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知歸

「母親！我釣到魚了！」一名年約七、八歲的男孩，一手拿著釣竿、一手提著水桶，氣喘吁吁地站在聲之魔女的家門口，同時用著稚嫩的聲音對著屋裡喊著。
坐在客廳的聲之魔女盯著手中厚重的書、頭也不抬地指了指廚房的方向，示意他放去那裡。男孩也馬上照做。

他的母親不曾開口說話。
最一開始聲之魔女教男孩講話的時候，他是直接在腦海裡聽見她的聲音，等到日後男孩很會說話的時候，聲之魔女就很少再讓男孩聽過她的聲音。
明明聲之魔女的聲音是那樣溫柔舒服，好聽到讓男孩每次聽到都起雞皮疙瘩，她卻不肯親自開口說話。
不過他永遠都不會忘記聲之魔女幫他取名字的時候，她的聲音特別溫柔。

「名字很重要，不能隨便被人知道，但總不能一直叫你半鳥妖。書上說，遙遠的某個國家，給了杜鵑一個別稱叫『子規』，我藉這個取名，就叫你『知歸』。希望你有一天能回到你真正的父母身邊，也別忘了我這個曾養育你的歸處。」
取完名字之後，聲之魔女卻不曾叫過他的名字。
知歸一直很努力地想讓聲之魔女開口說話，所以他時常跟看著書的聲之魔女聊天，但總是只有得到點頭或是淺笑之類的回應。不過知歸從沒因此放棄。

隨著年紀增長，現在知歸已經能用妖力控制讓自己的翅膀隱藏起來，於是聲之魔女打算讓他去人類的學堂學習正式的知識。
她透過難得與她交好的人類，讓知歸去他們村莊的教堂學習。
聽到這個消息，知歸有些驚恐。

「母親是不要我了嗎？」

聲之魔女無語。她完全沒想過這小子居然會以為她不要他了。
「哈哈哈！真有趣！不過你放心啦！你母親只是想讓你多看看這世界的其他事物而已，不會不要你的。」與聲之魔女交好的中年男子大笑道。他今天來拜訪聲之魔女就是要跟她討論讓知歸上學的事。
聲之魔女在一旁點頭如搗蒜地無聲附和著。
「我家的小鬼也在那邊上課，我會讓他多照顧你的。」邊說，中年男子邊笑著揉亂了知歸深灰色的頭髮，接著轉而跟聲之魔女講話：「那明天我來接他？……喔……好啊！那就這樣吧！小子，你母親說明天會帶你過來我們村子裡，你就放心吧！」
就算大叔這樣說，知歸還是覺得有些不安。因為除了聲之魔女、還有這個偶爾過來的大叔以外，他就再也沒見過其他人。但孩子畢竟是孩子，興奮的情緒很快就壓過不安的感覺。知歸也開始期待著明天會在人類村莊遇到怎麼樣的人事物。

所以最擔心的還是聲之魔女。雖然一開始很不甘願地開始養小孩，但是日子一久還是會養出感情。
她現在擔心的是這小孩萬一不小心在人類社會裡露出他的翅膀，會遭到怎樣的對待。雖然人類可以接受魔女的存在，這也是因為多數的魔女會幫助人類，但這並不代表妖怪也可以被這個社會接受。尤其在多數人的想法裡，妖怪都是危害人們的存在，就算只是半妖，對人類來說都是一種威脅。
於是在中年男子離開之後，聲之魔女叮囑知歸幾件事。
看著知歸嘴裡是答應了，但是心神全向著未知的人類村莊，聲之魔女忍不住嘆了口氣。

這回得嚴厲點了。她想。

於是她迅速伸出留著長指甲的手，掐著知歸還帶著嬰兒肥的臉，接著將自己的臉湊近，讓他除了看著自己毫無溫度的雙眼，其餘什麼都無法顧及。
「我剛剛說的，有沒有確實聽進去了？」美麗的臉龐原本就不常有笑容，如今又因為小孩不聽話，眉頭湊緊了幾分，就像是結了一層薄冰一樣。
灌進腦袋的話語也冷得知歸馬上回過神來。

「有，都有聽明白。」知歸一邊點頭、一邊回答。這是他頭一次惹聲之魔女生氣，也是頭一次近距離感受到微慍的聲之魔女是如此可畏。
「有就好。我不喜歡不聽話的小孩。」聲之魔女放開掐著知歸臉頰的手，表情也隨之放鬆。
但她的不安並沒有隨之消除。
知歸馬上就察覺到他母親的情緒，便牽起聲之魔女的手：「母親，我會乖乖聽話的，請您不要擔心。」

聲之魔女沒有回應，只有幫他順了順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