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藥師爺】
這年正好是洲歷200年,200年前,陸洲曾發生過一場天災浩劫,幾乎要將整個陸洲生靈塗炭,原本的王朝也因此不復存在,而這200年間倖存下來的人們好不容易再次建立了新朝制度,但新朝根基不穩,不願俯首稱臣的人們出走另立新朝,於是凡間又開始了爭亂,戰火綿延整個陸洲,那獨佔整個大半東邊的燕王,就著陸洲東半部肥沃的土地,培育了一種腿短身形矮小的馬匹,名為飛蓬馬。
牠們雖體型矮小,但力大無窮、驍勇善戰,奔跑起來如無影之風,穿梭在戰場上,像一陣旋風突擊而來,殺得那些騎著高壯大宛馬的對手措手不及。
這種馬匹有著一股特殊的體味,容易留下獵犬能嗅到的痕跡,且耐力不佳,所以並不適用於需要長途跋涉或偵查之類的隱密任務。
但燕王這些年憑著這獨特的飛蓬馬在戰事上無往不利,幾乎打下了半片陸洲。
雪臨山腳下,山間細雨滯淫,一戶院子飄出一陣裊裊白煙,那偌大的院子堆著一具具的屍體,刺鼻嗆耳的正燒地旺盛。
這個在山道間的村子,四周都是焦黑的土地,燒毀的樹木和煉瓦散布一地,屋瓦塌陷樑柱盡損,如今已看不出原來的樣貌了,本該是秋收的季節,良田一片荒蕪,全部被燒得一乾二淨。
不遠處有一座還算完好的院子,那屋內神壇上掛著一副畫像,畫內神祉掛著慈藹的面容,身披翠袍手持符紙,壇前的香火,燒得整間屋子白煙繚繞,一干男男女女跪了一地,各自喃喃自語地俯首叩拜畫像。
「求藥師爺保佑…」一個老嫗雙手伏地喃喃道。
白榭伸出指腹輕摸了一把路邊被踏賤地不成原型的稼莊,湊近了嗅一嗅。
「是燕王軍那矮馬獨有的味…」白榭垂下眸道:「連這裡都來不及了嗎?」抬起頭望向那青白的遠山,瞇起眼眸皺了皺眉。
「白榭,我真該謝你那鷹眼狼鼻,我就像帶了隻獵犬在身邊啊!沿路循著味兒到這鳥不生蛋的鄉下折騰。」
發話的是一個身著華服的看起來像個翩翩公子的男人,他手搖著扇子,一副漫不經心地模樣,他找了把看起來還算完整地的木椅一屁股坐下,使勁地揮動扇子,嘴裡還不斷咕噥著:「都入秋了這裡什麼鬼天氣,熱死爺爺了。」
白榭瞪了他一眼道:「蕭柳,是你執意要跟著我回來的。」
白榭有著一頭淺白色的長捲髮,菫紫色的髮帶將一頭捲翹的亂髮束起一個高馬尾,還有那長期曝曬太陽的健康的膚色、挺拔的身形與深邃的五官,似乎與那些異族人的相貌有些相似。
「我就想看看你這些年,每日心心念念的師父是什麼模樣,你也不跟我說說,她是什麼樣子的女人?妖豔型的?可愛型的?」蕭柳將那扇子使勁地拍了又拍,眼角彎起看向白榭。
白榭不願搭理他,站起身走向那伏在隊伍最後的老嫗問道:「這位姥姥,自從軍隊離開後有多少天了?」
老嫗抬起頭,眼神明顯地打量了一番這二個男人,一個看上去是弱不禁風的書生模樣,但全身上下裝飾著的華麗珠寶玉飾,像個行走的珠寶盒;另一個一頭白髮、但相貌卻是英俊年輕的男人,這兩個人怎麼看都不像是本地人,老嫗有些警惕地喃道:「該有個把月了,小夥你們看著面生,到這荒村裡做甚?」
白榭蹲下身與老嫗平高,勾起嘴角笑了笑:「我以前小時候就住在那雪臨山邊,許久沒回來了。」
老嫗一聽,原來是返鄉人啊,便放下了心防,熱情地拉住白榭的手臂道:「原來是返鄉啊,不如留下來吃飯吧,啊?你看村子現在這個模樣,怕是你晚些了該煩惱在哪歇腳,不如來姥姥這裡住一晚,明早再往你那去,說遠不遠的,腳程快些也要半天吧。」
白榭輕輕鬆開老嫗的手掌道:「不了,我們打算趕路不休息了。」
「是有家裡人在等著嗎?父母?媳婦?」老嫗笑了笑。
白榭一瞬間愣了一下,腦海中閃過了一個青色的身影。
「就是!我就說這些年沒事一直心念著師父做什麼?原來她其實是你媳…呃啊!」蕭柳沒好氣地開口,還沒說完就被白榭重重地在腹部一肘子。
「是師父!他在等我們回去!」白榭說完指著那牆上的畫像問「…倒是姥姥你們拜的這是?」
「這是藥師爺,你以前也住這雪臨山下,怎麼不知道?藥師爺以前住在雪臨山,200年前飛升成仙後,村裡邊也都拜了200年啦,姥姥告訴你,待會兒你們倆也來拜一拜,藥師爺可靈驗了!拜完了隔天藥到病除!我那老頭子耕作閃了腰,拜了藥師爺隔天,噯!年輕十歲!」
白榭聽著老嫗的話,抬眼又再看了那身著翠袍的畫中人,心想什麼時候曲未雪成了藥師爺?這些年曲青絃又做了什麼?
「但最近,好像不怎地靈驗,拜了幾天都沒見顯靈,這不,大陣仗地拜!」老嫗話匣子一開便滔滔不絕了起來。
「已經不靈驗了嗎?」白榭聞言問道。
「是啊,也就是這幾天才開始的」老嫗皺起眉頭說
白榭從兜裡掏出了一疊黃紙,咬破手指熟練地畫了幾張符,遞給老嫗。
「姥姥這藥符您拿著吧,哪邊疼就貼哪邊。」
「這是…?」老嫗接過這有些皺巴又有股血腥味的黃紙研究了一番。
原本癱坐在旁邊聽到他們說話的奄奄一息的老耆忽然從椅子上跳起來,嚇了老嫗一跳,他操著沙啞的嗓音說:「老…老夫方才沒聽錯?你說的是…藥…藥符?」
「是藥符。」
「你…你是什麼人?和藥師爺…不,是和現在山上的那位仙人道長有什麼關係?」
「我是…」
話還未說完,旁邊的老嫗打斷了白榭的話又開始淘淘不絕,說山上那位守著"藥師爺廟"的仙人道長,自從"那天"開始,就再也沒看過他下山了,"藥符"這個東西,也只剩那些老一輩的人知道了。
白榭垂下眼眸仔細聽著,淺色的睫毛輕微地顫動,想起了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