４９＃練習校慶表演

　　如今快十二月了，加上寒流來襲，離開了暖氣的照拂，澄賢總認為自己會在冬天裡變成冰雕。

　　「同學你的早餐好囉～」

　　「謝謝～」

　　從長袖裡只探出食指跟拇指，接過早餐前，連從皮夾裡拿出來的硬幣都跟冰塊一樣冷。

　　太陽玩起捉迷藏，店外的天氣陰暗的很，澄賢經過行走的人群和騎著腳踏車的人，飛鳥們寧願都站在搖搖晃晃的樹枝上，也完全不想接觸冰冷的大地。

　　冷風迎面吹來，撲在人身上叫人心寒，所幸他目前唯一的慰藉，還有手裡一大袋早餐冒出的陣陣蒸氣，是買給室友們的。

　　這種天氣太容易發懶，就連澄賢起床的時間也跟著推遲了些，不料到自己肚子很餓時，都沒見到室友們要起床的樣子，只得自己先出來覓食。

　　踩著血糖過低而沉重的腳步，他的腳踏聲在宿舍樓蹦蹦響，就像攀爬山頂的登山客，朝思暮想的暖氣就在那裡等著他。

　　一推開門，溫暖的氣息便如願歡迎著自己，而在門後，伊傑已經坐起身來，頭髮蓬亂、睡眼惺忪。

　　「哦，醒了？」

　　澄賢見狀有些訝異，本以為回來還說不到這句話。

　　「剛醒。」伊傑抓著自己的後腦，說話的聲音細如蚊蠅。

　　將早餐放在房內的小桌子上後，澄賢拿走了自己的那份，坐到座椅上時一邊拉掉了餐盒上的橡皮筋，在大啖之前瞥了一下房裡死氣沉沉的情況。

　　「你們這樣的話，這段時間練習校慶表演都會很痛苦哦。」

　　從跟陳樺見面那晚後，園遊會表演就也跟著開始練習了，除了表演型社團，全校各系的大二也必須上去表演一段，由於還會有師長在下面打分數，實質意義上是場比賽。

　　表演內容是類似啦啦隊的振奮舞蹈，儘管每屆都沒人知道為什麼要跳這個，也沒人想去知道，但規定就是這樣。

　　而就算想要逃跑，學校園遊會偏就辦在禮拜六請不得假，要跑也只能跟班上的人協商，可其他人一看你不同生共死，人緣不好就等著被邊緣。

　　言而總之，用一句話來形容就是莫名其妙，縱使再萬般不想面對這種令人無言的東西，澄賢等人也只能乖乖認命。

　　然則，這練習才剛開始一天而已，房間裡就已是這種沒有生氣的模樣，估計會持續好一段時間吧，澄賢可想而知。

　　「啊，不要講那種東西了……」說到這個就傷心，原本還想躺回去的伊傑就這麼被這話給拍散了睡意，還是早點起床吧，雖然也不早了。

　　並且當他洗完臉從廁所出來時，還正好和早八回來的大武時予撞個正著。

　　「竟然睡到現在？」大武看到伊傑如今還衣衫不整的模樣，止不住驚嘆。

　　「對啊……」伊傑訕訕笑著。

　　即便自己沒有課，所以睡這麼久也沒差，可被大武挑高的音調一問，總還是覺得很尷尬。

　　「你們那間都是豬是不是啊，睡成這樣。」大武看都沒看，直接以偏概全吐槽著。

　　「沒有啦，澄賢早就醒了，就我們那三個還在睡而已。」

　　聽到這回答，大武沒多意外，應該說本來就會是這樣，因而就咋了咋舌，「嘖嘖……你們這樣晚上練習撐得住嗎？」

　　「我不知道……」伊傑意識恍惚地聳了聳肩，妄圖偷懶，「可能就在後面划水吧？」

　　「媽啦，一群廢物。」

　　嗆歸嗆，可在話中大武也打了哈欠，想必是因為頂著昨晚練習的疲憊，還得早起上課的緣故。

　　對照於一早看起來就精神渙散的兩個人，體力很好的時予看起來一點也沒有怎樣，不如說練習對他而言，就是晚上的體育課而已。

　　由於康樂們打算在園遊會前每天練習，所以這段時間大家會辛苦些，雖說不至於影響人的作息，卻依舊帶來了一定程度的負擔——

　　於是眾人最近的聊天內容，大多混雜著抱怨練習的大小事宜。

　　只不過抱怨的再多，諒誰也不敢不去練習，一到晚間八點，系上的人便陸陸續續現身在往體育館的路上，也是大多系所目前練習表演的場所。

　　「啊——到底為什麼要我們去這種奇怪的場合啦！」

　　一路上，哭天喊地的聲音不止，尤其出自伊傑的特別多，充分表現出他的抗拒。

　　看著「二三五」三人眾加入碎嘴行列，澄賢倒沒特別排斥這個，經過聯誼事件後，他的耐性被磨練了不少，何況這才第二天而已。

　　「但真的是不太了解，為什麼這種表演不找社團來就好，還要搞得跟比賽一樣呢……」

　　儘管如此，並不代表他不會有任何想法，看準時機見縫插針了一句。

　　他實在想不透，既然是啦啦隊舞，怎麼不擺在運動會，而是在園遊會，再者Ｕ大本身也有啦啦隊，是想要大家一起刺激現場的買氣是不是？

　　「我也不知道啊！」如果知道的話可能還會比較寬心些，伊傑不甘地回答著。

　　「哈哈……」

　　被他宣洩的不滿弄得只能乾笑，澄賢心裡暗自揣度著，其實比起其他人，他是覺得練習這事還好的那一人，累是固然累，但因為這個是大家的共同事務，有朋友陪同的話就比較能提起勁。

　　類似同舟共濟的觀念嗎？澄賢是不敢這麼說，他的初衷是哪怕事情再麻煩，那種令人煩躁的感覺也能由於彼此的陪伴，在身心靈上得到適當的緩解。

　　隨著前進的腳步，一旁的時予照例不加入喧鬧的談話，殊不知他的心思仍舊放在自己身上。

　　自上次跟陳樺打通關係後，時予就像是有個攻略機一樣，比起自己硬來，詢問陳樺關於澄賢的愛好才是正解，何況他真的太不懂澄賢的一切了。

　　目前的澄賢對他來講，就像是此時低垂的星幕，近在眼前卻抓不住任何碎片，又彷彿是風，總是從指縫間溜過，始終不願意讓人抓住。

　　不過，時予有發現一點，那就是他喜歡澄賢的原因，陳樺似乎誤解了他的意思。

　　兩個人都希望澄賢能真正開心，可陳樺的出發點是相處之間知道澄賢並不快樂，她似乎不知道澄賢會隨意逡巡這一點，問題在自己是經由這點才知道的……

　　怎麼說，陳樺肯定是把他當作藉助相同途徑得知，總歸時予不是沒有類似經驗，但主體那些仍然大多是他偶然跟意外撞見的，只是要解釋也很麻煩，所以他決定就含糊過去了。

　　而在其後，還有第二個歧異之處，即使時予想得出原因，就是澄賢的願望是找到了解自己的人，但陳樺似乎很堅持這個人一定要是男朋友。

　　她會這麼主張的原因很簡單，她希望這個人是澄賢可以獨佔的，免得再發生宏斌哲宇那種事，如果純粹是朋友就很難達到獨佔目的。

　　「反正，你得多讓澄賢知道你是認真的。」

　　澄賢防備心很重，光是前面那個晚上宣誓還不夠，即便他會換個方式跟你往來，但他估計會保持一定程度的戒心，陳樺把這句話說在前面，內心已經想出了澄賢保守的理由。

　　因為，縱使她嘴上喜歡把時予跟澄賢送作堆，但假設她是澄賢，她一樣不會相信時予會喜歡自己，畢竟原本也是認為時予是個超級鋼鐵大直男……

　　就算性向會隨著時間流動，現實也不是沒有漫畫裡那種為了一個人直變彎的可能，可還是那句話，澄賢不信這種好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只不過，能跟時予說到這些，陳樺著實是慶幸的，幸好，隱約還有那一點點對於幸福的希望，存在於澄賢的心底，才能形成如今這種戲劇化的走向。

　　他要是真完全放棄了，現在就不會有跟時予的這場對話了。

　　而且後來她還稱讚了時予一下，有勇無謀不是只會被念，官方認證澄賢真的不能用試探，否則他一定跟時予裝傻裝到底，儘管這件事要回到他推定時予是直男的思考點上。

　　何況，實際上有一點，陳樺只有酌量告訴時予，有替澄賢隱瞞一些真相，那就是告訴時予過去的主要目的，一是為了讓時予認清事實沒錯，第二就是為了自保。

　　假設太輕率就跟時予走上感情的道路，這世界上不乏許多以為自己直變彎的人跟同志在一起後，覺得這樣的生活不是自己要的、還是異性好，就直接把同志方甩開到一旁的事情發生。

　　這種事換成誰都不會想要遇到，而且這種分手方式只會傷害到同志方，陳樺之所以會多確認時予也是如此，澄賢的心已經是湖上的薄冰，不能再受到毀滅性的打擊。

　　「然後，盡量多陪陪他吧。」

　　因為一個人的時候，就很容易胡思亂想，特別是澄賢這種把事情都藏心底的，陳樺希望時予不要太在意澄賢說自己個性怎樣怎樣的，人本來就有矛盾的地方，只是大家矛盾的點不一樣而已。

　　能看穿澄賢的口是心非，這才是走到他心裡的不二法門，但陳樺自己都不見得能察覺出來，因此她也讓時予別太有壓力，這件事以後再說，先拉近距離才是重點。

　　運用文字掩飾過澄賢的個性變化，有一部份是被逼迫出來的事實，時予卻會時刻謹記在心底，澄賢有太多不得已的良善跟溫柔，實則是他最痛心難過之處。

　　來到了體育館，站上把羽球網挪開的場地，兩班的康樂股長為了數人頭，各自就先拆夥回到了自己班上，順道做好了暖身運動。

　　點完人頭之後，Ａ班的康樂便出聲表示從昨天學習的動作接續，過程除了全班一起的大動作之外，也會依照每個人的身體素質跟畫面呈現感，像編舞那樣分部排動作。

　　例如澄賢這種高中有在社團表演過的人，就有被挑出來在C位做一些比較特別的動作，協助在演出中增色，雖說本人是不太想搞什麼SOLO就是。

　　至於其他五人就都是普通陪跑陪跳的全班型動作，參山說很像公園歐巴桑會跳的毛巾操年輕版版本，即便康樂們很努力在創新了……

　　而通常這種人多性質的事情，加上又在課外時間，大家該認真時雖然還是會認真，卻也都是做一下分心一下，就像伊傑他們得空，便會去看唯一一個被分去額外組別的澄賢。

　　「五——六——七——八？」澄賢正認真地模仿剛才教他的人所跳的動作。

　　儘管他跳的不是說有問題，但身為損友，就要在教人的人不注意時，故意把他學的動作弄很醜，然後刻意要讓本人看到，見澄賢哭笑不得的眼神就很好笑。

　　但相反的，澄賢也會故意跳他覺得不好看、而自己不用跳的那個部分恥笑他們來回敬一筆，禮尚往來。

　　雙方練習直到一個段落後，理所當然就要合併跳看看，兩位康樂從藍芽喇叭放出音樂，扯開喉嚨喊著拍子指揮。

　　澄賢和其他被選中的人在前面做自己的動作，伊傑等人則因為不想被台下的人看到，跳舞的位置都故意選在後面，不過就看不太到澄賢的身影。

　　「——停停停！」

　　不料流程跑到一半，康樂的聲音就打斷了眾人的動作，音樂在隨即被按停。

　　所有人停下來後以一種懵然的傻笑面面相覷，領頭的兩人也不知該怎麼開口，直白一點就是一場大混亂，每個人似乎都在做自己的戲一樣。

　　澄賢跟他旁邊的人笑得尤其尷尬，首要是因為對動作還不熟悉之外，兩個人在移動過程中還打到手，反作用力痛得兩人發出怪聲，甚至懷疑就是被看到這幕才喊停的。

　　可排演結果再怎麼糟糕，剛開始練習，這都是兵家常事，況且往好處想，至少不是在台上丟人，眼下還有好幾天練習的機會，能夠做出足夠的改進。

　　康樂領著眾人重整旗鼓了一番，不久體育館的空間裡就又響起了相同的音樂，從虛掩的大門裡流淌出去，渲染了外頭的星河。

　　從這一次開始，澄賢跟旁邊的搭檔就協調了些，不再發生擦撞事故，不過這也才剛起步，後面又會是什麼光景呢？目前還不得而知。



４９．ＥＮＤ



【作者後記】

算是過場的一回
大家開始準備園遊會表演
陳樺開始幫時予鋪路
途中也解釋一些上一回看了可能會有其他想法的細節
希望大家可以從中知道每個角色思考跟面向的不同

另外大家在大學時會有類似這樣的表演嗎
我聽說非常多間大學都會有這種東西哦
其實就連符晴本晴的大學也有
大家可以下面討論一下

下次見面是禮拜六
禮拜六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