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然後人魚公主走入了鏡之湖03

到了父親消失的過去。

明明應該是好不容易實現父親願望的解脫，但我卻不知道為何感覺內心被掏空了一樣。

跟蕭凡逃亡不同，一個斷腿的中年男子的離奇消失並沒有引發多少風波。

在醫院數次聯絡不上我的父親後，他們通知我去領回父親住院時的個人物品。

我現在才知道父親住院了。

在醫院，兩個整理父親床位的護士正在閒聊醫院內的事情。

感覺不是進去時候的我站在門旁等待。

「墨楊先生的東西可真少啊。」

「是啊，畢竟聽說他沒有其他的家人，跟唯一的兒子關係又不好。」

「但說實話，他兒子跟他關係不好可以理解，整天酗酒、不顧家庭，他兒子也是因為這樣才離家出走的吧。但是他畢竟已經癌症末期了，還是希望他最後至少和唯一的家人和解。」

癌症末期!?

我忍不住探出頭卻又害怕被發現趕緊縮回去。

幸好她們並未發現我。

另一個護士也嘆了口氣「事情不是這樣的。妳知道嗎?我之前就跟墨楊先生聊過這件事情，結果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哭呢，他說他明白他不是個好父親，他十分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但每次看到他的兒子卻又無法控制住自己，他想要去愛但卻已經做不到了，那乾脆讓他的兒子更加討厭自己、扮演一個令人厭惡的父親，這樣他兒子得知他的死訊時說不定還能鬆一口氣，這就是他最後能為他的孩子做的事情了。」

「...原來如此。好，這裡也收持乾淨了，去下一間房吧。」

我本能地在護士離開房間時躲了起來，看著她們遠離才敢進入病房內。

在父親原本的床位上擺著一個塑膠玩具盒。

那曾是我和墨荷裝寶藏的東西。

我打開了盒子，清楚地看見了我曾經刻在盒蓋背面的文字。

—於是，人魚公主失去了歌聲。

而盒子裡頭除了父親的證件和些許零錢外，一張四四方方的圖畫小心翼翼的疊在最底層。

那是我和墨荷曾經畫的理想的家。

他也還沒忘嗎?

不自覺地一滴眼淚落在畫上，我倉皇地擦乾淨。

一股遲來的後悔湧上了大腦。

摸了摸口袋。

太好了，詠的鑰匙還沒還回去。

我衝出了病院坐上前往化沫山的公車。

跌跌撞撞地翻過泥濘的山路，穿過螢光蝶編織的小徑，打開了前往鏡之湖的大門。

我將所有一切能想到的珍視之物都拋了進去。

「讓我回去!讓我回到過去啊!請讓我換回父親吧!」

我懊悔地大喊，但湖水卻沒有收下任何一個東西。

就如同當初緋葉時一樣。

「嗚、拜託，讓我回到過去吧!我後悔了，至少、至少請你讓我在他人生的最後陪在他身邊，他是我唯一的父親啊!」

我只能跪倒在地哭求。

但鏡之湖依舊不為所動，生命的代價是如此珍貴，甚至無法以另一個生命去交換。

畢竟這個世界沒有人可以取代任何人。

擅自將生命當作祭品的我罪無可赦，使用鏡之湖者最終都會失去一切珍視之物。

我踉踉蹌蹌地來到鏡之湖，然後在失去一切希望後又踉踉蹌蹌地離開。

「可惡啊!」

我將我的鑰匙用力地拋在了化沫山深處，要是我從沒有發現它就好了。

要是一切能重新開始就好了。

然後，暑假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