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海溪橋有過一段可怕的經歷。
　　剛滿十歲那年，她還在就讀小學，而學校例行兩週一次的游泳課，由巴士送到校外的游泳館上課。
　　海溪橋和同學們一塊兒抵達游泳館，在老師的催促下，在更衣室內迅速地換好衣服。經過老師面前時，老師皺著眉頭，說：「游泳不可以戴著項鍊，弄丟了可沒有人會幫妳找啊。」
　　海溪橋低頭說好。
　　這條項鍊，是海瀚給她的，囑咐她要一直貼身佩戴，但此刻她思來想去，應該也並不是非戴不可。同學們紛紛在往泳池的方向走去，她沒有多想，奔回更衣室，將項鍊摘下來，放進櫃子裡。
　　在那之前，一切都如常。
　　直到來到游泳池，游泳老師是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熱情地帶著大夥兒做完熱身後，催促大家進泳池。
　　海溪橋雙腿剛浸在水中，就感覺手臂被一隻溫熱的大掌握住了。
　　她心尖微微一顫，抬頭就對上老師笑瞇瞇的眼睛：「妳是叫海溪橋，對吧？」
　　海溪橋剛點了點頭，老師便道：「下課的時候，過來找老師。」
　　在眾多同學們的注視下，她不敢忤逆，也不敢多問，老實地點頭稱是。
　　在下課後，她剛跑去更衣室，書包裡的手機卻「嗡嗡」響起。一接通，是來自海瀚的電話，詢問她上課的情況。
　　她老實交代了後，掛斷電話，去洗澡換衣服。
　　十五分鐘後，海溪橋頭髮才吹半乾，怕老師等久了，便匆匆忙忙去找老師。
　　老師待在一個獨間會客室內，他蹺著腿抽菸，眉眼神情慵懶閒適，聞聲微微側過臉，哂笑了一下：「來了啊。」
　　海溪橋步進會客室。
　　身後的門，「吱呀」一聲，自己緩緩地關上了。
　　老師衝她招招手，見她乖乖走到面前，臉上笑意更深。海溪橋看著他的眼神，內心才開始感到害怕，老師溫熱的手指扣在她的下巴上，挑了下眉，喃喃自語道：「這麼漂亮的新娘⋯⋯我真是走狗屎運。」
　　他另一隻手，攬住她細軟的後腰，若有似無地摩挲，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煙。
　　「就是年紀小了點，一開始可能會有點痛哦。」
　　海溪橋手去撥他的手臂，老師的力氣卻很大，紋絲不動。她突然被抱到他懷中，令人懼怕的氣息，落在她的肩膀。
　　剛要大叫，粗礪大掌摀住她的嘴，她害怕地開始劇烈顫抖。
　　他的眼睛泛起奇異的光芒，宛如一匹餓狼，翻身將她用力抵在桌上，手開始粗暴地去扯她的衣服。
　　就在此時，門被敲了兩下。
　　班導師說：「海溪橋，妳在裡面嗎？妳爸爸來接妳了哦。」
　　海溪橋劇烈地掙紮起來。
　　「好像不在裡面。」班導師似乎對身旁的人說。
　　海溪橋急了，張嘴狠狠咬住老師的手掌，老師吃痛地鬆開手，她帶著哭腔的嗓音瞬間炸開：「爸——」
　　外頭靜了片刻。
　　下一刻，「碰」一聲巨響，門板被撞開來。海瀚滿頭都是汗水，一眼掃過來，一個箭步衝上前，拳風隨即而至。
　　後來的細節，海溪橋記不清楚。
　　老師被游泳館辭退，又被告上了法庭。再之後，彷彿從人間蒸發了般，再也沒有見到他。
　　她漸漸淡忘了那天的細節，只是之後在面對外人時，都會格外有防備。
　　新娘。
　　原以為游泳老師是個戀童癖，才會用這種莫名其妙的稱呼。
　　這個名詞，卻莫名的，在心中紮根。

　　＊＊＊

　　研究團隊到來後，先給海溪橋進行了簡單的檢查，幾個人的目光，就如同看動物園裡的猴子般，充滿了好奇。
　　有一名女死神提議：「給她抽個血吧？」
　　「我倒是覺得，她只是個變異人類，殺了就好。」
　　「領主大人帶回來的人，要殺也是他動手。」
　　「說先做簡單的檢查就好。」
　　「⋯⋯」
　　幾個人七嘴八舌地吵了起來，遲遲做不出決斷。站在一旁的陸斯恩，似乎只覺得麻煩，忍不住開口：「你們先回去吧。」
　　十分鐘後，研究團隊滿臉遺憾，很快打道回府。陸斯恩也被管家叫走，一時之間，臥房內只剩下海溪橋一人。
　　也不知道，江月白哪時候會回來。
　　海溪橋躺到床鋪上，閉上眼睛，腦海裡思緒萬千。
　　她睡得並不安寧，茵茵的一番話，讓她夢到了十歲發生的事情，那位老師口中的「新娘」，到底和死神界有沒有關聯？
　　如果有的話，海溪橋現在身在死神界，是一件極為危險的事。
　　要離開。
　　要趕快離開——
　　「不好了！」
　　海溪橋隱隱聽見外頭的騷動聲，她在夢中驚醒過來，門外傳來茵茵的叫聲：「著火了！」
　　她連忙跳下床，快步推開房門，映入眼簾的是茵茵蒼白的臉。
　　海溪橋跟著茵茵穿過長廊。
　　就著窗戶，她看見前院的情況——原先那些修剪整齊的花園，燃起熊熊烈火，幾名黑衣人闖了進來，一身白衣的陸斯恩，正與一批人纏鬥。
　　火勢很快從偏殿，要蔓延到正殿。
　　「噠噠」密集的腳步聲，從樓梯間傳來。
　　「客人，請您從另一邊的樓梯下去，往後門的方向走。」茵茵指了一個方向，「這邊我來拖住。」
　　「可是——」
　　一陣微風颳過，海溪橋看見茵茵背後，長出一雙黑色的翅膀。
　　海溪橋一咬牙，依言轉身逃離。
　　要是留在這裡，只會拖後腿。
　　木質的樓梯踩起來嘎吱嘎吱作響，她聽見交戰的聲音，像是金屬兵器在碰撞。
　　海溪橋呼吸急促，腦內思緒紛飛。
　　有人攻擊了府邸。
　　江月白有什麼仇人嗎？
　　不管如何，她現在，保住自己的性命要緊。
　　步下最後一個階梯，推開門，前方是一片漆黑的後院。她左右張望，一時找不到門。
　　這批人的目標是江氏府邸，只要逃出府邸，應該就沒問題了。
　　她踩著石子路面，走到前方的藤蔓高牆前，一路往左邊走去。
　　一道光影從眼前閃過，
　　──咻。
　　海溪橋下意識停下腳步。
　　「人類？」一道溫和的嗓音響起。
　　她的喉嚨忽然刺痛，被一把鋒利的刀緊緊抵著。
　　海溪橋嚥了口口水，後退一步，慢慢地舉起雙手，以示投降。
　　眼前站著一名男子，也是黑衣裹身，隱在一片漆黑當中，長得很高，全身上下，只露出一雙如蛇般凌厲的綠色眼睛。
　　對方饒有趣味地看著她。
　　海溪橋的背脊升起一股寒意，她緊抿著乾燥的嘴唇。
　　對方似乎覺得好笑，眼角彎了一下：「沒想到啊，不近女色的團長大人，會帶女人回府。」
　　下一瞬，他卻一個欺身，匕首筆直地往她的喉嚨切過來。
　　──鮮血四濺。
　　前方閃過一道影子，她瞠大眼睛。
　　茵茵一雙翅膀，痛苦地緊緊縮著，她擋在海溪橋身前，卻紋絲不動。
　　「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