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洪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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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8-18
一如常地,我做這那樣的夢。
那沒有起點、終點或意義的夢。
──去看世界吧。
夢裡,一個聲音曾這麼說。
彷彿指示,彷彿請求,彷彿預言。
因此,我徘徊著,尋覓著,想找到那個世界。
世界卻只剩無邊無際的沙漠。
乾燥粗礪的風切割著肌膚,毒辣的烈陽灼燒著血肉。
汗在額前在眉角凝成鹽,與沙丘彼此交換堅冷的閉塞。
踩在腳下的大地如天空相若沉悶。
了無生機的世界用自身的存續來否定活物。
未曾開始而無從結束的時間裡,我在沙上走著。
軀骸與沙漠的疆界消融,我前進而沙漠亦然。
沙漠被虛無蠶食後,我也會繼續走著吧。
世界裡,我只看見那我所成為的虛無。
*
薛西斯睜開眼睛時,他的搭檔正把玩著掌中的戒指。
「又是相同的夢?」
薛西斯擺了擺手,不打算回應。
竟然在任務中打盹,自己真放鬆過頭了。
他將注意力放在最後一波探測儀的回收上。
邊調整著無人機的降落路徑,他比對著模擬結果與實測數值,衡量區域的穩定性。
「過來幫忙。」
聽聞他的呼喚,搭檔把戒指戴回右手,飛快為自己排除雜訊干擾。
這傢伙就電腦這點還行。
「你很喜歡那東西呢。」
薛西斯斜眼看向搭檔指上閃爍的金屬。
「因為是你送的嘛。」
「是麼?」
他其實已忘記有這麼回事了。
「而且這不單是裝飾,也是硬碟、定位裝置以及──」
「我對亂七八糟的科技沒興趣。」
薛西斯冷冷地說,接著連絡上了基地。
「最終座標確認──到數三十秒。」
基地傳來一連串制式的指令,他幾乎下意識地應答。
確認這些程序,對於現階段的自己而言已沒甚麼意義。
有過實戰經驗的人,多少有過從起初的興奮驚懼,到後來的麻木漠然的歷程。
但這樣的發展不過是個保護機制。
是殘缺的人心上所增添、名為「專業」的外殼。
而當這外殼破開,在死亡前露出絕望表情的人也不再少數。
對薛西斯而言,能在生命最後哭喊拒斥,或心滿意足地接受命運,都幸福得奢侈。
從送走第一位搭檔,到迎來最新一位的近二十年間,他心底感受都是一樣的。
──啊,生者真是脆弱。
搭檔將裝備收齊,輕鬆翻過樓頂的圍欄。
設製好繩索後,他偏過頭,笑著看向薛西斯。
「好啦,這是從都城回來之後,初次的任務呢。」
「我們可要維持偵查隊裡任務成功率第一的頭銜。」
所謂第一的成功率,亦不過是六成六。
薛西斯面無表情地想。
三分之一的失敗率也能視作佳績,基地的人也太自甘墮落了。
「增援會在系統啟動後出發。那之前絕對緘默。」
「沒問題,就採用往常的探索隊形,可以吧?」
薛西斯固定好繩索,不理會這問題。
搭檔也並未追問。他早熟悉薛西斯的寡言。
等作戰結束後,再好好聊過吧。他想。
「那麼,行動開始。」
*
從樓頂垂降至地面,兩人迅速奔向最近的掩蔽物。
雖還是白晝,厚黑的烏雲讓躲在廢墟陰影的他們宛若置身暗夜。
在迂迴前進的路上,斷垣殘壁間偶爾裸露的鋼筋與管線,將城市曾經的血管肌理,如被屠宰的動物般敞開在面前。
死寂的空間裡,薛西斯捕捉著任何風吹草動。
探測儀的結果顯示,直到抵達目的地前,這區域大抵是安全的。
但那運作原理誰也不明白的科技,他不認為值得賭命去相信。
水滴落在薛西斯臉龐。
他警覺地看向上方。
是雨嗎?
這也是他厭惡在陰天作戰的原因。
雖然不容易被敵人發現,要察覺對方也更為困難。
他和搭檔交換個眼神,稍稍加快了腳步。
鑽過倒塌的樑柱後,他取出望遠鏡勘定目標距離。
──然後旋即比出臥倒的手勢。
約十數個人影在目標的建物前的廣場徘徊。
是敵人。
薛西斯緩和了自己呼吸。
現在保持鎮定對作戰成功、乃至兩人的存活至關重要。
不過這只是多此一舉。
正常人遇到危險時的身理反應──陡然加速心律與情緒波動──他幾乎全然匱乏。
除去客觀意識的風險外,他僅覺得有些無聊。
像重複著一成不變的日常。
呵,將末日的景色稱為日常,也太對不起那些生活被摧毀的人們了呢。
示意搭檔沿右側徐徐繞過廣場,薛西斯就地釘上了個鐵樁。
他自己則緩步朝敵人走去。
那些模糊不清的影子逐漸有了輪廓與樣貌。
空洞而猙獰的面目,腫脹的身軀,泛紫而黏膩的肌膚。
兩顎抽搐地咬合,似進食,又像掙扎從空中吸氣的魚群,發出乾嘔的聲音。
在擱淺或溺斃的命運前,執抝不願消散的意志。
基地稱這些生物為「溺者」。
薛西斯則認為這更本不是活物,僅是種現象。
靜靜走過它們之間,他掃視過溺者眼裡汩汩湧出的液體。
似從環境中汲取養分般,溺者們逐步液化的身軀又為龜裂地面中湧現的水所補強。
……狀況真不妙啊。
透過悉數碎裂的玻璃窗,薛西斯看見搭檔已潛入目標建物內。
他打下第二支樁。
*
地面積水的狀況益發明顯。
那並非真正的水,而是「洪荒」。
目前普遍認為洪荒是五十年前一顆隕石所帶來的、科學未能完全解釋的新型物質。
說是粒子、元素、病毒或神秘力量都無妨,畢竟人只能由洪荒產生、名為「液化」的現象來觀測其存在。其正體依然謎團重重。
而液化早蔓延至全世界。
並非說所有事物都轉瞬消散,而是為洪荒所入侵,成了不斷分解又重組的液狀,像是融化又重新聚合的油脂。
縱然不理解洪荒的本質,集合了所有的技術資源,人類至少能偵測到液化發生前的信號,以之判斷汙染濃度的高低。
在濃度低處,人賴快速興建了聚落,例如薛西斯所在的基地,並懷抱著收復世界的希望繼續研究著液化現象。
正因面臨著絕望,人更未能放棄希望,或說被包裝成希望的妄想。
洪荒的汙染對象並不限於物體,亦包含著人類在內的生命。
經歷液化的生物,其遺傳物質都被改寫了,並與液化的非生命體纏繞混和成詭譎的存在形式。
當液化地帶吞噬都市與建設,人類賴以為生動植物則成了無法利用的怪奇的肉塊,無法轉化為任何營養。
會嘗試吃掉眼前這些東西的人,早瘋得無可救藥了吧。
不如說,人類才是要被吃掉的一方。
除了液化產生的環境變異外,洪荒對人類直接造成危害的方式還有兩種。
一是有著所謂「鴉」的巨物,本質是洪荒產物的集合體,並對人類存在異常敏銳,因此是廢墟探勘的最大危險。反之,若能摧毀鴉,也能達到淨化一地區的效果。
二是被洪荒感染、稱為「溺者」的行屍走肉。簡言之,它們就是舊時代流行虛構作品裡的殭屍,透過撕咬和體液接觸來創造更多與自身相同的存在,且能接受鴉的指揮攻擊特定地點。
人類似乎幻想這樣的災難好一陣子了。
大概因為能意識死亡的關係,人總在災難到來前,先揣測其導致的苦痛與自欺。
這樣既使無法預防,至少能在大難臨頭時,感嘆命運的作弄。
*
薛西斯將最後一支鐵樁釘在尚未液化的地面。
汙染濃度有其規律性,如潮汐隨月球對地的引力而起伏。
方才幾乎外觀完好的廢墟,現正快速異變著。
路燈逐漸扭曲成牽牛花似的爬藤,攀附住一旁長出黏膩腹肢結構的電塔。
道路則漸次軟爛、膨脹為萬花筒狀輻射對稱的霉斑,覆蓋在無視重力漂浮的管線網路上,重組為有犄角、尾羽和纖細觸鬚的不可名狀之物。
溺者則三兩變形結合,軀幹、五官與臟器交織纏繞,彷彿薛西斯見識過的、舊時代畸形的人體藝術作品。
液體業已淹至他的足踝。
這城市半小時內將不敷存在。
探測儀的結果像是個極度惡意的玩笑。
這也非儀器第一次出錯。
在餵飽倖存者都顯拮据的窘境下,要維持這些魔法似的科技自非易事。
基地的使命,便是派出偵查隊,在液化地帶尋找舊時代的資源,維繫人類的存續。
這次的任務目標有二,一是啟動該區域的電網。
其二則是連絡上名為「虹」的衛星系統。
根據基地紀錄,舊時代中有座軍事研究站發展出了能幹擾洪荒的技術。
由於周圍的液化情況太過嚴重,偵查隊選在距離發電廠和研究站距離最近的城市,其圖遙控同時修復二者。
薛西斯方才設置的,便是向衛星提供該地座標的發信器。
為了減少傷亡,基地只會在系統上線後派出主力部隊。
溺者的威脅還是其次,會直接危及到後續作業的是──
薛西斯摀住他的耳朵。
那是刺耳到要直接刺穿脊髓的尖叫。
彷彿全身都在那鳴聲中顫抖崩解。
竟然挑在這時候。
「提洛。」
薛西斯顧不得自己下達的緘默指令,輕喚搭檔的名字。
他一定也已聽見那鳴叫了。
鴉要來了。
「這邊由我來拖住,你直接啟動系統。」
「收到。」
耳機裡傳來搭檔狀似平穩的回覆。
薛西斯卻聽出了話中的擔憂,那是在關鍵時刻會讓人喪命的情緒。
「照練習的來,放心,我在這裡。」
他緩緩說到,將腰際的匕首出鞘,刺入掠過身旁一隻溺者的脖子。
*
「提洛,系統上線還要多久?」
「破解防火牆到接管控制權,總共七分鐘。」
「三百秒內完成。」
薛西斯冷酷地命令,將第二把匕首刺向溺者黏土般的後頸。
雖然他有配槍,那對於鴉來說根本只是玩具。
而對於溺者來說,自己並不存在。
他是基地三十年前研發出的「重生者」。
重生者的誕生委實是個意外。
在起初的混亂毀滅了舊時代後,基地趕忙研發出了針對洪荒的疫苗。透過注射液化程度降低的溺者組織,人類於是能承受溺者的攻擊與環境汙染,在新世界展開重建工作。
當地球原有的適居帶大半為洪荒佔據,人們只能在生命蕭條的荒漠和凍原成立新的居住區,其中規模最大的一處被稱作都城。
為了瞭解洪荒是如何侵入有機物中,基地採集了大量溺者與鴉的樣本。但在三十年前,一場鴉群的襲擊摧毀了絕大多數的實驗數據。
殘存的資料裡卻有著革命性的結果。
奇蹟似地,在鴉群的影響之下,有批樣本成了能放出近似液化訊號的人類細胞。
將樣本轉化為胚胎幹細胞,最後創造出的,就是包含薛西斯在內的重生者們。
由於溺者間也靠著液化訊號感知彼此,基地便預期著重生者將被溺者視為洪荒的一份子,因而躲過其察覺。
在懂事之前,收復世界的希望就這麼被加在他們的身上。
但這希望只顯得人類對於洪荒的了解是可笑地少。
「已連結上衛星,倒數九十秒發射。」
薛西斯將因為反覆砍進溺者黏稠的體內而鈍化的刀刃棄置,同時緊盯著鴉的動向。
看著那翼幅約五十公尺的龐然巨物,薛西斯已經盤算起若系統不起作用,兩人該如何脫身。
他一向對基地的技術不帶信心。
薛西斯六歲時,重生者們接受了實戰測試。
與基地料想的相若,在溺者面前,重生者的存在幾乎無法被察覺。
然而,他們也並非總能隱形,刺激夠大的聲音與移動仍會暴露行蹤。所以薛西斯才要盡量避免與溺者接觸,戰鬥也以相對安靜的冷兵器為主。
除了五感之外,溺者對重生者的情緒亦格外敏感。行動期間任何的焦慮、不安與憤怒都可能增加被察覺的風險。
要在溺者這群面目醜惡,形狀詭譎的存在中保持平靜,卻遠非易事。
何況最初的測驗時,他們都還是孩子,在溺者面前直接哭出來的狀況也曾發生。
然後那些孩子們理所當然地被咬了。
基地那刻才醒悟到重生者的致命弱點。
針對洪荒研發的疫苗對他們無效。
*
一陣刺眼的亮光劃過天際,宛若雷擊。
鴉像要將自身肉體扯成兩半地慘叫。
那盤旋巨物驀然如被某股力量拽住般,失速俯衝而下,撞在薛西斯面前的廣場上,旋即停止了移動。
四周液化著的街景也似被按下暫停鍵的影像,停止住液化。
……成功了?
「重生者,你們區域的汙染濃度開始下降,幹得好!」
基地聯絡員的話中難掩興奮。
薛西斯關心的卻是別件事。
「增援呢?」
「四分鐘到達。」
太慢了。他想,但沒和聯絡員爭論。
「提洛,我們得轉移陣地。」
從耳機另一段傳來的卻是簡潔的拒絕。
「不,供電尚未穩定,我必須留在這裡。」
……就現狀來看,是會死在這裡。他暗忖。
雖然鴉的危脅暫時解決,他們的位置已為方圓幾公里內的溺者察覺。
在他消滅了廣場上原先的溺者後,又有剛才數倍的群體來到了建物周遭,其行動明顯變得更為迅速與準確。
尚未察覺獵物存在時,溺者的移動模式是在一定的範圍內遊蕩,隨機液化與重組,構不成太大的危害。
然而,溺者群鎖定對象後就是不同的狀況了。其奔跑速度可達時速二十公里,且一旦開始便不會停下。
偵查隊在被群體察覺後便會執行撤離,只有在有優勢火力時才會硬碰硬。
他們制服的防護也能減輕溺者咬合的力道,只要避免要害,且注意別被包圍,通常不會有生命危險。
暴露行蹤的重生者就沒那麼幸運了。
只要被咬破了肌膚,那怕只是擦傷,等著他們的就剩末路。
*
「電網狀況如何?」
「恢復八成。你呢?要撤了嗎?」
提洛的聲音有些沙啞,呼吸也顯得急促,像是與看不見的敵人纏鬥。
這下可難辦了。
薛西斯看了眼錶,距離增援抵達還有兩分半。
若是獨立執行任務,要撐過這段時間並非難事。
問在於他的搭檔。
從過去兩年的合作看來,提洛絕非欠缺冷靜的人。
但要在短時間內控制基地也只是一知半解的系統,他面臨的壓力絕對不小於自己,不如說更為沉重。
畢竟薛西斯在戰鬥時,幾乎能毫不思考地行動。
「我把敵人引開,然後和你在樓頂會合,增援一到就立即離開,我沒出現也不要停留,明白嗎?」
「收到。」
提洛短短回覆。
薛西斯取下肩上的衝鋒槍。
反正繼續藏匿下去也無甚意義。
大幹一場吧。
當直升機的旋翼與機槍貫穿城市時,薛西斯正好用上最後一個彈匣。
在預先規劃的逃脫路線拔腿狂奔,撞開建物的大門後,他直直衝向樓頂。
「唷,差點要丟下你了。」
單膝跪地朝門口瞄準的提洛,看到是同伴時鬆了口氣。
「別鬆懈得太早。」
薛西斯從搭檔手中接過備用彈匣,兩人分別在建物斜對角警戒。
「注意,所在地敵人太多,我們無法降落。」
像附和似地,直升機駕駛報告著不樂觀的現況。
「我們將清理建物周遭的敵人,還請注意漏網之魚。」
直升機維持著五十公尺左右的高度,盤旋著掃蕩奔跑著的溺者。
為了爬上建物,它們不停業化重組的形骸聚合為巨型的肉塊,潮水般地衝擊。
面臨機槍的砲火,飛濺而出的青紫色軀幹,彷若古木被伐倒前憤怒濺起的木屑,往重生者們跑跳而去。
那些臂膀和足肢醜怪地長出裂嘴與人齒,掙扎地想咬上他們一口。
情況有些反常。
遭受直升機猛烈攻擊的溺者,注意力應會轉移到威脅來源才對。
敵人卻忽視了吵鬧龐大的直升機,持續不顧一切地朝薛西斯衝來。
這難道與方才發射的虹有關?
疑問掠過薛西斯心頭,但他的行動先於思考。
「計畫改變。」
薛西斯下令。
「撤退地點移至郊外,你們無須降落,我們直接以繩索脫離。」
提洛張口欲言,卻被槍聲打斷。
「跟上。」
薛西斯確認逃生梯並無敵人後,飛速回到地面。
聚合的溺者雖威力可怖,行動範圍卻更有限。
要捕捉標的,溺者必須重新分裂、轉換成適合奔跑的型態。
他看準液化產生的空檔,將身上所有手榴彈朝敵方扔去。
這應該給他們足夠時間逃離。
空曠的地點,直升機的火力也更好發揮。
其實,他知道提洛想提議的是甚麼。
──犧牲自己,為薛西斯拖延時間。
他也知道對方這麼做的理由。
但此刻,提洛仍緊跟在自己後方。
他想活下去。和薛西斯一起活下去。
委實矛盾的心態呢。
好似他們倆能有甚麼未來一樣。
因專注奔跑而狹窄的視野,霎時被分成兩半。
明明是粗糙札實的繩,看起來卻是條纖弱的細線。
像是根本不該存在的希望。
*
回到營地後,薛西斯的第一件事是叫提洛卸下所有裝備。
對方並沒有反抗。
指揮官即刻下令偵查隊全員解散。
名為專業的外殼今天也好好運作著。
「特地叫我脫光,還以為你在想甚麼刺激的事呢。」
搭檔開玩笑地說到。
薛西斯只是取出手槍。
提洛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視著自己。
他已經準備好了。
「在進入建築物的那刻,你就被咬了對吧?」
「嗯,是我大意了,沒想到溺者本來就藏在那兒。」
他轉身,露出像破抹布般糜爛的背部。
「咬過一次後,被咬第二、第三次也沒甚麼差別了。」
「只能說可惜了呢。你以前好像還挺喜歡這部分的說。」
薛西斯無言地將子彈上膛。
在破解防火牆時,提洛一直被蹂躪著。
知道自己難逃一死,他選擇先完成了任務,再清理建物裡的敵人。
之後,他沒選擇自裁。
因為他知道,薛西斯會俐落的送走自己。
液體落在薛西斯的臉頰,他反射性地皺了皺眉。
這不是洪荒。只是下雨而已。
「對了,這還給你。」
提洛取下自己右手食指的戒指。
薛西斯無言接過那閃著銀冷色澤的金屬。
這是最後的道別了。
生者真是脆弱吶──
「……你為何跟我回來?」
他明白自己該問甚麼,卻說出毫無干係的話。
「因為,你願意讓我回來啊。」
提洛微笑。
薛西斯打開保險。
──尤其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