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妳還記得多少
本章節 2972 字
更新於: 2023-08-21
第二章〈月落牧地〉
禮世生命總部坐落於臺北，是李仁皓經營的禮儀公司，平時多半是晚間才有案件進來，白天少有客人光顧。
穿過接待來客的前臺，再經過設置店內的神龕，就能進入這家公司的內部區域，專屬於員工的空間。
在偌大的廳堂中，今天沒有召開會議或是會見訪客，只有一名少年身著華美服飾，正在質問坐在黑檀木桌前的女孩。
「潘玉莉，上次介紹龍西堂跟李仁皓的事情，妳還記得多少？」
「當然是全部記得了！」
潘玉莉穿著小洋裝，一臉得意的她用力拍了拍胸口，充滿自信地回答對方。
「爸爸以前是龍西堂的成員，那是一個特別的組織，負責管理臺灣的龍脈，一種超厲害的東西，可惜普通人用肉眼是看不到的。」
「妳要講得清楚一點，龍脈到底是什麼東西？」
「噢，好……龍脈就像大地的血管，血管裡面流著的血液就是能量，又被叫作土地之力。一些奇奇怪怪的生物，比如妖魔鬼怪之類的，可以吸收這種能量，讓自己變得更強大。」
「聽妳講的，好像我們是一群蚊子？雖然這個理解沒有錯。」
身穿華服的少年，華巳有點無奈地輕按太陽穴，隨後繼續質問女孩。
「後來龍西堂發生什麼事，李仁皓又是怎麼解決的？」
「當時龍西堂和南嬴幫是敵對組織，兩邊為了爭奪龍脈一直打架。爸爸覺得這樣下去不好，所以他主動和南嬴幫的異種人和解，又把以前獨占的資源釋放出來，這樣其他人都可以使用，龍西堂也不會再壓迫別的異種人。」
「然後呢？」
「然後，爸爸把禮世生命從龍西堂獨立出來，讓它變成個人經營的禮儀公司，這樣就不用參與龍西堂的工作。我說的對嗎？」
「大致沒錯，那麼今天要跟妳介紹，李家是怎麼跟政府機關往來，換取在現代社會生存的空間。」
「李家？不是龍西堂嗎？」
「剛才妳自己說過，李家已經退出龍西堂了，所以跟他們那邊無關。」
華巳稍微清了清喉嚨，臉上神情帶著些許複雜，接續先前的話題。
「以前國防部有個組織，叫作保密局內務處，專門處理國內有關妖魔鬼怪的事務──講得更明確一點，他們的方針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不聽話的妖魔鬼怪通通去死，派遣特務人員暗中處理掉。」
「我知道了！李家一定是提前找上內務處，和他們達成某種合作關係，確保龍西堂跟我們的人不會被消滅。」
「差不多是這樣，即使保密局內務處換了個頭銜，變成軍情局底下一個叫作『祛惡處』的處室，李家仍然跟他們保持合作關係，到李仁皓這一代並沒有改變，必須處理政府交代下來的工作。」
只要不會威脅到國家政權，政府對非人之物的存在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而許許多多無法搬上檯面的問題，祛惡處也樂於移交給李家這個打手私下解決。
禮世生命禮儀公司，除了用來掩護異種人之間械鬥造成的傷亡，另一方面也是以此彙整情報，承接祛惡處交派下來的案件。
由於這是李父當年攬下來的工作，李仁皓認為無須移交給龍西堂的繼任者，於是才有組織分立之舉，讓禮世生命跟龍西堂劃清界線。
聆聽華巳的說明，潘玉莉歪著小腦袋思考，接著舉手提問。
「那南嬴幫呢？祛惡處站在龍西堂這邊，為什麼容許南嬴幫存在，沒有派人消滅他們？」
「很簡單，因為南嬴幫運氣好。」
「啊？什麼運氣好？」
「對祛惡處來說，放任龍西堂成長不是好事，南嬴幫出來扮演制衡的角色，剛好可以消耗異種人的戰力，藉此避免雙方坐大。除此之外，祛惡處的前任處長馮柏冬，他不可能對南嬴幫動手──」
『你們在討論什麼？』
渾厚嗓音憑空傳來，輕煙飄出房間角落擺放的招財流水盆，逐漸匯聚成一道人影。
潘玉莉連忙從座位起身，上前迎接那位堂而皇之，肆無忌憚在廳堂現形的男性，擁有青年外形的非人之物。
「好久不見，艾里叔叔！」
『好久不見了，莉莉。我聽說曉郁跟仁皓去東部，妳沒有和他們一起行動嗎？』
「我也想啊！但是爸爸說，現在已經是八月底了，要我趕快把暑假作業寫完……」
「喂，找老祖宗訴苦是沒有用的，李仁皓特別拜託過我，監督妳有沒有認真寫作業。」
「嗚！太過分了，你們不是人！」
「說這什麼話？妳自己也不是。」
旁觀年齡看似相去不遠，實際上是晚輩與長輩的一人一怪，艾里毫不留情地大笑出聲。
潘玉莉扭頭看向祖靈，心有不甘的她嘟起小嘴，恰巧艾里在這時候開口。
『莉莉，我有一個提議，妳想不想聽？』
「想聽！」
眼前這位身穿獸皮衣物而皮膚黝黑，臉上掛著爽朗笑容的男性，正是昔日巫人族的頭目，至今依然照看子子孫孫的祖靈。
以守護一族後代為己任，謹守本分的艾里肯定不會害她，潘玉莉對此懷抱絕對的信賴。
（要是有什麼辦法，可以幫忙爸爸媽媽就好了。）
這次潘玉莉的父母去了山的另一邊，執行本應在上次完結，結果還沒正式落幕的任務。
雖說自己能力還不成氣候，又有學校課業必須要兼顧，潘玉莉一想到家人遠行，內心總是充斥著不安，巴不得能夠插翅飛到父母身邊。
名為艾里的祖靈微瞇雙眼，看向同為巫人的潘玉莉，以無比溫柔的表情道出後續話語……
※※※
一行人穿過傳送通道，從遠處瞬間移動到山間，先前通過的黑洞旋即消失無蹤。
潘曉郁深深呼吸，感受微風吹在臉上，帶來泥土與樹木的氣味，這才轉頭招呼隨行的三人。
「這裡就是牧月村，巫人族的隱居之地，我從小生活的地方。」
日前在宜蘭外海遭遇龜怪，潘曉郁得知有關巫靈祭的情報，可惜她跟李仁皓都搞不清楚狀況。
為了獲得進一步情報，他們來到位於臺灣東部的山地鄉，巫人族當年為了躲避災禍而隱居至此，聚集了最多巫人的地方。
簡單為同行夥伴介紹過後，丈夫一如既往默默點頭表示理解，另一個人則是截然相反，亢奮得彷彿下一秒就要尖叫出來。
「曉郁！等一下我進部落可不可以拍照？可以訪問你們族人嗎？」
「那個……哲史大哥可能要問一下，哪些地方是你可以拍的。」
「沒問題，我會確認之後再拍！」
聽說潘曉郁準備前往故鄉，陸哲史二話不說就要求同行，堅持要親眼見識巫人的部落。
知悉陸哲史對於鄉野傳說的熱情，潘曉郁自認為善盡了提醒義務，之後就交給村中族人跟陸哲史自行發揮了。
（哲史大哥不意外，沒想到連黛兒都跟來了。）
站在隊伍最後的高黛兒，至今並未發表任何感想，就只是默默左顧右盼，欣賞眼前的山林風光。
潘曉郁隔了點距離，凝視那位身穿紅色衣衫，向來以此為標誌的少婦，莫名有點不知該說什麼。
所幸不用潘曉郁煩惱，突發狀況替她解決難題──只聽到颯的一聲，有顆黃褐色毛球，冷不防從草叢竄了出來。
潘曉郁定睛一看，原來是隻生有豹紋的小貓，捲著尾巴端坐在眾人面前，下一秒開始舔手給自己洗臉。
（咦？可是這隻貓……有點不太像貓？）
正當潘曉郁陷入思緒，回憶到底何時見過這種生物，夥伴中已經有人沉不住氣，主動走上前去。
「哎呀，好可愛的小貓咪！」
「欸？哲史大哥，等一下──」
「好痛啊啊啊啊啊！」
不出所料，小貓發現陸哲史靠近自己，一聲不吭伸出利爪，狠狠教訓不知分寸的人類。
聽到被抓傷的陸哲史發出慘叫聲，潘曉郁慌張之際，不免由衷發自內心覺得感慨。
（都過了這麼多年，哲史大哥被動物討厭的體質，還是一點都沒變……）
除了尋常貓狗，守護自己的金色穿山甲，陸哲史慘遭攻擊的物種榜單又多了一樣，正是外型酷似家貓卻以猛獸為名，出沒於低海拔山區的石虎。
唯恐血濺五步的慘劇上演，潘曉郁驚慌趨前制止石虎，協助處理陸哲史出血的手部傷口，內心不免心生疑惑。
（明明哲史大哥是人類，不至於被動物討厭的，為什麼老是被攻擊呢？）
同行的李仁皓與高黛兒，兩人分別是百步蛇和黑熊的後代，異類與人類混血的異種人往往受到動物排斥，結果反而是純粹的人類第一個遭殃。
一陣混亂過後，石虎跑得不見蹤影，前來迎接的年輕巫人也到達現場，眾人便擱置這段意料之外的插曲，隨著年輕的巫人前往部落。
禮世生命總部坐落於臺北，是李仁皓經營的禮儀公司，平時多半是晚間才有案件進來，白天少有客人光顧。
穿過接待來客的前臺，再經過設置店內的神龕，就能進入這家公司的內部區域，專屬於員工的空間。
在偌大的廳堂中，今天沒有召開會議或是會見訪客，只有一名少年身著華美服飾，正在質問坐在黑檀木桌前的女孩。
「潘玉莉，上次介紹龍西堂跟李仁皓的事情，妳還記得多少？」
「當然是全部記得了！」
潘玉莉穿著小洋裝，一臉得意的她用力拍了拍胸口，充滿自信地回答對方。
「爸爸以前是龍西堂的成員，那是一個特別的組織，負責管理臺灣的龍脈，一種超厲害的東西，可惜普通人用肉眼是看不到的。」
「妳要講得清楚一點，龍脈到底是什麼東西？」
「噢，好……龍脈就像大地的血管，血管裡面流著的血液就是能量，又被叫作土地之力。一些奇奇怪怪的生物，比如妖魔鬼怪之類的，可以吸收這種能量，讓自己變得更強大。」
「聽妳講的，好像我們是一群蚊子？雖然這個理解沒有錯。」
身穿華服的少年，華巳有點無奈地輕按太陽穴，隨後繼續質問女孩。
「後來龍西堂發生什麼事，李仁皓又是怎麼解決的？」
「當時龍西堂和南嬴幫是敵對組織，兩邊為了爭奪龍脈一直打架。爸爸覺得這樣下去不好，所以他主動和南嬴幫的異種人和解，又把以前獨占的資源釋放出來，這樣其他人都可以使用，龍西堂也不會再壓迫別的異種人。」
「然後呢？」
「然後，爸爸把禮世生命從龍西堂獨立出來，讓它變成個人經營的禮儀公司，這樣就不用參與龍西堂的工作。我說的對嗎？」
「大致沒錯，那麼今天要跟妳介紹，李家是怎麼跟政府機關往來，換取在現代社會生存的空間。」
「李家？不是龍西堂嗎？」
「剛才妳自己說過，李家已經退出龍西堂了，所以跟他們那邊無關。」
華巳稍微清了清喉嚨，臉上神情帶著些許複雜，接續先前的話題。
「以前國防部有個組織，叫作保密局內務處，專門處理國內有關妖魔鬼怪的事務──講得更明確一點，他們的方針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不聽話的妖魔鬼怪通通去死，派遣特務人員暗中處理掉。」
「我知道了！李家一定是提前找上內務處，和他們達成某種合作關係，確保龍西堂跟我們的人不會被消滅。」
「差不多是這樣，即使保密局內務處換了個頭銜，變成軍情局底下一個叫作『祛惡處』的處室，李家仍然跟他們保持合作關係，到李仁皓這一代並沒有改變，必須處理政府交代下來的工作。」
只要不會威脅到國家政權，政府對非人之物的存在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而許許多多無法搬上檯面的問題，祛惡處也樂於移交給李家這個打手私下解決。
禮世生命禮儀公司，除了用來掩護異種人之間械鬥造成的傷亡，另一方面也是以此彙整情報，承接祛惡處交派下來的案件。
由於這是李父當年攬下來的工作，李仁皓認為無須移交給龍西堂的繼任者，於是才有組織分立之舉，讓禮世生命跟龍西堂劃清界線。
聆聽華巳的說明，潘玉莉歪著小腦袋思考，接著舉手提問。
「那南嬴幫呢？祛惡處站在龍西堂這邊，為什麼容許南嬴幫存在，沒有派人消滅他們？」
「很簡單，因為南嬴幫運氣好。」
「啊？什麼運氣好？」
「對祛惡處來說，放任龍西堂成長不是好事，南嬴幫出來扮演制衡的角色，剛好可以消耗異種人的戰力，藉此避免雙方坐大。除此之外，祛惡處的前任處長馮柏冬，他不可能對南嬴幫動手──」
『你們在討論什麼？』
渾厚嗓音憑空傳來，輕煙飄出房間角落擺放的招財流水盆，逐漸匯聚成一道人影。
潘玉莉連忙從座位起身，上前迎接那位堂而皇之，肆無忌憚在廳堂現形的男性，擁有青年外形的非人之物。
「好久不見，艾里叔叔！」
『好久不見了，莉莉。我聽說曉郁跟仁皓去東部，妳沒有和他們一起行動嗎？』
「我也想啊！但是爸爸說，現在已經是八月底了，要我趕快把暑假作業寫完……」
「喂，找老祖宗訴苦是沒有用的，李仁皓特別拜託過我，監督妳有沒有認真寫作業。」
「嗚！太過分了，你們不是人！」
「說這什麼話？妳自己也不是。」
旁觀年齡看似相去不遠，實際上是晚輩與長輩的一人一怪，艾里毫不留情地大笑出聲。
潘玉莉扭頭看向祖靈，心有不甘的她嘟起小嘴，恰巧艾里在這時候開口。
『莉莉，我有一個提議，妳想不想聽？』
「想聽！」
眼前這位身穿獸皮衣物而皮膚黝黑，臉上掛著爽朗笑容的男性，正是昔日巫人族的頭目，至今依然照看子子孫孫的祖靈。
以守護一族後代為己任，謹守本分的艾里肯定不會害她，潘玉莉對此懷抱絕對的信賴。
（要是有什麼辦法，可以幫忙爸爸媽媽就好了。）
這次潘玉莉的父母去了山的另一邊，執行本應在上次完結，結果還沒正式落幕的任務。
雖說自己能力還不成氣候，又有學校課業必須要兼顧，潘玉莉一想到家人遠行，內心總是充斥著不安，巴不得能夠插翅飛到父母身邊。
名為艾里的祖靈微瞇雙眼，看向同為巫人的潘玉莉，以無比溫柔的表情道出後續話語……
※※※
一行人穿過傳送通道，從遠處瞬間移動到山間，先前通過的黑洞旋即消失無蹤。
潘曉郁深深呼吸，感受微風吹在臉上，帶來泥土與樹木的氣味，這才轉頭招呼隨行的三人。
「這裡就是牧月村，巫人族的隱居之地，我從小生活的地方。」
日前在宜蘭外海遭遇龜怪，潘曉郁得知有關巫靈祭的情報，可惜她跟李仁皓都搞不清楚狀況。
為了獲得進一步情報，他們來到位於臺灣東部的山地鄉，巫人族當年為了躲避災禍而隱居至此，聚集了最多巫人的地方。
簡單為同行夥伴介紹過後，丈夫一如既往默默點頭表示理解，另一個人則是截然相反，亢奮得彷彿下一秒就要尖叫出來。
「曉郁！等一下我進部落可不可以拍照？可以訪問你們族人嗎？」
「那個……哲史大哥可能要問一下，哪些地方是你可以拍的。」
「沒問題，我會確認之後再拍！」
聽說潘曉郁準備前往故鄉，陸哲史二話不說就要求同行，堅持要親眼見識巫人的部落。
知悉陸哲史對於鄉野傳說的熱情，潘曉郁自認為善盡了提醒義務，之後就交給村中族人跟陸哲史自行發揮了。
（哲史大哥不意外，沒想到連黛兒都跟來了。）
站在隊伍最後的高黛兒，至今並未發表任何感想，就只是默默左顧右盼，欣賞眼前的山林風光。
潘曉郁隔了點距離，凝視那位身穿紅色衣衫，向來以此為標誌的少婦，莫名有點不知該說什麼。
所幸不用潘曉郁煩惱，突發狀況替她解決難題──只聽到颯的一聲，有顆黃褐色毛球，冷不防從草叢竄了出來。
潘曉郁定睛一看，原來是隻生有豹紋的小貓，捲著尾巴端坐在眾人面前，下一秒開始舔手給自己洗臉。
（咦？可是這隻貓……有點不太像貓？）
正當潘曉郁陷入思緒，回憶到底何時見過這種生物，夥伴中已經有人沉不住氣，主動走上前去。
「哎呀，好可愛的小貓咪！」
「欸？哲史大哥，等一下──」
「好痛啊啊啊啊啊！」
不出所料，小貓發現陸哲史靠近自己，一聲不吭伸出利爪，狠狠教訓不知分寸的人類。
聽到被抓傷的陸哲史發出慘叫聲，潘曉郁慌張之際，不免由衷發自內心覺得感慨。
（都過了這麼多年，哲史大哥被動物討厭的體質，還是一點都沒變……）
除了尋常貓狗，守護自己的金色穿山甲，陸哲史慘遭攻擊的物種榜單又多了一樣，正是外型酷似家貓卻以猛獸為名，出沒於低海拔山區的石虎。
唯恐血濺五步的慘劇上演，潘曉郁驚慌趨前制止石虎，協助處理陸哲史出血的手部傷口，內心不免心生疑惑。
（明明哲史大哥是人類，不至於被動物討厭的，為什麼老是被攻擊呢？）
同行的李仁皓與高黛兒，兩人分別是百步蛇和黑熊的後代，異類與人類混血的異種人往往受到動物排斥，結果反而是純粹的人類第一個遭殃。
一陣混亂過後，石虎跑得不見蹤影，前來迎接的年輕巫人也到達現場，眾人便擱置這段意料之外的插曲，隨著年輕的巫人前往部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