前方一看——

　　優娜僅存的半邊臉龐，保持著寧靜地微笑離世，而法娜爾的視線焦點停留於上方。

　　我抬頭看去彷彿能看見一道薄影飄上了天，薄影中少女正露出微笑離去，對此我鬆了一口氣並對於大量消耗魔力和體力感到疲憊。

　　「妳這個被詛咒的怪物！都是妳優娜才會變成這樣！」忽然一聲怒吼從我們身後傳來。

　　我緩慢地轉過身子才發現伊菲莉亞帶著一群騎士回到了崩壞的宅邸上，一旁還圍繞著用來包圍我們的海爾赫爾軍團，他們紛紛瞪著站在廢墟之上的我與法娜爾。

　　面對自己母親的責罵法娜爾對此一聲不吭，她僅是在優娜的遺骸前跪了下來，同時伸手輕撫她的臉龐與頭髮。

　　「妳這個不該出生的怪物！要是妳死在腹中就好了！把我的女兒還給我啊怪物！」伊菲莉亞的嘶吼聲在雪天下迴響著。

　　然而法娜爾本人對此不為所動，她僅是緩慢地起身抬頭看著不斷飄落的雪花，她用手摸了幾下自己的脖子並舒展了雙手。

　　伊菲莉亞同時間不斷地咒罵，但她咒罵的同時卻哭花了臉，當士兵們包圍我們之時我轉眼還看見有許多人攜帶著採檢用的器材，彷彿是要回收怪物的遺骸加以改善般。

　　顯然皇室內部正在搞的東西是——不死又半魔物化的強大士兵，而優娜算是種失敗品。

　　但是更大的重點是我要突破這裡逃出去了，明明還沒調查到太多事情。

　　忽然間法娜爾用手拍了下我的肩膀，她平穩地露出微笑——

　　「讓我稱呼妳為夥伴吧，夥伴啊……我會留下來爭取時間對抗他們，妳想要的情報就去魔之山的高人那獲取吧——祝妳今後的目標會親手實現。」

　　法娜爾說完後拔出長刀擺出了戰鬥架式，當下我睜大了雙眼……她的意思是要我把她扔在這一個人跑。而我環顧周遭人多的不得了且並非全是雜魚，同時我魔力的殘餘量是無法打持久戰的。

　　我不禁無奈地苦笑。

　　「要活下來啊。」我望向她的側臉時用拳頭撞了她的肩膀。

　　「我盡力吧，大不了就去與優娜面對面抱怨我到底經歷了什麼。」法娜爾西校地回應，但我能從她的眼角看穿她的心思。

　　雖然非常悲傷與痛苦，但是現在有必須先面對的問題，無論如何都要強忍疼痛繼續前進。

　　看見她如此決意我便伸手接過掃帚，剛跳上去我便看見有魔法直襲而來——法娜爾閃身一劍斬散魔法後用笑容與我道別，隨後我便乘著掃帚朝遠方離去……只能遠遠地看著她在與數百人死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