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殺人犯

「真令我意外，海爾迦。你是從哪裡學到維修機器人的技術？」

雖然稱不上完美，而且手臂組件是老舊得足以放在博物館裡展覽的古董，但目前斯奈德可以生龍活虎行走，所以還好。

「不說話你會死的嗎？」

腎上腺素消褪後，只剩下濃濃的疲累。

「你才不捨得我死。」他得意洋洋。「所以呢？你是自學的嗎？」

對於認死理的機械，不滿足他絕不會消停。

正巧紅燈亮起，所有車輛必須停下。

「記得我養母吧？她是個彷生人。」斯奈德沒有打斷對方，「十多年前，人類與機械的關係仍然很緊張，我們都因為種族問題曾經被其他人排斥，受傷是家常便飯的事。」

大部分不好的記憶都因為【探索】的副作用忘光了，只是偶然覆述的時候會出現淡淡的苦澀。

「她幫我包紮，而我去學怎樣維修機械。只是這樣。」

「你的技術很好。」

「比某人差遠了。」她沒有明確告之斯奈德自己指的是誰，但導航告訴艾菲前方有交警設置的檢查站。為了避開它，她轉上另一條路。「總之，目前只是應急措施，回去之後你最好換回原來的零件。」

「我會把卸下的這些零件放在家中珍藏。」

她一臉嫌棄：「別做這種噁心的事。」

「海爾迦，你送我的禮物，我絕對不會丟棄。」

他忽然靠近，而她把頭偏得更遠。

「我只是借花獻佛，要謝就去感謝那個混帳酒保吧！」

機器人顯然沒有聽進去。

「能跟你如常對話真好。」斯奈德笑道，「所以你已經準備好了嗎？」

「當然。」她從容一笑。

禁閉島是帝國少數實現以人治人的區域，這是因為議會AI相信只有惡能制惡──被囚禁在這座孤島的人，只有十惡不赦的重罪犯以及企圖顛覆國家政權的恐怖份子。

此外與探索官一樣，此地人類獄卒的死亡率和精神異常率甚高。或許因為這樣，監獄對於探索官的申請一般比較寬容──雖然這次沒有回絕她也挺奇怪的，畢竟刑偵局已在社交媒體發佈尋人啟事。知道艾菲會來訪，獄方不可能不通知中尉那邊。

「有一種情況例外，那就是模範犯人主動申請特殊情況會面。」

倒不是沒有這種可能。「但為什麼洛克‧艾連會想見我？」

「很快我們便會知道。」

進場過程很順利，皆因斯奈德在稍早之前把艾菲的登記身分改換成記者。

屁，原來這才是主因。

「為什麼你一個AI機器人會懂得黑客技術啊？」

而且藝高人膽大，不作死不怕死。

「我在生活安全課學到的。」

生安課才不教這些──但算了，不追究。

「這是很危險的事，日後請你不要這樣做。」

「多謝你關心我，海爾迦。」

她有點害羞。

「可是斯奈德探員，為什麼要改成記者？」

「根據過往的案例，新聞記者是繼探索官之後最容易通過審查的職業。」

引領她們前行的年輕獄警忽然間插嘴：「小哥你很上道嗎！」

意識到隔牆有耳，為免節外生枝，艾菲之後只揀無關重要的回話。

但好像從第一步開始便走錯了。

她有種奇怪的預感。

那位獄警把她們帶來會見室，這裡倒格局齊全，十足十電影裡那些平凡家庭的住處，生活感十足。

彼此正納悶呢，獄警忽然對她們貶眼：「你們是第一次來吧？記得將燈光調暗，別嚇倒了。」

艾菲正要詢問，他又揮揮手：

「我在外面等你們。祝你狩獵愉快。」

意義不明的話語。

「海爾迦，這跟我對監獄的認知不一樣。他不擔心囚犯會計劃越獄嗎？」

「別問我，我也不清楚。」

正想著何時才能見到艾連，艾菲忽然見到梳化上坐了一個靛青頭髮的男人。

她戒備著向對方走去，同時間男人從梳化上站起，突然揚起手肘、彎弓拳頭，直往前衝──

「怎麼了，海爾迦？」

艾推開懵然不知的斯奈德，低腰躲避出拳後，旋轉右腿直向對方的下巴用力一踢──卻抓了個空。要不是她反應機敏，早因為地心引力的關係摔個狗吃屎。

男人卻好整以暇。

(是3D投影。)

難怪機器人沒有偵測出來。只是這也太惡趣味了。裝誰不好，偏偏裝扮成摩爾‧夏洛克的樣子。

所以艾菲覺得很惱火。

「為什麼不露出真面目，艾連先生？」

夏洛克的面目忽然出現雜訊，在經歷短暫擴散、覆蓋和扭曲之後，變成一張充滿鬍子的滄桑臉孔。

雖然他形象落魄、頭髮亂如雀巢，眼睛裡卻閃爍著智慧的閃光。

「你比我想像中更優秀，艾菲警官。」他主動伸出老繭密佈的手，客氣笑道：「幸會，我是洛克．艾連──被帝國議會評斷為『天才殺人犯』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