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錯的流星 06
本章節 6545 字
更新於: 2023-07-16
聽著窗外零星的貓叫聲，這個時間的自己應該早已熟睡才是，然而今天特別不一樣，儘管身體痠痛又無力，但不知怎麼的，精神卻無法安定下來。在床上翻來覆去，也絲毫沒有往夢鄉倚靠半步。
對於經常做夢的我來說，這狀況確實不尋常。
今晚透過枕邊窗戶悄悄潛入的，除了靜謐涼爽的夜風之外，還有灑落在室內地板的朦朧月光。我看著房間的天花板發呆，隨後又轉頭看向右方正躺熟睡的伊森。他的呼吸相當穩定，看來正在好好地恢復體力。
接著我轉向另一側，只能看見身體同樣有著規律起伏的菲亞背部。
難道，今晚只有我睡不著嗎？
可以的話，我倒是想要出去吹吹風，還有找人說說話。
「菲亞……妳睡了嗎？」我試探性地小聲詢問。
大約過了五秒左右，她才用差不多的音量回覆：「……還沒。」
「要不要去樓上聊聊？」
「樓上？」
「對，樓上有個批曬衣物的小陽台，距離也不會太遠。」
「也好。」
於是我們放慢動作，有如小偷一般地走出房間，離開時我特地回頭觀察伊森，確定他沒有被吵醒，我這才安心靠上門扉，並從走廊盡頭的樓梯抵達位處四樓高度的小陽台。這裡是個大約兩坪大小的空間，有手扶柵欄圍住四周，放眼望去可以看到一部份伊薩麥隆的城市夜景。
我們倚靠著手扶柵欄，一邊吹著令人放鬆的涼風，一邊抬頭眺望沒有雲層遮擋的夜空，數不盡的繁星就這麼被我們盡收眼底。
「好美。」
看來不只是我，菲亞也十分享受眼前這幅精美的自然畫作。
「我可不曾在坎茲霍克看到這樣的美景。」
「是這樣嗎？我記得小時候父親曾帶著家人爬上城鎮附近的小山，而那裡同樣也有類似的星空。只是……現在眼前的一切更令人印象深刻。」
「在我們家，通常沒有這樣的悠閒時間就是了。但或許……是因為我總是低著頭面對一切，習慣之後卻忘了抬頭看看四周。」
以前的我，確實難以抬頭挺胸地過生活，挨打被罵的時候，目光總是盯著自己發抖的雙腳，更不用說埋頭哭泣了。
「對了，我還沒……向你道歉呢。」
「嗯？為了什麼？」
「什麼為了什麼……」菲亞嘟著嘴並有些為難地說：「就是你們家的錢被騙光這件事啊……」
「哦哦，我以為妳是指針對擊倒伊森的任務中，自己表現太差呢。」
「什麼啊！你這傢伙！」
菲亞的音量瞬間提高了不少，於是我趕緊抓住她並示意小聲點。
「喂……噓！妳太大聲了啦，等等吵醒伊森就完蛋了。」
「還不是因為你……」
菲亞一邊瞇著雙眼瞪著我，一邊將音量逐漸轉小。
「抱歉抱歉，是我不好。」
在經過一陣小打小鬧之後，旅社的陽台再次恢復了寧靜。
老實說，對於自己完全沒有懷疑過菲亞的父親這件事，現在想起來還是有些意外。或許打從一開始，主謀是誰，又是否該復仇，這些疑問都不是我真正執著的目標。
一直以來，我心中的怒火都是朝著自己的父親而去。
即便內心有一絲應該懷疑的理由，恐怕……也因為對方就是菲亞的親人，而讓我在不知不覺中，消弭了本來應該觸動的敏感神經。
這又是為什麼呢？因為我擅自認定她是朋友嗎？還是原因不僅僅如此呢……
「總之……妳不需要道歉，那不是妳的錯。」
「可是雷米之前有說過吧，關於復仇的事……」
「啊……那個是……唉，我其實心裡很清楚，按照那傢伙的個性，就算妳父親沒有插手，他一樣會被其他騙子給耍得團團轉。說到底，破壞家庭的責任必須由他承擔。」
「可是……」
菲亞的表情還是有些過意不去，但我並不希望她這麼做。
「沒有人會責怪妳，所以不要把責任都扛在自己身上。至於復仇的話，或許神之類的存在已經早我一步就……」
「……絕症對嗎？」
「嗯……反倒是我，才是真正對妳父親做了不好的事，甚至用計隱瞞了他的蹤跡，最後還連累到妳，我真的很抱歉……」
我知道用盡千言萬語都難以表達自己的愧疚，對此我只能付出所有去面對菲亞，然而只見她輕輕地搖頭，然後用手隨意摸著柵欄上頭的雕刻紋路。
「得知真相的時候，我真的很難受，也覺得是你奪走了父親……我一直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還有原諒你，說不定一個轉念，我們恐怕就要成為一輩子的仇人了呢。但是……關於父親的一切也只是我的妄想，我……總是在欺騙自己。」
我抱著苦澀的心情而沒有出聲，只是專注聆聽菲亞的每一句話。
「小時候的我雖然過著富裕的生活，同時也覺得父親很厲害，總是帶給家人最好的生活，但事實上，找上門與父親爭執理論的受害者不在少數，我確實躲在門後看過好幾次……而對方最後都被父親聘請的手下給趕走。」
「也就是說……」
隨風飄逸的頭髮正在菲亞的側臉來回擺動，而她溫柔而堅毅的眼神始終望向遠方街道的某處。
「嗯，隨著年紀漸長，我確實懷疑過他從商手段的正當性，只是……我選擇欺騙自己以及盲目相信父親，好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這樣的日子也能過得比較輕鬆。」
如果今天立場對調，我也無法保證自己就能做出與菲亞不同的選擇。
「不僅如此，工作是一回事，他的身體狀況又是一回事。」
「怎麼說呢？」
「自從母親離開之後，他的健康狀況就沒有好過。我把剩餘的家產都拿去典當換成醫藥費，但結果也只是延長病情，然後讓他繼續接受折磨而已。所以呢……我又再次欺騙自己，說服自己他會好起來的，只要持續使用藥物，總有一天就能……」
當話說到這裡，菲亞便將目光緩緩放在了廣闊無際的星空裡。
我將視線定格在她的側臉，那晶瑩剔透的濕潤左眼就這麼映入眼簾。
「其實他已經不只一次跟我說過……說不要再浪費錢看醫生了。」
「但他是妳唯一的依靠，要妳見死不救實在……」
「嗯……所以為了延續自己的妄想，我只好上街行竊，一方面勉強維持溫飽，一方面準備後續的醫藥費。」
菲亞為了父親真的是付出了所有，那麼我呢？我有為了母親做過什麼嗎？
菲亞那為了他人而奮不顧身的執念顯然比我強烈許多，對此讓我深刻感受到自己的不足。佇立在眼前的這位女性，遠遠比我想像中的更加堅強而勇敢。
「如果有選擇，我真的不想走上這條路，每當自己鎖定目標準備下手時，內心真的很煎熬……不過一旦我退縮放棄，就等於葬送了父親活下去的機會。」
原來一路走來，菲亞都是抱著這樣的心情在行竊，如此逼迫自己的她實在令人心疼。然而當我注意到時，右手已經悄悄靠近對方嬌小的背部後方。
不……要是朋友才能這麼打氣安慰吧？但我們還能夠成為朋友嗎？還是短暫共事一年的放逐夥伴呢？我們之間的模糊關係使我陷入猶豫，同時也害怕自己被對方所厭惡，於是我趁菲亞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將手收回。
此時菲亞突然轉過身來面向我，她的堅強讓淚水僅僅只在眼眶周圍打轉。
「現在回想起來，堅持讓他活下去的我是自私的，我總是……刻意無視他想要早日解脫的心願。伴隨著母親的離開，他的心早就死了，不管我有沒有陪在身邊都……」
不是這樣的，妳對他來說非常重要……所以他才……
菲亞勉強擠出淡淡的笑容，並用清澈透亮的雙眼看著我說：「按照你這傢伙的麻煩個性，你肯定無法丟下他，也拗不過他的再三要求對吧？」
我咬緊雙唇，心中那糾纏已久，名為愧疚的繩結似乎漸漸鬆開，而雙眼也逐漸感受到一股再也無法壓抑的溫熱。
「抱歉，那天衝動打了你一拳……只是在那之後，我真的想了很多，也掙扎了許久。」
我頻頻搖頭，只是想讓菲亞知道那一拳是我應該承受的。
「如果那天讓我提早發現父親，我想自己肯定又會將他拖回病魔纏身的地獄裡。或許……是你幫我完成了我不敢面對的事，是你幫助他早日離開這個令人失望的世界。所以……呃……喂……你怎麼……」
「我怎麼了……嗎？」
由於菲亞的提醒，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臉有多麼難看……但我完全不想動手擦拭，只想放任情緒自由宣洩。
「你真的是，很愛哭……」
總是不坦率的菲亞，在胸前插著手擺出一副不耐煩的姿勢。
「還不是因為……你的拳頭。」
「什麼嘛……那種情況下不管是誰都會動手啦！畢竟是你做了不好的事，要我氣消可能沒這麼容易喔……」
「只要大小姐願意放下，要我給你打幾拳都行，不過……」
「嗯？」
「我想說的是……妳陪伴在他身邊的時光絕對是有意義的。」
「咦？」
菲亞一臉茫然地注視著我，並靜靜等待我繼續說下去。
「他之所以想要盡早解脫，肯定是因為不想拖累菲亞的人生。當時他有特別提到，希望照顧自己的小鬼能夠自由自在地活著，所以才獨自逃離家中，打算自己凍死在外……我認為他一直很重視妳，所以……」
「是這樣嗎……」
菲亞緩緩低下頭，並傳出些微的啜泣聲。
「直到最後，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妳。」
當初菲利浦深刻的懺悔與急於赴死的強烈執念，我想在那情緒之中所傾訴的對象，多半就是自己的女兒吧。
「那傢伙他……我……那天帶著食物回家卻發現他不見了，我真的、真的很慌張也很無助……就擔心他會不會做出傻事……如果真的這麼想死，就好好跟我說清楚啊……」
父親肯定了解女兒說什麼也不肯放手的執著個性，所以只好抓準機會藏匿自己的行蹤。這樣的舉動，該說是為人父親的體貼嗎……
「旅程結束之後，就去完成他的心願吧，自由自在地活著。」
「嗯……好……」
菲亞拚了命點頭，斗大圓潤的淚珠也隨之掉落在陽台地面。
我想現在的菲亞，心中肯定也有什麼東西已經解開了吧。
不知不覺間，我已伸出手並輕輕摸著菲亞的頭。
「妳真的是，很愛哭。」
「要你管！都是因為你啦……鼻涕還不擦一擦……」
「噓噓噓！妳想吵醒伊森嗎！」
「你這傢伙！」
啪！
在這片寧靜的星空下，我們笑著流淚來面對彼此，並嘗試解開彼此心中束縛多年的結。
§§§
站著腳痠了，於是我們走到牆邊並肩坐了下來。雖然不知道時間多晚了，周遭似乎也更靜謐了一些，但我們還沒有回房休息的打算。
隨著談話的進展，我也分享了關於自己的種種過往。
「……你和母親真的都很辛苦呢。」菲亞抱著膝蓋說道。
「是啊，所以我才想親手制裁破壞家庭和諧的人。要是沒有他，我與母親肯定能夠安穩的生活著，只可惜母親臨死前特地囑咐我不能對他動手。」
「她當然不希望你成為一名殺人犯啊，這可不是她奉獻一生之後想要看到的結果。而且……你父親會在警備所說那些話，其實是想幫你頂罪吧？」
「不管他想做什麼都與我無關了，這些多餘又愚蠢的彌補也無法讓母親……算了。」
或許是我的表情過於冷漠，而這一沉默似乎讓菲亞擔心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於是著急地向我解釋：「啊……抱……抱歉！我並不是要站在他那邊喔，我不是那個意思，畢竟他曾經那樣傷害家人，聽在外人耳裡也很難接受，我只是……」
「沒事的，只是就結果來看，我還是入獄服刑了。至於復仇的事，就只能留在腦海裡了。」
「嗯？該不會你還沒放棄對他下手吧？」菲亞使勁搖著我的手臂說道。
「不是啦，妳誤會了。我的意思是，我已經在腦海裡殺了他無數次了，打從小時候開始就……如果不這麼做，我的憎恨就會無處宣洩。」
「什麼嘛……我還以為你又要做蠢事了，別嚇我啦。」
瞧菲亞認真鬆了一口氣的模樣，看來她原先真的是誤會了。
既然如此，不如把握機會來稍微逗逗她好了。
「如果我說……我還是會對他動用私刑，菲亞會怎麼做呢？」
「笨蛋，我當然會阻止你啊。」
「為什麼？那傢伙幹了一堆壞事喔。」
「當然……是為了你的母親著想啊，總不能讓她難過對吧？更何況……」
「嗯？」
菲亞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讓人看了就更想一窺她的內心世界。
「就是那個嘛……嗯……看著放逐夥伴日後又再度入獄，感覺就怪怪的不覺得嗎？」
看著菲亞彆扭的逗趣模樣，實在令人感到幾分放鬆與趣味。
如果是現在這個時機點，或許能夠探究那一直懸在心裡的疑問
「菲亞。」我直直盯著她的臉說道。
「幹……幹嘛這麼正經？」
「我們之間是什麼關係呢？」
菲亞原先看著我的視線，這下卻慌張地無處安置。
「我……什麼……這……為什麼要問這個？」
「那個……我們確實是放逐體制下的夥伴，一旦這趟旅程結束，剩餘刑期也熬過之後，大家能否再碰面也不知道。但我很想弄清楚的是，現在的我還有資格當菲亞的……朋友嗎？」
「什麼嘛，原來……你是要問這個。」
菲亞拍拍自己的胸口，並做了幾次深呼吸。
「嗯，因為我一直很在意這個問題，不然妳以為我要問什麼？」
「呃……沒有啦，那個……刑期結束之後的事，我還沒有想這麼遠，自然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但是我們之間的關係……這不是擺明了嗎！」
痛！我的頭被菲亞狠狠敲了一下。
「笨蛋！你的頭腦不是很好嗎？怎麼會問這種問題……」
雖然我又挨揍了，但此刻內心卻是溫暖的。原本我一直很擔心，彼此會因為過往的束縛而成了形同陌路的陌生人，這絕對是我最不想走上的結局。如今獲得菲亞的正面回應，那些煩惱或許能隨著陣陣涼風吹進大街小巷而漸漸消散不見。
「以前在學校的時候，我總是那個被欺負與孤立的目標，儘管我什麼也沒做。不過現在有了菲亞的認可……我想自己終於交到第一個朋友了，我真的很高興。」
即使我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我想肯定洋溢著所謂的滿足吧。
「要這樣說的話……你也是我的第一個朋友啦。啊不對！柯琳才是，你要排第二個喔。」
菲亞一邊說，一邊在我面前比著「二」晃來晃去。
「真的是服了妳……算了，第一順位就讓給她吧。不過，出生在富裕家庭的妳，怎麼會交不到朋友呢？這一點我倒是不明白。」
「這就是所謂上流世界的冷漠啊……我以前並沒有到學校去，而是接受家教的專業指導。如此一來，能夠認識的也都是在家學習的富家小孩，雖然平常大家都會玩在一起，但自從家道中落之後，那群人自然對我們是不屑一顧……所以囉……」
「看來上層的生活也是不容易啊。」
「跟雷米入獄前的人生相比，我的經歷似乎就不算什麼了。」菲亞一邊揉著雙眼，一邊搖搖頭說道。
「是這樣嗎……我想這種東西是不能比較的。」
隨後對話到此暫停，我們倆只是肩並肩坐在一起，一同享受著靜謐涼爽的午夜時刻。然而就在這樣的時間裡，我們正式走進了對方的心，並承接了彼此沉重的慘白歲月。不論那重量有多重，傷痕有多深，當我們著眼當下時，至少身旁都有個能夠理解自己的存在。
只要這樣，就夠了。
「欸……」
「嗯？」
重新開啟話題的人是菲亞。
「我剛剛想到了，關於服完刑期之後想做的事。」
「哦，說來聽聽。」
「我想去亞維儂村找柯琳敘敘舊，不過在此之前……我想探訪你母親的墓，可以嗎？」
重獲自由的菲亞，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這個嗎？
面對她的體貼，我打從內心湧上一股純粹的感動。
「幹嘛不說話啦……這樣做很奇怪嗎？」
「不，當然不是……如果看到妳來作客，她一定會很高興的，所以我先替她向妳道謝。」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菲亞開心地在胸口握拳說道。
「那麼妳父親呢？總有一天，妳也會回到坎茲霍克生活嗎？」
「我當然會去探望他，但定居的話還是免了。我想在新的地方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這樣才是最好的。」
「這樣啊，如果妳比我早出獄，還請幫我向妳父親致歉。」
「我會的。」
「當然我也會親自去面對的。」
無論如何，我都是利用菲亞父親的死來達成目的的罪人，因此到墳前進行致意，我想這是自己最低限度能夠做的事。
「不過……何時能夠安葬母親，時間上我也不是很確定，不知道伊森會如何安排行程。」
「應該沒問題吧，他可是伊森欸。」
當菲亞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表情似乎染上了一抹得意。
「感覺妳真的很信賴他呢。」
「難道你不是嗎？」
對此，我則是舉起雙手表示贊成。
「對吧！不過今天的那個任務……他是認真的嗎？」
「大概吧，而且他真的是拚盡全力……當然我們也是。」
直到現在，身體上下彷彿還殘留著當時全力以赴的燃燒餘溫。
「我還是不太敢相信呢……但心底那股感受卻很踏實。」
「同感。」
我看著自己日漸粗糙的手心，隨後又緊緊握起，那股成長的感受是騙不了人的。而我與菲亞有默契地看向彼此，就像是準備倒數一般。
「……我們贏了！」
在經過無數次的失敗，以及體力完全透支之前，我們終於驚險取得任務目標。然而在那之後，兩人就像是贏了遊戲的小孩一般，汗水淋漓地倒臥在地，儘管一句話也說不上來，但笑聲卻是無比的自然與愉悅。
「有趣的是，當我搶到引爆裝置的時候，我一點想要逃跑的念頭都沒有……當然一方面是我真的沒力了。」
「就是因為伊森信任我們，才會提出這種無理取鬧的任務吧。」
「如果是更早之前的妳，我看結果可能會不太一樣喔。」
「我肯定拔腿就跑啊，然後過著日日夜夜被通緝的生活……算了，光用想的就覺得麻煩，我才不要呢。」
「嗯，這樣就是最好的。」
說著說著，我發現自己開始發睏，眼皮也越發沉重。
「咦！你看你看！」
菲亞突然興奮地拍打我的手臂，而我抬頭一瞥，正好看見那閃爍不已的流星在遠方劃下完美的弧度。於此同時，兩人也隨即雙手交握並闔上雙眼許願。
「……真是幸運呢。」
「幸虧有上來這裡，看來我的提議恰到好處。」
「少往臉上貼金啦！那麼……你許了什麼願望呢？」
「妳先說。」
「我才不要……萬一沒有實現……怎麼辦……」
……
……
……
這雙眼一闔，似乎也將兩人濃濃的睡意給一並釋放。
……
……
……
希望從此以後，能靠自己的力量來守護重視的人事物。
我如此對著流星許願。
對於經常做夢的我來說，這狀況確實不尋常。
今晚透過枕邊窗戶悄悄潛入的，除了靜謐涼爽的夜風之外，還有灑落在室內地板的朦朧月光。我看著房間的天花板發呆，隨後又轉頭看向右方正躺熟睡的伊森。他的呼吸相當穩定，看來正在好好地恢復體力。
接著我轉向另一側，只能看見身體同樣有著規律起伏的菲亞背部。
難道，今晚只有我睡不著嗎？
可以的話，我倒是想要出去吹吹風，還有找人說說話。
「菲亞……妳睡了嗎？」我試探性地小聲詢問。
大約過了五秒左右，她才用差不多的音量回覆：「……還沒。」
「要不要去樓上聊聊？」
「樓上？」
「對，樓上有個批曬衣物的小陽台，距離也不會太遠。」
「也好。」
於是我們放慢動作，有如小偷一般地走出房間，離開時我特地回頭觀察伊森，確定他沒有被吵醒，我這才安心靠上門扉，並從走廊盡頭的樓梯抵達位處四樓高度的小陽台。這裡是個大約兩坪大小的空間，有手扶柵欄圍住四周，放眼望去可以看到一部份伊薩麥隆的城市夜景。
我們倚靠著手扶柵欄，一邊吹著令人放鬆的涼風，一邊抬頭眺望沒有雲層遮擋的夜空，數不盡的繁星就這麼被我們盡收眼底。
「好美。」
看來不只是我，菲亞也十分享受眼前這幅精美的自然畫作。
「我可不曾在坎茲霍克看到這樣的美景。」
「是這樣嗎？我記得小時候父親曾帶著家人爬上城鎮附近的小山，而那裡同樣也有類似的星空。只是……現在眼前的一切更令人印象深刻。」
「在我們家，通常沒有這樣的悠閒時間就是了。但或許……是因為我總是低著頭面對一切，習慣之後卻忘了抬頭看看四周。」
以前的我，確實難以抬頭挺胸地過生活，挨打被罵的時候，目光總是盯著自己發抖的雙腳，更不用說埋頭哭泣了。
「對了，我還沒……向你道歉呢。」
「嗯？為了什麼？」
「什麼為了什麼……」菲亞嘟著嘴並有些為難地說：「就是你們家的錢被騙光這件事啊……」
「哦哦，我以為妳是指針對擊倒伊森的任務中，自己表現太差呢。」
「什麼啊！你這傢伙！」
菲亞的音量瞬間提高了不少，於是我趕緊抓住她並示意小聲點。
「喂……噓！妳太大聲了啦，等等吵醒伊森就完蛋了。」
「還不是因為你……」
菲亞一邊瞇著雙眼瞪著我，一邊將音量逐漸轉小。
「抱歉抱歉，是我不好。」
在經過一陣小打小鬧之後，旅社的陽台再次恢復了寧靜。
老實說，對於自己完全沒有懷疑過菲亞的父親這件事，現在想起來還是有些意外。或許打從一開始，主謀是誰，又是否該復仇，這些疑問都不是我真正執著的目標。
一直以來，我心中的怒火都是朝著自己的父親而去。
即便內心有一絲應該懷疑的理由，恐怕……也因為對方就是菲亞的親人，而讓我在不知不覺中，消弭了本來應該觸動的敏感神經。
這又是為什麼呢？因為我擅自認定她是朋友嗎？還是原因不僅僅如此呢……
「總之……妳不需要道歉，那不是妳的錯。」
「可是雷米之前有說過吧，關於復仇的事……」
「啊……那個是……唉，我其實心裡很清楚，按照那傢伙的個性，就算妳父親沒有插手，他一樣會被其他騙子給耍得團團轉。說到底，破壞家庭的責任必須由他承擔。」
「可是……」
菲亞的表情還是有些過意不去，但我並不希望她這麼做。
「沒有人會責怪妳，所以不要把責任都扛在自己身上。至於復仇的話，或許神之類的存在已經早我一步就……」
「……絕症對嗎？」
「嗯……反倒是我，才是真正對妳父親做了不好的事，甚至用計隱瞞了他的蹤跡，最後還連累到妳，我真的很抱歉……」
我知道用盡千言萬語都難以表達自己的愧疚，對此我只能付出所有去面對菲亞，然而只見她輕輕地搖頭，然後用手隨意摸著柵欄上頭的雕刻紋路。
「得知真相的時候，我真的很難受，也覺得是你奪走了父親……我一直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還有原諒你，說不定一個轉念，我們恐怕就要成為一輩子的仇人了呢。但是……關於父親的一切也只是我的妄想，我……總是在欺騙自己。」
我抱著苦澀的心情而沒有出聲，只是專注聆聽菲亞的每一句話。
「小時候的我雖然過著富裕的生活，同時也覺得父親很厲害，總是帶給家人最好的生活，但事實上，找上門與父親爭執理論的受害者不在少數，我確實躲在門後看過好幾次……而對方最後都被父親聘請的手下給趕走。」
「也就是說……」
隨風飄逸的頭髮正在菲亞的側臉來回擺動，而她溫柔而堅毅的眼神始終望向遠方街道的某處。
「嗯，隨著年紀漸長，我確實懷疑過他從商手段的正當性，只是……我選擇欺騙自己以及盲目相信父親，好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這樣的日子也能過得比較輕鬆。」
如果今天立場對調，我也無法保證自己就能做出與菲亞不同的選擇。
「不僅如此，工作是一回事，他的身體狀況又是一回事。」
「怎麼說呢？」
「自從母親離開之後，他的健康狀況就沒有好過。我把剩餘的家產都拿去典當換成醫藥費，但結果也只是延長病情，然後讓他繼續接受折磨而已。所以呢……我又再次欺騙自己，說服自己他會好起來的，只要持續使用藥物，總有一天就能……」
當話說到這裡，菲亞便將目光緩緩放在了廣闊無際的星空裡。
我將視線定格在她的側臉，那晶瑩剔透的濕潤左眼就這麼映入眼簾。
「其實他已經不只一次跟我說過……說不要再浪費錢看醫生了。」
「但他是妳唯一的依靠，要妳見死不救實在……」
「嗯……所以為了延續自己的妄想，我只好上街行竊，一方面勉強維持溫飽，一方面準備後續的醫藥費。」
菲亞為了父親真的是付出了所有，那麼我呢？我有為了母親做過什麼嗎？
菲亞那為了他人而奮不顧身的執念顯然比我強烈許多，對此讓我深刻感受到自己的不足。佇立在眼前的這位女性，遠遠比我想像中的更加堅強而勇敢。
「如果有選擇，我真的不想走上這條路，每當自己鎖定目標準備下手時，內心真的很煎熬……不過一旦我退縮放棄，就等於葬送了父親活下去的機會。」
原來一路走來，菲亞都是抱著這樣的心情在行竊，如此逼迫自己的她實在令人心疼。然而當我注意到時，右手已經悄悄靠近對方嬌小的背部後方。
不……要是朋友才能這麼打氣安慰吧？但我們還能夠成為朋友嗎？還是短暫共事一年的放逐夥伴呢？我們之間的模糊關係使我陷入猶豫，同時也害怕自己被對方所厭惡，於是我趁菲亞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將手收回。
此時菲亞突然轉過身來面向我，她的堅強讓淚水僅僅只在眼眶周圍打轉。
「現在回想起來，堅持讓他活下去的我是自私的，我總是……刻意無視他想要早日解脫的心願。伴隨著母親的離開，他的心早就死了，不管我有沒有陪在身邊都……」
不是這樣的，妳對他來說非常重要……所以他才……
菲亞勉強擠出淡淡的笑容，並用清澈透亮的雙眼看著我說：「按照你這傢伙的麻煩個性，你肯定無法丟下他，也拗不過他的再三要求對吧？」
我咬緊雙唇，心中那糾纏已久，名為愧疚的繩結似乎漸漸鬆開，而雙眼也逐漸感受到一股再也無法壓抑的溫熱。
「抱歉，那天衝動打了你一拳……只是在那之後，我真的想了很多，也掙扎了許久。」
我頻頻搖頭，只是想讓菲亞知道那一拳是我應該承受的。
「如果那天讓我提早發現父親，我想自己肯定又會將他拖回病魔纏身的地獄裡。或許……是你幫我完成了我不敢面對的事，是你幫助他早日離開這個令人失望的世界。所以……呃……喂……你怎麼……」
「我怎麼了……嗎？」
由於菲亞的提醒，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臉有多麼難看……但我完全不想動手擦拭，只想放任情緒自由宣洩。
「你真的是，很愛哭……」
總是不坦率的菲亞，在胸前插著手擺出一副不耐煩的姿勢。
「還不是因為……你的拳頭。」
「什麼嘛……那種情況下不管是誰都會動手啦！畢竟是你做了不好的事，要我氣消可能沒這麼容易喔……」
「只要大小姐願意放下，要我給你打幾拳都行，不過……」
「嗯？」
「我想說的是……妳陪伴在他身邊的時光絕對是有意義的。」
「咦？」
菲亞一臉茫然地注視著我，並靜靜等待我繼續說下去。
「他之所以想要盡早解脫，肯定是因為不想拖累菲亞的人生。當時他有特別提到，希望照顧自己的小鬼能夠自由自在地活著，所以才獨自逃離家中，打算自己凍死在外……我認為他一直很重視妳，所以……」
「是這樣嗎……」
菲亞緩緩低下頭，並傳出些微的啜泣聲。
「直到最後，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妳。」
當初菲利浦深刻的懺悔與急於赴死的強烈執念，我想在那情緒之中所傾訴的對象，多半就是自己的女兒吧。
「那傢伙他……我……那天帶著食物回家卻發現他不見了，我真的、真的很慌張也很無助……就擔心他會不會做出傻事……如果真的這麼想死，就好好跟我說清楚啊……」
父親肯定了解女兒說什麼也不肯放手的執著個性，所以只好抓準機會藏匿自己的行蹤。這樣的舉動，該說是為人父親的體貼嗎……
「旅程結束之後，就去完成他的心願吧，自由自在地活著。」
「嗯……好……」
菲亞拚了命點頭，斗大圓潤的淚珠也隨之掉落在陽台地面。
我想現在的菲亞，心中肯定也有什麼東西已經解開了吧。
不知不覺間，我已伸出手並輕輕摸著菲亞的頭。
「妳真的是，很愛哭。」
「要你管！都是因為你啦……鼻涕還不擦一擦……」
「噓噓噓！妳想吵醒伊森嗎！」
「你這傢伙！」
啪！
在這片寧靜的星空下，我們笑著流淚來面對彼此，並嘗試解開彼此心中束縛多年的結。
§§§
站著腳痠了，於是我們走到牆邊並肩坐了下來。雖然不知道時間多晚了，周遭似乎也更靜謐了一些，但我們還沒有回房休息的打算。
隨著談話的進展，我也分享了關於自己的種種過往。
「……你和母親真的都很辛苦呢。」菲亞抱著膝蓋說道。
「是啊，所以我才想親手制裁破壞家庭和諧的人。要是沒有他，我與母親肯定能夠安穩的生活著，只可惜母親臨死前特地囑咐我不能對他動手。」
「她當然不希望你成為一名殺人犯啊，這可不是她奉獻一生之後想要看到的結果。而且……你父親會在警備所說那些話，其實是想幫你頂罪吧？」
「不管他想做什麼都與我無關了，這些多餘又愚蠢的彌補也無法讓母親……算了。」
或許是我的表情過於冷漠，而這一沉默似乎讓菲亞擔心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於是著急地向我解釋：「啊……抱……抱歉！我並不是要站在他那邊喔，我不是那個意思，畢竟他曾經那樣傷害家人，聽在外人耳裡也很難接受，我只是……」
「沒事的，只是就結果來看，我還是入獄服刑了。至於復仇的事，就只能留在腦海裡了。」
「嗯？該不會你還沒放棄對他下手吧？」菲亞使勁搖著我的手臂說道。
「不是啦，妳誤會了。我的意思是，我已經在腦海裡殺了他無數次了，打從小時候開始就……如果不這麼做，我的憎恨就會無處宣洩。」
「什麼嘛……我還以為你又要做蠢事了，別嚇我啦。」
瞧菲亞認真鬆了一口氣的模樣，看來她原先真的是誤會了。
既然如此，不如把握機會來稍微逗逗她好了。
「如果我說……我還是會對他動用私刑，菲亞會怎麼做呢？」
「笨蛋，我當然會阻止你啊。」
「為什麼？那傢伙幹了一堆壞事喔。」
「當然……是為了你的母親著想啊，總不能讓她難過對吧？更何況……」
「嗯？」
菲亞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讓人看了就更想一窺她的內心世界。
「就是那個嘛……嗯……看著放逐夥伴日後又再度入獄，感覺就怪怪的不覺得嗎？」
看著菲亞彆扭的逗趣模樣，實在令人感到幾分放鬆與趣味。
如果是現在這個時機點，或許能夠探究那一直懸在心裡的疑問
「菲亞。」我直直盯著她的臉說道。
「幹……幹嘛這麼正經？」
「我們之間是什麼關係呢？」
菲亞原先看著我的視線，這下卻慌張地無處安置。
「我……什麼……這……為什麼要問這個？」
「那個……我們確實是放逐體制下的夥伴，一旦這趟旅程結束，剩餘刑期也熬過之後，大家能否再碰面也不知道。但我很想弄清楚的是，現在的我還有資格當菲亞的……朋友嗎？」
「什麼嘛，原來……你是要問這個。」
菲亞拍拍自己的胸口，並做了幾次深呼吸。
「嗯，因為我一直很在意這個問題，不然妳以為我要問什麼？」
「呃……沒有啦，那個……刑期結束之後的事，我還沒有想這麼遠，自然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但是我們之間的關係……這不是擺明了嗎！」
痛！我的頭被菲亞狠狠敲了一下。
「笨蛋！你的頭腦不是很好嗎？怎麼會問這種問題……」
雖然我又挨揍了，但此刻內心卻是溫暖的。原本我一直很擔心，彼此會因為過往的束縛而成了形同陌路的陌生人，這絕對是我最不想走上的結局。如今獲得菲亞的正面回應，那些煩惱或許能隨著陣陣涼風吹進大街小巷而漸漸消散不見。
「以前在學校的時候，我總是那個被欺負與孤立的目標，儘管我什麼也沒做。不過現在有了菲亞的認可……我想自己終於交到第一個朋友了，我真的很高興。」
即使我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我想肯定洋溢著所謂的滿足吧。
「要這樣說的話……你也是我的第一個朋友啦。啊不對！柯琳才是，你要排第二個喔。」
菲亞一邊說，一邊在我面前比著「二」晃來晃去。
「真的是服了妳……算了，第一順位就讓給她吧。不過，出生在富裕家庭的妳，怎麼會交不到朋友呢？這一點我倒是不明白。」
「這就是所謂上流世界的冷漠啊……我以前並沒有到學校去，而是接受家教的專業指導。如此一來，能夠認識的也都是在家學習的富家小孩，雖然平常大家都會玩在一起，但自從家道中落之後，那群人自然對我們是不屑一顧……所以囉……」
「看來上層的生活也是不容易啊。」
「跟雷米入獄前的人生相比，我的經歷似乎就不算什麼了。」菲亞一邊揉著雙眼，一邊搖搖頭說道。
「是這樣嗎……我想這種東西是不能比較的。」
隨後對話到此暫停，我們倆只是肩並肩坐在一起，一同享受著靜謐涼爽的午夜時刻。然而就在這樣的時間裡，我們正式走進了對方的心，並承接了彼此沉重的慘白歲月。不論那重量有多重，傷痕有多深，當我們著眼當下時，至少身旁都有個能夠理解自己的存在。
只要這樣，就夠了。
「欸……」
「嗯？」
重新開啟話題的人是菲亞。
「我剛剛想到了，關於服完刑期之後想做的事。」
「哦，說來聽聽。」
「我想去亞維儂村找柯琳敘敘舊，不過在此之前……我想探訪你母親的墓，可以嗎？」
重獲自由的菲亞，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這個嗎？
面對她的體貼，我打從內心湧上一股純粹的感動。
「幹嘛不說話啦……這樣做很奇怪嗎？」
「不，當然不是……如果看到妳來作客，她一定會很高興的，所以我先替她向妳道謝。」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菲亞開心地在胸口握拳說道。
「那麼妳父親呢？總有一天，妳也會回到坎茲霍克生活嗎？」
「我當然會去探望他，但定居的話還是免了。我想在新的地方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這樣才是最好的。」
「這樣啊，如果妳比我早出獄，還請幫我向妳父親致歉。」
「我會的。」
「當然我也會親自去面對的。」
無論如何，我都是利用菲亞父親的死來達成目的的罪人，因此到墳前進行致意，我想這是自己最低限度能夠做的事。
「不過……何時能夠安葬母親，時間上我也不是很確定，不知道伊森會如何安排行程。」
「應該沒問題吧，他可是伊森欸。」
當菲亞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表情似乎染上了一抹得意。
「感覺妳真的很信賴他呢。」
「難道你不是嗎？」
對此，我則是舉起雙手表示贊成。
「對吧！不過今天的那個任務……他是認真的嗎？」
「大概吧，而且他真的是拚盡全力……當然我們也是。」
直到現在，身體上下彷彿還殘留著當時全力以赴的燃燒餘溫。
「我還是不太敢相信呢……但心底那股感受卻很踏實。」
「同感。」
我看著自己日漸粗糙的手心，隨後又緊緊握起，那股成長的感受是騙不了人的。而我與菲亞有默契地看向彼此，就像是準備倒數一般。
「……我們贏了！」
在經過無數次的失敗，以及體力完全透支之前，我們終於驚險取得任務目標。然而在那之後，兩人就像是贏了遊戲的小孩一般，汗水淋漓地倒臥在地，儘管一句話也說不上來，但笑聲卻是無比的自然與愉悅。
「有趣的是，當我搶到引爆裝置的時候，我一點想要逃跑的念頭都沒有……當然一方面是我真的沒力了。」
「就是因為伊森信任我們，才會提出這種無理取鬧的任務吧。」
「如果是更早之前的妳，我看結果可能會不太一樣喔。」
「我肯定拔腿就跑啊，然後過著日日夜夜被通緝的生活……算了，光用想的就覺得麻煩，我才不要呢。」
「嗯，這樣就是最好的。」
說著說著，我發現自己開始發睏，眼皮也越發沉重。
「咦！你看你看！」
菲亞突然興奮地拍打我的手臂，而我抬頭一瞥，正好看見那閃爍不已的流星在遠方劃下完美的弧度。於此同時，兩人也隨即雙手交握並闔上雙眼許願。
「……真是幸運呢。」
「幸虧有上來這裡，看來我的提議恰到好處。」
「少往臉上貼金啦！那麼……你許了什麼願望呢？」
「妳先說。」
「我才不要……萬一沒有實現……怎麼辦……」
……
……
……
這雙眼一闔，似乎也將兩人濃濃的睡意給一並釋放。
……
……
……
希望從此以後，能靠自己的力量來守護重視的人事物。
我如此對著流星許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