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強攻

　　路恩佇立戰場正中央，眼球尋無定點地轉動，敏銳地觀察空氣中流動的黑暗氣息。他將聖劍舉至眼前，瞳孔倒映劍身的金光，為其增添了幾分神秘與威風。

　　稍稍轉動手腕，聖劍的角度偏移了些，忽然，一股令人發涼的寒氣爬上脊樑，劍刃同時反射出身後憑空而現的刀狀黑霧，正張牙舞爪地朝他頸部來襲。

　　路恩不帶猶豫迅速轉身，強而有力地交錯揮砍，劍身竄出彷彿星辰閃爍之光，於軌道中勾勒出一道道華麗的弧線。

　　「太天真了。」

　　擊散黑霧的瞬間，語帶笑意的聲音隨之入耳，路恩雙手緊握聖劍，全神貫注地感知災厄之主身在何處。

　　倏忽之間，矢下如雨的箭枝黑霧從天而降，射向躲於一大石子後的奧托和埃麗卡，以及被轉移此地的藍髮男人的遺體。

　　「糟了！」路恩心一驚，頓感不妙，與二人之間的距離以及箭枝的速度，他知道自己來不及趕上，只得加快腳步並放聲叫喊：「快離開那裡！」

　　奧托和埃麗卡聞聲抬首，臉色驟然鐵青，星羅棋布的箭枝群宛如墨黑的罩子落下，可駭的景象映在驚恐的眸裡。他們應當立即遠離並尋找掩護，可雙足卻不受控地顫抖，似被定身原地無法動彈。

　　『我沒辦法保護他們！』眼看悲劇即將到來，路恩的內心自責地吶喊。情急之下，他下意識地呼喚著，旋即颳起一陣閃爍金光的勁風猛地吹向箭枝，成功地讓部分箭枝消散並使其偏移軌道。

　　但是，面對龐大的數量仍未脫離攻擊範圍。

　　驀地，一道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來到愕然的二人面前，方寸不亂地凝望箭枝，宛如勇者般英勇登場。黑霧自他全身浮出體外，並極其飛速地擴張開來，他抬手向上一揮，成網狀的巨大黑霧抽離他身後騰空，以自身詛咒迎面化解兇猛的箭枝群，對於漏網之魚，他舞著慣用的短刀一一擊散。

　　「⋯⋯你⋯⋯為什麼⋯⋯」見維拉冒著危險奮不顧身地保護，奧托震驚得不知從何開口，心裡有些不是滋味。雖百感交集，可那人並未回應，孑然一身的背影顯得落寞。

　　危機解除後，立即迎來下一場——

　　「呃！」懸著的心才剛放下又一緊，身後受到一股衝擊，路恩猛地倒抽一口氣，劇痛自胸口蔓延，底首一看，赫然發現一條黑霧貫穿胸膛。

　　「你犯下了低級的錯誤，人類，戰場上不應該將後背面對敵人。」災厄之主近距離地突現金髮青年面前，道貌岸然地說教。

　　「路恩！」見狀，埃麗卡急迫地叫喊，欲想上前為其治療，卻被維拉抓住手腕制止。她疑惑的眼神流露不悅，用力地想甩開對方，卻難以掙脫強硬的力道。

　　「聽著，妳的治癒只對實體生物造成的傷害才有效果！災厄之主所影響的是無法修補的精神與心理的損傷，妳應該知道！」維拉聲色俱厲地道，隨即鬆開了手。

　　聞言，埃麗卡一怔，憶起不久前路恩的詛咒發作時治癒術卻派不上用場，甚至於阿奇爾命懸一線時也是無能為力⋯⋯挫敗感頓時湧上，怎會偏偏在越危急的時候，越沒法發揮實力？

　　奧托默不作聲，只是攥緊雙拳憤恨地難以接受，先前才一身志氣說大話，如今只能藏匿一旁觀戰。他感到無地自容，也為自己的驕傲自大感到羞恥。

　　腦中突靈光一閃，他匆忙地端詳匕首，上頭依附一灘路恩的黑血，倘若常規武器無法攻擊非實體，那方才對幻影娜塔莉的攻擊為何奏效？心中雖是半信半疑，推測許是注入黑血能夠賦予武器黑暗屬性，產生額外的威力與效果，如此一來便說得通了。

　　戰場中央，路恩氣喘吁吁地踉蹌幾步，短暫失去平衡讓他險些摔跤。那條貫穿自身的黑霧已與災厄之主融為一體，而胸膛也並未遭受洞穿，雖已控制詛咒並中止吸收負能量，體力卻如遭掏空般感到四肢乏力，生命甚至受到強烈扭曲。

　　「停了？你就這麼點能耐啊？繼續攻擊我啊，使出你的全力！」災厄之主的聲音低沉而陰冷，顯然有些不耐煩。巨大手臂旋即一揮，戰場上出現數個漆黑人形包圍維拉等人。「既然我的宿主熱衷於保護弱者，那就讓他玩個夠吧，畢竟他剛才讓我非常失望啊。而你，專心挑戰我即可。」

　　路恩自知以目前的處境要想突破災厄之主趕到夥伴身邊並非易事，也難以邊戰鬥邊保護他們。遙望一眼染著黑血的匕首，他早已在褐髮青年擊散幻影時便察覺那是黑血附帶的特殊效果，可眼下情勢刻不容緩，對方戰鬥能力雖不算精湛，但肯定能突破重圍。

　　忽然和一雙黑眸對視，那人堅定地頷首，他一怔，也隨之回應。

　　「奧托！那邊就交給你了！」

　　「沒問題！你一定要把那該死的東西消滅！我相信你絕對做得到！」

　　聽見聲如洪鐘地吶喊，路恩鬆了口氣，不只是他們彼此信賴，此刻，也必須相信維拉的決定。

　　輕閉雙目，重新感受聖劍的力量集於一身、感受神聖的氣息化解不適，柔和的光芒包覆全身，撫過身上每一處。金髮青年沉穩地睜眼，明亮的金眸似溫暖光球，而堅信光明亦能戰勝黑暗。

　　見受咒者恢復狀態，災厄之主甚是滿意地揚起嘴角，濃厚的黑暗氣息與壓迫感放肆地咆哮。

　　「出招吧，人類？」

　　他們在滿目瘡痍的廢墟中對峙，散落一地的碎石塊爬上青苔，層層疊疊的灰暗積雲仍是不讓透射一絲光芒，彷彿迎來末日時刻。

　　路恩雙眉緊蹙，聚精會神地捕捉其每一個動作，若稍稍不留神便可能戰敗。剎那，他像是離了弦的弓箭般猛地衝向前方，氣勢洶洶地與災厄之主展開近身戰，創造出一道閃亮的劍光。第一擊雖如電光石火一閃而來，仍被後者化解猛攻，從防禦狀態轉為進攻。

　　雙方手疾眼快地接下迎來的每一個招式，片刻之間又發動攻擊。黑霧與聖光交織成弧線，彷彿兩道扭打一團的雷電，於碰撞間發出驚天動地的聲響，暴風驟雨的戰鬥使周圍遍地產生衝突的痕跡。

　　「千年以來，我遇過無數個前來討伐的弱小之人，其中屬你的實力最得我欣賞。」災厄之主的身影若隱若現，使出護盾抵擋鋒利的劍刃後旋即消失，聖劍即擦過虛空。驀地，它又於金髮青年身後凝聚現身。「可仍不足以在我面前大放厥詞！」

　　——有破綻！

　　「你太自視甚高了！」路恩立刻感受到惡意，俐落地轉過身後微傾，眼眸隨之瞪大，將力量注入劍身並由下而上猛力斬擊，璀璨光芒自刀身竄出撲向怨靈之身。

　　災厄之主召喚出相似外型的黑霧之刃與之攻擊互相抵消，可手臂仍被其斬擊造成部分消散，在灼燒疼痛之下對方又施以一記砍擊命中它面部。

　　「嗬！真是大膽，豈敢讓地獄業火爬上我身！」它疼得怒斥，頓感面部消散的部分以極為緩慢之速進行修復，只得升至高空暫時迴避。

　　路恩縱身一躍，在顯然有些錯愕的扭曲樣貌前趁勝追擊，耀目金光猛地刺入深不見底的漆黑口中。

　　一股特別扎實的手感傳來。他立即意會過來，嘴部應是它的弱點所在，是集合所有詛咒與負能量的空間，若將攻擊集中於此或許能更有效率地改變局勢。

　　「啊啊啊——嗬啊啊啊啊——」

　　路恩落地之際，災厄之主發出淒厲而低沉的哀嚎，硬生生地鑽進他的腦內，霎時又悶又脹，極其震撼。

　　具有穿透力的吼叫竟使塵土飛揚、大地顫動，激烈的動靜令人心驚膽跳，更是它表明憤怒的訊息。

　　「現在，該輪到你體驗痛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