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裂開了（非形容詞）
本章節 3727 字
更新於: 2023-07-09
「繼續。」當陌生的男音在耳機中響起時，林靖完全沒反應過來。
【隊伍】一塵不染：豁！大哥開麥了！
開麥？
林靖一回神，才知道剛才的聲音不是副本王的聲音，而是來自自己的隊長。墨邪的聲音頗具磁性，儘管低沉，卻不會在大眾的聲音中被埋沒。
眼前的喜神依舊張牙舞爪，並不因為殺了一個人就沾沾自喜，謹慎地想將整個隊伍拖入深淵。
林靖一抬手，一隻小小的粉色蝴蝶自指尖振翅高飛，飛向倒在地上的身軀。不到一秒，畫面黑白的蘿莉再度生龍活虎。
【隊伍】鏡上月：只有一次復活，省著點用
【隊伍】一塵不染：沒事沒事，我們有大奶
林靖反手就在隊伍欄扣下一個大大的問號。
一塵不染也挺識相，話中俐落轉了個大彎。
【隊伍】一塵不染：……大奶媽
「有時間打字不如給我打用力點。」墨邪沉聲開口，語氣中帶著絲許嚴厲。
瞬間，林靖眼中有畫面了。她彷彿看見不苟言笑的大叔在網路的另一頭試圖讓一群小鬼頭認真打本。
她不再打字，將注意力放回隊友上下跳動的血條。
與這群素不相識的玩家一同打著熟悉的副本，林靖的思緒便忍不住回到從前和別人一同對抗喜神的日子。不像一塵不染連打字都能吵到她的眼睛，講求效率的隊伍只講必要的文字。
輸出，大補，機制。
曾幾何時，這些冰冷的文字佔據了她所有的遊戲生命？
她就像是工具，只是打本的必要存在罷了。
她還記得某次團滅過後隊友投來的冰冷眼神。
「都是奶媽的錯！」
直到現在，她都還能感受到當時內心刺痛的感覺。
「明明我當時只是去幫忙的……」林靖喃喃說著自己的委屈，眼眶一熱。
【隊伍】一塵不染：奶媽奶媽？
【隊伍】一塵不染：快來人啊！奶媽暈倒了！快幫奶媽ＣＰＲ！
林靖猛然回過神，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停下了動作。她手速飛快地將隊友低於警戒線的血量抬滿，順便打字道歉。
【隊伍】鏡上月：對不起，我剛剛走神了
【隊伍】一塵不染：我以為是我太帥所以妳看呆了
噗哧！
不知為何，林靖被這句話逗笑了。眼角還殘留著淚水，讓她又哭又笑的。
另外兩位女孩子可能是因為光打本就夠忙，沒有時間參與他們的聊天。副本終於來到尾聲，畫面瞬間靜止。
依照劇情，喜神會在臨死前挑選一名玩家進行決鬥，測試是否具有進入神山的資格。面對喜神可以劈斬一切的閃電，玩家必須在閃電降落的那一刻舉起鏡子將閃電反彈，藉此燒死喜神。
喜神四下環顧，挑選著今日的手下敗將。
【隊伍】一塵不染：一定要是墨邪的吧
【隊伍】墨邪：……閉嘴。
莫非定律同樣也適用於遊戲，場面鏡頭很快轉到一塵不染身上，就像是無形之中替他上了一盞聚光燈。
【隊伍】一塵不染：喜神哥哥！手下留情！
「吾之落雷將判名汝之資格，接下吧！吾以生命籌造之最後一擊！」那雙隱藏在面具之後的雙眸驟然染紅，晴朗無雲的上空霎時天雷滾滾。
畫面中的白衣弟兄手忙腳亂地從地上拾起鏡子，屏氣凝神。
就在畫面泛白的那一刻，男子舉起手上的鏡子──
然後無情被落雷劈成兩半。
本來衣袂翩翩的男子此時僵硬躺在地面，笛子斷成兩截落在腳邊。至於他剛剛拿的鏡子還在手中，絲毫未損。別說裂開了，連刮痕都沒有。
【隊伍】一塵不染：我裂開了！
只見喜神嘆息一聲，背過身子。「修為不夠者應當潛心修練，等待捲土重來之時。」
只見他足一輕點，躍上山峰，消失無蹤。副本的失敗訊息隨即彈出在隊員面前。
畫面轉換，林靖的人物再度回到當初的那顆櫻花樹下。
她與剛出現在身邊的一塵不染對視，畫面格外尷尬。
「啊……那個……」只見白衣男子前後踱步，許久都沒見附近對話框跳出，似乎正思索著怎麼說話。「請妳幫忙還滅團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沒關係，時間不早了，我先下線了。」林靖沒說出的是，她不會再上線了。
「等一下！」就在按下登出鈕的前一刻，一塵不染頭上猛然跳出醒目的文字框。「我們明天還要再挑戰一次喜神，可不可請妳幫忙支援？這次一定不會裂開的！」
他的文字讀起來有點急，深怕林靖已經早一步下線。
「你們還有很多奶媽能找……」林靖打了幾個字，又一一刪除。
「如果我有空的話。」發送。
「嗯嗯！那就明天見啦！」一塵不染直接把林靖的回答當作是同意，人物在樹下轉了幾圈。
林靖關掉遊戲，淺淺嘆息，彷彿害怕驚擾到什麼。
如果她早些遇到他們，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她揉揉眉心，意識飄回今早的書法課。
學校這學期來了一個新的書法老師。
本來大學課程的老師就時常輪替，不算什麼值得關注的事情，但不知道是誰從系辦走漏風聲，新老師是從Ｔ大過來的消息很快便轟動整個社群討論區。不只是系上討論版，連外系同學都特別關注這位聽說帥到「人神共怒」的新教授。
新教授的資訊很少，只知道年紀輕輕就拿到博士學位，也理所當然進入全國最頂尖的Ｔ大任職。聽說文學院院長能將他套過來任職也是借了之前在本校畢業的交情。
最終的結果便是，選課系統被擠爆。老師還沒來，沒選上的學生已經將教室外的走廊擠得水洩不通，為的就是一睹這位「大學長」的風采。
「欸欸欸，聽說這個老師之前是從我們這裡畢業的，還是全校校草。」李思語雙腿毫不客氣抬上桌面，全然把教室當成自己家。她敲敲自己的手機螢幕，將照片放大。「不知道本人跟網路長相一不一樣，要是又是『照騙』，我馬上退了他的課。」
林靖和李思語本來就是中文系本科生，不需要在選課系統和外系爭得頭破血流就能保送進書法課。也因此，她們不用像外系女生一樣眼巴巴趴在窗戶旁，可以舒適地坐到後排吹冷氣。
「要是退了，妳的五年畢業計畫怕是要變六年了。」林靖瞥了遞過來的手機螢幕一眼。論壇上的畫質很糊，一看就知道是偷拍照，但還是能看出教授高瘦的身形。「哦，至少沒有禿頭。」
俗話說禿頭先輸一半，而她們系上老師的頭光得幾乎可以連成一片喜馬拉雅山。
「這裡還寫說，他是Ｔ大的書法教主，連書法界大佬都要禮讓三分耶。」
林靖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對於那些已經神化的評論不是很感興趣。整個教室裡的同學幾乎都是為了新老師的顏值選課，像她這種真正想上書法課的人寥寥無幾。對她來說，老師是圓是扁都無所謂，她只是想要有個機會接觸更多學術上的書法課程。
李思語兩者皆非，她是為了學分。
李思語大林靖一屆，由於志不在課業，才會到大五還在苦苦補學分。兩人的認識也很玄，從林靖大一到大四都會恰巧選到同一堂課，這才變成了朋友。
上課鈴響已經十分鐘了，而老師還沒到。
「不知道這個老師好不好相處……」李思語托著腮，已經開始替未來的翹課計畫鋪路了。
「借過借過，謝謝謝謝，不過我的學生有這麼多嗎？」吵雜聲之中，學生們像是摩西分海般讓出一條不平整的路。
教室門被手臂頂開，抱著好幾卷宣紙作品的男人擠過人群，好不容易才能把厚重的宣紙丟上講台。作為初登場，這實在不是很好的出場方式。
台下傳來小小驚呼，李思語從桌下抓住林靖的手，鄭重開口。「我的菜。」
林靖這才放下磨墨的手，端詳起講台上的人。東方人，方框眼鏡，有點斯文敗類的樣子。「我建議妳可以去醫院洗眼睛。」
「好嘛，我們都知道天才書法少女對凡間的男人沒興趣，只喜歡寫什麼蘭陽平原──」
「蘭亭集序。」林靖小力錘了李思語一下。「你上學期的初級書法怕是白學了，而且我沒有喜歡王羲之。」
她確實是有點失望的。
台上的男子有些散漫，很像之前系上耍帥的那種學長，她不得不承認比起其他男生，應該能算是中上階層，但說帥到「天怒人怨」就有點誇大了。至於她期待會有的那種書法氣質……老師別下一秒在台上跳起街舞她就謝天謝地了。
老師終於處理好那疊笨重的宣紙，拿起粉筆在黑板上落下三個字。
蘇若塵。
挺詩意的名字。
黑板上的字體硬是被他寫成風格清秀的楷體，尾峰一個都不漏，大家都知道這是一種低調的炫技。
「我是蘇老師，從今天開始接手所有的書法課程。」蘇老師低頭確認夾板上的資訊。「我知道有些人上過季老師的基礎書法，但沒上過的同學也別擔心，和上學期的學術知識不同，這學期我們集中在實作上。無論有沒有上過課，大家基本都站在同一條起跑線，尤其還有缺課很多的同學──」
他刻意拉長聲音，林靖感覺到李思語拉著自己手的力道變緊了。
「不用擔心，上學期的表現不會影響到這學期的成績哦。」撇除像不良學生的部分，蘇老師應該是打算走親民路線的。
「林靖。」李思語在她耳邊嘮叨起來。
林靖收起放在蘇老師身上的視線，轉頭看李思語。
「我從今天開始要認真上課。」
「加油。」林靖敷衍地比個讚。
從李思語嘴裡講出來的話，五成都不用信，尤其是課業上的承諾。
「沒有書法用具的同學可以來講台買，其他同學先自由活動。」蘇老師請比較健壯的同學幫他把堆在教室角落的箱子抬上長桌。
不少同學已經興奮地在桌面擺好書法用具，但更多的桌面則是空白，李思語也是桌面一貧如洗的一員。
「妳的書法用具呢？」就算李思語翹那麼多堂，林靖也不認為她打一開始就沒買。
李思語眼神飄移，原本信誓旦旦要認真上課的承諾不攻自破。「就是那啥……上學期季老師不是把我當了嗎，我就想說自己這輩子不會再選書法了。」
「然後呢？」林靖聽到開頭，好像就能猜到結局了。
「我就大吼一聲『我命由我不由天』！然後就把毛筆什麼的全丟了啊！」
暴殄天物！
林靖很想把人扔出教室，但她知道李思語是信任她才會據實相告。她看著李思語起身去講台重買，自己則繼續在書法紙上爬格子。她很久之前就發現寫書法可以靜心，此時此刻更需要自己不對李思語發火。
「啊……對了。」林靖沒發現教室已經靜了下來，所有同學也都回到座位上。因此當自己的名字忽然被蘇老師提起時，毛筆尖不小心抖動著在稿紙上留下一朵綻放的黑點。
「你們班上有沒有一個同學，名字叫做林靖？」
【隊伍】一塵不染：豁！大哥開麥了！
開麥？
林靖一回神，才知道剛才的聲音不是副本王的聲音，而是來自自己的隊長。墨邪的聲音頗具磁性，儘管低沉，卻不會在大眾的聲音中被埋沒。
眼前的喜神依舊張牙舞爪，並不因為殺了一個人就沾沾自喜，謹慎地想將整個隊伍拖入深淵。
林靖一抬手，一隻小小的粉色蝴蝶自指尖振翅高飛，飛向倒在地上的身軀。不到一秒，畫面黑白的蘿莉再度生龍活虎。
【隊伍】鏡上月：只有一次復活，省著點用
【隊伍】一塵不染：沒事沒事，我們有大奶
林靖反手就在隊伍欄扣下一個大大的問號。
一塵不染也挺識相，話中俐落轉了個大彎。
【隊伍】一塵不染：……大奶媽
「有時間打字不如給我打用力點。」墨邪沉聲開口，語氣中帶著絲許嚴厲。
瞬間，林靖眼中有畫面了。她彷彿看見不苟言笑的大叔在網路的另一頭試圖讓一群小鬼頭認真打本。
她不再打字，將注意力放回隊友上下跳動的血條。
與這群素不相識的玩家一同打著熟悉的副本，林靖的思緒便忍不住回到從前和別人一同對抗喜神的日子。不像一塵不染連打字都能吵到她的眼睛，講求效率的隊伍只講必要的文字。
輸出，大補，機制。
曾幾何時，這些冰冷的文字佔據了她所有的遊戲生命？
她就像是工具，只是打本的必要存在罷了。
她還記得某次團滅過後隊友投來的冰冷眼神。
「都是奶媽的錯！」
直到現在，她都還能感受到當時內心刺痛的感覺。
「明明我當時只是去幫忙的……」林靖喃喃說著自己的委屈，眼眶一熱。
【隊伍】一塵不染：奶媽奶媽？
【隊伍】一塵不染：快來人啊！奶媽暈倒了！快幫奶媽ＣＰＲ！
林靖猛然回過神，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停下了動作。她手速飛快地將隊友低於警戒線的血量抬滿，順便打字道歉。
【隊伍】鏡上月：對不起，我剛剛走神了
【隊伍】一塵不染：我以為是我太帥所以妳看呆了
噗哧！
不知為何，林靖被這句話逗笑了。眼角還殘留著淚水，讓她又哭又笑的。
另外兩位女孩子可能是因為光打本就夠忙，沒有時間參與他們的聊天。副本終於來到尾聲，畫面瞬間靜止。
依照劇情，喜神會在臨死前挑選一名玩家進行決鬥，測試是否具有進入神山的資格。面對喜神可以劈斬一切的閃電，玩家必須在閃電降落的那一刻舉起鏡子將閃電反彈，藉此燒死喜神。
喜神四下環顧，挑選著今日的手下敗將。
【隊伍】一塵不染：一定要是墨邪的吧
【隊伍】墨邪：……閉嘴。
莫非定律同樣也適用於遊戲，場面鏡頭很快轉到一塵不染身上，就像是無形之中替他上了一盞聚光燈。
【隊伍】一塵不染：喜神哥哥！手下留情！
「吾之落雷將判名汝之資格，接下吧！吾以生命籌造之最後一擊！」那雙隱藏在面具之後的雙眸驟然染紅，晴朗無雲的上空霎時天雷滾滾。
畫面中的白衣弟兄手忙腳亂地從地上拾起鏡子，屏氣凝神。
就在畫面泛白的那一刻，男子舉起手上的鏡子──
然後無情被落雷劈成兩半。
本來衣袂翩翩的男子此時僵硬躺在地面，笛子斷成兩截落在腳邊。至於他剛剛拿的鏡子還在手中，絲毫未損。別說裂開了，連刮痕都沒有。
【隊伍】一塵不染：我裂開了！
只見喜神嘆息一聲，背過身子。「修為不夠者應當潛心修練，等待捲土重來之時。」
只見他足一輕點，躍上山峰，消失無蹤。副本的失敗訊息隨即彈出在隊員面前。
畫面轉換，林靖的人物再度回到當初的那顆櫻花樹下。
她與剛出現在身邊的一塵不染對視，畫面格外尷尬。
「啊……那個……」只見白衣男子前後踱步，許久都沒見附近對話框跳出，似乎正思索著怎麼說話。「請妳幫忙還滅團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沒關係，時間不早了，我先下線了。」林靖沒說出的是，她不會再上線了。
「等一下！」就在按下登出鈕的前一刻，一塵不染頭上猛然跳出醒目的文字框。「我們明天還要再挑戰一次喜神，可不可請妳幫忙支援？這次一定不會裂開的！」
他的文字讀起來有點急，深怕林靖已經早一步下線。
「你們還有很多奶媽能找……」林靖打了幾個字，又一一刪除。
「如果我有空的話。」發送。
「嗯嗯！那就明天見啦！」一塵不染直接把林靖的回答當作是同意，人物在樹下轉了幾圈。
林靖關掉遊戲，淺淺嘆息，彷彿害怕驚擾到什麼。
如果她早些遇到他們，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她揉揉眉心，意識飄回今早的書法課。
學校這學期來了一個新的書法老師。
本來大學課程的老師就時常輪替，不算什麼值得關注的事情，但不知道是誰從系辦走漏風聲，新老師是從Ｔ大過來的消息很快便轟動整個社群討論區。不只是系上討論版，連外系同學都特別關注這位聽說帥到「人神共怒」的新教授。
新教授的資訊很少，只知道年紀輕輕就拿到博士學位，也理所當然進入全國最頂尖的Ｔ大任職。聽說文學院院長能將他套過來任職也是借了之前在本校畢業的交情。
最終的結果便是，選課系統被擠爆。老師還沒來，沒選上的學生已經將教室外的走廊擠得水洩不通，為的就是一睹這位「大學長」的風采。
「欸欸欸，聽說這個老師之前是從我們這裡畢業的，還是全校校草。」李思語雙腿毫不客氣抬上桌面，全然把教室當成自己家。她敲敲自己的手機螢幕，將照片放大。「不知道本人跟網路長相一不一樣，要是又是『照騙』，我馬上退了他的課。」
林靖和李思語本來就是中文系本科生，不需要在選課系統和外系爭得頭破血流就能保送進書法課。也因此，她們不用像外系女生一樣眼巴巴趴在窗戶旁，可以舒適地坐到後排吹冷氣。
「要是退了，妳的五年畢業計畫怕是要變六年了。」林靖瞥了遞過來的手機螢幕一眼。論壇上的畫質很糊，一看就知道是偷拍照，但還是能看出教授高瘦的身形。「哦，至少沒有禿頭。」
俗話說禿頭先輸一半，而她們系上老師的頭光得幾乎可以連成一片喜馬拉雅山。
「這裡還寫說，他是Ｔ大的書法教主，連書法界大佬都要禮讓三分耶。」
林靖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對於那些已經神化的評論不是很感興趣。整個教室裡的同學幾乎都是為了新老師的顏值選課，像她這種真正想上書法課的人寥寥無幾。對她來說，老師是圓是扁都無所謂，她只是想要有個機會接觸更多學術上的書法課程。
李思語兩者皆非，她是為了學分。
李思語大林靖一屆，由於志不在課業，才會到大五還在苦苦補學分。兩人的認識也很玄，從林靖大一到大四都會恰巧選到同一堂課，這才變成了朋友。
上課鈴響已經十分鐘了，而老師還沒到。
「不知道這個老師好不好相處……」李思語托著腮，已經開始替未來的翹課計畫鋪路了。
「借過借過，謝謝謝謝，不過我的學生有這麼多嗎？」吵雜聲之中，學生們像是摩西分海般讓出一條不平整的路。
教室門被手臂頂開，抱著好幾卷宣紙作品的男人擠過人群，好不容易才能把厚重的宣紙丟上講台。作為初登場，這實在不是很好的出場方式。
台下傳來小小驚呼，李思語從桌下抓住林靖的手，鄭重開口。「我的菜。」
林靖這才放下磨墨的手，端詳起講台上的人。東方人，方框眼鏡，有點斯文敗類的樣子。「我建議妳可以去醫院洗眼睛。」
「好嘛，我們都知道天才書法少女對凡間的男人沒興趣，只喜歡寫什麼蘭陽平原──」
「蘭亭集序。」林靖小力錘了李思語一下。「你上學期的初級書法怕是白學了，而且我沒有喜歡王羲之。」
她確實是有點失望的。
台上的男子有些散漫，很像之前系上耍帥的那種學長，她不得不承認比起其他男生，應該能算是中上階層，但說帥到「天怒人怨」就有點誇大了。至於她期待會有的那種書法氣質……老師別下一秒在台上跳起街舞她就謝天謝地了。
老師終於處理好那疊笨重的宣紙，拿起粉筆在黑板上落下三個字。
蘇若塵。
挺詩意的名字。
黑板上的字體硬是被他寫成風格清秀的楷體，尾峰一個都不漏，大家都知道這是一種低調的炫技。
「我是蘇老師，從今天開始接手所有的書法課程。」蘇老師低頭確認夾板上的資訊。「我知道有些人上過季老師的基礎書法，但沒上過的同學也別擔心，和上學期的學術知識不同，這學期我們集中在實作上。無論有沒有上過課，大家基本都站在同一條起跑線，尤其還有缺課很多的同學──」
他刻意拉長聲音，林靖感覺到李思語拉著自己手的力道變緊了。
「不用擔心，上學期的表現不會影響到這學期的成績哦。」撇除像不良學生的部分，蘇老師應該是打算走親民路線的。
「林靖。」李思語在她耳邊嘮叨起來。
林靖收起放在蘇老師身上的視線，轉頭看李思語。
「我從今天開始要認真上課。」
「加油。」林靖敷衍地比個讚。
從李思語嘴裡講出來的話，五成都不用信，尤其是課業上的承諾。
「沒有書法用具的同學可以來講台買，其他同學先自由活動。」蘇老師請比較健壯的同學幫他把堆在教室角落的箱子抬上長桌。
不少同學已經興奮地在桌面擺好書法用具，但更多的桌面則是空白，李思語也是桌面一貧如洗的一員。
「妳的書法用具呢？」就算李思語翹那麼多堂，林靖也不認為她打一開始就沒買。
李思語眼神飄移，原本信誓旦旦要認真上課的承諾不攻自破。「就是那啥……上學期季老師不是把我當了嗎，我就想說自己這輩子不會再選書法了。」
「然後呢？」林靖聽到開頭，好像就能猜到結局了。
「我就大吼一聲『我命由我不由天』！然後就把毛筆什麼的全丟了啊！」
暴殄天物！
林靖很想把人扔出教室，但她知道李思語是信任她才會據實相告。她看著李思語起身去講台重買，自己則繼續在書法紙上爬格子。她很久之前就發現寫書法可以靜心，此時此刻更需要自己不對李思語發火。
「啊……對了。」林靖沒發現教室已經靜了下來，所有同學也都回到座位上。因此當自己的名字忽然被蘇老師提起時，毛筆尖不小心抖動著在稿紙上留下一朵綻放的黑點。
「你們班上有沒有一個同學，名字叫做林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