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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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6-30
皇帝欽下的軍旨,那是金牌,而青鷹下的旨便是銀牌,藍鵲自幼與青鷹交好,皇上對青鷹自然也相當寬容,但今日這件事肯定會被上報的

「妳說……閣下會不會挨板子呀?」

石楠與勝利在馳道上飛馳著,這馳道上的枕木恰巧是一批馬奔跑時張腿的寬,就這樣一步跨著一步,想停都停不下來

這兩匹馬就如此跑了一整夜,只能說銀鴉治理封郡有功,這兩匹良駒奔馳了一整夜都絲毫沒露出一丁點疲態,石楠與勝利都快撐不下去了

到了驛站,兩人才有機會歇會兒,「一刻鐘,吃藥、如廁、嚼點乾糧。」石楠深吸口氣,「天啊,真是要了命了……」

半刻後二人換了匹馬繼續上路,三個時辰後總算是到了最北的驛站,眼看著面前的魁偉陡峭的山壁,這簡直會要了人的命

「啊……」

勝利自幼生長在富貴人家,為了逃避婚事,輾轉才落到了青鷹手上,也是個養尊處優的小姑娘,石楠瞥了一眼,「妳方才在驛站是吞了二兩苦瓜嗎?行,我自己上去。」「欸欸欸……我就是喘口氣,誰說我不行了?我能!」

「黛雉閣下這是腦子抽了嗎?跑這種荒郊野嶺做什麼啊……」「別抱怨了,救人要緊,快點兒。」

用了一晚上攀上山鋒,終於見上了那飄著裊裊炊煙的小石村,這裡讓兩個女孩感到不寒而慄,許多人都神叨叨的,有人作法,有人跳著怪異的舞步,更有甚者捧著一碗映著火光的蘑菇清湯

一名與二人年齡相近的少年自一處屋中出來,「二位小姐好,請問有何貴幹?」

石楠舉起銀令牌

「奉青鷹閣下之令,命龍營副將黛雉即刻回京。」

青年微微一笑,「不在。」「這是軍令,違者處斬。」石楠態度強硬,一點都沒有退讓的意思

「黛雉閣下,紫鷴閣下如今被金烏閣下扣在宮中,危難當頭請拿出您僅存的男子氣魄。」

「我說了……不在。」

眼見兩方將打起來,黛雉倒自己先出來了,只是他氣色明顯不佳,看這微躬著的身姿,明顯是受了傷

「大……」青年開口欲說點什麼,黛雉抬手攔下,「無妨……請二位姑娘稍等我一會兒,我這就收拾行囊。」

他臉上早沒了往日有些輕浮卻自在的神色

「閣下……」「走啊,不是說紫鷴有急難嗎?」

「紫鷴的事……父皇……」藍鵲與皇上下著棋,「妳隨意。」「我本不打算拿著紫鷴的,但這事已經辦了,怎辦?請父皇賜教。」「妳終究還是太年輕了……」

他淺笑著,下了一步

「唉……這青鷹……隨意使用銀令,雖說救援九闈符合章法,但困於宮中,紫鷴能有什麼危險?」「女兒明白。」「光明白沒有用,得想想法子。」

藍鵲思索後也走了一步

「黛雉身為九闈,擅自離京擅自入宮,青鷹產後休養將兵權轉移,違反軍令,濫用職權,杖責以十;擅闖宮圍,杖責四十;外加明知故犯,知法犯法,不可輕饒,再加十則。」

「哈哈哈……妳啊……」皇上搖著手,「很好……公私分明,就照妳說的辦。」「是,女兒謝過父皇褒獎。」

黛雉快馬加鞭地趕回京,兩天半的路程硬生生的趕成了一天半,他一直想著該如何進宮中要人,正發愁呢,金烏的人也知道紫鷴在宮中了,打算直接把人搶了送入金烏府上,反正藍鵲本就無權將紫鷴扣在宮中,這道是給了黛雉一個很好的理由

紫鷴倒也不是吃素的,眼見服侍自己的內侍與昨日不是一批人馬上起了戒心,堅持要求侍女服侍自己入睡

「紫鷴閣下,這宮裡的規矩豈是妳能反抗的?」「宮中的內侍不會這麼說話。」

藍鵲絕不會這樣對我……只有……

「你們是金烏的人……」

難道我從始自終都錯了?藍鵲真的只是找我來給皇上診病的?

「放我離開,我不會告發你們主子,你們得為他好好想想,他岳父是威望極高的文官……要是……」

「吵死了,直接帶走!」

四五個人衝進房內直接將紫鷴往外拖,紫鷴本就手無縛雞之力,別說逃跑了,就連掙扎都想得相當無力

「來人!」「妳別費勁了……禁軍是咱們宮裡的,青鷹管不了。」

所以金烏是管宮中事務的?還是第一次聽說……

法政由藍鵲執掌,兵權由青鷹執掌,財務由銀鴉執掌,想想也對,得稍微平衡下九闈,若是讓青鷹黨獨大,她又手握兵權,難保哪天不會起兵造反,金烏無權無勢,力量最為薄弱,讓他執掌宮中大小事務相當合理

此時一道黑影三兩下擊退紫鷴周遭的內侍,她眼一閉一睜,轉眼就到了高聳的宮牆上

「欸……」「來晚了。」

黛雉將紫鷴帶出宮城,將她放在巡防營將經過的路口

「你還要去哪?」「妳幫我準備些外傷的藥,夜闖宮圍,幾十板子定是少不了,接下來幾日可就要麻煩妳了。」

說著,他回到宮中

「陛下,黛雉閣下求見。」

藍鵲識趣地收拾好東西躲入背光的屏風後

「讓他進來。」

「臣拜見陛下,今日前來特請陛下賜罪。」

「說說,你都犯了什麼罪?」

「擅自離京不報,罪一也;
濫用銀令,罪二也;
夜闖宮圍,罪三也;
襲擊宮內內侍,罪四也;
打攪陛下歇息,罪五也;
空口無憑,罪六也……」

「嗯……一條不落,很有自知之明,但……罪六所因何事?」

「回陛下的話,今日臣斗膽闖入宮中,便是因為接獲密報,傳聞金烏閣下擅自將紫鷴閣下留在宮中,為保全紫鷴閣下清白,臣這才犯下大罪,事發突然,臣沒有留下證據,請陛下賜罪。」

「喔……看你懂得反省,朕就賞你個五十大板,你自己去領罰。」「臣謝陛下隆恩。」

黛雉離開後藍鵲有些幽怨的探出頭,皇上當然知道這是如何

「那是給金烏的,玩忽職守,杖責六十。」「是,那女兒先回府了。」「去吧去吧。」

黛雉身上本來就帶著傷,就算是打輕了,往腿上打,那最後也是意識矇矓才被蟒扛回去

紫鷴見黛雉傷成這樣實在被嚇到了,也顧不上其他了,直接將他帶回自己房中

「這……打得也不重啊……」蟒看起來十分著急,紫鷴卻只是讓金萱去青鷹府上拿些藥性強烈點的止疼藥

「他有舊傷……這新舊傷一刺激……嘖……你出去吧,別在這裡礙著……」

金萱取來藥,那是玉瓶裝的胭脂色液體,紫鷴取一滴滴入水中讓黛雉服下,帶他臉色稍稍舒展後,揭開他身上衣物與紗布,一看便知道他身上這傷口不對,她取來一個罐子,從裡頭倒挑出幾隻乳白色的幼蛆,過了白酒後放到黛雉的傷口上,這畫面實在有些滲人,金萱與烏龍忍不住撇過頭去

「他這傷已經生了爛肉,這爛肉得讓這些蛆吃了才會生新肉。」

為黛雉處理好傷口後紫鷴就趴在床側的梳妝台上睡下了,他嚴重的是胸前與腹部的六處刀傷,剛才打的就只是些擦傷與瘀傷,人一般這麼打好歹要兩周才恢復,他這兩天就毫無感覺了

也不知這傷是怎麼弄的……

隔日她到青鷹府上把赤鴆請了過來,赤鴆過來看了一眼黛雉的傷勢

「我覺得妳能自己處理了,不過我有時覺得還挺有趣,你倆的關係……」

紫鷴聳聳肩,「不就跟銀鴉與賽祁相似嗎?」

「是說賽祁已經消失了幾日,會與黛雉的傷有關嗎?」「賽祁的事兒……我不太了解,不過人稱賽三歲,想著也不會有什麼惡毒的心思,喝茶,大紅袍。」

赤鴆笑了笑,「我也不懂這個,聽青鷹說這茶堪比黃金。」紫鷴清笑著,「那是母樹大紅袍,自然不可能分給你,這就是普通的,放心。」

「行。」

「啊,對了。」「紅玉,去取那個來。」「是。」

紅玉去取來一個質料奇特的木盒

「這木材……中原沒有吧?」

「沒有,你看看。」

赤鴆打開木盒,一股濃厚甘醇的焦香撲面而來,裡頭是一些棕色的細小顆粒

「這是……」「我也不清楚這叫什麼,總之與茶相似,想找你試試。」

沖泡出的金棕色液體嘗起來有些發酸,接著是苦味,最後在果香中回甘

「這東西不錯啊,我喜歡。」「喜歡就拿點回去吧,沖時用手摀著悶會兒才不會那麼酸。」「好,謝過紫鷴閣下了。」赤鴆瞟了一眼漏鐘,「紫鷴閣下,我見時間也差不多了,再待下去青鷹不會放過我的。」「稍等,紅玉,去廚房。」

其實她早就料到赤鴆今日會來,已經命廚房準備點青鷹愛吃的,想這個點青鷹也快起來了,時間也算得剛剛好

「謝過紫鷴閣下。」「還請赤鴆閣下擇日再訪。」

銀鴉用一頓串燒終於是把賽祁從房樑上哄下來,也算解決了一個大問題,此時金烏被杖則的事也傳進了銀鴉耳裡,銀鴉的火又上來了

「這傢伙……」

金烏今日也是被打個半死不活,只不過皇上罰他是認真的,結結實實地打,面對妻子的照顧,他自然沒有一點好氣,不過為了大局他也只能吞忍,面對妻子的問詢,他一律採沉默處理,就當她是不存在的

這時銀鴉找上門興師問罪

「你丟不丟臉啊?你知道強搶民女要處墨刑的,更何況你搶的是九闈,要不是因為黛雉闖進宮裡把人給截了我看你還當什麼九闈。」

「什麼?」

他只知有人夜闖宮圍,別說搶人了,就連這闖入宮中的賊人是黛雉都不知道,銀鴉當然知道他什麼都沒聽說,今日是故意來刺激他的,又是紫鷴又是黛雉,這夫妻倆確實被挑動了

「你自己去貼告示向紫鷴閣下道歉,限你三天之內完成,否則我就向陛下奏請彈劾,你別怪我大義滅親,平時你愛騷擾紫鷴我不管,此事敗壞我賀家家風,有辱我九闈門面,我不得不管。」

隨後他轉身離去

林曉玥追了出來,「銀鴉閣下。」「怎麼了嫂子?」「這……我……我想見一見紫鷴閣下,不知您能不能替我稍作安排?」

銀鴉想了想,「確實很難,紫鷴大多待自己府上經營水璣樓與廣茗堂,平民想見著她一面相當困難。」「我是九闈之妻,應該……」「是金烏之妻,她應該更不想見妳,我會想點辦法,但不保證能成。」

「閣下。」謝必安在門前行禮,藍鵲只是應了一聲,手中書寫的筆未見一次停頓,「黛雉閣下重傷在紫鷴閣下府上休養。」

「重傷?」藍鵲擱下筆抬頭,「怎麼可能,我特意問過管這事的太監,說打得特別輕,聽說昨晚打到三十下時就見他神色不對,據說也就接著打十下,還是不使力的那種……」

藍鵲覺得特別奇怪,便問謝必安從哪聽到的

「回閣下,八弟方才從橙鶯府上回來帶來的這個消息。」藍鵲想了想,「喔,送東西去……知道了。」

也不知橙鶯到底是從哪兒得知這件事的,藍鵲心中頓時閃過一絲不安,橙鶯的人脈便是她最好的矛與盾,人言可畏,她府上的人流魚龍混雜,只要她口述的事件,那就一定發生過,只在有痕與無跡之差

她將會是個阻礙……

橙鶯比起紫鷴更有侵略性,只不定哪天翻臉就把自己給咬了

「七爺。」「在。」「去銀鴉府上……」她想了想,覺得還是來點激烈的,「算了,我寫封信,你替我送去琳義鏢局。」「是。」

王綺孤 閣下 鈞啟
王綺孤閣下勳鑒:
多日未見,自兩年前一別,不才甚是懷念與閣下棋盤過招時蕩氣迴腸,近日京城動盪,心中激情久久不散,望能早日與閣下面會。
—— 楻鵲敬啟
*

藍鵲將信件封緘,交給謝必安,「去吧,要用午飯了,早點回來。」「是。」

信送出去之後,藍鵲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那日皇上並未對青鷹做出懲罰,也並未對青鷹擅發銀令做出處置,這是個極大的隱患,而她也不知到底該不該處理青鷹與她手中近乎無所不能的銀令

算了,那孩子……我並非那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