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逆境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是在他幫助我跟父親和解那時候嗎？

是在紅線牽上那時候嗎？

還是在他屢次拯救我的時候呢？

仔細思考過後，我發現那並不是在一瞬間內產生的情感。



那時候，妤芳問我打算怎麼處理紅線時，我的回答是思齊他們很般配。

可現在想想，這個回答不就代表了，只要他們不般配，我就可以介入的意思嗎？

也許早在那時，我就已經無法自拔也說不定。

不論是在遇到幽靈男孩的時候，或是在被酒鬼女纏上的時候，在騷靈現象發生的時候，我都第一個想到他。



我並不是什麼情感都無法察覺的笨蛋。

在我詢問鬼魂我面對思齊時會心跳加速是否只是紅線的效果時，我非常希望鬼魂可以給我正面的回覆。

如果這一切都是紅線的效果，那麼我還能以這是神奇的怪力亂神作祟來自我催眠，這並不是我真正的情感。

直到剛才，我依然想否定這份感情。

因為一旦承認了這份感情，我將變得無地自容。

可現在......

已經到了不得不發現的地步了。

我所說出口的話無法控制，我的視線無法從他的身上離開，心裡所想的一切通通只會往那個方向狂奔。

我內心的那股悸動，在被他碰觸到的那一刻起，徹底瘋狂。



那就只能承認了。

承認這起被紅線牽起的緣分。

承認這份被他挑起的悸動。

承認這股不該被發現的感情。

我，吳翎涵。

無可救藥地喜歡上了思齊。



就在我們的唇越來越靠近，快要重疊的那一刻。

那股與幸福拮抗的討厭感覺自胸口擴散，蔓延到全身，一瞬間覆蓋了剛剛所感受到的所有幸福。

不消一瞬，我便明白這股討厭的感覺是什麼。

那是罪惡感。

是我沒有資格碰觸思齊的......

證明。



「學長------！」千心的呼叫聲，打斷了我的動作。

就像是做虧心事被捉到一樣，我的心跳漏了半拍，被戀愛沖昏頭的腦袋瞬間變得清醒，我連忙從思齊的身上跳開，假裝這一切從未發生。

可即使如此，剛剛所做的一切已成事實，事到如今，我已經無法把這一切都歸罪給紅線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評估起現在的狀況。

不論如何，現在還是先處理思齊的傷勢要緊。

「千心------！」我大聲地呼叫千心，想讓她知道我們的位置。從千心的聲音來研判方位，她應該在我們的正上方。

是鬼魂把千心找來的嗎？千心她有養幽靈，所以可以溝通，應該是這樣吧......？

「翎涵學姊？妳也在下面嗎？等我，我去找導遊過來！」千心一聽到我的聲音，確定了我們的位置之後，便霹靂啪啦地一溜煙跑走了，而這時我才注意到，她剛剛似乎並不知道我在底下。

可是如果是鬼魂去找千心的話，她為什麼會不知道我也在底下？

「......翎涵......剛剛那是......？」就在我還在思考鬼魂究竟去了哪裡的時候，思齊抬起了頭，眼神相當迷茫，看起來不清楚我剛剛做了什麼。

「不要緊的，千心已經去討救兵了，我們再撐一下就好。」我暗自慶幸思齊沒有注意到我差點做出的錯事，但同時也害怕思齊的傷勢已經重到令他要昏厥的程度，連忙抄起自己隨身攜帶的水，緩緩地喂進思齊的嘴裡。

望著思齊緩慢吞嚥的唇，我不經回想起剛剛的情況，我差點就親下去了。

雖然說我已經確定了這股心情，可在衝動過後，現在這超乎平時的理性告訴我，思齊還有千心這個女朋友。

再怎麼樣，我都不能直接這樣把思齊搶過來。

至少也要......

『哎呦沒辦法啦！根本沒有人看得見我，是要怎麼討救兵啦！』熟悉的聲音從後方傳來，是鬼魂一邊抱怨一邊慢慢的飄回來。

「欸？千心不是妳去找的？」我剛剛的疑問一瞬間炸了開來，既然不是鬼魂去找的，那千心到底是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的？

「太好了......還好有千心......」就在我還在混亂的時候，思齊似乎是還在回應著我剛剛跟他說的那句話，用已經快聽不見的聲音說著。

欸？

欸欸欸？

接著，安心下來的思齊便閉上雙眼，呼吸穩定的沉睡去了。

而我，陷入了深深的懷疑之中。

為什麼千心可以找到思齊？

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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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的天花板。

我躺在一張床上，身上的棉被蓋了一半，一旁的電風扇喀嘰喀嘰地轉動著，門口的牌子上大大的寫著醫護室。

......我記得沒錯的話我跟翎涵一起摔下了懸崖，然後......

腦袋好亂，有點想不起來後續的事情了，我只記得那時候我全身上下都動彈不得，只能可憐的等待救援。

想到這裡，我掀開棉被確認了下自己的身體，發現身上毫髮無傷，看來我向千心發送的求救訊號有成功傳遞過去。

那時候全身上下都動彈不得，翎涵跟我的手機也都沒有訊號，我真的差點以為我要死在那裡了，還好我的能力還能使用。

也許是求生意志驅動了我的腦袋急中生智，我臨時想到了聯絡千心的方法，那就是發動能力輕輕地拉了拉千心的手環，並以三長>三短>三長的頻率來拉動。

這是SOS的摩斯密碼，我相信平常看一堆動漫的千心一定能明白我的意思。

之後我為了確保我的意識可以持續發送訊息撐到千心來的時候，我請翎涵跟我聊天，讓千心可以沿著手環被拉動的方向過來找我。

在那之後的事情有點不記得了，但既然我現在好好的躺在這裡，那就代表我們獲救了吧？

我從床上坐起身來，才發現導遊坐在床邊不遠處的桌子滑手機。

「你們真的要嚇死我，我帶團這幾年都沒有出過這種事情，還好沒有受傷。」導遊一注意到我起床的動靜後，一邊抱怨一邊把手機收起來。

「你們到底怎麼掉下去的？還可以摔得毫髮無傷？」她將椅子轉過來正對著我，非常認真地問，看來發生這種事情她可能也有一定的責任吧？

不過其實並不是毫髮無傷就是了，現在無傷只是因為千心偷偷地把我們都治療好了。

「......就腳滑啦，那裡的石頭青苔太多了，我滑了一下後不小心推到她就一起下去了。啊對了現在幾點？」我隨口回答，畢竟真實原因不太能跟導遊說。比起這個，我比較擔心我這樣一摔下午的行程會被拖延到。

「你摔下去的地板幾乎沒有石頭欸......你是踩到什麼鬼東西了？算了，現在在吃午餐了，你醒來的時間比我想的還快，另外跟你一起摔下去的那個女生，她也說要去廟裡參觀，你們約好的喔？」導遊似乎是注意到我問題背後的原因，順口就提起了下午去廟裡的事情。

「下午的行程會被取消嗎？」我只擔心這個。

「你真的很想去廟裡欸......既然你們都沒事下午行程就繼續跑啊，但我是真的很不想去就是了啦......」厭世導遊的嘴裡說出來的話真的是對工作滿滿的不尊重，但她嘴上雖然這麼說，該做的還是有做到，還真是口嫌體正直的工作傲嬌啊。

「身體沒事的話就來吃午餐了，下午的行程只有你們幾個要去而已，所以等你們吃完再出發也不遲，慢慢來吧！」導遊一邊說一邊將醫護室的冷氣關起來，拉上窗簾。

還真的只有我們要去啊......也是啦，溫泉旅館跟廟，是誰都會想選這裡的吧？

我站起身來，確認著身體無大礙後，便跟著導遊一起前往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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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後，我們稍做了休息與盥洗，導遊便把我們幾個帶上遊覽車，準備出發。

「雖然只有你們幾個，不過還是一樣，等等需要我幫忙嚮導的就留下來，要自由活動也可以......」導遊話說到一半，我便舉手打斷她的話。

「怎麼了嗎？」導遊抬起了一邊眉毛，大概是沒有想到有人會在她話說到一半的時候舉手發問。

「那個導遊不好意思，我們等等不需要嚮導，我們自己逛就可以了。」我們幾個的目的並不是想要了解仙公廟的歷史還什麼的，純粹只是去問事情，根本不需要勞煩導遊。

「喔，行啊，那還挺好，我可以休息了。」導遊露出疑惑的表情，她大概覺得我們這群人想去又不需要介紹很怪吧？不過她畢竟是勞工楷模，沒有多說太多，就直接去副駕駛座休息了。

確認導遊坐回位置後，我轉頭看向那個讓我們摔下懸崖的罪魁禍首。

雖然不知道原因是什麼，但祂的確在我的面前使用紅線把翎涵拉下懸崖。

誰都無法預測酒鬼女會不會在更危險的地方發瘋，要是墜崖當下我不在翎涵的身邊，那絕對是一場悲劇。

回想起昨天剛剛遇到酒鬼女的時候，那是我就覺得酒鬼女非常可怕，不只如此，到目前為止祂鬧出的事情已經超越以往的幽靈，而我們甚至還遭遇不到24小時。

那幽靈就是一個災難，只要祂還在翎涵身邊，那遲早會發生更可怕的事情。

最好的情況，就是在仙公廟解決祂，紅線不解沒關係，那玩意兒得優先處理。

我一邊盤算著要怎麼跟廟方說明這件事情，一邊祈禱廟方至少有一個可以看見幽靈的人。

不用多久，遊覽車便把我們帶到了目的地。

屬於端午特有的熱風從山上吹來，炎熱的太陽照熱大地，在四周都沒有遮蔽物的環境之下，蒸騰的熱氣從柏油路上升起，視覺效果相當可怕。

宮廟特有的味道在還沒下車前就已經籠罩了整個空間，分不清是線香還是香煙的燃燒味令人略感不適，而煙霧繚繞的香爐裡面，想必是聚集了眾多信眾的祈禱。

我下車之後環顧了一下四周環境，才發現這裡真的除了廟以外什麼都沒有，一片荒蕪，旁邊似乎是茶園，但那並非此次行程的重點。

真的假的？雖然我很想來，不過給大學生安排這種地方作為第二個下午唯一的行程真的好嗎？



廟裡的環境相當具有鄉土味，就跟我們平常常見的廟宇一樣，親切介紹的阿婆，充滿歲月痕跡的點香器以及被長期薰陶而染上古色的香爐，相信是大多數人參拜時的共同回憶。

而導遊雖然口上說不用幫我們導覽很爽，但還是以最低限度的方式帶著我們參拜了整間仙公廟，不過這裡小小一間，除了中間的主神以外，很快就拜完了所有的神。

但這裡畢竟還算是個香火鼎盛的廟，即使附近相當荒涼，連假期間還是有一些遊客與進香團前來參拜。

「所以我才說我們上面真的把你們當進香團在排行程......」導遊一邊指著前方主香爐熱絡的人潮，一邊抱怨。

「哎呀，也是有不少年輕人喜歡宮廟文化的嘛。」我隨便指了指在一旁的工作人員，看上去年紀跟我們差不多，叼著一根煙隨意的將剛運送來的金紙堆疊起來收好。

「你們看起來可不像是那一掛的。」導遊隨口回應，而我則在意起附近的工作人員中，到底有沒有可以幫助我們的人。

最後只剩下正中間的主神要拜，而當我們拿起香與金紙的時候，我突然感受到一股詭異的壓迫感。

既不是因聞到煙而產生的頭暈感，也不是在感受廟宇歷史的沉甸感，更不是因為緊張所導致的窒息感。

是一種，更加直接且特殊的感覺。

我轉頭看向翎涵跟妤芳，卻發現她們的狀況沒有不對勁，而罪魁禍首的酒鬼女也相當隨意的躺在空中，完全沒打算尊重神明。

奇怪，這種感覺是什麼？

而我沒有注意到的是，此刻在我身旁，一直默不作聲的千心，眼神越來越黯淡，越來越無神，最終，變得一片漆黑。

緊接著，就像是在回應我感受到的壓迫感一樣，空氣逐漸變得凝滯，令我難以呼吸，感覺手上的線香被凝聚的空氣給影響，煙霧逐漸消逝。

然後，我似乎聽見了酒鬼女這麼叫了一聲。

『呂......』

我並沒有聽清楚祂脫口而出的詞，但似乎也不重要了。

因為，在我的眼中，有一個影子逐漸的從主神的神像緩緩浮現。

隨著形體輪廓慢慢離開神像，我能看見祂身穿青色的袍子，手上拿著拂塵，而腰際間配戴著一把桃木劍。

祂就這樣從神像中緩緩地走出來，看著我們。那股壓迫感，僅是因為祂存在而給予我的一種，由上往下，絕對無法逾矩的本能反應。

而我現在才發現，酒鬼女剛剛喊了什麼名字。

擁有此種形象的神、仙公廟、再加上坐在主位的神......

......選擇這裡作為參拜的廟宇，似乎是下下之選。

『呂洞賓』





一直以來，呂洞賓都有個都市傳說。

傳說中，一旦情侶一同參拜呂洞賓，在那時候特別容易分手。

那是因為呂洞賓那把斬妖除魔的桃木劍，能夠斬斷非正緣的姻緣。

因此，那些不適合的情侶們，在參拜之後都會被呂洞賓斬斷姻緣，讓他們各自去找到自己真正的桃花。

綜上所述，呂洞賓有個非常親民的別稱：

斬「爛桃花」之神。



以前無聊學習的民間傳說知識一一在腦海中浮現。

之前並不是沒有神明現形在我們面前，辯才天當初也是隨便就跑出來了，因此我並不訝異這些神明確實存在。

但這是我頭一遭，真的看見廟宇的神明現形。

雖然大概跟辯才天一樣只是個分靈體，但依舊無法掩蓋我的驚恐與不安，就在我還在思考這呂洞賓到底還有什麼理由會在此刻浮現之時，凝滯的空氣卻逐漸開始流動。

而呂洞賓的手向腰間伸去，抽出了那把斬妖除魔的桃木劍。

接著，開始流動的空氣就像是被控制一樣，以我跟千心之間為中心，颳起數陣微風，全部都往那裡聚合，收縮。最終如同紅線一樣，化為數條肉眼可見但卻虛無飄渺的鏈條，牽在我們之間。

欸欸欸？

這東西......該不會是......？

我驚恐的望向紅線，如果說紅線才是正確的姻緣線的話，那麼我跟千心現在牽著的這幾條是不是就代表......




還來不及等到我反應過來，呂洞賓便高高舉起了桃木劍，鋒利的光芒閃耀動人，其上似乎纏繞著無數凌厲的銳氣。

然後，祂將桃木劍用力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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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番外：

「為什麼呂洞賓不先除掉那個酒鬼女啊？」

『作者寫完之後才想起來還有祂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