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夢醒重逢
本章節 2130 字
更新於: 2023-09-23
林靖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在這個夢裡，她的父母從不爭吵。家裡擺滿了書法比賽的獎盃，各個被擦得嶄新。她大一便斬獲金墨獎首獎，從此在書法界平步青雲。頒獎典禮上，她終於找到多年前寫那幅字畫的主人，可就在即將看輕那人相貌之時，濃霧瞬間遮蓋了視線。
等到恢復視力之後，她發現自己變成鏡上月，與一塵不染一同壯遊山川。一塵不染牽著她跳上小船，只在湖面留下淡淡漣漪。船夫慢慢搖著小船，悠悠晃到湖心。橘黃的天際在眼前展開，展現出落日的壯麗。
「總有一天，等我們在現實見面後，我會帶妳去這些地方，一個不漏。」，白玉在波光粼粼之中對蝴蝶許下承諾。
「一塵不染，我想見你。」林靖喃喃道。
一塵不染沒有回答，林靖卻發覺指尖牽著的紅線鬆開了。等她回過神，船上只餘她一人，與鬆垮懸在半空中的紅線。
她垂眸望進湖裡，看見渾身是傷的自己。那是真實世界的她，身上泊泊流著血，此時正驚惶失措地回望，就像是隻受驚的小兔子。
意識到自己身在虛假的這刻，世界倒轉，她自長夢中清醒。
沾染暗沉的天花板，潔白的床，刺鼻的消毒水味。
身體無比沉重，後腦杓仍在不時抽痛。
她發現自己只不過是從一個噩夢換到另一個噩夢罷了。
她想起染血的母親，還有被撕成一條條的布料，她竟在一夜之間失掉了一切。眼淚不受控制地溢出眼角，順著太陽穴淌下，最終在枕頭上留下濕潤的印子。
「難受的話就哭出來，哭完之後會好一點。」蘇老師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林靖吃力地轉動眼睛，發現蘇老師靜靜坐在床邊，似乎已經待在這裡很久。這是當然，此時此刻，她的父母沒有一位能來。
「我媽媽……」林靖試圖講話，卻只發出必須側耳傾聽的細微氣音。
「她傷得不深，警察研判是頭上的重擊才導致她的昏迷，應該很快也能醒過來。至於妳的父親正在接受調查，這部分其他人會處理。」蘇老師的回答並無法止住林靖不斷流出的眼淚，彷彿她的淚腺已經脫離自己的掌控。
林靖感覺到手上被塞了一盒衛生紙。「哭吧，沒關係的。」
這句話就像是扭開了被鎖緊的開關，林靖終於從抽抽噎噎轉為放聲大哭。她爬起身，想用紙巾接住一顆又一顆晶瑩的淚珠。蘇老師試圖伸手輕撫她的背，但伸到一半又收回，轉而按按鈕將病床調整為斜坐的角度。
「老師，對不起……」努力了這麼久，現在卻竹籃打水一場空。林靖不知道自己能怪誰，怪父親摧毀了她的作品？還是自己為了夢想向家裡說謊？又或者怪季老師為了陷害所打的那通電話？
現在這個結果是由許多人與許多的抉擇所導致，木已成舟，在怎麼樣都無法改變了。
蘇老師的手機在此時發出鈴響，打破令人窒息的寂靜。蘇老師猶豫地看著眼淚糊成一臉的林靖，拿起手機。「我出去接個電話。」
林靖也不知道打哪來的膽子，伸手抓住蘇老師的手臂。
男子也沒堅持起身，直接便接起了電話。「喂。」
儘管聽不見對面的聲音，但似乎是個頗尖銳的女音。
「是呀，托您的福，我在醫院處理爛攤子。」蘇老師的音調變得愉悅，但熟知蘇老師語調的林靖知道這完全是職業性假笑。「哦，妳說已經準備好了候補人選？不勞您費心，我的學生完全沒問題。」
電話那頭似乎激動了起來，而蘇老師眼中卻越發平靜，不被激起一絲波瀾。「最後警告妳，要是再對我的學生出手，我會送妳去吃牢飯。掛了。」
說掛就掛，亮著的手機螢幕很快便暗了下去。聽完對話內容，林靖不用猜也知道對面是季老師。
林靖鬆開手，頹然倒回床上。「其實她說得也沒錯，衣服已經沒了……」
距離比賽只剩下不到一個禮拜，就算現在全力趕工也沒辦法復刻出另一件漢服。
蘇老師伸手拉開窗簾，讓午後的陽光灑落昏暗的室內。
「等妳出院，我帶妳去見一些人，或許還有希望。」蘇老師坐回原位，表情多了一絲堅決。「我不會讓季無嵐再多傷害一個人。」
「老師，您和季老師之間……」聽見蘇老師這樣說，似乎季老師的無法無天已經不是第一次。
「她呀，只要任何事情不順她的意，就會使出非常狠辣的手段。」蘇老師望向窗外，眼神悠遠。「還記得小啾嗎？那是我和季老師大學時一起領養的貓。」
「但是小啾很調皮，所以季老師很快就不喜歡小啾，把牠丟給我一人照顧。本來這樣也還好，但有一次我出門辦事，小啾把季老師的名牌包抓壞了。」蘇老師搖搖頭。「我真不該只放他們兩個在家。」
「小啾……最後怎麼了？」
「等我回到家時，小啾已經沒了。」儘管蘇老師表情平淡，但要挖開舊日的傷疤仍帶給他心底一陣刺痛。「季老師把貓從二樓丟了出去，貓正巧落在車水馬龍的大馬路上。」
之後的事蘇老師沒再說，但林靖已經猜到了事情的結局。
此時的她終於明白，當初蘇老師說「沒有能力承擔生命」是什麼意思。
或許蘇老師也曾經有想要守護的東西，但直到愛貓去世，他才深深感到自己對於生命的無力。
「可是你救下了我。」林靖還記得身處絕境的她看見蘇老師時，還以為是天使下凡了。若蘇老師沒有出現，林靖恐怕不是只有輕微腦震盪這麼簡單。
蘇老師露出一抹淡笑。「是啊，還好當時有趕上。」
林靖忽然想起自己獲救的疑點。「老師是怎麼及時出現來救我的？」
她發現蘇老師好像總能在自己無助時現身，無論是大雨那天還是這次。
「因為我都聽到了。」
最後一塊拼圖因為這句話拼上，完整了林靖一直以來不敢證實的猜想。她不是沒想過這樣的可能性，卻因為這個巧合太像是奇蹟而不敢去查證。
視線忽然被淚水模糊，讓男子被籠罩在金色的光暈中。「……一塵不染？」
林靖感覺到一隻溫暖的手滑入她的指縫，牢牢扣住。
「嗯，我在這裡。」
在這個夢裡，她的父母從不爭吵。家裡擺滿了書法比賽的獎盃，各個被擦得嶄新。她大一便斬獲金墨獎首獎，從此在書法界平步青雲。頒獎典禮上，她終於找到多年前寫那幅字畫的主人，可就在即將看輕那人相貌之時，濃霧瞬間遮蓋了視線。
等到恢復視力之後，她發現自己變成鏡上月，與一塵不染一同壯遊山川。一塵不染牽著她跳上小船，只在湖面留下淡淡漣漪。船夫慢慢搖著小船，悠悠晃到湖心。橘黃的天際在眼前展開，展現出落日的壯麗。
「總有一天，等我們在現實見面後，我會帶妳去這些地方，一個不漏。」，白玉在波光粼粼之中對蝴蝶許下承諾。
「一塵不染，我想見你。」林靖喃喃道。
一塵不染沒有回答，林靖卻發覺指尖牽著的紅線鬆開了。等她回過神，船上只餘她一人，與鬆垮懸在半空中的紅線。
她垂眸望進湖裡，看見渾身是傷的自己。那是真實世界的她，身上泊泊流著血，此時正驚惶失措地回望，就像是隻受驚的小兔子。
意識到自己身在虛假的這刻，世界倒轉，她自長夢中清醒。
沾染暗沉的天花板，潔白的床，刺鼻的消毒水味。
身體無比沉重，後腦杓仍在不時抽痛。
她發現自己只不過是從一個噩夢換到另一個噩夢罷了。
她想起染血的母親，還有被撕成一條條的布料，她竟在一夜之間失掉了一切。眼淚不受控制地溢出眼角，順著太陽穴淌下，最終在枕頭上留下濕潤的印子。
「難受的話就哭出來，哭完之後會好一點。」蘇老師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林靖吃力地轉動眼睛，發現蘇老師靜靜坐在床邊，似乎已經待在這裡很久。這是當然，此時此刻，她的父母沒有一位能來。
「我媽媽……」林靖試圖講話，卻只發出必須側耳傾聽的細微氣音。
「她傷得不深，警察研判是頭上的重擊才導致她的昏迷，應該很快也能醒過來。至於妳的父親正在接受調查，這部分其他人會處理。」蘇老師的回答並無法止住林靖不斷流出的眼淚，彷彿她的淚腺已經脫離自己的掌控。
林靖感覺到手上被塞了一盒衛生紙。「哭吧，沒關係的。」
這句話就像是扭開了被鎖緊的開關，林靖終於從抽抽噎噎轉為放聲大哭。她爬起身，想用紙巾接住一顆又一顆晶瑩的淚珠。蘇老師試圖伸手輕撫她的背，但伸到一半又收回，轉而按按鈕將病床調整為斜坐的角度。
「老師，對不起……」努力了這麼久，現在卻竹籃打水一場空。林靖不知道自己能怪誰，怪父親摧毀了她的作品？還是自己為了夢想向家裡說謊？又或者怪季老師為了陷害所打的那通電話？
現在這個結果是由許多人與許多的抉擇所導致，木已成舟，在怎麼樣都無法改變了。
蘇老師的手機在此時發出鈴響，打破令人窒息的寂靜。蘇老師猶豫地看著眼淚糊成一臉的林靖，拿起手機。「我出去接個電話。」
林靖也不知道打哪來的膽子，伸手抓住蘇老師的手臂。
男子也沒堅持起身，直接便接起了電話。「喂。」
儘管聽不見對面的聲音，但似乎是個頗尖銳的女音。
「是呀，托您的福，我在醫院處理爛攤子。」蘇老師的音調變得愉悅，但熟知蘇老師語調的林靖知道這完全是職業性假笑。「哦，妳說已經準備好了候補人選？不勞您費心，我的學生完全沒問題。」
電話那頭似乎激動了起來，而蘇老師眼中卻越發平靜，不被激起一絲波瀾。「最後警告妳，要是再對我的學生出手，我會送妳去吃牢飯。掛了。」
說掛就掛，亮著的手機螢幕很快便暗了下去。聽完對話內容，林靖不用猜也知道對面是季老師。
林靖鬆開手，頹然倒回床上。「其實她說得也沒錯，衣服已經沒了……」
距離比賽只剩下不到一個禮拜，就算現在全力趕工也沒辦法復刻出另一件漢服。
蘇老師伸手拉開窗簾，讓午後的陽光灑落昏暗的室內。
「等妳出院，我帶妳去見一些人，或許還有希望。」蘇老師坐回原位，表情多了一絲堅決。「我不會讓季無嵐再多傷害一個人。」
「老師，您和季老師之間……」聽見蘇老師這樣說，似乎季老師的無法無天已經不是第一次。
「她呀，只要任何事情不順她的意，就會使出非常狠辣的手段。」蘇老師望向窗外，眼神悠遠。「還記得小啾嗎？那是我和季老師大學時一起領養的貓。」
「但是小啾很調皮，所以季老師很快就不喜歡小啾，把牠丟給我一人照顧。本來這樣也還好，但有一次我出門辦事，小啾把季老師的名牌包抓壞了。」蘇老師搖搖頭。「我真不該只放他們兩個在家。」
「小啾……最後怎麼了？」
「等我回到家時，小啾已經沒了。」儘管蘇老師表情平淡，但要挖開舊日的傷疤仍帶給他心底一陣刺痛。「季老師把貓從二樓丟了出去，貓正巧落在車水馬龍的大馬路上。」
之後的事蘇老師沒再說，但林靖已經猜到了事情的結局。
此時的她終於明白，當初蘇老師說「沒有能力承擔生命」是什麼意思。
或許蘇老師也曾經有想要守護的東西，但直到愛貓去世，他才深深感到自己對於生命的無力。
「可是你救下了我。」林靖還記得身處絕境的她看見蘇老師時，還以為是天使下凡了。若蘇老師沒有出現，林靖恐怕不是只有輕微腦震盪這麼簡單。
蘇老師露出一抹淡笑。「是啊，還好當時有趕上。」
林靖忽然想起自己獲救的疑點。「老師是怎麼及時出現來救我的？」
她發現蘇老師好像總能在自己無助時現身，無論是大雨那天還是這次。
「因為我都聽到了。」
最後一塊拼圖因為這句話拼上，完整了林靖一直以來不敢證實的猜想。她不是沒想過這樣的可能性，卻因為這個巧合太像是奇蹟而不敢去查證。
視線忽然被淚水模糊，讓男子被籠罩在金色的光暈中。「……一塵不染？」
林靖感覺到一隻溫暖的手滑入她的指縫，牢牢扣住。
「嗯，我在這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