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 就算犧牲也無所謂
本章節 3508 字
更新於: 2023-09-18
危急時刻，意外的身影降臨眾人面前，正是巫人族的男性祖靈，白日之王艾里。
艾里不同於平時態度和善，目光如炬的祂環視在場所有人員，視線落在表情凝重的杜佑臣身上。
『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吧？杜佑臣，來自豹族的年輕異種人。』
「是，我做好覺悟了。」
眼見杜佑臣朝來者欠身，李仁皓想起母親在牛山的奇異言行，心中莫名有種不祥的預感。
李仁皓正想出手阻止，杜佑臣已經提著鮮血未乾的雙刀，足尖輕點便降落在艾里身邊，一連串動作絲毫沒有猶豫。
「你要做什麼？佑臣！」
「我必須完成祖先與巫人的約定，就像其他豹族異種人，還有大哥的母親一樣。」
「不論如何，你先回來──」
李仁皓試圖靠近對方，卻被看不見的透明障壁所阻擋，無法繼續往前一步。
可想而知，罪魁禍首正是站在杜佑臣身邊，高舉右手對準所有人，架設結界不讓人靠近的艾里。
『來自蛇族的年輕異種人，豹族始祖與我的妻子立下誓約，若是巫人因故無法平息龍脈擾動，必須代替他們向大地獻上鮮血。』
「代替巫人？」
『是，豹族的起源是雲豹精與巫人結合，體內同樣流著巫覡之血。儘管他們無法真正完成巫靈祭，至少能為土地換來短暫的和平，把祭儀轉交給下一代的巫人。』
「就因為是雲豹異種人，我的母親才會選擇自我了斷？」
『正是如此，只要那個時代沒有巫人可以犧牲，雲豹一族就必須推派出活祭品，負責平息龍脈的擾動。』
艾里看向李仁皓身邊，臉色已然慘白的潘曉郁，對自己後代子孫輕輕一笑。
『很可惜的是，即使到了你這一代，還是派不出適合的人選哪。』
「什麼意思？」
「因為這一代的女巫，只有大嫂跟玉莉符合資格，必須把其中一人獻給大地，才算是真正完成巫靈祭。」
杜佑臣微微瞇起雙眼，臉上帶著釋然的笑容，輕聲向所有人訴說。
「無論妻子或女兒，大哥不想犧牲任何一個吧？所以說，沒有血緣的我是最佳人選，就算犧牲也無所謂──」
「誰跟你說無所謂的！」
再也無法遏止焦躁與怒火，李仁皓叫出無數鐵鎖，敲擊艾里架設的透明障壁，打算突破對方的封鎖。
「換了姓氏，沒有血緣又如何？杜佑臣永遠是我弟弟，是我必須保護的家人！」
一次又一次，李仁皓的攻擊徒勞無功，絲毫無法動搖艾里的結界。
即使繼承異類之血，異種人的力量終究不敵鬼神，面對命運同樣無能為力，沒辦法改變註定的結果。
就在結界內部，地面突然裂開一道巨縫，當中滲出河水般潺潺流動的白色霧氣，正是即將噴湧而出的龍脈能量。
再次看了李仁皓一眼，杜佑臣微微揚起嘴角，在淚光中露出笑容。
「大哥，跟你成為兄弟，認識大嫂跟玉莉，我覺得很幸福。」
杜佑臣舉起刀刃，有如雲豹獠牙銳利的兇器，對準自己胸口。
「謝謝你們，還有──再見了。」
「佑臣！」
李仁皓叫出鋪天蓋地的鐵鎖與土石，盡全力將它們砸在透明障壁上。
不同於先前，眼前景色竟然開始龜裂，隨後發出破裂聲響，伴隨碎片像星塵一般飛舞飄落。
破滅的絕美光景中，銀髮女孩彷彿月下精靈，翩然降落在夜間的小島，昂首看向先前結界中的兩人。
毫不意外的，率先認出對方的是打從遠古時代，至今留存世間的祖靈艾里。
『伊菈？妳怎麼會……？』
長相確實是李仁皓的女兒，還在就讀小學的潘玉莉，但不論是誰都很清楚知道，現在的她不僅眼睛與髮色改變，連氣質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巫人族的女性祖靈，正如她擁有血月之名，讓見者為之膽寒，赤紅色的雙眼在黑暗中熠熠生輝。
『真沒想到，是在這種情況和你重逢，艾里。』
伊菈感慨地說道，目光鎖定在艾里身邊，由於遭到異能定身，無法行動的杜佑臣身上。
『祢也一樣，都過了這麼久，仍然守著那個約定嗎？力蘭，我的朋友。』
『那是當然的，不論是我或我的子子孫孫，豹族的一切都是為了妳，為了巫人族而存在。』
金黃與赤紅互相輝映，杜佑臣血脈中的異類真正甦醒，雙眼有如貓科動物在黑暗發光，只為回應伊菈的呼喚。
『因為我想保護妳，這是我們的約定。』
遠古時代，山上棲息著一隻長命的雲豹，即使生下無數子孫，目睹眾多同族走向死亡，唯有牠仍在世間徘徊。
雲豹領悟到自己是異類，離開故鄉的祂流浪各地，在旅程中偶然結識伊菈，一位通曉動物語言的年輕女巫，得到「力蘭」這個名字。
這對奇妙的朋友一同旅行，直到某天伊菈決定安定下來，與同為巫人的男性組成家庭，建立了屬於巫人族的王國。
不料多年之後，王國遭遇存亡危機，伊菈必須獻出生命平息龍脈擾動，才能避免災難降臨。
朋友面臨危急關頭，力蘭與巫人族的女子共謀，生下一對雙胞胎，其中一個擁有雲豹的特質，而另一個則具有巫人的血統。為了拯救伊菈，力蘭毅然將後者帶上祭壇，咬斷嬰兒的氣管，將自己的孩子獻給大地。
只要是為了保護巫人族，挽回所愛之人的幸福，隨時都可以犧牲自己──這份對子孫的期許，縱使力蘭在日後離開人世，依舊像詛咒刻劃在雲豹一族的血脈當中，代代相傳。
儘管他們的奉獻無人知曉，連巫人族都已經遺忘巫靈祭，但在黑暗而隱密的角落，雲豹一族始終不懈地獻出生命，從未間斷。
『伊菈，解開妳的異能，讓我把自己獻給大地吧！雲豹一族註定要獻出生命，這是我們出生的意義，必須完成的使命。』
『對不起。』
『為什麼要道歉？』
『讓雲豹一族有這種想法，代替我跟艾里的子孫死去，這是我犯下的過錯。』
『妳沒有強迫任何人，我們是自願犧牲的，沒有人因此覺得痛苦。』
「怎麼可能不痛苦？」
「！……玉莉？」
維持異類的外貌，說出口的卻不再是來自祖靈或始祖，而是潘玉莉跟杜佑臣自己的話語。
銀髮赤瞳的身影奔馳上前，奪走杜佑臣手中的短刀扔到遠處，用力擁抱那個徒有人類之軀，至今卻被執念與罪惡感束縛的靈魂。
「遇到刺客的時候，我真的很害怕，怕自己要是死掉了，再也見不到爸爸媽媽，還有見不到佑臣哥哥。」
「這不一樣，妳是遇到意外，我是自己做的選擇。」
「那佑臣哥哥，如果見不到大家，見不到爸爸媽媽跟我，覺得沒有關係嗎？」
見到杜佑臣為之語塞，一時說不上話，潘玉莉稍微往後退開，直視著對方的雙眼訴說。
「跟我一樣害怕，一樣喜歡所有人，就不要說……犧牲也沒關係……」
兩人交談期間，李仁皓帶著潘曉郁來到旁邊，正好目睹潘玉莉再次轉換人格，以截然不同於孩童的口吻說道。
『來自豹族的年輕異種人，我在轉世前曾經深入龍脈，接觸到昔日巫人的靈魂。現在回想起來，或許祂們知道些什麼，可以不必讓人犧牲的方法。』
「這有可能嗎？一直以來，祖先們都是遵循同樣的方法，才能平息龍脈的擾動。」
『沒有試過之前，誰都不知道。』
伊菈婉拒豹族青年攙扶，站直身體又轉向一旁，注視不斷湧出白霧的地面裂縫，有如喃喃自語一般說道。
『身為巫人族的祖靈，我必須再一次進入龍脈內部，找出拯救大家的辦法。』
「妳不用這麼做的。」
潘曉郁拉住女兒的手，阻止她繼續靠近裂縫，蹲下身來輕聲訴說。
「不管莉莉的前世是誰，做了什麼事情，妳是李仁皓和潘曉郁的女兒，我們的心肝寶貝。」
『但是……』
「祖靈伊菈，請相信我還有我的丈夫，交給我們完成巫靈祭。」
女兒與母親，祖靈與後代，具備雙重身分的她們凝視彼此，最終是以伊菈的退讓作結。
伊菈指向幻境中的裂縫，凝望潘曉郁的雙眼深處，蘊含無比複雜的情感。
『牧月村的女巫，妳必須獨自進入龍脈深處，找到獻祭給大地的巫人，撫慰那些悲傷的靈魂。』
「沒問題，我一定會找到祂們。」
潘曉郁捧起女兒的臉，兩人的額頭緊緊相貼，彷彿在確認彼此的體溫，又像無形之中傳遞了什麼。
從地面站起身來，潘曉郁看向身旁的丈夫，臉上表情已經道盡一切。
「妳要離開了？」
「嗯。」
「一定要過去嗎？」
「……嗯。」
跟西方祭壇的時候不同，潘曉郁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夠活著回來，沒辦法對李仁皓保證些什麼。
李仁皓很清楚這點，但他同樣明白妻子一旦下定決心，無論自己或者是任何鬼神，沒有人能夠阻止得了她。
「我知道了，妳走吧。」
「那麼──」
「我會做好該做的事，不到最後關頭絕對不會放棄，所以妳也一樣。」
當下這個時刻，心底另一個聲音正在嘶吼吶喊，不願所愛之人離開身邊，就算殺害對方也再所不惜。
然而，李仁皓選擇了放手，即使必須違逆自己的本性。
如同祖先身為鬼怪卻愛上人類，對心中摯愛的重視與執著，終究勝過殘虐與嗜殺成性的本能，讓百步蛇選擇共存而非將少女吞吃下肚。
「郁，記得回來我們身邊，否則的話……」
「否則的話？」
「我不會放過妳的。」
潘曉郁愣了一愣，隨後輕笑出聲，與李仁皓對視彼此。
「皓。」
「什麼事？」
「我知道了，媽媽她就在臺北，在劍潭龍脈裡面。」
「好，我會處理。」
趕在事態逐漸擴大，達到無可挽回的境界前，穿著風衣的身影來到邊緣。
潘曉郁回頭看了她的家人一眼，轉頭面對著地面裂縫，留下她最後的話語。
「我出發了。」
有如古代的祭祀儀式，女巫在眾人環視中，縱身一躍便落入深淵，前往人類無從得知的異界──
眨眼瞬間，裂縫因為閉合發出轟然巨響，龍脈幻境於此徹底崩潰，將眾人拋回現實空間。
時間仍是深夜，映入眼簾的是因為地震而受到重創，地面水泥與島上建物搖得土崩瓦解，那個位於日月潭中央，榮景不再的寂寥小島。
艾里不同於平時態度和善，目光如炬的祂環視在場所有人員，視線落在表情凝重的杜佑臣身上。
『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吧？杜佑臣，來自豹族的年輕異種人。』
「是，我做好覺悟了。」
眼見杜佑臣朝來者欠身，李仁皓想起母親在牛山的奇異言行，心中莫名有種不祥的預感。
李仁皓正想出手阻止，杜佑臣已經提著鮮血未乾的雙刀，足尖輕點便降落在艾里身邊，一連串動作絲毫沒有猶豫。
「你要做什麼？佑臣！」
「我必須完成祖先與巫人的約定，就像其他豹族異種人，還有大哥的母親一樣。」
「不論如何，你先回來──」
李仁皓試圖靠近對方，卻被看不見的透明障壁所阻擋，無法繼續往前一步。
可想而知，罪魁禍首正是站在杜佑臣身邊，高舉右手對準所有人，架設結界不讓人靠近的艾里。
『來自蛇族的年輕異種人，豹族始祖與我的妻子立下誓約，若是巫人因故無法平息龍脈擾動，必須代替他們向大地獻上鮮血。』
「代替巫人？」
『是，豹族的起源是雲豹精與巫人結合，體內同樣流著巫覡之血。儘管他們無法真正完成巫靈祭，至少能為土地換來短暫的和平，把祭儀轉交給下一代的巫人。』
「就因為是雲豹異種人，我的母親才會選擇自我了斷？」
『正是如此，只要那個時代沒有巫人可以犧牲，雲豹一族就必須推派出活祭品，負責平息龍脈的擾動。』
艾里看向李仁皓身邊，臉色已然慘白的潘曉郁，對自己後代子孫輕輕一笑。
『很可惜的是，即使到了你這一代，還是派不出適合的人選哪。』
「什麼意思？」
「因為這一代的女巫，只有大嫂跟玉莉符合資格，必須把其中一人獻給大地，才算是真正完成巫靈祭。」
杜佑臣微微瞇起雙眼，臉上帶著釋然的笑容，輕聲向所有人訴說。
「無論妻子或女兒，大哥不想犧牲任何一個吧？所以說，沒有血緣的我是最佳人選，就算犧牲也無所謂──」
「誰跟你說無所謂的！」
再也無法遏止焦躁與怒火，李仁皓叫出無數鐵鎖，敲擊艾里架設的透明障壁，打算突破對方的封鎖。
「換了姓氏，沒有血緣又如何？杜佑臣永遠是我弟弟，是我必須保護的家人！」
一次又一次，李仁皓的攻擊徒勞無功，絲毫無法動搖艾里的結界。
即使繼承異類之血，異種人的力量終究不敵鬼神，面對命運同樣無能為力，沒辦法改變註定的結果。
就在結界內部，地面突然裂開一道巨縫，當中滲出河水般潺潺流動的白色霧氣，正是即將噴湧而出的龍脈能量。
再次看了李仁皓一眼，杜佑臣微微揚起嘴角，在淚光中露出笑容。
「大哥，跟你成為兄弟，認識大嫂跟玉莉，我覺得很幸福。」
杜佑臣舉起刀刃，有如雲豹獠牙銳利的兇器，對準自己胸口。
「謝謝你們，還有──再見了。」
「佑臣！」
李仁皓叫出鋪天蓋地的鐵鎖與土石，盡全力將它們砸在透明障壁上。
不同於先前，眼前景色竟然開始龜裂，隨後發出破裂聲響，伴隨碎片像星塵一般飛舞飄落。
破滅的絕美光景中，銀髮女孩彷彿月下精靈，翩然降落在夜間的小島，昂首看向先前結界中的兩人。
毫不意外的，率先認出對方的是打從遠古時代，至今留存世間的祖靈艾里。
『伊菈？妳怎麼會……？』
長相確實是李仁皓的女兒，還在就讀小學的潘玉莉，但不論是誰都很清楚知道，現在的她不僅眼睛與髮色改變，連氣質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巫人族的女性祖靈，正如她擁有血月之名，讓見者為之膽寒，赤紅色的雙眼在黑暗中熠熠生輝。
『真沒想到，是在這種情況和你重逢，艾里。』
伊菈感慨地說道，目光鎖定在艾里身邊，由於遭到異能定身，無法行動的杜佑臣身上。
『祢也一樣，都過了這麼久，仍然守著那個約定嗎？力蘭，我的朋友。』
『那是當然的，不論是我或我的子子孫孫，豹族的一切都是為了妳，為了巫人族而存在。』
金黃與赤紅互相輝映，杜佑臣血脈中的異類真正甦醒，雙眼有如貓科動物在黑暗發光，只為回應伊菈的呼喚。
『因為我想保護妳，這是我們的約定。』
遠古時代，山上棲息著一隻長命的雲豹，即使生下無數子孫，目睹眾多同族走向死亡，唯有牠仍在世間徘徊。
雲豹領悟到自己是異類，離開故鄉的祂流浪各地，在旅程中偶然結識伊菈，一位通曉動物語言的年輕女巫，得到「力蘭」這個名字。
這對奇妙的朋友一同旅行，直到某天伊菈決定安定下來，與同為巫人的男性組成家庭，建立了屬於巫人族的王國。
不料多年之後，王國遭遇存亡危機，伊菈必須獻出生命平息龍脈擾動，才能避免災難降臨。
朋友面臨危急關頭，力蘭與巫人族的女子共謀，生下一對雙胞胎，其中一個擁有雲豹的特質，而另一個則具有巫人的血統。為了拯救伊菈，力蘭毅然將後者帶上祭壇，咬斷嬰兒的氣管，將自己的孩子獻給大地。
只要是為了保護巫人族，挽回所愛之人的幸福，隨時都可以犧牲自己──這份對子孫的期許，縱使力蘭在日後離開人世，依舊像詛咒刻劃在雲豹一族的血脈當中，代代相傳。
儘管他們的奉獻無人知曉，連巫人族都已經遺忘巫靈祭，但在黑暗而隱密的角落，雲豹一族始終不懈地獻出生命，從未間斷。
『伊菈，解開妳的異能，讓我把自己獻給大地吧！雲豹一族註定要獻出生命，這是我們出生的意義，必須完成的使命。』
『對不起。』
『為什麼要道歉？』
『讓雲豹一族有這種想法，代替我跟艾里的子孫死去，這是我犯下的過錯。』
『妳沒有強迫任何人，我們是自願犧牲的，沒有人因此覺得痛苦。』
「怎麼可能不痛苦？」
「！……玉莉？」
維持異類的外貌，說出口的卻不再是來自祖靈或始祖，而是潘玉莉跟杜佑臣自己的話語。
銀髮赤瞳的身影奔馳上前，奪走杜佑臣手中的短刀扔到遠處，用力擁抱那個徒有人類之軀，至今卻被執念與罪惡感束縛的靈魂。
「遇到刺客的時候，我真的很害怕，怕自己要是死掉了，再也見不到爸爸媽媽，還有見不到佑臣哥哥。」
「這不一樣，妳是遇到意外，我是自己做的選擇。」
「那佑臣哥哥，如果見不到大家，見不到爸爸媽媽跟我，覺得沒有關係嗎？」
見到杜佑臣為之語塞，一時說不上話，潘玉莉稍微往後退開，直視著對方的雙眼訴說。
「跟我一樣害怕，一樣喜歡所有人，就不要說……犧牲也沒關係……」
兩人交談期間，李仁皓帶著潘曉郁來到旁邊，正好目睹潘玉莉再次轉換人格，以截然不同於孩童的口吻說道。
『來自豹族的年輕異種人，我在轉世前曾經深入龍脈，接觸到昔日巫人的靈魂。現在回想起來，或許祂們知道些什麼，可以不必讓人犧牲的方法。』
「這有可能嗎？一直以來，祖先們都是遵循同樣的方法，才能平息龍脈的擾動。」
『沒有試過之前，誰都不知道。』
伊菈婉拒豹族青年攙扶，站直身體又轉向一旁，注視不斷湧出白霧的地面裂縫，有如喃喃自語一般說道。
『身為巫人族的祖靈，我必須再一次進入龍脈內部，找出拯救大家的辦法。』
「妳不用這麼做的。」
潘曉郁拉住女兒的手，阻止她繼續靠近裂縫，蹲下身來輕聲訴說。
「不管莉莉的前世是誰，做了什麼事情，妳是李仁皓和潘曉郁的女兒，我們的心肝寶貝。」
『但是……』
「祖靈伊菈，請相信我還有我的丈夫，交給我們完成巫靈祭。」
女兒與母親，祖靈與後代，具備雙重身分的她們凝視彼此，最終是以伊菈的退讓作結。
伊菈指向幻境中的裂縫，凝望潘曉郁的雙眼深處，蘊含無比複雜的情感。
『牧月村的女巫，妳必須獨自進入龍脈深處，找到獻祭給大地的巫人，撫慰那些悲傷的靈魂。』
「沒問題，我一定會找到祂們。」
潘曉郁捧起女兒的臉，兩人的額頭緊緊相貼，彷彿在確認彼此的體溫，又像無形之中傳遞了什麼。
從地面站起身來，潘曉郁看向身旁的丈夫，臉上表情已經道盡一切。
「妳要離開了？」
「嗯。」
「一定要過去嗎？」
「……嗯。」
跟西方祭壇的時候不同，潘曉郁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夠活著回來，沒辦法對李仁皓保證些什麼。
李仁皓很清楚這點，但他同樣明白妻子一旦下定決心，無論自己或者是任何鬼神，沒有人能夠阻止得了她。
「我知道了，妳走吧。」
「那麼──」
「我會做好該做的事，不到最後關頭絕對不會放棄，所以妳也一樣。」
當下這個時刻，心底另一個聲音正在嘶吼吶喊，不願所愛之人離開身邊，就算殺害對方也再所不惜。
然而，李仁皓選擇了放手，即使必須違逆自己的本性。
如同祖先身為鬼怪卻愛上人類，對心中摯愛的重視與執著，終究勝過殘虐與嗜殺成性的本能，讓百步蛇選擇共存而非將少女吞吃下肚。
「郁，記得回來我們身邊，否則的話……」
「否則的話？」
「我不會放過妳的。」
潘曉郁愣了一愣，隨後輕笑出聲，與李仁皓對視彼此。
「皓。」
「什麼事？」
「我知道了，媽媽她就在臺北，在劍潭龍脈裡面。」
「好，我會處理。」
趕在事態逐漸擴大，達到無可挽回的境界前，穿著風衣的身影來到邊緣。
潘曉郁回頭看了她的家人一眼，轉頭面對著地面裂縫，留下她最後的話語。
「我出發了。」
有如古代的祭祀儀式，女巫在眾人環視中，縱身一躍便落入深淵，前往人類無從得知的異界──
眨眼瞬間，裂縫因為閉合發出轟然巨響，龍脈幻境於此徹底崩潰，將眾人拋回現實空間。
時間仍是深夜，映入眼簾的是因為地震而受到重創，地面水泥與島上建物搖得土崩瓦解，那個位於日月潭中央，榮景不再的寂寥小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