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是時候該休息了
本章節 3767 字
更新於: 2023-07-06
「過程可能會有點不適應，但忍一下就好了。」
在神子的力量下，離開神殿只需要一瞬間。下意識扶額的久川暈眩感還沒退，便聽見神子歡快地宣告，「到了。」
久川閉了閉眼壓下那絲不適，才抬眸打量起周遭。此時的兩人身在一條窄巷內，只是久川對常日城並沒有熟到能一下判斷出身在何處。
然而神子從改變外貌到溜出神殿，行為舉止熟練到讓人想不懷疑都難。
「你常這樣出來？」
「偶爾啦，偶爾。」神子笑得頗無辜，「對了，出門在外別喊我神子，喊我琉吧。」
琉？
久川蹙了下眉，忽然想到人們都是喊「神子」或「神子大人」，他好像沒聽過其他叫法，但比起名字，「神子」更像是一種象徵身分的稱呼。
「那是──」
「走吧，雖然這麼晚不會有人來找我，但我們可不能太晚回去，得好好把握時間才行！」
他想問，神子卻已轉身往外走，興致高昂的話語蓋過了他的問句。久川嚥下了本想提出的問題，發現他沒跟上的神子腳步一旋又回過身，「怎麼了？」
「……沒什麼。」
久川邁步跟了上去。
走出小巷，映入眼簾的是有些陌生的街道，建築物卻有一絲眼熟。久川隱約猜出這裡是哪裡，同時聽見神子公布了答案。
「這裡是市場，不過是比較偏僻的一區，你可能沒有走到這裡過？」
神子的詢問肯定了久川心裡的猜測。當時為了挑選並熟悉地點，里拉他們帶著他仔細走過了交易市場，只是眼前這條街相對偏僻，他們打著交易的名義不好刻意走到這一帶，所以才覺得陌生。
夜晚的街道上不見人影，也不見白日的熱鬧。神子領著他往某處走，還是賣關子般地不透漏要去哪裡。
神子不說，久川就不問，反正抵達時他就知道了。但也不排除神子只打算帶著他四下散步的可能性，不按理出牌的神子怎麼做都有可能。
「久川，你們是在神降之日前幾天進城的吧。」與久川並肩同行，神子頗有閒聊的興致，「我一直很想問，你覺得常日城怎麼樣？」
「挺和平的，適合住人。」即使面對神子，久川也沒想刻意避諱什麼，「但太鬆懈了。」
「現在有好一點了啦，在發現那樣不對以後，衛兵隊振作許多了喔。」
神子的語氣頗輕快，久川沒接話。振作？找他麻煩、說那種話，神子把這些稱為振作？
他不以為然。
「他們對你的不友善是因為我，大家本性都不壞的。」彷彿看穿了久川的想法，神子歉意一笑，「還有他們一直都沒有『敵人』的關係，這回被激起戰意，就把敵意全指向你了。」
「魔物對他們來說不是敵人嗎？」儘管心裡已有答案，久川仍是問了。
「啊，畢竟有我在嘛。」神子張望了下，帶著他拐了個彎。
「……也是因為你。」
「還真是尖銳的指控呢。不過不全是那樣，至少提歐就不那麼認為，他是個一直想讓衛兵隊成長起來的好隊長。」神子聳了聳肩，「只是提歐有時比較衝動點啦，但我不覺得那是缺點，衛兵隊需要這樣的衝勁，也有人會負責拉住他的。」
久川不予置評，神子也不意外他的沉默。想要回應，他得直接丟問句。
「你覺得衛兵隊跟魔物開戰的話會不會贏？」神子問，還補了一句，「我想聽你的真心話，放心，我接受任何答案。」
「……他們憑什麼輸？」
哇，好嗆。神子挑起眉，「不是說沒有一定能贏的仗嗎？」
這話讓久川看了神子一眼，「那是我們。」
神子摸了摸下巴面露思索，衛兵隊跟普羅爾的條件本就不一樣，他確實不好說久川標準不一，但這個評價比起會贏，更多也只是一種不服氣吧。
就像他也一廂情願地抱持著肯定的答案一般。
這麼想著，神子公布了此行的目的，「我想帶你去見幾個人。」
目的地在出發前就決定了，透過神力抵達的也是接近但不會被人看見的小巷。神子最終在街尾一棟燈火通明的酒館外停下，他推開門，原先能隱約聽見的人聲與光一同從門裡溢出，門上掛著的鈴鐺搖晃著發出脆響，久川半瞇了下眼，跟著神子一起進了門。
踏入酒館的兩人引起了部分人的注意，其中，一名本坐在人群裡談天說笑的女子站起了身，隨口結束了聊天的話題便朝他們走來。
她的個子頗高，高過神子，幾乎要和久川差不多。一頭長捲髮隨意地垂落頸肩，步伐沉穩而從容。
「唷，我還在想你哪天會過來呢。」面對神子，女子的語氣熟稔而率性，就像在面對認識已久的老朋友，「你再不來，我們都準備開賭盤賭你是不是睡在資料室裡出不來了呢。」
神子雙手一攤，「神殿最近忙嘛，就算我只是打雜的，有工作時還是逃不過呀。」
「早就叫你辭掉神殿的工作來加入我們了。」女子玩笑似地道，反手朝吧檯的方向一指，「現在加入，馬上讓你上班。」
順著她的動作，神子望了眼吧檯裡值班的人──喔，是熟悉的酒保和輪班幫忙的團員。
聽見了大姊頭的話，正在幫忙擦杯子的男人神情一亮，「琉你終於想開了嗎？來吧！我準備好下班了！」
他的話惹的酒館裡的人們一陣笑，神子神情無辜地偏了偏頭，「那你得先問你旁邊那位同不同意。」
被點名的酒保睨了男人一眼，後者縮了縮脖子氣勢一弱，「咳，當我沒說。」
「好了，這麼久沒來，別杵在門口了。」女子雙手插腰，無視於這段小插曲，領著兩人便往內走，「琉，你帶新朋友來了？」
「是啊，他也在神殿工作。」神子邊回應邊跟上，也沒忘了回頭招呼久川一起走，「阿久來。跟你介紹下，她是這家酒館的老闆尤菈，人稱大姊頭，你挑個順口的稱呼喊就可以了，她不介意。」
在酒店角落的位置坐下，坐姿有些隨性的尤菈挑起眉，衝著跟在神子旁邊落座的久川笑了笑，「要喝酒嗎？既然是琉帶來的新朋友，本店免費招待一杯。」
久川回絕得很乾脆，「不用了。」
「客氣什麼，哪有來酒館不喝酒的？」尤菈回頭對著吧檯喊：「嘿，來點招呼新朋友的！」
剛才試圖下班的男人回應，「沒問題！大姊頭老樣子，琉喝果汁嗎？」
神子不服氣地跟著喊：「我成年了！」
「好的琉果汁一杯，馬上來！」
抗議被無視的神子不滿地雙手托腮，試圖用眼神向身為老闆的尤菈抗議，後者哈哈大笑，像在對待鄰家弟弟般隨手揉了把他的髮絲，「你的臉看起來太嫩了，這我可幫不了你。」
實際年齡超過兩百歲的神子大人並不反感尤菈的動作，他半瞇了下眼，「那我只好去替自己爭取權益了。尤菈，我們家阿久就先交給妳，別讓其他人欺負他喔。」
帶人出門卻不負責任的神子說走就走，蹙著眉頭的久川望著少年奔向吧檯，忽然覺得自己應該拒絕這莫名其妙的外出邀請才對。
單手撐著下巴，坐在久川對面的尤菈傾身向前，好奇的視線坦然而不掩飾，「琉難得帶新朋友來呢，你跟他一起工作的？」
被尤菈的問題拉回注意力，久川沉默兩秒。他對「琉」一點都不了解，隱藏身分出來的神子也沒和他串過說詞，但要說一起工作……算吧？
於是他應了聲，「嗯。」
「別太拘謹，大家見過就是朋友了。你要是真不喝酒我也不勉強，但吃點東西如何？」尤菈爽朗一笑，「琉沒那麼快回來，我猜你也不想被那群熱情的傢伙團團包圍吧？」
她朝還在跟神子打鬧的人們揚了揚下巴示意，「琉總是自己一個人，今天難得帶朋友來，大家對你都很好奇喔。」
久川蹙了下眉，他確實不想被人圍觀。尤菈將他的沉默當作同意，她站起身，「來吧，廚房在裡面，琉會自己找到我們的。」
酒吧的廚房位在吧檯後方，身為老闆的尤菈領人進去完全沒問題。廚房的空間不算大，一半是爐火等設備，另一半是有些雜亂的貨架，尤菈指了指桌椅拋給久川一句「隨便坐」，轉頭就已彎身生火去了。
久川默默看著她忙碌，他其實也不想吃東西，但總覺得就算明言拒絕，尤菈也不會聽進去吧。
不一會兒，煎蛋與培根的香氣就在廚房裡漫開，顧著鍋子的尤菈從架上拿了盤子，往旁邊張望了下沒看見想要的目標。她回過頭，舉起鍋鏟朝右側架子上的瓶瓶罐罐比劃了下示意。
「幫我拿一下胡椒，在那邊的架子上，紅色標籤寫胡椒的那一個。」
不至於拒絕這點小事，久川順著她的指引找到了對應的架子，依言取下貼著紅色標籤的玻璃罐。一整排瓶瓶罐罐貼著不同顏色的標籤，上頭寫著文字，估計是標記了內容物。
他將玻璃罐遞給尤菈，女子卻沒伸手去接，望著他莫名地笑了。久川不懂她在笑些什麼，卻敏銳地察覺了不對。
「和其他物資比起來，香料比較貴，如果我今天來自一個物資相對匱乏的地方，絕對不會購買香料。」尤菈先將將鍋裡的食物裝盤，似是閒聊，卻話中有話，「當然啦，城裡的人們也不一定懂這些，但至少大家都認得你手上那罐寫的是糖。」
聞言，久川反射性望向了手裡的玻璃罐，陌生的字 符在他眼裡組不出具體的意思──她是故意的嗎？
端著盛盤的食物，尤菈抽了餐具，走到桌邊將盤子擺上桌後坐了下來，「我剛才說錯了，胡椒是旁邊那罐綠色標籤的才對，你沒發現嗎？」
「……」
久川當然看見了綠色標籤的玻璃罐，就和他取下的這罐放在一起。同一天在同一件事上栽兩次跟頭，他不發一語地將糖罐擺在了尤菈面前，玻璃罐輕敲桌面，發出了有些沉悶的聲響。
「這幾天因為你，我的酒館挺熱鬧的呢。」尤菈望著他的眼神帶著不掩飾的好奇，她逕自拿起叉子捲起盤裡的培根，「我的員工也挺在意你的。不過你放心，我對你沒什麼惡意，這麼做只是怕你不承認而已。」
「妳想說什麼？」
沒有坐回本來的位置，久川垂眸望著她問。他沒忘了上一個試探他的人做了什麼，對比之下，尤菈的做法確實是挺客氣的了。
「我不會告訴其他人你是誰，琉低調帶你出來，肯定不是來砸我的酒館的。」尤菈的語氣輕鬆，「琉有他的考量，但他既然帶你來這裡，又把你交給我，肯定早預料到我會這麼做了。」
神子嗎……他確實說過想讓自己見幾個人。
輕呼出一口氣，久川坐回了本來的位子上。尤菈剛才拿了兩支叉子，一支在她手裡，另一支朝向久川的方向，但他沒有去動那支叉子的意思。
雙手環胸，他沒有主動開口，依舊從容的尤菈也不介意。
「我覺得我們應該挺聊得來。」單手托著腮，尤菈頗肯定地道，「因為我也覺得，琉是時候該休息了。」
在神子的力量下，離開神殿只需要一瞬間。下意識扶額的久川暈眩感還沒退，便聽見神子歡快地宣告，「到了。」
久川閉了閉眼壓下那絲不適，才抬眸打量起周遭。此時的兩人身在一條窄巷內，只是久川對常日城並沒有熟到能一下判斷出身在何處。
然而神子從改變外貌到溜出神殿，行為舉止熟練到讓人想不懷疑都難。
「你常這樣出來？」
「偶爾啦，偶爾。」神子笑得頗無辜，「對了，出門在外別喊我神子，喊我琉吧。」
琉？
久川蹙了下眉，忽然想到人們都是喊「神子」或「神子大人」，他好像沒聽過其他叫法，但比起名字，「神子」更像是一種象徵身分的稱呼。
「那是──」
「走吧，雖然這麼晚不會有人來找我，但我們可不能太晚回去，得好好把握時間才行！」
他想問，神子卻已轉身往外走，興致高昂的話語蓋過了他的問句。久川嚥下了本想提出的問題，發現他沒跟上的神子腳步一旋又回過身，「怎麼了？」
「……沒什麼。」
久川邁步跟了上去。
走出小巷，映入眼簾的是有些陌生的街道，建築物卻有一絲眼熟。久川隱約猜出這裡是哪裡，同時聽見神子公布了答案。
「這裡是市場，不過是比較偏僻的一區，你可能沒有走到這裡過？」
神子的詢問肯定了久川心裡的猜測。當時為了挑選並熟悉地點，里拉他們帶著他仔細走過了交易市場，只是眼前這條街相對偏僻，他們打著交易的名義不好刻意走到這一帶，所以才覺得陌生。
夜晚的街道上不見人影，也不見白日的熱鬧。神子領著他往某處走，還是賣關子般地不透漏要去哪裡。
神子不說，久川就不問，反正抵達時他就知道了。但也不排除神子只打算帶著他四下散步的可能性，不按理出牌的神子怎麼做都有可能。
「久川，你們是在神降之日前幾天進城的吧。」與久川並肩同行，神子頗有閒聊的興致，「我一直很想問，你覺得常日城怎麼樣？」
「挺和平的，適合住人。」即使面對神子，久川也沒想刻意避諱什麼，「但太鬆懈了。」
「現在有好一點了啦，在發現那樣不對以後，衛兵隊振作許多了喔。」
神子的語氣頗輕快，久川沒接話。振作？找他麻煩、說那種話，神子把這些稱為振作？
他不以為然。
「他們對你的不友善是因為我，大家本性都不壞的。」彷彿看穿了久川的想法，神子歉意一笑，「還有他們一直都沒有『敵人』的關係，這回被激起戰意，就把敵意全指向你了。」
「魔物對他們來說不是敵人嗎？」儘管心裡已有答案，久川仍是問了。
「啊，畢竟有我在嘛。」神子張望了下，帶著他拐了個彎。
「……也是因為你。」
「還真是尖銳的指控呢。不過不全是那樣，至少提歐就不那麼認為，他是個一直想讓衛兵隊成長起來的好隊長。」神子聳了聳肩，「只是提歐有時比較衝動點啦，但我不覺得那是缺點，衛兵隊需要這樣的衝勁，也有人會負責拉住他的。」
久川不予置評，神子也不意外他的沉默。想要回應，他得直接丟問句。
「你覺得衛兵隊跟魔物開戰的話會不會贏？」神子問，還補了一句，「我想聽你的真心話，放心，我接受任何答案。」
「……他們憑什麼輸？」
哇，好嗆。神子挑起眉，「不是說沒有一定能贏的仗嗎？」
這話讓久川看了神子一眼，「那是我們。」
神子摸了摸下巴面露思索，衛兵隊跟普羅爾的條件本就不一樣，他確實不好說久川標準不一，但這個評價比起會贏，更多也只是一種不服氣吧。
就像他也一廂情願地抱持著肯定的答案一般。
這麼想著，神子公布了此行的目的，「我想帶你去見幾個人。」
目的地在出發前就決定了，透過神力抵達的也是接近但不會被人看見的小巷。神子最終在街尾一棟燈火通明的酒館外停下，他推開門，原先能隱約聽見的人聲與光一同從門裡溢出，門上掛著的鈴鐺搖晃著發出脆響，久川半瞇了下眼，跟著神子一起進了門。
踏入酒館的兩人引起了部分人的注意，其中，一名本坐在人群裡談天說笑的女子站起了身，隨口結束了聊天的話題便朝他們走來。
她的個子頗高，高過神子，幾乎要和久川差不多。一頭長捲髮隨意地垂落頸肩，步伐沉穩而從容。
「唷，我還在想你哪天會過來呢。」面對神子，女子的語氣熟稔而率性，就像在面對認識已久的老朋友，「你再不來，我們都準備開賭盤賭你是不是睡在資料室裡出不來了呢。」
神子雙手一攤，「神殿最近忙嘛，就算我只是打雜的，有工作時還是逃不過呀。」
「早就叫你辭掉神殿的工作來加入我們了。」女子玩笑似地道，反手朝吧檯的方向一指，「現在加入，馬上讓你上班。」
順著她的動作，神子望了眼吧檯裡值班的人──喔，是熟悉的酒保和輪班幫忙的團員。
聽見了大姊頭的話，正在幫忙擦杯子的男人神情一亮，「琉你終於想開了嗎？來吧！我準備好下班了！」
他的話惹的酒館裡的人們一陣笑，神子神情無辜地偏了偏頭，「那你得先問你旁邊那位同不同意。」
被點名的酒保睨了男人一眼，後者縮了縮脖子氣勢一弱，「咳，當我沒說。」
「好了，這麼久沒來，別杵在門口了。」女子雙手插腰，無視於這段小插曲，領著兩人便往內走，「琉，你帶新朋友來了？」
「是啊，他也在神殿工作。」神子邊回應邊跟上，也沒忘了回頭招呼久川一起走，「阿久來。跟你介紹下，她是這家酒館的老闆尤菈，人稱大姊頭，你挑個順口的稱呼喊就可以了，她不介意。」
在酒店角落的位置坐下，坐姿有些隨性的尤菈挑起眉，衝著跟在神子旁邊落座的久川笑了笑，「要喝酒嗎？既然是琉帶來的新朋友，本店免費招待一杯。」
久川回絕得很乾脆，「不用了。」
「客氣什麼，哪有來酒館不喝酒的？」尤菈回頭對著吧檯喊：「嘿，來點招呼新朋友的！」
剛才試圖下班的男人回應，「沒問題！大姊頭老樣子，琉喝果汁嗎？」
神子不服氣地跟著喊：「我成年了！」
「好的琉果汁一杯，馬上來！」
抗議被無視的神子不滿地雙手托腮，試圖用眼神向身為老闆的尤菈抗議，後者哈哈大笑，像在對待鄰家弟弟般隨手揉了把他的髮絲，「你的臉看起來太嫩了，這我可幫不了你。」
實際年齡超過兩百歲的神子大人並不反感尤菈的動作，他半瞇了下眼，「那我只好去替自己爭取權益了。尤菈，我們家阿久就先交給妳，別讓其他人欺負他喔。」
帶人出門卻不負責任的神子說走就走，蹙著眉頭的久川望著少年奔向吧檯，忽然覺得自己應該拒絕這莫名其妙的外出邀請才對。
單手撐著下巴，坐在久川對面的尤菈傾身向前，好奇的視線坦然而不掩飾，「琉難得帶新朋友來呢，你跟他一起工作的？」
被尤菈的問題拉回注意力，久川沉默兩秒。他對「琉」一點都不了解，隱藏身分出來的神子也沒和他串過說詞，但要說一起工作……算吧？
於是他應了聲，「嗯。」
「別太拘謹，大家見過就是朋友了。你要是真不喝酒我也不勉強，但吃點東西如何？」尤菈爽朗一笑，「琉沒那麼快回來，我猜你也不想被那群熱情的傢伙團團包圍吧？」
她朝還在跟神子打鬧的人們揚了揚下巴示意，「琉總是自己一個人，今天難得帶朋友來，大家對你都很好奇喔。」
久川蹙了下眉，他確實不想被人圍觀。尤菈將他的沉默當作同意，她站起身，「來吧，廚房在裡面，琉會自己找到我們的。」
酒吧的廚房位在吧檯後方，身為老闆的尤菈領人進去完全沒問題。廚房的空間不算大，一半是爐火等設備，另一半是有些雜亂的貨架，尤菈指了指桌椅拋給久川一句「隨便坐」，轉頭就已彎身生火去了。
久川默默看著她忙碌，他其實也不想吃東西，但總覺得就算明言拒絕，尤菈也不會聽進去吧。
不一會兒，煎蛋與培根的香氣就在廚房裡漫開，顧著鍋子的尤菈從架上拿了盤子，往旁邊張望了下沒看見想要的目標。她回過頭，舉起鍋鏟朝右側架子上的瓶瓶罐罐比劃了下示意。
「幫我拿一下胡椒，在那邊的架子上，紅色標籤寫胡椒的那一個。」
不至於拒絕這點小事，久川順著她的指引找到了對應的架子，依言取下貼著紅色標籤的玻璃罐。一整排瓶瓶罐罐貼著不同顏色的標籤，上頭寫著文字，估計是標記了內容物。
他將玻璃罐遞給尤菈，女子卻沒伸手去接，望著他莫名地笑了。久川不懂她在笑些什麼，卻敏銳地察覺了不對。
「和其他物資比起來，香料比較貴，如果我今天來自一個物資相對匱乏的地方，絕對不會購買香料。」尤菈先將將鍋裡的食物裝盤，似是閒聊，卻話中有話，「當然啦，城裡的人們也不一定懂這些，但至少大家都認得你手上那罐寫的是糖。」
聞言，久川反射性望向了手裡的玻璃罐，陌生的字 符在他眼裡組不出具體的意思──她是故意的嗎？
端著盛盤的食物，尤菈抽了餐具，走到桌邊將盤子擺上桌後坐了下來，「我剛才說錯了，胡椒是旁邊那罐綠色標籤的才對，你沒發現嗎？」
「……」
久川當然看見了綠色標籤的玻璃罐，就和他取下的這罐放在一起。同一天在同一件事上栽兩次跟頭，他不發一語地將糖罐擺在了尤菈面前，玻璃罐輕敲桌面，發出了有些沉悶的聲響。
「這幾天因為你，我的酒館挺熱鬧的呢。」尤菈望著他的眼神帶著不掩飾的好奇，她逕自拿起叉子捲起盤裡的培根，「我的員工也挺在意你的。不過你放心，我對你沒什麼惡意，這麼做只是怕你不承認而已。」
「妳想說什麼？」
沒有坐回本來的位置，久川垂眸望著她問。他沒忘了上一個試探他的人做了什麼，對比之下，尤菈的做法確實是挺客氣的了。
「我不會告訴其他人你是誰，琉低調帶你出來，肯定不是來砸我的酒館的。」尤菈的語氣輕鬆，「琉有他的考量，但他既然帶你來這裡，又把你交給我，肯定早預料到我會這麼做了。」
神子嗎……他確實說過想讓自己見幾個人。
輕呼出一口氣，久川坐回了本來的位子上。尤菈剛才拿了兩支叉子，一支在她手裡，另一支朝向久川的方向，但他沒有去動那支叉子的意思。
雙手環胸，他沒有主動開口，依舊從容的尤菈也不介意。
「我覺得我們應該挺聊得來。」單手托著腮，尤菈頗肯定地道，「因為我也覺得，琉是時候該休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