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我的妻子
本章節 2313 字
更新於: 2023-08-25
如同昔日精怪們纏鬥，最終以山貓精獲得勝利收場，蠢蠢欲動的鰲魚在轉眼間被鎮壓，強制變回原本的丘陵地。
完成降伏鬼怪的任務，山貓精轉頭看向眾人，目光最終落在潘曉郁身上，晶亮貓眼在無聲中訴說著什麼。
潘曉郁感受到山貓精的視線，趕緊來到鯉魚山的登山入口，雙手再一次緊緊交握在胸前，對著蓊鬱山丘朗聲說道。
「我們是巫人，與土地血脈相連，使用巫術的族群。我們感謝山河大地，感謝庇佑子孫的祖靈，感謝萬物為我族奉獻生命。」
狂風呼嘯而過，捲起塵沙更夾帶地面落葉，在附近的半空盤旋縈繞不止。
來自海洋的鰲魚被巫術囚禁在此，化為丘陵更無法離開陸地，風聲彷彿是祂痛徹心扉的悲鳴，因為自身際遇而對外發出控訴。
潘曉郁試著平復接觸激情而波動的內心，懷抱著深深的歉疚與感謝，將之注入祖先傳承下來的禱詞當中。
「星辰日月天地不變，儀式將會世代傳承下去，吾人的巫靈祭永不終結。」
山貓精與海中鰲魚纏鬥不休，不同族群之間的競爭已經成為歷史，沒有人可以改變過去發生的事。
作為巫人族的後代，自己的責任是記住這片土地上的流血衝突，也要知道在看不見的陰暗角落，或許存在著不為人知的犧牲與奉獻。
巫人建立的祭壇不能被撼動，巫靈祭的意義正是為了撫慰那些自願或者被迫成為基石，維持龍脈能量穩定的鬼怪，感謝祂們對這片土地的付出。
任憑風沙打在自己臉上，潘曉郁堅定地站立在原處，不讓猛烈風勢撼動她的腳步，凝視被無數綠色植被所覆蓋，與人類相比依舊仰之彌高的矮山。
片刻過去，狂風總算開始趨緩，潘曉郁站定在原地不動，直到有人從背後走來，與她保持一段禮貌性的距離，主動向怔怔出神的女巫搭話。
「妳果然是初代聖母的孩子，曉郁。」
高黛兒的火紅衣衫在風中翻飛，面對臉上寫滿不解的潘曉郁，她用眼角餘光瞥了鯉魚山跟山貓精一眼，這才緩緩開口說道。
「我以前問過初代聖母，明明不是異種人，為什麼介入蛇族與熊族的衝突，主動淌這灘渾水，她的答案就跟妳一樣。」
「跟我一樣？」
「初代聖母得知熊族和眾多異種人受到迫害，決定拯救這片土地上的大家，南嬴幫最初是因為這樣成立的。」
「那我跟媽媽不一樣，是因為身為巫人族的後代，才會主持這次巫靈祭……」
「是嗎？即使龍西堂是我們的敵人，蛇族更是熊族的死對頭，初代聖母每次戰鬥結束之後，都會堅持送走所有犧牲者的靈魂。」
高黛兒伸出她纖細的手指，輕輕對著潘曉郁比劃，隔空落在她心窩的位置。
「妳們的想法不只傳達給另一個世界，我們都能感受到那樣的情感。」
「……這樣啊……」
「嗯，我很慶幸來到這裡，親眼見識巫人族的祭典，看到初代聖母是在怎樣的環境成長的，謝謝妳。」
即使試圖忽視，潘曉郁沒辦法發自內心釋懷，對於母親離開自己，離鄉加入另一個組織，為了不知名的他人而奮鬥。
但如果她做出不同的選擇，南嬴幫是否能夠延續至今，與龍西堂共同挑起守護龍脈的職責，這恐怕是永遠的未解之謎。
無法扭轉的陳年舊事，離自己遠去的母親，結果橫豎改變不了，積累成為眼前的現實。
「我也是，謝謝妳願意告訴我，黛兒。」
徐徐和風吹來一片白色花瓣，不偏不倚落在潘曉郁的腳邊。
正當潘曉郁想要彎腰細看，冷不防又是一陣風將白花帶往遠方，只在空氣中留下淡淡幽香，連帶山貓精的身影跟著消失無蹤。
※※※
『哦？我們的朋友回來了。』
距離鯉魚山不遠處，名為貓山的小土丘上，改穿現代衣物的艾里舉起手來，朝現身眼前，恢復成為石虎模樣的鬼怪揮了一揮。
『辛苦祢啦！山貓精。』
『沒什麼辛苦的，吾只是遵守諾言而已，白日之王。』
『是在謙虛什麼？來來來，給祢搔下巴獎勵。』
『不要把吾當成小貓──唔嗚！那個位置，准許祢多摸幾下。』
山貓精原本銳利的眼神，隨著艾里搔刮下巴的動作變得迷離，隱約還能聽見咕嚕咕嚕的呼吸聲。
潘玉莉站在旁邊，凝視兩位存在於傳說故事，乍看卻只是一人一貓的神話生物，內心默默鬆了口氣。
（太好了，爸爸媽媽他們都沒事。）
不久之前艾里去了趟臺北，以要求潘玉莉提供協助為由，說服華巳讓她出門一趟，把人帶到了臺東貓山。
鯉魚山是海中鰲魚化身而成，貓山則是山貓精的真身，是遠古時代巫師藉由巫術達成的奇蹟，將鬼怪轉化成為大地的一部分，讓山貓精能夠永遠留守在鯉魚山附近。
得知後代子孫預備前往南方祭壇，即將正面對上強大的鰲魚，艾里於是提前帶著潘玉莉來到貓山，喚醒沉睡至今的山貓精，讓祂悄悄跟在潘曉郁身邊。
潘玉莉凝視那位摸貓摸得正在興頭上，全然沒有長輩架子的老祖宗，突然之間心生疑問。
「艾里叔叔，我問你一個問題。」
『好啊，妳要問什麼？』
「剛剛你說，可以明白山貓精的心情，這是什麼意思？」
『莉莉應該聽媽媽說過，我跟妻子在戰亂中分隔兩地，她領導族人來到臺灣東部山區，建立牧月村的事情吧？』
「大概聽過，所以呢？」
『牧月村留在這個世界上，我的妻子卻已經不在那裡，但她深愛的子民與土地，是我需要賭上一切去守護的。』
即使他人無法得知這份深情，看不到背後付出的努力，更或許當事者永遠不會看到，自己都會堅守向對方立下的承諾。
山貓精喜歡著鰲魚，但祂同樣重視與自己心意相通，甚至把非人之物視為朋友，那位活在遠古時代的巫師，至今留在原地看守鯉魚山。
蹲坐地面的艾里抬起頭，看了潘玉莉一眼，又望向趴伏地上的山貓精說道。
『可以信守承諾，又能陪伴心愛的人，我很感謝命運的安排，山貓精也是吧？』
『哼，肉麻兮兮。』
山貓精舉起尾巴，重重打了一下艾里的大腿，後者裝模作樣發出哀嚎聲。
潘玉莉見狀，情不自禁笑了出來，上前加入撫摸貓科動物的行列。
「對了，艾里叔叔。」
『什麼事？』
「不要太勉強自己，再怎麼厲害的人都會累，媽媽總是這樣提醒爸爸。」
『哈哈！莉莉真貼心，我會注意的。』
艾里稍微退到樹蔭處，直視那個撲抱山貓精，在日光下顯得閃閃發光，充滿朝氣的小小身影，喃喃自語般輕聲訴說。
『這一次，不會讓妳為所有人犧牲了……伊菈，我的妻子。』
完成降伏鬼怪的任務，山貓精轉頭看向眾人，目光最終落在潘曉郁身上，晶亮貓眼在無聲中訴說著什麼。
潘曉郁感受到山貓精的視線，趕緊來到鯉魚山的登山入口，雙手再一次緊緊交握在胸前，對著蓊鬱山丘朗聲說道。
「我們是巫人，與土地血脈相連，使用巫術的族群。我們感謝山河大地，感謝庇佑子孫的祖靈，感謝萬物為我族奉獻生命。」
狂風呼嘯而過，捲起塵沙更夾帶地面落葉，在附近的半空盤旋縈繞不止。
來自海洋的鰲魚被巫術囚禁在此，化為丘陵更無法離開陸地，風聲彷彿是祂痛徹心扉的悲鳴，因為自身際遇而對外發出控訴。
潘曉郁試著平復接觸激情而波動的內心，懷抱著深深的歉疚與感謝，將之注入祖先傳承下來的禱詞當中。
「星辰日月天地不變，儀式將會世代傳承下去，吾人的巫靈祭永不終結。」
山貓精與海中鰲魚纏鬥不休，不同族群之間的競爭已經成為歷史，沒有人可以改變過去發生的事。
作為巫人族的後代，自己的責任是記住這片土地上的流血衝突，也要知道在看不見的陰暗角落，或許存在著不為人知的犧牲與奉獻。
巫人建立的祭壇不能被撼動，巫靈祭的意義正是為了撫慰那些自願或者被迫成為基石，維持龍脈能量穩定的鬼怪，感謝祂們對這片土地的付出。
任憑風沙打在自己臉上，潘曉郁堅定地站立在原處，不讓猛烈風勢撼動她的腳步，凝視被無數綠色植被所覆蓋，與人類相比依舊仰之彌高的矮山。
片刻過去，狂風總算開始趨緩，潘曉郁站定在原地不動，直到有人從背後走來，與她保持一段禮貌性的距離，主動向怔怔出神的女巫搭話。
「妳果然是初代聖母的孩子，曉郁。」
高黛兒的火紅衣衫在風中翻飛，面對臉上寫滿不解的潘曉郁，她用眼角餘光瞥了鯉魚山跟山貓精一眼，這才緩緩開口說道。
「我以前問過初代聖母，明明不是異種人，為什麼介入蛇族與熊族的衝突，主動淌這灘渾水，她的答案就跟妳一樣。」
「跟我一樣？」
「初代聖母得知熊族和眾多異種人受到迫害，決定拯救這片土地上的大家，南嬴幫最初是因為這樣成立的。」
「那我跟媽媽不一樣，是因為身為巫人族的後代，才會主持這次巫靈祭……」
「是嗎？即使龍西堂是我們的敵人，蛇族更是熊族的死對頭，初代聖母每次戰鬥結束之後，都會堅持送走所有犧牲者的靈魂。」
高黛兒伸出她纖細的手指，輕輕對著潘曉郁比劃，隔空落在她心窩的位置。
「妳們的想法不只傳達給另一個世界，我們都能感受到那樣的情感。」
「……這樣啊……」
「嗯，我很慶幸來到這裡，親眼見識巫人族的祭典，看到初代聖母是在怎樣的環境成長的，謝謝妳。」
即使試圖忽視，潘曉郁沒辦法發自內心釋懷，對於母親離開自己，離鄉加入另一個組織，為了不知名的他人而奮鬥。
但如果她做出不同的選擇，南嬴幫是否能夠延續至今，與龍西堂共同挑起守護龍脈的職責，這恐怕是永遠的未解之謎。
無法扭轉的陳年舊事，離自己遠去的母親，結果橫豎改變不了，積累成為眼前的現實。
「我也是，謝謝妳願意告訴我，黛兒。」
徐徐和風吹來一片白色花瓣，不偏不倚落在潘曉郁的腳邊。
正當潘曉郁想要彎腰細看，冷不防又是一陣風將白花帶往遠方，只在空氣中留下淡淡幽香，連帶山貓精的身影跟著消失無蹤。
※※※
『哦？我們的朋友回來了。』
距離鯉魚山不遠處，名為貓山的小土丘上，改穿現代衣物的艾里舉起手來，朝現身眼前，恢復成為石虎模樣的鬼怪揮了一揮。
『辛苦祢啦！山貓精。』
『沒什麼辛苦的，吾只是遵守諾言而已，白日之王。』
『是在謙虛什麼？來來來，給祢搔下巴獎勵。』
『不要把吾當成小貓──唔嗚！那個位置，准許祢多摸幾下。』
山貓精原本銳利的眼神，隨著艾里搔刮下巴的動作變得迷離，隱約還能聽見咕嚕咕嚕的呼吸聲。
潘玉莉站在旁邊，凝視兩位存在於傳說故事，乍看卻只是一人一貓的神話生物，內心默默鬆了口氣。
（太好了，爸爸媽媽他們都沒事。）
不久之前艾里去了趟臺北，以要求潘玉莉提供協助為由，說服華巳讓她出門一趟，把人帶到了臺東貓山。
鯉魚山是海中鰲魚化身而成，貓山則是山貓精的真身，是遠古時代巫師藉由巫術達成的奇蹟，將鬼怪轉化成為大地的一部分，讓山貓精能夠永遠留守在鯉魚山附近。
得知後代子孫預備前往南方祭壇，即將正面對上強大的鰲魚，艾里於是提前帶著潘玉莉來到貓山，喚醒沉睡至今的山貓精，讓祂悄悄跟在潘曉郁身邊。
潘玉莉凝視那位摸貓摸得正在興頭上，全然沒有長輩架子的老祖宗，突然之間心生疑問。
「艾里叔叔，我問你一個問題。」
『好啊，妳要問什麼？』
「剛剛你說，可以明白山貓精的心情，這是什麼意思？」
『莉莉應該聽媽媽說過，我跟妻子在戰亂中分隔兩地，她領導族人來到臺灣東部山區，建立牧月村的事情吧？』
「大概聽過，所以呢？」
『牧月村留在這個世界上，我的妻子卻已經不在那裡，但她深愛的子民與土地，是我需要賭上一切去守護的。』
即使他人無法得知這份深情，看不到背後付出的努力，更或許當事者永遠不會看到，自己都會堅守向對方立下的承諾。
山貓精喜歡著鰲魚，但祂同樣重視與自己心意相通，甚至把非人之物視為朋友，那位活在遠古時代的巫師，至今留在原地看守鯉魚山。
蹲坐地面的艾里抬起頭，看了潘玉莉一眼，又望向趴伏地上的山貓精說道。
『可以信守承諾，又能陪伴心愛的人，我很感謝命運的安排，山貓精也是吧？』
『哼，肉麻兮兮。』
山貓精舉起尾巴，重重打了一下艾里的大腿，後者裝模作樣發出哀嚎聲。
潘玉莉見狀，情不自禁笑了出來，上前加入撫摸貓科動物的行列。
「對了，艾里叔叔。」
『什麼事？』
「不要太勉強自己，再怎麼厲害的人都會累，媽媽總是這樣提醒爸爸。」
『哈哈！莉莉真貼心，我會注意的。』
艾里稍微退到樹蔭處，直視那個撲抱山貓精，在日光下顯得閃閃發光，充滿朝氣的小小身影，喃喃自語般輕聲訴說。
『這一次，不會讓妳為所有人犧牲了……伊菈，我的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