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和 ZE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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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7-18
【記憶殘篇II-VI】

我族男女無法透過自體出芽的方式來繁衍後代。

這般簡單的道理,外星移民似乎難以明白,但如易地而處,我族同樣無法理解牠們的培養皿式生殖法。

異族們習於貪快,無論是自己的幼兒,還是基改的人類幼兒,大抵都不脫成長促進劑的「洗禮」。

零歲到二十歲的生長歷程,硬是壓縮在一年、數個月、甚或數周內完成,零關愛零陪伴零教育的健康人類,是一群呆頭愣腦的呼吸肉塊,冬天先生接觸過的艾莉絲和彼特正是如此。

以下是一段艱澀難懂的紀錄,雖囫圇背下,但並不代表我能明白:

「基因編輯技術CRISPR-Cas9,可修改生物體的基因組,利用CRISPR(叢集規律間隔短迴文重複)和Cas9(CRISPR相關蛋白質9)兩個主要組件,即能辨識和切割DNA。」

簡單來說,異族生物先使用複製技術製造出一個基因組與原始體相同的受精卵,再利用編輯技術排列出合意的品種──食用、實驗用、勞動用、玩賞用等等。

不過,牠們所喜愛的成品……清一色都是些天殺的醜八怪,這點冬天先生已經敘述過,我就不再多提。

言歸正傳。

假設,異族生物的後代全是一群弱智低能的驢蛋,即便我族體衰、弱小、散漫又缺乏強力的軍火,仍不乏戰勝的契機。

然而,問題是,到底該怎麼下手才好?畢竟,我族連牠們的弱點、天敵、數量、分佈、平均壽年都還不知道。


最初,我和史密斯成天待在生殖培養皿室裡「養小鬼」,夏季不到,不少人被改派到基改培養皿室,與雙螺旋結構和其上的核苷酸奮戰。異族幹部要我們多方嘗試,好排列出最美麗(其實是極醜)、強健的人類組合式。

異族勞動力數量不足,對我族的了解也很是粗淺,牠們寧願使喚地球俘虜協助工作,也不想編列成年人士過來坐鎮指揮。

偶然的閒暇,史密斯告訴我許多科學原理,而我也多少教他一些與異族生物溝通的方法。我們不時思考、討論、交換任何可能狙殺異族的工具和手段,並憑藉著時強時弱的無線電訊號試圖聯絡其他夥伴,等待擺脫箝制和監視的機會。

我為新結交的盟友編號,中途殉難的同伴留下的空號便不再遞補。

與以往相同,註記大家的出身、愛好、習性、特長等,以便在後續的逃脫、反擊行動可以適材適用,不再重演半年前的憾事。

史密斯選了自己喜歡的號碼:48。

誰說沒有斯基小子的替代者呢?這人肯定能發揮大用──當時我是這麼想的。

組合式逐一定案後,我們開始著手製作異族生物屬意的人類。成長液多一分、減一分都不行,餵給儀器的藥劑、參數、指令必須精準無比,過程不容任何差池。

不逾一季,整座實驗室裡堆滿了失敗的人類死骸,以及半死不活、殘缺畸形的自走式生肉,嬰孩、少年、成年、中老年都有。

真的會讓人打從心底發毛。

幾位工作夥伴承受不住,一個接一個瘋了。據說,沒有生產力的我族會被編入綠膜,成為實驗用白老鼠。

與之同時,史密斯也開始出現身心症狀。他用我教他的手勢和拍擊語言告訴異族領班:「夠了!把我調走吧!」

至此,我逐漸意識到:愛、憐憫、眼淚、同理心之類的事物,完全無益於拯救世界,英雄嘛……最好是冷傲無情、絕仁棄義。

我沒瘋,沒慌,沒求饒也沒哼聲,這點很好,領班很是賞識、信任,把操作精密機械的權限全然託付給我。

總有一天,我必然辜負這份脆弱的信賴關係,如同那廝當初對待我的方式,回報以出其不意的背叛和攻伐。


【2066秋,俘虜集中營】


我心裡總有個惦記,或者說,疙瘩。

那篇該死的論文「試從南極洲『大腳滑行』與『貓掌點躍』異象,論外星訪客足跡及與其溝通之道」總不時浮上腦海,一再刮磨著我的心板。

如今,我只觸及其一,即異族生物「大腳」;至於自始匿跡的貓掌,則是一無所獲。

太多意外和干擾瓜分了我的注意力,使我逐漸將它淡忘。俄國佬「聯異伐美」之舉,挑起舉國上下的戰意,異族生物明白地球上最難對付的國家即是美國,遂大方接受俄人提供的情資和先發部隊,派遣多數將領和異族壯年進入國境,一舉攻佔五角大廈和空軍總司令部。

甫一開始便決心與異族勢不兩立的我國戰情每下愈況,倒是主張和平共濟的俄羅斯還保有自由活動的空間。

過去,我老想著貓掌應是某種異於水母的微型偵察機,五個長短不一的指頭,細緻精巧,輕捷機敏,屬於一點威脅性、殺傷力也沒有的機型。

直到那一刻──我與南極洲的另一名可愛雪精四目相接為止。


產品質量趨於穩定後,基改部門的人力一再縮減,到最後,只剩我、幾名看起來像工程師的研究狂、打杜鵑窩逃出的精障者和異族派來的監工。

我不總是待在培養皿室裡,我需要放空、沉澱、排除多餘的思慮和情緒,同時,也需要像冬天先生所擁有的那道孔縫──溫溼度控制儀之間的狹小縫隙般,相對安全且能感到放心的空間。

地方很廣,異族很大,但我很小。草創的集中營尚稱簡陋,只消能擺脫溫感掃瞄機的偵測,其實很容易移動和躲藏。

我想起膜化物能反射輻射、蒸散熱能,塑型後還能作為屍體的冰棺使用,遂趁四下無人之際,藏匿了些許用來麻醉失敗品的巴比妥酸濃液,讓「自己的複製品」陷入深沉漫長的睡眠中,再把冰存遺體用的厚膜往身上披,四處走動,探查身處的環境。

步行約一刻鐘後,終於能望見整條長廊的盡頭。久違的陽光從門扇敞處開穿透進來,落塵和懸浮微粒在空中盤旋飛舞。

微冷,不似過往佛羅里達的秋天,體感溫度比以往低了五度以上,應該是膜化物反射太陽光所造成的結果吧?

淺碟型磁浮列車在鋪膜的大地上穿梭來去,一艄才方駛離,另一艘緊接而來。幾隻異族生物利用膠質滑輪和輸送帶移動著淺綠色的長柱,如調度貨櫃般地搬運到大型船艙上。

我心裡有種預感,牠們想把作業基地遷移到更加穩固安全、又能就近取用我族資源的地方。以咱們所在的佛羅里達州來說,極可能是邁阿密醫學中心、杜克能源科學研究所等地。

綠色膜塊讓我想起那些前途堪憂的實驗體,比起下場已成定局的失敗品,即將接受慢性折磨、至死方休的我族更令人全身戰慄。

儘管我希望史密斯能安然無恙,但多次搜索各區工作室後,猶然不見其人的我已在心中為他敲響喪鐘。


第一回,我不慎走得過遠,返回工作室時,替身的睡意只剩三分,險險就要清醒過來。

趁旁人沒留心,我趕緊增加施打巴比妥酸的劑量,假意要處分失敗品,把「他」連同其他遭麻醉的畸形怪人一同拋上垃圾輸送帶,偷偷運往負責分化溶解的部門。

若你問我,做這些事時,心裡難道沒感到絲毫痛楚?

或許有吧……但我擅於自我欺騙、自我麻醉、自我沉浸在冠冕堂皇的理由中──既然世道如此殘忍無情,想要凌駕它、攻克它,唯有讓自己也變得殘忍無情,才能在其間長遠地生存下去。

偶爾,我會隱然生出一股錯覺,感到有一雙無形的巨大眼睛正在背後瞅著,瞅到我背脊發寒。

「是你?」面向空曠處,我擺出異族生物確認彼我身分、來意的手勢:先伸出慣用指,點向那個可能埋有窺視孔的地方,再張開五指,拍向自己胸膛。

沒有任何回應。

也罷,假使那廝真的前來窺探,我也莫可奈何,只要牠沒下令麾下人馬捉拿或抹殺,我便當牠是默許了我的行動。

打從牠們決意進犯澳洲大陸時,我族與異族即展開了一場勝者全拿的零和賽局。妄想存有互利共生的條件是愚不可及的,假若哪天美國全面淪陷,異族必然立即調轉矛頭侵略俄羅斯。

料想胖主委欽點的隊伍絕不牢靠,出發前,我自行張羅工具,又讓大叔、李明他們也帶上相同的器物:可調頻的無線電對講機、附攝影、錄音功能的昆蟲外型空拍機、光能智慧手錶、迷你無線基地台等。

空拍機回傳到手錶的畫面告訴我,隔壁棚是異族生物為了研究、治療我族所設計出來的黃色膜室,丹尼大叔、菲爾等人正在那裡進行著某些妙不可言的療程。緊鄰在我身處的基改室的,還有負責觀測、紀錄、銷毀胚胎和的半成熟體的單位,李明和佐藤被編列在此,每天至少得工作十六小時。

再遠一些,穿越條條並排的走道,有一幢獨立於培養皿外,出入口罩有七彩電漿力場的簡樸工坊。中國工匠、他徒弟、西班牙裔壯年被分在那兒,成天忙於製作某種金屬化合物和膠膜合成的工藝品。

可惜,訊號、網路不易流通,好不容易,對講機才傳來幾句久違的「哈囉?」、「大家還好嗎?」一類的問候語,卻總是沒過幾秒就斷了音訊。

時間寶貴,恐不及擬訂安全縝密的逃脫計劃,待異族遷徙到固若金湯的新基地後,咱們或許就再也難以脫身了。

不得已,我決定親自走闖一趟,設法與大叔、李明、工匠三組人馬取得聯絡。


我提前排定工作行程,讓儀器內建的程式自動進行編碼和輸出,再替與我僅有五成相似的粗劣替身圍上面罩,放到工作檯前,擺出一副病懨懨懶洋洋的姿態。

丹尼大叔接獲我分別以無線電和空拍機發出的訊號,比約定時間提早一些到指定地點等候。

黃色膜室的病房隔間,與日後展覽館為展品們提供的正方柱單人房很像,都是五面實心的膜壁加上一面朝外的開口,方便巡房的異族生物監測之用。

我們約在不起眼的隱密空間會面,前有若干條導管,後有大型醫療廢水儲存槽的掩蔽,萬一被發現,只要假裝散步時不小心走得離病房太遠便行。

為了扮演傷者,我割下一小片透明膜,混入黃色染劑後平貼在前額上。假傷口與菲爾頭上的雲朵疤痕很是相似。

龐斯跌斷一條腿、丹尼大叔先前在被扔入黃色圓膜後,赫然想起必須奪回妻子的屍體,遂把右手伸出高速移動的膜車之外,因此被削去整隻右前臂。

我仔細端詳異族生物為他們量身打造的義(異)肢,服貼有度,扎實強健,比原本的肉身更加強壯耐用。

治療過後,他們仍需接受觀察、復健,進行各種負重和壓力測試,偶也需要更換零件。

我並不願意稱讚敵人,但這確實是門無懈可擊的神技。

可大叔依舊神情哀怨,搖頭再三:「不是每個人都十足幸運,窒息和病重的人救不活,牠們挖掉瑪格臉上的蝴蝶紅斑,填入固態膜來取代原有皮膚的作法,並不能從根本上治療紅斑性狼瘡。」

他說的窒息,指的是被自己不慎悶死的小兒子。好樣的,這下他跟我都沒有家累了。

菲爾接著說:「也有人出現非常嚴重的排斥反應。」

如不良細胞增生、肢體僵硬麻痺,膜化物侵蝕患部並開始同化周遭的組織。

「那麼,牠們是怎麼處理那些人的呢?」我問。

「不知道,聽說是直接降級,驅趕到綠色實驗室待命。」龐斯回答。他似乎對新植入的韌帶、關節很是滿意,不時愛撫般地觸摸幾下患部。

我了解了,黃色是綠色的先行,改良是實驗的前奏。異族生物用來識別和區分地球物種的顏色,是一圈不斷變動的光譜。

幸好,瑪格還是幼兒,因異族對我族的親子關係甚感興趣,她們母女倆才不致受到拆散。

雖沒有十全把握,我還是略述了異族生物的遷徙前置作業,以及腦內初生的逃亡計畫。「為了製作替身,把你們的細胞給我吧,口腔黏膜、皮屑、體液什麼的,愈多愈好。」

我攜出好幾片兩吋長的保存封膜,方便裝載同伴們的細胞。眾人雖照著辦,卻都是一臉狐疑和嫌惡的表情。

菲爾撇著嘴巴:「製作我們的複製人,然後讓他們代替我們被殺嗎?感覺真不好。」

我本想回話:「在跟你們碰面之前,我至少也殺了五六個『我』了。」但想想還是算了,被自己人當成異端看待的滋味不會太好。

我請大家打開腕錶,好把複製技術的電子筆記傳送過去。萬一我某天遭遇不測,必須有個人接手執行這件事。

「這個我們可能做不來。」後來居上的伊莉莎白急於加入對話,在大夥後方大嚷大叫。我們四人豎起食指,不約而同地比出噤聲的手勢。

我一點也不需要這個黏膩聒噪的女人,只需要她設計的空拍機。對了,空拍機……除了傳送影像和聲音外,也能夾帶器物、散播資訊的空拍機。

如好生利用可遠程飛行的空拍機,就能聯繫目前仍擁有軍事力量的單位,集眾人之力取得我們所需要的情報和武器。

丹尼大叔輕拍我的肩,失去妻小後,他突而生出一股視死如歸的豪氣。「一大群人一起行動,結果往往反而不好。如果,我們之中只有一個人能逃走,我倒情願這個人是你。」

話未說完,上空赫然出現幾道雷鳴般的聲音,叮咚連響,一再重擊著我的耳膜。

我驚呆了,這是我曾播給異族生物聽的〈俄羅斯舞〉……分貝的話,最起碼也有一百二!

例行檢查的時間到了,大叔催促我快些回去,或者即刻逃走。

「保持聯絡吧,如果我們能順利逃出,就回地下基地碰面。」他把嘴貼在我耳邊說話。

我點頭,首要之務在保全自我性命,救助夥伴、對外求援、起身反擊則在其次。

應該就是在這個時候吧,偷安的心態逐漸被名為叛逆、反抗、騷亂的火苗取代,假以時日,就會茁壯成勢不可擋的燎原之火。


儘管我老早通曉複製生物之法,但當下並沒有能在外界重現技術的手段,所以,時候還不到。

將複製品冰封,令其生理機能降到最低,即使死亡也無所謂,只要在表皮鍍上一層厚約三公釐的膜,便能達到相當於長時間浸泡在福爾馬林液內的效果。

溶化醫療、工業用膜僅需少許的氯化物溶液,這是我過去研究的成效之一。運用廢棄物輸送帶,即可將假人們送到回收室裡,只消事前聯絡孔武有力的李明他們,就能利用預藏在本城各地的車子載運出去,藏在安全的地方以待時用。

起初我是這麼想的,實際進行時,卻發現困難重重;況且,反覆載送也會增加行動曝光的風險。最好的方式或許是──先探知異族生物想移動到哪裡,再到那裡進行替身調包的計畫。

伊莉莎白給我的迷你空拍機、附隨改裝組件、干擾波發射器、匿蹤用表層塗膠、遠程監控器派上不少用場。

我讓昆蟲型追蹤器黏附在異族生物打算運往他處的綠膜方磚上,藉此得知新集中營的預定用地,不出所料,果然是邁阿密醫療兼生物化學研究院。

與之相鄰,有棟當時正在大興土木的我族博物館。

出身文學院的我對「電漿磁場」一物並不熟稔,為求慎重,在親自前去之前,我決定放出蝴蝶型、瓢蟲型兩架先鋒空拍機兼多角度攝影機(可收音),一探內部的虛實。

蝴蝶機一觸及障蔽,胸腹立即寸斷。所幸,電漿結界在切換「排除障礙」和「回復守備」模式之間,有個零點五秒的間格,瓢蟲機仰賴前輩的和掩護和犧牲,得以如願潛入敵境。

好險,沒有以身試探真是個明確的決定,但應該無法期待能回收機體了。

有能的工匠們全被集中到此處,嚴加看管以防秘密洩露。異族生物令他們拿地球上的各項金屬、纖維、岩石和各種化合物,打造出各種可供牠們方便取用的道具。

尤其是──可以潛下深水,身體也不會有所損傷的防護衣。

冬天先生筆記中提及的「膜杯」正是在此打磨出來的,作為食用人類的飼料盆,藍色居民人手一只並非什麼奇特的事,製作方式也很是簡單。透過熔融二氧化矽(石英),以蒸發沉積的方式平鋪在膜上,進而改變膜化物的外觀和材質。

若成功掌握此類技術,異族生物即可利用器物來隔絕會讓自身產生傷害的物質,如我族之於強酸、強鹼等。

觀測與等待的同時,我也不斷思索著任何可讓自己與眾人逃脫的解方。

數日後,偵測喇叭終於傳回一句令人喜出望外的對話:「被抓之前,我以研究室為家,每天一睜眼要幹的事,就是把海水化合物隨機組合,拿這些液態的、固態的,或者蒸發汽化後的元素與隨地可見的膠膜接觸結合,看會產生什麼變化。」

另一個聲音可能來自中國的老工匠,他的英文發音也很是特別:「那你們發現什麼?」

那位受命接手實驗的理科研究生說:「林林總總繞了一大圈,最有效的其實還是『氯化鈉(鹽)』本身,而且,濃度愈強、鹼性愈高,溶化的力道就愈強。」

我豎耳聆聽,再三推敲個中原因。儘管這種現象並不常見,但極端氣候、人造魚礁、科研機關不斷實施的海水鹼化計畫與其他化學反應相乘的效果,導致海水中的含鹽量增加,尤其在南北極地最為明顯。所以,異族生物放棄填海造陸、建造膜橋之舉其來有自。

該死,咱們早該料到的!在史密斯低嚷出「出芽生殖」一詞時,就該連結到水螅這一類在接觸到鹽分時,會瞬間因幹滲透作用脫水瀕死的生物。

我族體內含有體重約0.15%至0.25%左右的氯化鈉,攝食我族,無異於慢性自殺。

豁然開悟後,我笑了,打從心坎深處發出開懷至極的大笑。真是個談判的好籌碼!異族老二啊,你們不如去吃太古活化石!

旁人紛紛側目,就連杜鵑窩出身的傢伙也一臉鄙夷的看著我。

「我還當這人鋼鐵心腸呢!結果也瘋了嗎?」

「不行了不行了,用綠膜方塊包裝一下運出去吧……」

我趕緊斂起笑意,以免這七八個人真的起身蠻幹。

下一步,還是得先把自己人偷渡出去,再讓伊莉莎白設計出可搭載大量高濃度氯化鈉溶液的空拍機,並把資訊散播到全世界,好讓雪白的鹽之花結晶,能遍及整片佯作光潔無瑕的膜化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