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陌路雙結髮 同舟兩鬩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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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7-21
長安大街車水馬龍,坊間人潮也是滿滿的,高若明的長水校尉府坐落在最精華的區域,當時他們家族有一個非常大的澡堂,叫做明義堂,號稱引自酈山的溫泉水,而且比鄰校尉府。到高若明這一代,號稱要「造福鄉里」,因此高家把澡堂開放給大眾使用,但誰不知道其實這是他歛財的工具之一?高昂的收費除了世家大族之外,還有誰能負擔得起?
在一個平凡無奇的傍晚,明義堂差不多要打烊了,掌櫃竇叔正撥弄著算盤,老闆娘在到處擦拭,忽然「碰」的一聲,尉遲靈氣喘吁吁地闖了進來。
「尉遲小姐,您這是?」老闆問著。
「快,竇叔,借我點銀子,回來再與你說。」
「這…這究竟咋回事兒?」
「算宗主頭上…不、不,算高將軍頭上…」尉遲靈隨手抓了把銀兩, 頭也不回地衝出去了。
竇叔追了上去,但是尉遲靈一溜煙跑得無影無蹤,這黃毛丫頭,到長安以來,一天到晚調皮搗蛋,惹事生非,尤其是打她入住校尉府後,就沒有一天安寧,掌櫃竇叔就怕她給高若明惹麻煩。
沒多久之後,又來了一個公子哥兒,他薰衣剔面,白袍鶴氅,生得白淨清瘦,衣袖裡的小薰爐晃啊晃的,飄出陣陣香煙。他看起來似乎喝了些酒,有點微醺,酒精如同胭脂一般,撲紅了他的臉,不說還以為是個極為貌美的女子。
「唉唷,綦毋公子,我們打烊啦。」
「少囉嗦…」他把老闆娘推開,晃啊晃的,堅持往裡走。
「咋的喝成這樣?此時沐浴,怕是傷身啊,實在不宜…」老闆娘苦口婆心勸他離開,但他哪聽得下?只見他拿了一大把銀子……
「我說『幽蘭』那一間,湯水尚溫。」老闆娘收下了銀兩,笑著離開。
這位公子名喚綦毋建,在長安算是個有錢人,沒人知道他的背景來歷,只知道他出手闊綽,而且惡名昭彰──因為他終日花天酒地,紙醉金迷的。當時他喝得醉醺醺的,哪還分得清東西南北,當然沒有遵照老闆娘的指引,自己挑了一間就進去了,空無一人的澡堂,簡直就像包場一樣舒適。
「好在那丫頭不識那綦毋建,不然豈不天下大亂?」掌櫃低聲與老闆娘說。
「竇叔,累死我了…」沒多久,尉遲靈闖回來了,她在外不知怎麼折騰的,看起來相當疲累,於是她直往澡堂去。
「唉,我說,咋回事兒…」事關重大,竇叔親自跟過去。
「先讓我歇會兒行不?晚點再告訴你。」這丫頭在走廊上就開始邊走邊脫,竇叔見狀立刻轉身離去。
「去『雅菊』吧,『幽蘭』可是有人的,別亂闖。」
湯屋裡薄霧裊裊,秋天裡看起來格外溫暖舒適,「啊…舒服…」尉遲靈深深地泡了下去。
「怪了,這…這不是我的荷包嗎?」尉遲靈發現對邊有一坨類似是行囊還是衣物什麼的,其中有一個紅色荷包,看起來好像是自己的。她低身劃了過去,驚覺衣物旁邊還有一女子也在泡,似乎是睡著了。
「小賊!你怎敢偷我東西?」尉遲靈湊上前,插腰大喊。
「什麼?誰偷你東西了?!」那女子忽然驚醒,沒想到他就是綦毋建。
尉遲靈放聲尖叫,隨即抓了綦毋建的衣服遮掩。
「喂!那我衣服!」綦毋建大驚,伸手去搶,兩人為了搶衣服,打了起來。
澡堂傳來砰砰碰碰的聲音,掌櫃嚇壞了要老闆娘來看,老闆娘一打開門,看見兩個衣衫不整的男女,各遮著半件衣服,互相指控。
「他偷我荷包!」尉遲靈滿腹委屈地說。
「他搶我衣服!」綦毋建不甘示弱。
「他非禮我!」尉遲靈哭地梨花帶淚。
「誰非禮你?」綦毋建起身大罵,老闆娘趕緊把頭撇去一旁去…
一塊從高昌運往洛陽的天鐵。
一列長長的車隊,加緊了腳步。
高若明稱盧脩大將軍家有喜事,因此特地備了這驚人的賀禮,由於這批天鐵實在非同小可,高若明親自用他麾下近千名的將士,一路護著,連高若潔也隨行,他們深怕又遇到折羅漫夜鬼作祟。
天鐵實在沉重,將士苦不堪言,同樣的路程,感覺多了十倍之遙,然而過程還算順遂,直到他們在河邊安營紮寨,那天晚上,將士們卸下了裝備歇歇腳,讓自己早已疲憊不堪的身心得到舒緩。
「折羅漫夜鬼來啦!」將士們匆匆忙忙拿起武器備戰,折羅漫夜鬼如法炮製先前的打法,先用箭雨血洗一遍,接著投擲梭槍,最後挺槍上馬衝入營中。
紅蓮羅剎斬殺守兵,衝入中軍大營,卻遇到高若潔。
「紅蓮羅剎?你不是死了?」
「你可見過鬼死兩次?」紅蓮羅剎用沙啞的聲音說。
「你名喚『苻韜』,是也不是?」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你的底我們摸得一清二楚,不如趁早降了,免受活罪。」高若潔雙叉般的鐵尺,在她的手上轉呀轉的甚是靈巧。紅蓮羅剎看到高若潔,竟然猶豫了起來。
紅蓮羅剎的長刀在夜色中閃著寒光,但是高若潔卻絲毫不畏懼,因為這種鐵尺是專門來對付長刀的。她見紅蓮羅剎不為所動,自己就主動出擊,她用盡全力殺紅蓮羅剎,但紅蓮羅剎對高若潔卻似乎有所退讓。
兩人從帳內打到帳外。高若潔雙手一擋一架,兩把鐵尺緊緊夾住紅蓮羅剎的長刀,接著用力一抽,紅蓮羅剎的長刀就這麼脫手了。這時不遠處來了一人,紫髯赤眉,目光如炬,身型魁梧,他的雙鐧上染著鮮血,紅蓮羅剎見著那人,接著發現自己似乎錯估形勢,數百人想對付上千人,勝算極低,因次溜之大吉,隨即撤兵。
「石廉,精彩的錯過了。」高若潔揚起了下巴,得意地笑著。
這次事件徹底惹怒高若明,他氣急敗壞地跑去找曹誅。
「紅蓮羅剎不是死了嗎?」高若明對著曹誅破口大罵,並拍打他的臉。「不是死了嗎?不是死了嗎?不是死了嗎?」
「你不是說過,若無解藥他必活不成?如今呢?是你給他解藥了?我是不是要對你『刮目相看』了?」
「將軍,我們本是表兄弟,怎可能有二心?想必是上回他們盜走雪蓮子。治好了他的毒。」
「這怪誰?若不是你這酒囊飯袋,這廝豈能盜走雪蓮子!再說,這解藥不是你曹家獨門配方,又豈會有人知曉?往後莫要與我稱兄道弟,我可不敢,你親兄弟怎麼死的,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聽到高若明這麼說,曹誅非常惱火,畢竟當年殺曹清也有他的一份,現在卻想撇得一乾二淨,曹誅氣得握緊了拳頭,一觸即發。
「哥哥莫要生氣了。」高若潔看到曹誅被罵成這樣非常心疼。「表哥不也是盡心盡力地搜捕他們嗎?如今,表哥已查出那紅蓮羅剎名喚『苻韜』了……」高若潔極力找理由為曹誅護航,但這理由相當薄弱,她自己也知道,尷尬地低下了頭。
鄭炫到了長安,巧遇重陽節,傍晚許多遊子聚集在各坊間,鄭炫獨在異鄉為異客,看著燈火通明的城市倍感思親。他打點好隨從的落腳處後,獨自走在街頭,忽然看到群眾在圍觀,似乎有人打架。
「你這登徒子!」
「我哪登徒了?」
尉遲靈和綦毋建狹路相逢,又為上次的事打起來。
「我知道你為何說我是登徒子了。」綦毋建轉身對眾人說道:「各位鄉親,上次我們…」
「閉嘴!!」尉遲靈打斷他的話。
每回尉遲靈打他,他就把尉遲靈摟得更近,眾鄉親見他們摟得這麼近,不禁議論紛紛起來。
「是負心漢吧?」
「不會吧,他們是夫婦?」
「這不綦毋公子嗎?」
「對,是綦毋公子,他就是長安有名的負心漢。」
他們倆打了半天,鄭炫在一旁看得也樂不可支,尉遲靈實在無法掙脫,又羞又惱。
「我表哥是高若明將軍,你安敢如此無理……不,高若明是我爹爹……」尉遲靈開始亂攀關係,拿高若明的名號嚇唬他。
「無理的是你吧!」綦毋建得理不饒人的樣子。
「你難道不知高若明是何人嗎?長水校尉高若明!」
「那雜牌校尉是吧?」綦毋建貼著靈妹妹耳根子,小聲講:「折羅漫夜鬼,抓到了吧?」接著雙方又是一陣扭打。
「二位,大街上大打出手實在不雅。」耳朵尖的鄭炫聽到了關鍵字,上前把二人分開。「既然二位都知道折羅漫夜鬼,鄭某想請二位一敘。」
雖說鄭炫要請吃飯,但綦毋建總是搶著付帳,滿桌子好酒好菜,尉遲靈不顧形象吃得唏哩呼嚕的,兩人就好像有了默契一樣,絕口不提剛才的事。
「依我看,他們必是普通人。」酒過三巡,尉遲靈聊開了。
「憑你?也見過?」綦毋建一副瞧不起人的樣子。
「見是沒見過,但我相心世界上沒有鬼。就有你也見不著。跟你說句心裡的,那高若明也不是什麼好人,動不動就罵我曹哥哥。」
尉遲靈把高若明,曹誅,折羅漫夜鬼之間的關係都告訴了他們。鄭炫聽得瞪大了眼,他想到劉介曾經提過這個人,話說劉介原本還要他來殺高若明的,然而如今人事已非,聽說高若明與折羅漫夜鬼是敵對的,因此他決定出手相助。
「上曉天文、下曉地理、曉古、曉今、曉陰、曉陽…眾鄉親,我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公孫曉。」館子旁邊出現一個問事的道人,號稱什麼事都知道,不知道不要錢,油嘴滑舌的,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其中也包括尉遲靈在內。
「別看了,江湖術士。」
綦毋建拉了拉尉遲靈。
「問問,無傷大雅。」
人群間尉遲靈給了問事的道人一把銀子。
「我問折羅漫夜鬼。」
那道人聽到,嚇到盤子掉到地上,錢撒滿地。
「折羅曼夜鬼,生人勿近,遇之有去無回!生食人肉,活飲人血,兇殘至極!」
許多人不約而同地嚥了一口口水。
「這幫惡鬼出沒於朔方一帶,冬日大雪紛紛、人跡罕至,如遇之則叫天不應,叫地不靈……」道人顫抖的雙手不停地比劃,雙眼間流露出驚恐的神色,好像自己曾經見過一樣。
「朔方?離此十萬八千里之遙,為何顧九說是在長安?」鄭炫面色相當凝重。綦毋建聽完藏不住笑意,但是卻什麼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