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她的躊躇
本章節 5171 字
更新於: 2023-09-11
當林靖頂著黑眼圈去學校的時候，不意外遭到李思語震驚側目。「妳昨晚是到哪裡夜衝去了？怎麼沒帶我！」
林靖揉揉發酸的眼睛，搖搖頭。她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想一塵不染的事想到失眠。「思語，你今天可能抄不到我的筆記了。」
少女一雙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一隻手還摸上林靖額頭。「你沒事吧！我們系裡最認真的學生竟然會說出這種話。」
「我沒病，就是太睏了。」林靖用手遮掩一個來不及忍住的呵欠。「老師還沒來……那我先小睡一下……」
「怪了，老裴不是一直都很準時的嗎？都上課十分鐘了還沒出現……」李思語在一旁嘀嘀咕咕，可林靖已經累到沒力氣去關心她在說什麼。
「各位同學們好。」年經的男聲一響起，立刻在教室引起不小騷動。
林靖還在半夢半醒，只覺得有些奇怪。裴老師不是八十歲了嗎？怎麼會發出這麼有活力的聲音……
她的桌角忽然被敲了兩下。「嗯……看來有同學昨晚認真念書到通霄囉。」
林靖赫然認出這個刻印在血液裡的聲音，觸電般從位子上跳了起來。「蘇若塵！」
確實是他，此刻就站在她桌前，連上掛著一貫笑容。「嗯哼，如假包換。」
林靖的反應收穫了全班的哄堂大笑。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林靖快速把亂髮撥到背後，九十度大鞠躬。「老師好。」
這個老師是接在前面那句後的。
「同學好。」得到滿意的效果，蘇老師便繞回講台去面對激動的學生們。「裴老師身體不舒服，今天我代班。」
有不少同學已經偷偷拿出手機拍照，當然包括身邊的李思語。
林靖有些惱羞地拍拍身邊的追星學姊。「蘇若塵剛剛進來時幹嘛不叫醒我？」
「來不及啊，他幾乎是一進教室就往你這邊走來了。」李思語聳聳肩，唇角忽然彎起一個讓林靖有不祥預感的弧度。「欸，你跟蘇老師是不是有貓膩，我看他很關照你喔。」
嗯，要是被李思語看出來，事情就有點嚴重了。林靖想著自己也沒欠蘇老師什麼，低聲對身邊的李思語說：「我在想我可能是他的神奇寶貝。」
「蛤？」這個比喻太過高深，李思語完全聽不懂。
「就是為了把我當槍使所以對我好啦。」這些原本都只是林靖的猜測，但她越想越對。「他和季老師之間正在爆發一場戰爭。」
李思語忽然興奮起來，開啟手機記事本打字。「多說一點。」
林靖都忘記李思語特別八卦，頓時後悔講了這麼多。「這個妳不要放上校版。」
儘管李思語表情失望，她還是點點頭。「好吧，閨蜜間的小秘密。」
「簡單來說，蘇老師會推派我是因為想戰勝季老師，可能穩固他在我們學校地位之類的。」說著說著，林靖忽然也不是很清楚。
所以蘇老師和季老師到底是怎麼結怨的？
「各位，我知道我長得還不錯，但是這裡不是我的演唱會，所以課還是要上。」蘇老師大概放任現場有幾分鐘才制止學生的拍照行為。林靖猜他之前應該有阻止過同學拍攝，無奈偷拍實在太多，這才逐漸放任。「請把說文解字拿出來。」
現場頓時響起翻箱倒櫃的聲響。
教室當然沒有學生的書櫃，但課本的厚重度足夠讓每次取出的敲擊都像在搬家。
這就是文字學，一個在沉重文字海中浮沉的殘酷學分。原本這門課應該是大二生的必修，但林靖因為當時衝堂喜歡的課沒去修，李思語則是如往常一樣被當掉了。
「既然都代班了，那我們先來講點輕鬆的。」蘇老師在黑板上寫下自己名字的尾字。「知道這個字是什麼意思嗎？」
如果是普通的國高中，老師指的可能是該字的意思，可問題一但放到文字學上，他問的只會是說文解字這本書的描述。
教室裡頓時充斥著翻動書頁的聲音，為了搶當第一個，許多人翻動的聲音都大到像是要把書撕破般。
林靖的確是在幾周前就因為好奇去查了，但萬萬沒想到關於這個字的記憶到現在仍舊清晰。
塵，鹿行揚土也。
林靖不想太過招搖，只在內心默念著正確答案。
幾秒後，一隻細白的手高高舉起。
「葉雪瑤同學。」蘇老師向那隻手的主人點頭。
「鹿行揚土也。」葉雪瑤用高亢的音調答道。
「回答正確。」蘇老師很是讚許，轉身在黑板寫下答案。「同學可以看見在說文解字上，這個字的小篆有三隻鹿，以三表多。而眾多鹿群經過揚起土的就是塵。因為拼合了不同字來表達意思，所以這個字是會意字。」
蘇老師以此為導開啟話題，課程很快又回到了六書裡。聽著聽著，林靖又走神了。
她知道蘇老師是教授，在中文系的科目上多少都有涉略，卻還是第一次知道蘇老師專攻文字領域。不過這也不難猜，鮮少有教授會為貓咪取些唸不出來的名字。
平時的書法課都是練習寫字，因此林靖還真沒見過蘇老師認真講述兩堂課的模樣。她默默數著老師喝水的頻率，拿著粉筆的纖長手指，還有微微瞇起的眼睛……
如果一塵不染出現在現實，恐怕就是這麼個樣子吧。
忽然冒出的念頭讓她措手不及，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為了遮掩自己的心虛，她趕緊低頭記筆記。
奇了怪了，為什麼會在這種時候想到他！不過沒想到她遇到的兩個男人名字裡都有塵，還真是一場奇怪的邂逅。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林靖連忙低調牽著李思語溜出教室，她可不想讓蘇老師再做出什麼惹人誤會的行為。
「誰不知道那個字是她騎士團給她查的，跟我一樣都是被當掉的，跩什麼跩！」李思語很不是滋味的走在林靖身邊，還在在意著剛才上課的事情。「是說剛才我們的好學生怎麼書連翻都沒翻？還是其實妳早就知道答案了？」
不愧是李思語，一眼就把林靖看透。
「我不想太招搖。」林靖含糊搪塞。
而且她覺得自己最近運勢不好，最好不要再接觸蘇老師。
李思語摸摸右耳上的骨釘，林靖馬上有不祥的預感，這是每次她要口出狂言時的標準動作。還來不及阻止，李思語已經脫口而出：「如果配對是你們兩個，我全力支持。」
尖銳的電流瞬間貫通全身，讓林靖立刻打了寒顫。「我跟他不是這種關係。」
李思語搖頭，聳聳肩。「該死的男人，真有魅力。」
林靖一個眼刀過去，讓她閉嘴。
下午，李思語必須去補一節又被當掉的課，林靖則難得能享受清淨的空堂。由於空堂後又有課，她選擇窩去書法教室打遊戲。
書法教室這個時間沒有課，理應不會有人在，但林靖老遠便看見教室亮著燈。林靖並不意外，既然她知道教室現在可以使用，當然別人也會知道。
她先在門口張望了下。教室沒有人，但第一排的桌子放著寫一半的書法稿紙，硯台上的墨水尚未乾燥，看來書法的主人尚未離開太久。
好奇心讓她多看了那些寫一半的字幾眼，發現字跡意外端正漂亮。雖然能看得出些許僵硬與生澀，但在同輩之中也是有聲有色。儘管不知道是哪位同學寫的，林靖還是暗暗稱讚了一番。
她走到最後一排角落，找了老位子坐下便開啟了樓蘭月影。她的人物出現在上次下線的地方，波光粼粼的湖水拍打著腳尖。
身旁空蕩蕩的，沒有絲毫人影。
翻看好友列表，幾乎沒有人在線上。畢竟大部分的人都在上班，能像她這樣悠閒上線的大概也只有大學生。正當這麼想著時，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敲了她。
【私訊】與君歌：嗨！一塵不染的嫂子！
林靖花了幾秒才想起她就是瘋狂湊合她和一塵不染的那位驚鴻。
【私訊】鏡上月：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私訊】與君歌：我來貼心提醒，下禮拜五是一塵不染的生日
林靖倒是沒想到新幫會還有這種貼心的報生日服務。不過她更不解的是自己和與君歌幾乎沒有接觸，對方卻對於自己這麼熱情。
【私訊】鏡上月：我能問妳一個問題嗎？為什麼會想湊合我跟一塵不染？
【私訊】與君歌：沒有為什麼，因為你們特別般配呀，身為紅娘的我當然要盡心盡力！
對方傳過來一張圖，是一張遊戲職業的證照，上頭還真的寫著身分職業：紅娘。
【私訊】鏡上月：……在遊戲裡當紅娘該不會有業績壓力吧？
【私訊】與君歌：主要是興趣，不過妳是我的第一百對任務，要是完成的話我就可以升級成高級紅娘！
林靖知道樓蘭月影的身分職業千奇百怪，但紅娘還是第一次聽見，不愧是被稱為隱藏職業最多的網路遊戲。正當她準備想些話回答時，與君歌又傳了訊息。
【私訊】與君歌：好啦……其實是妳跟我一個朋友長得很像，我最近也在努力撮合他們倆
【私訊】鏡上月：看來妳真的很熱衷於當紅娘
【私訊】與君歌：嗯！畢竟是最好的朋友！而且我也一直覺得他們喜歡彼此，只是不敢踏出去罷了，這樣看來，妳和我朋友更像了，妳們好像都沒什麼戀愛的天賦，需要有個人去推一把
聽著聽著，林靖忽然對與君歌的朋友有些好奇。
【私訊】鏡上月：妳朋友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私訊】與君歌：她很優秀！但對現實的人事物都有點冷淡，每天都在打手遊，我也是因為想了解她才來玩這款遊戲的。每次她開始玩樓蘭月影就不理我，害我忍不住也來看看這款遊戲到底厲害在哪裡
林靖忽然覺得自己某方面中槍了。
【私訊】與君歌：對了，鏡上月是學生嗎？這種時候還在線上
【私訊】鏡上月：嗯，大學生，現在沒課所以玩一下
【私訊】與君歌：哈哈哈我就不一樣了，我有課也一樣玩！之前都不理解我朋友為什麼要玩舊時代的手機遊戲而不是全息遊戲，現在才知道上課能偷玩又多方便！
作為資優學生的林靖對於與君歌不正確的發言不敢苟同，但自己也不熟，便裝做無事發生了。幸好不用林靖出手，對方的老師便出手了。
【私訊】與君歌：不好意思，老師在看我了，我先下
看著與君歌的頭像暗下，林靖無奈地搖頭。
教室前方忽然傳來拉動椅子的聲響，讓林靖的注意力暫時從遊戲中被拉出，原來是書法字的主人回來了。林靖意外發現來者竟然是葉雪瑤。
穿著花俏蘿莉塔的少女先是緊張地左顧右盼，這才安心回原位，鬼鬼祟祟的模樣讓林靖想起花栗鼠偷塞食糧進頰囊的模樣。
林靖躲在教室角落，剛好是沒開燈的暗處，因此沒被葉雪瑤發現。前方很快傳來毛筆尖劃過纖維的刷刷聲，還有少女的輕聲嘟噥。
她屏住呼吸，終於聽懂葉雪瑤在念什麼。
「我不想輸給她……一定要贏她……」「可惡……好不甘心……她好厲害……」
由於此時出聲顯得很像作賊心虛，林靖也想不出出聲的理由，於是選擇默默繼續玩著遊戲。
一塵不染的生日啊……
如果不知道，她或許可以在一塵不染生日那天假裝驚訝，然後道賀一聲就好，可現在事前知道，林靖便覺得自己一定要做些什麼表示才行。
一塵不染喜歡什麼東西呢……
第一個浮現在腦海的答案，讓林靖忍不住羞赧起來。
依她的瞭解，一塵不染最喜歡的就是她的書法字。
還沒想好，遊戲裡的身體已經在指尖下動了起來。她飛身躍上碼頭的漁船，乘船離開幫會領地。抵達岸邊的市集後，粉衣女俠細瘦的身影穿梭在樓宇小巷之中，平穩的身姿讓市集中的人們只感覺到一陣清風掠過耳畔。
她很快走入一間扇坊，各色扇子鋪在外頭的石桌上晾乾，有些上頭已經鋪上山水畫和字帖，但更多還是一片潔白模樣，等待玩家來自行裝飾。
一入門，店裡的老闆娘馬上上前迎接，手上還握著一把蒲扇。「少俠，今天想要買些什麼？」
樓蘭月影並沒有讓玩家體驗製作扇子的功能，因此玩家只能從挑選扇子的流程開始。好在扇子樣式夠多，扇形與圓形皆備，底色也能自行調色，自由度夠高。
林靖很快挑選了一把藍色的摺扇。各種裝飾扇面的方案立刻跳得滿屏都是，令人眼花撩亂。身為字體作者的她當然可以無償使用自己的字體，但她仍覺得自己這樣不夠誠意。把多餘的方框一一刪除後，她點擊自由作畫模式，拿到一隻線上版的毛筆。
在螢幕上作畫比真實拿著筆還要難上好幾倍，其一是螢幕材質比紙類光滑太多不好寫，再者螢幕太過狹小，影響寫字的大小。好在畫布人性化地可以縮放，完稿後再調整大小即可。
林靖左思右想，想寫些可以表達自己好感的文字，卻又不想太過露骨。
與君歌說得對，她確實沒什麼談戀愛的天賦，尤其是自己要主動出擊的時候。
忽然，她靈光一閃，回憶起多年前在櫥窗裡看到的那首詩。
女俠大手一揮，洋洋灑灑寫下十字。
既有心上人，何處不染塵。
這樣的文字一看就知道是在告白，但又添了幾分古風的文藝。憑著林靖貧瘠的創造力，想出這句已經是自己的極限了。親手寫的文字與交給官方的字體有幾分相似，但又能看出差別，不帶著冷冰冰的生硬。
店員幫她把摺扇放進一個天藍色的禮物盒，細心綁上金色緞帶。「謝謝惠顧，祝少俠心想事成。」
儘管送客的祝語詞是隨機刷出，林靖卻覺得格外符合自己的情況。
時間已經接近下課，她從遊戲中抬起頭，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不知何時，葉雪瑤已經雙手叉腰站在桌旁。「妳什麼時候來的！」
明明沒有犯錯，林靖卻覺得自己好像犯了什麼錯似的，有些心虛。「妳進來之前吧。」
「為什麼不出聲？是不是想看我出醜！」葉雪瑤本來就高，此時居高臨下看著林靖，格外有壓迫感。
林靖萬萬沒想到，自己也會有有理說不清的一天。「啊就……找個地方玩手機而已……」
而且教室也不是妳專屬的啊！林靖把吐槽留在心底。
「哦……」葉雪瑤忽然安靜下來，視線放到還沒關掉的手機頁面。「妳也有玩樓蘭月影啊。」
「對啊。」林靖順著她的話下去，伺機尋找脫身時機。葉雪瑤會玩她一點都不驚訝，因為這款遊戲曾被譽為全國中文系學生幾乎都玩過的遊戲。
林靖戳戳畫面中的粉衣少女，這才關掉遊戲回到主頁畫面。「不好意思，我下節有課。」
葉雪瑤倒是退後讓出了一條脫逃路線。「下禮拜的初賽我會全力以赴的。」
「我知道。」看過葉雪瑤的練習作品，林靖知道勝權在握，但還是保持運動家風度沒有講多餘的話。「一起加油吧。」
當林靖起身離開教室時，聽見身後再度傳來少女的聲音，雖然小，她卻聽得一清二楚。「我會贏過妳的！」
嘴角微微勾起，林靖沒有多做表示便離開了教室。
葉雪瑤會全力以赴，她也亦同，這場比賽，她不會放水的。
林靖揉揉發酸的眼睛，搖搖頭。她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想一塵不染的事想到失眠。「思語，你今天可能抄不到我的筆記了。」
少女一雙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一隻手還摸上林靖額頭。「你沒事吧！我們系裡最認真的學生竟然會說出這種話。」
「我沒病，就是太睏了。」林靖用手遮掩一個來不及忍住的呵欠。「老師還沒來……那我先小睡一下……」
「怪了，老裴不是一直都很準時的嗎？都上課十分鐘了還沒出現……」李思語在一旁嘀嘀咕咕，可林靖已經累到沒力氣去關心她在說什麼。
「各位同學們好。」年經的男聲一響起，立刻在教室引起不小騷動。
林靖還在半夢半醒，只覺得有些奇怪。裴老師不是八十歲了嗎？怎麼會發出這麼有活力的聲音……
她的桌角忽然被敲了兩下。「嗯……看來有同學昨晚認真念書到通霄囉。」
林靖赫然認出這個刻印在血液裡的聲音，觸電般從位子上跳了起來。「蘇若塵！」
確實是他，此刻就站在她桌前，連上掛著一貫笑容。「嗯哼，如假包換。」
林靖的反應收穫了全班的哄堂大笑。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林靖快速把亂髮撥到背後，九十度大鞠躬。「老師好。」
這個老師是接在前面那句後的。
「同學好。」得到滿意的效果，蘇老師便繞回講台去面對激動的學生們。「裴老師身體不舒服，今天我代班。」
有不少同學已經偷偷拿出手機拍照，當然包括身邊的李思語。
林靖有些惱羞地拍拍身邊的追星學姊。「蘇若塵剛剛進來時幹嘛不叫醒我？」
「來不及啊，他幾乎是一進教室就往你這邊走來了。」李思語聳聳肩，唇角忽然彎起一個讓林靖有不祥預感的弧度。「欸，你跟蘇老師是不是有貓膩，我看他很關照你喔。」
嗯，要是被李思語看出來，事情就有點嚴重了。林靖想著自己也沒欠蘇老師什麼，低聲對身邊的李思語說：「我在想我可能是他的神奇寶貝。」
「蛤？」這個比喻太過高深，李思語完全聽不懂。
「就是為了把我當槍使所以對我好啦。」這些原本都只是林靖的猜測，但她越想越對。「他和季老師之間正在爆發一場戰爭。」
李思語忽然興奮起來，開啟手機記事本打字。「多說一點。」
林靖都忘記李思語特別八卦，頓時後悔講了這麼多。「這個妳不要放上校版。」
儘管李思語表情失望，她還是點點頭。「好吧，閨蜜間的小秘密。」
「簡單來說，蘇老師會推派我是因為想戰勝季老師，可能穩固他在我們學校地位之類的。」說著說著，林靖忽然也不是很清楚。
所以蘇老師和季老師到底是怎麼結怨的？
「各位，我知道我長得還不錯，但是這裡不是我的演唱會，所以課還是要上。」蘇老師大概放任現場有幾分鐘才制止學生的拍照行為。林靖猜他之前應該有阻止過同學拍攝，無奈偷拍實在太多，這才逐漸放任。「請把說文解字拿出來。」
現場頓時響起翻箱倒櫃的聲響。
教室當然沒有學生的書櫃，但課本的厚重度足夠讓每次取出的敲擊都像在搬家。
這就是文字學，一個在沉重文字海中浮沉的殘酷學分。原本這門課應該是大二生的必修，但林靖因為當時衝堂喜歡的課沒去修，李思語則是如往常一樣被當掉了。
「既然都代班了，那我們先來講點輕鬆的。」蘇老師在黑板上寫下自己名字的尾字。「知道這個字是什麼意思嗎？」
如果是普通的國高中，老師指的可能是該字的意思，可問題一但放到文字學上，他問的只會是說文解字這本書的描述。
教室裡頓時充斥著翻動書頁的聲音，為了搶當第一個，許多人翻動的聲音都大到像是要把書撕破般。
林靖的確是在幾周前就因為好奇去查了，但萬萬沒想到關於這個字的記憶到現在仍舊清晰。
塵，鹿行揚土也。
林靖不想太過招搖，只在內心默念著正確答案。
幾秒後，一隻細白的手高高舉起。
「葉雪瑤同學。」蘇老師向那隻手的主人點頭。
「鹿行揚土也。」葉雪瑤用高亢的音調答道。
「回答正確。」蘇老師很是讚許，轉身在黑板寫下答案。「同學可以看見在說文解字上，這個字的小篆有三隻鹿，以三表多。而眾多鹿群經過揚起土的就是塵。因為拼合了不同字來表達意思，所以這個字是會意字。」
蘇老師以此為導開啟話題，課程很快又回到了六書裡。聽著聽著，林靖又走神了。
她知道蘇老師是教授，在中文系的科目上多少都有涉略，卻還是第一次知道蘇老師專攻文字領域。不過這也不難猜，鮮少有教授會為貓咪取些唸不出來的名字。
平時的書法課都是練習寫字，因此林靖還真沒見過蘇老師認真講述兩堂課的模樣。她默默數著老師喝水的頻率，拿著粉筆的纖長手指，還有微微瞇起的眼睛……
如果一塵不染出現在現實，恐怕就是這麼個樣子吧。
忽然冒出的念頭讓她措手不及，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為了遮掩自己的心虛，她趕緊低頭記筆記。
奇了怪了，為什麼會在這種時候想到他！不過沒想到她遇到的兩個男人名字裡都有塵，還真是一場奇怪的邂逅。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林靖連忙低調牽著李思語溜出教室，她可不想讓蘇老師再做出什麼惹人誤會的行為。
「誰不知道那個字是她騎士團給她查的，跟我一樣都是被當掉的，跩什麼跩！」李思語很不是滋味的走在林靖身邊，還在在意著剛才上課的事情。「是說剛才我們的好學生怎麼書連翻都沒翻？還是其實妳早就知道答案了？」
不愧是李思語，一眼就把林靖看透。
「我不想太招搖。」林靖含糊搪塞。
而且她覺得自己最近運勢不好，最好不要再接觸蘇老師。
李思語摸摸右耳上的骨釘，林靖馬上有不祥的預感，這是每次她要口出狂言時的標準動作。還來不及阻止，李思語已經脫口而出：「如果配對是你們兩個，我全力支持。」
尖銳的電流瞬間貫通全身，讓林靖立刻打了寒顫。「我跟他不是這種關係。」
李思語搖頭，聳聳肩。「該死的男人，真有魅力。」
林靖一個眼刀過去，讓她閉嘴。
下午，李思語必須去補一節又被當掉的課，林靖則難得能享受清淨的空堂。由於空堂後又有課，她選擇窩去書法教室打遊戲。
書法教室這個時間沒有課，理應不會有人在，但林靖老遠便看見教室亮著燈。林靖並不意外，既然她知道教室現在可以使用，當然別人也會知道。
她先在門口張望了下。教室沒有人，但第一排的桌子放著寫一半的書法稿紙，硯台上的墨水尚未乾燥，看來書法的主人尚未離開太久。
好奇心讓她多看了那些寫一半的字幾眼，發現字跡意外端正漂亮。雖然能看得出些許僵硬與生澀，但在同輩之中也是有聲有色。儘管不知道是哪位同學寫的，林靖還是暗暗稱讚了一番。
她走到最後一排角落，找了老位子坐下便開啟了樓蘭月影。她的人物出現在上次下線的地方，波光粼粼的湖水拍打著腳尖。
身旁空蕩蕩的，沒有絲毫人影。
翻看好友列表，幾乎沒有人在線上。畢竟大部分的人都在上班，能像她這樣悠閒上線的大概也只有大學生。正當這麼想著時，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敲了她。
【私訊】與君歌：嗨！一塵不染的嫂子！
林靖花了幾秒才想起她就是瘋狂湊合她和一塵不染的那位驚鴻。
【私訊】鏡上月：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私訊】與君歌：我來貼心提醒，下禮拜五是一塵不染的生日
林靖倒是沒想到新幫會還有這種貼心的報生日服務。不過她更不解的是自己和與君歌幾乎沒有接觸，對方卻對於自己這麼熱情。
【私訊】鏡上月：我能問妳一個問題嗎？為什麼會想湊合我跟一塵不染？
【私訊】與君歌：沒有為什麼，因為你們特別般配呀，身為紅娘的我當然要盡心盡力！
對方傳過來一張圖，是一張遊戲職業的證照，上頭還真的寫著身分職業：紅娘。
【私訊】鏡上月：……在遊戲裡當紅娘該不會有業績壓力吧？
【私訊】與君歌：主要是興趣，不過妳是我的第一百對任務，要是完成的話我就可以升級成高級紅娘！
林靖知道樓蘭月影的身分職業千奇百怪，但紅娘還是第一次聽見，不愧是被稱為隱藏職業最多的網路遊戲。正當她準備想些話回答時，與君歌又傳了訊息。
【私訊】與君歌：好啦……其實是妳跟我一個朋友長得很像，我最近也在努力撮合他們倆
【私訊】鏡上月：看來妳真的很熱衷於當紅娘
【私訊】與君歌：嗯！畢竟是最好的朋友！而且我也一直覺得他們喜歡彼此，只是不敢踏出去罷了，這樣看來，妳和我朋友更像了，妳們好像都沒什麼戀愛的天賦，需要有個人去推一把
聽著聽著，林靖忽然對與君歌的朋友有些好奇。
【私訊】鏡上月：妳朋友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私訊】與君歌：她很優秀！但對現實的人事物都有點冷淡，每天都在打手遊，我也是因為想了解她才來玩這款遊戲的。每次她開始玩樓蘭月影就不理我，害我忍不住也來看看這款遊戲到底厲害在哪裡
林靖忽然覺得自己某方面中槍了。
【私訊】與君歌：對了，鏡上月是學生嗎？這種時候還在線上
【私訊】鏡上月：嗯，大學生，現在沒課所以玩一下
【私訊】與君歌：哈哈哈我就不一樣了，我有課也一樣玩！之前都不理解我朋友為什麼要玩舊時代的手機遊戲而不是全息遊戲，現在才知道上課能偷玩又多方便！
作為資優學生的林靖對於與君歌不正確的發言不敢苟同，但自己也不熟，便裝做無事發生了。幸好不用林靖出手，對方的老師便出手了。
【私訊】與君歌：不好意思，老師在看我了，我先下
看著與君歌的頭像暗下，林靖無奈地搖頭。
教室前方忽然傳來拉動椅子的聲響，讓林靖的注意力暫時從遊戲中被拉出，原來是書法字的主人回來了。林靖意外發現來者竟然是葉雪瑤。
穿著花俏蘿莉塔的少女先是緊張地左顧右盼，這才安心回原位，鬼鬼祟祟的模樣讓林靖想起花栗鼠偷塞食糧進頰囊的模樣。
林靖躲在教室角落，剛好是沒開燈的暗處，因此沒被葉雪瑤發現。前方很快傳來毛筆尖劃過纖維的刷刷聲，還有少女的輕聲嘟噥。
她屏住呼吸，終於聽懂葉雪瑤在念什麼。
「我不想輸給她……一定要贏她……」「可惡……好不甘心……她好厲害……」
由於此時出聲顯得很像作賊心虛，林靖也想不出出聲的理由，於是選擇默默繼續玩著遊戲。
一塵不染的生日啊……
如果不知道，她或許可以在一塵不染生日那天假裝驚訝，然後道賀一聲就好，可現在事前知道，林靖便覺得自己一定要做些什麼表示才行。
一塵不染喜歡什麼東西呢……
第一個浮現在腦海的答案，讓林靖忍不住羞赧起來。
依她的瞭解，一塵不染最喜歡的就是她的書法字。
還沒想好，遊戲裡的身體已經在指尖下動了起來。她飛身躍上碼頭的漁船，乘船離開幫會領地。抵達岸邊的市集後，粉衣女俠細瘦的身影穿梭在樓宇小巷之中，平穩的身姿讓市集中的人們只感覺到一陣清風掠過耳畔。
她很快走入一間扇坊，各色扇子鋪在外頭的石桌上晾乾，有些上頭已經鋪上山水畫和字帖，但更多還是一片潔白模樣，等待玩家來自行裝飾。
一入門，店裡的老闆娘馬上上前迎接，手上還握著一把蒲扇。「少俠，今天想要買些什麼？」
樓蘭月影並沒有讓玩家體驗製作扇子的功能，因此玩家只能從挑選扇子的流程開始。好在扇子樣式夠多，扇形與圓形皆備，底色也能自行調色，自由度夠高。
林靖很快挑選了一把藍色的摺扇。各種裝飾扇面的方案立刻跳得滿屏都是，令人眼花撩亂。身為字體作者的她當然可以無償使用自己的字體，但她仍覺得自己這樣不夠誠意。把多餘的方框一一刪除後，她點擊自由作畫模式，拿到一隻線上版的毛筆。
在螢幕上作畫比真實拿著筆還要難上好幾倍，其一是螢幕材質比紙類光滑太多不好寫，再者螢幕太過狹小，影響寫字的大小。好在畫布人性化地可以縮放，完稿後再調整大小即可。
林靖左思右想，想寫些可以表達自己好感的文字，卻又不想太過露骨。
與君歌說得對，她確實沒什麼談戀愛的天賦，尤其是自己要主動出擊的時候。
忽然，她靈光一閃，回憶起多年前在櫥窗裡看到的那首詩。
女俠大手一揮，洋洋灑灑寫下十字。
既有心上人，何處不染塵。
這樣的文字一看就知道是在告白，但又添了幾分古風的文藝。憑著林靖貧瘠的創造力，想出這句已經是自己的極限了。親手寫的文字與交給官方的字體有幾分相似，但又能看出差別，不帶著冷冰冰的生硬。
店員幫她把摺扇放進一個天藍色的禮物盒，細心綁上金色緞帶。「謝謝惠顧，祝少俠心想事成。」
儘管送客的祝語詞是隨機刷出，林靖卻覺得格外符合自己的情況。
時間已經接近下課，她從遊戲中抬起頭，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不知何時，葉雪瑤已經雙手叉腰站在桌旁。「妳什麼時候來的！」
明明沒有犯錯，林靖卻覺得自己好像犯了什麼錯似的，有些心虛。「妳進來之前吧。」
「為什麼不出聲？是不是想看我出醜！」葉雪瑤本來就高，此時居高臨下看著林靖，格外有壓迫感。
林靖萬萬沒想到，自己也會有有理說不清的一天。「啊就……找個地方玩手機而已……」
而且教室也不是妳專屬的啊！林靖把吐槽留在心底。
「哦……」葉雪瑤忽然安靜下來，視線放到還沒關掉的手機頁面。「妳也有玩樓蘭月影啊。」
「對啊。」林靖順著她的話下去，伺機尋找脫身時機。葉雪瑤會玩她一點都不驚訝，因為這款遊戲曾被譽為全國中文系學生幾乎都玩過的遊戲。
林靖戳戳畫面中的粉衣少女，這才關掉遊戲回到主頁畫面。「不好意思，我下節有課。」
葉雪瑤倒是退後讓出了一條脫逃路線。「下禮拜的初賽我會全力以赴的。」
「我知道。」看過葉雪瑤的練習作品，林靖知道勝權在握，但還是保持運動家風度沒有講多餘的話。「一起加油吧。」
當林靖起身離開教室時，聽見身後再度傳來少女的聲音，雖然小，她卻聽得一清二楚。「我會贏過妳的！」
嘴角微微勾起，林靖沒有多做表示便離開了教室。
葉雪瑤會全力以赴，她也亦同，這場比賽，她不會放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