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與閃雷 04
本章節 2364 字
更新於: 2023-06-10
「我想......就從這裡開始吧。當初在旅社打招呼時，我就對菲亞的姓氏有所印象。據我所知，佛蘭卡應該是大陸北方才有的獨有姓氏，只是我當下實在想不起任何其他的關聯。於是在那之後，我就回頭翻了翻手記，果然在裡面找到了一些紀錄。」
歐文一邊說著，一邊從隨身包中拿出那本有著一定厚度，且書皮有些破舊的手記。
「很遺憾的是，菲利浦・佛蘭卡並沒有讓我留下正面的印象，反倒幫了當年青澀的我好好上了一課。」
聽著歐文的說詞，我腦海中的記憶碎片便逐漸拼湊起來。
「這麼說起來，你當時口中的騙子很多，其實指的就是……」對此我忍不住驚呼。
「沒錯，我確實差一步就要被他給騙了。」
或許是做好了心理準備，菲亞的表情並沒有太多變化。
有了在亞柏克打聽情報的經驗之後，我想或多或少，菲亞心裡一直都有個底，那就是父親曾經可能的所作所為，只是她盼望著那些外界雜音都是杜撰的謊言。但無論如何，我還是不希望菲亞被上一代的種種給束縛。
「這方面的話題，你們之前有討論過嗎？」伊森有些疑惑地問道。
「啊！是這樣子的，先前在村內對練完之後，我就和歐文還有艾塔莎閒聊了一陣子，過程中有稍微提到歐文對於坎茲霍克的印象，只不過當時並沒有詳談。」
雖然我和歐文私底下並沒有做出超出規範的行為，加上艾塔莎也在場，但為了避免有任何誤會，我依舊詳細地對伊森進行說明，或許這是身為囚犯在面對上級時都會有的自然反應吧。
「簡單來說，他聯手當地的黑市組織，並在市場上放出假消息，而當時的我還年輕，從商經驗可說是相當稚嫩。聽到這樣的消息後，讓我一度以為找到了能夠替職業生涯打下良好基礎的機會。」
「這樣啊......那傢伙到底做了什麼事？」
菲亞環抱起自己的雙臂，露出一副擔心害怕卻又想直面事實的模樣。對於這樣的她我倒是有些擔心，因為菲亞一直以來都有些逞強，加上她不服輸的個性，很多時候都不願把自己脆弱的一面給表現出來。
「他首先成立了一家空頭商會，並以近期南方米糧產地出現瘟疫為由，製造出原料短缺的現象，同時大肆鼓勵各商家趕緊收購市面上僅存的貨物，後續可由他們負責承攬銷售並進行分傭。除此之外，若有資金上的問題也能夠找他的商會進行疏通。」
「文件呢？對方能夠提供具有官方認可的文件嗎？」我試著提問。
「當然了，如果要幹這行，這方面的作業自然不可少，更不用說像他們這樣的老手。菲利浦・佛蘭卡所提供的偽造文件相當真實，據說已經騙過不少金主。」
「呼......」菲亞對著逐漸降下雨滴的深灰色天空長嘆一口氣。
眼見雨勢再度下起，一行人便趕緊穿上斗篷，但唯獨菲亞愣在原地遲遲沒有動作，只是任由雨水淋濕自己。
「先穿上吧，不要著涼了。」
我拿著菲亞的斗篷上前，但她並沒有接過去。
「……不要緊的。」
「可是......」
「事到如今還是覺得自己很愚蠢，原來以前那種什麼都有的富裕生活，是糟蹋其他人的信任換來的。對此我應該要有所察覺的，但……我還是不斷欺騙著自己，告訴自己那些都不是真的......」
看著雨勢漸大，於是我逕自上前將斗篷蓋在菲亞身上。
「但是，我父親也確實得到了報應。」
菲亞從那嬌小且有些發抖的體內緩緩說出這句話。
「什麼意思？」
「在我十歲左右，父親大部分的財產都被別人奪走了，當初的我並不清楚發生什麼事，但現在回想起來，下手的人應該是黑市組織吧......弄髒雙手的人，總有一天也會被背叛。」
處心積慮換來的財富，最後還是被合作夥伴一夕掏空嗎……
「然而不僅如此，母親她......也因為家道中落的緣故，轉而跟其他有錢人一起離開坎茲霍克，獨自拋下我與父親在寒冷的城鎮裡……」
「菲亞......」
我該怎麼做，才能更好地安慰她呢……
菲亞緩緩走向崖邊並盯著逐漸上漲的溪流說：「當母親帶著行李準備離開，我哭著抓住她的裙擺，而那一臉狼狽的父親也試著挽留對方，但母親只是無情地說『當初會嫁給你只是看在錢的份上，錢啊！你明白嗎？現在要我跟你們一起吃苦？別傻了！』聽到這些話的父親顯然完全死心，但年幼的我依舊緊抓著母親不放……」
不單單是我，就連菲亞的童年竟也如此……
「『滾開！拖油瓶別來影響我的下半輩子！』這是母親留給我們的最後一句話......即便裙子被我給扯破，她依舊頭也不回地離開......」
此時周遭的雨聲再也無法覆蓋斗篷底下的放聲哭泣，那積累已久所爆發出來的情緒，連同雨聲還有湍急的溪流聲一同迴盪在空氣中，宛如連片山谷也陪伴著菲亞哀傷哭嚎似的。
我、伊森以及歐文都只能懷著無奈與複雜的沉默注視著那孤零零的背影。
時至今日，我終於知曉菲亞從富家千金的美夢中驚醒的真相。由於父親的貪婪與勢利，最終反噬了自己，連帶家庭也走向支離破碎，轉眼間從天堂摔落地獄。
然而，為了在寒冷的地獄中一邊活著，一邊支撐喪志落魄的父親，最終選擇不多的菲亞只能在孩童時期被迫踏上竊盜一途。
「我當然很討厭他，討厭到希望他就這麼死掉算了……但比起父親，母親的行為更是令我難受。父親是我僅存的親人了，而且他對待我真的很好……如果我就這麼拋下他，那麼我跟無情的母親又有什麼不同，我真的不想成為連自己都討厭的人……」
菲亞可是為了找尋父親而刻意走私入獄，從這一點來看，便足以證明父親在她心中的份量。或許在被母親當作累贅而拋棄的當下，父親便成了她此生的依靠，總使對方曾經做錯事，但確保了一家人獲得溫飽也是不爭的事實。
坎茲霍克的經濟發展並不是很順利，正如同歐文多次提及的一樣，當地的經商環境並不健康，因此盯著各種機會的競爭對手自然不少。
當這種情況一旦成為常態，各家為了分一杯羹，水面下的種種詭計便會伺機而動了。對此當局也沒有設立相關的規定來進行約束，時間一長，便會淪為地方自治的淺規則凌駕於法律。因此所謂的同業互相侵犯、搶生意與詐騙，對於當地人來說可能見怪不怪了。
但即便如此，那種不願腳踏實地，只想一夜致富的貪婪笨蛋同樣也會栽進各種話術與騙局中無法自拔，就是這種人才毀了我的人生還有母親的希望……
歐文一邊說著，一邊從隨身包中拿出那本有著一定厚度，且書皮有些破舊的手記。
「很遺憾的是，菲利浦・佛蘭卡並沒有讓我留下正面的印象，反倒幫了當年青澀的我好好上了一課。」
聽著歐文的說詞，我腦海中的記憶碎片便逐漸拼湊起來。
「這麼說起來，你當時口中的騙子很多，其實指的就是……」對此我忍不住驚呼。
「沒錯，我確實差一步就要被他給騙了。」
或許是做好了心理準備，菲亞的表情並沒有太多變化。
有了在亞柏克打聽情報的經驗之後，我想或多或少，菲亞心裡一直都有個底，那就是父親曾經可能的所作所為，只是她盼望著那些外界雜音都是杜撰的謊言。但無論如何，我還是不希望菲亞被上一代的種種給束縛。
「這方面的話題，你們之前有討論過嗎？」伊森有些疑惑地問道。
「啊！是這樣子的，先前在村內對練完之後，我就和歐文還有艾塔莎閒聊了一陣子，過程中有稍微提到歐文對於坎茲霍克的印象，只不過當時並沒有詳談。」
雖然我和歐文私底下並沒有做出超出規範的行為，加上艾塔莎也在場，但為了避免有任何誤會，我依舊詳細地對伊森進行說明，或許這是身為囚犯在面對上級時都會有的自然反應吧。
「簡單來說，他聯手當地的黑市組織，並在市場上放出假消息，而當時的我還年輕，從商經驗可說是相當稚嫩。聽到這樣的消息後，讓我一度以為找到了能夠替職業生涯打下良好基礎的機會。」
「這樣啊......那傢伙到底做了什麼事？」
菲亞環抱起自己的雙臂，露出一副擔心害怕卻又想直面事實的模樣。對於這樣的她我倒是有些擔心，因為菲亞一直以來都有些逞強，加上她不服輸的個性，很多時候都不願把自己脆弱的一面給表現出來。
「他首先成立了一家空頭商會，並以近期南方米糧產地出現瘟疫為由，製造出原料短缺的現象，同時大肆鼓勵各商家趕緊收購市面上僅存的貨物，後續可由他們負責承攬銷售並進行分傭。除此之外，若有資金上的問題也能夠找他的商會進行疏通。」
「文件呢？對方能夠提供具有官方認可的文件嗎？」我試著提問。
「當然了，如果要幹這行，這方面的作業自然不可少，更不用說像他們這樣的老手。菲利浦・佛蘭卡所提供的偽造文件相當真實，據說已經騙過不少金主。」
「呼......」菲亞對著逐漸降下雨滴的深灰色天空長嘆一口氣。
眼見雨勢再度下起，一行人便趕緊穿上斗篷，但唯獨菲亞愣在原地遲遲沒有動作，只是任由雨水淋濕自己。
「先穿上吧，不要著涼了。」
我拿著菲亞的斗篷上前，但她並沒有接過去。
「……不要緊的。」
「可是......」
「事到如今還是覺得自己很愚蠢，原來以前那種什麼都有的富裕生活，是糟蹋其他人的信任換來的。對此我應該要有所察覺的，但……我還是不斷欺騙著自己，告訴自己那些都不是真的......」
看著雨勢漸大，於是我逕自上前將斗篷蓋在菲亞身上。
「但是，我父親也確實得到了報應。」
菲亞從那嬌小且有些發抖的體內緩緩說出這句話。
「什麼意思？」
「在我十歲左右，父親大部分的財產都被別人奪走了，當初的我並不清楚發生什麼事，但現在回想起來，下手的人應該是黑市組織吧......弄髒雙手的人，總有一天也會被背叛。」
處心積慮換來的財富，最後還是被合作夥伴一夕掏空嗎……
「然而不僅如此，母親她......也因為家道中落的緣故，轉而跟其他有錢人一起離開坎茲霍克，獨自拋下我與父親在寒冷的城鎮裡……」
「菲亞......」
我該怎麼做，才能更好地安慰她呢……
菲亞緩緩走向崖邊並盯著逐漸上漲的溪流說：「當母親帶著行李準備離開，我哭著抓住她的裙擺，而那一臉狼狽的父親也試著挽留對方，但母親只是無情地說『當初會嫁給你只是看在錢的份上，錢啊！你明白嗎？現在要我跟你們一起吃苦？別傻了！』聽到這些話的父親顯然完全死心，但年幼的我依舊緊抓著母親不放……」
不單單是我，就連菲亞的童年竟也如此……
「『滾開！拖油瓶別來影響我的下半輩子！』這是母親留給我們的最後一句話......即便裙子被我給扯破，她依舊頭也不回地離開......」
此時周遭的雨聲再也無法覆蓋斗篷底下的放聲哭泣，那積累已久所爆發出來的情緒，連同雨聲還有湍急的溪流聲一同迴盪在空氣中，宛如連片山谷也陪伴著菲亞哀傷哭嚎似的。
我、伊森以及歐文都只能懷著無奈與複雜的沉默注視著那孤零零的背影。
時至今日，我終於知曉菲亞從富家千金的美夢中驚醒的真相。由於父親的貪婪與勢利，最終反噬了自己，連帶家庭也走向支離破碎，轉眼間從天堂摔落地獄。
然而，為了在寒冷的地獄中一邊活著，一邊支撐喪志落魄的父親，最終選擇不多的菲亞只能在孩童時期被迫踏上竊盜一途。
「我當然很討厭他，討厭到希望他就這麼死掉算了……但比起父親，母親的行為更是令我難受。父親是我僅存的親人了，而且他對待我真的很好……如果我就這麼拋下他，那麼我跟無情的母親又有什麼不同，我真的不想成為連自己都討厭的人……」
菲亞可是為了找尋父親而刻意走私入獄，從這一點來看，便足以證明父親在她心中的份量。或許在被母親當作累贅而拋棄的當下，父親便成了她此生的依靠，總使對方曾經做錯事，但確保了一家人獲得溫飽也是不爭的事實。
坎茲霍克的經濟發展並不是很順利，正如同歐文多次提及的一樣，當地的經商環境並不健康，因此盯著各種機會的競爭對手自然不少。
當這種情況一旦成為常態，各家為了分一杯羹，水面下的種種詭計便會伺機而動了。對此當局也沒有設立相關的規定來進行約束，時間一長，便會淪為地方自治的淺規則凌駕於法律。因此所謂的同業互相侵犯、搶生意與詐騙，對於當地人來說可能見怪不怪了。
但即便如此，那種不願腳踏實地，只想一夜致富的貪婪笨蛋同樣也會栽進各種話術與騙局中無法自拔，就是這種人才毀了我的人生還有母親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