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巫女的巫女

早晨。
都說一日之計在於晨，這我非常能體會。在當勇者的時候，早上起不來可是致命的。字面意義上的致命。
但現在更致命的是，我醒來時，已經沒有美黛辛小姐的蹤跡了。
如果不是床上確實留下了昨晚激情的痕跡，我真的會以為我終於開始出現幻覺了。
其實仔細聽的話，會聽見一樓傳來細微的聲響。應該是美黛辛小姐在準備早餐吧。
明明昨天晚上她表現得那麼嬌弱，卻醒得比我還早......熟女真是可怕。
雖然她應該沒比我大多少......。
無論如何，站在窗前看著初昇的朝陽，確實讓我有了活著的感覺。
經歷過穿越、戰爭、被魔王殺死與莫名其妙的重生，再沒有甚麼比抱著一名活生生的人類更能感受到生命的溫暖了。
所以還是遺憾，要是再醒得早一點，我就能繼續抱著美黛辛小姐了。
但繼續哀嘆也沒有意義，我快速穿上不合身的衣服（看尺寸應該是村長兒子的），離開房間。

一樓果然是美黛辛小姐。她一邊小聲地哼著歌一邊準備早餐，真可愛。
她準備的早餐和昨天的晚餐一樣豐盛，而且除了山頂薯之外居然沒有一樣是重複的。
「美黛辛小姐，」我不由得出聲問她：「這麼多的東西，是村長一家要回來用餐嗎？」
她小小地「呀」了一聲，似乎是沒有發現我已經下了樓。她轉過身來，雙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臉上微微發紅。
「勇者大人，這不是.......因為小女子還不能掌握您的喜好，所以每一種都做了一點。啊，材料是村長一早送來的，他們已經出門工作了，不需要擔心。」
結果不只美黛辛小姐，連村長一家都起得比我早嗎......不過，村長的工作？都要冬天了，又不需要繼續下田......大概是巡視村子之類的吧。
我沒有多問，而是邀請美黛辛小姐一起坐下用餐。
她卻沒有像昨晚一樣立刻坐下，而是盯著我說：「小女子以為剛剛是聽錯了。可是，勇者大人，為什麼您要叫我『小姐』呢？」
我一時語塞。我自己都沒有認識到這件事情，好像，自從昨夜的激情之後，不知不覺中我在心底也對美黛辛加上了敬稱。
這可是大事！我連對公主和大叔都沒有加上敬稱的。不是我沒禮貌，而是我身為勇者的身分不允許。
「這是......因為妳對我照顧有加......我想著要表達更多的......感謝？尊敬？」
我還在斟字酌句，她已經像波浪鼓那樣搖著頭：「不需要這樣！請像昨天一樣直接叫我美黛辛吧。」
我尷尬地抓抓頭，吶吶地答應了她。然後，美黛辛終於坐了下來和我一起用餐。

吃到一半時，我突然想到反擊的方法：「美黛辛！我都稱呼妳美黛辛了，妳卻還總是叫我『勇者大人』，這不合適吧？」
她困惑地看著我，似乎一點都不覺得哪裡不合適。說起來，她一開始是叫我「神明大人」的，叫我勇者大人已經是妥協過的稱呼了。不過不管啦。
我告訴她，我希望她也能稱呼我的名字，她有些猶豫地同意了。不過，她的發音總是不標準，不是念成「達瑞爾」，就是「大衛」。
這完全在意料之中，這就是為什麼連公主跟大叔之類的重要人士都一直叫我勇者。然後為了報復我也都叫他們公主和大叔。
於是我滿懷期待地看著美黛辛：「妳可以叫我『親愛的』。」
沒想到她卻困惑的反問：「那是甚麼意思？」看來我的平地語還是不夠好。不然就是這一千年讓文化都不一樣了。應該是前者。
我有點尷尬的解釋：「那是用來稱呼關係親密的人......例如丈夫、妻子，或是未婚夫妻、或是親密的戀人......」
美黛辛掩嘴小小「呀」的一聲，然後搖頭輕聲說：「勇者大人，這實在太惶恐了。」
反而是我開始困惑了：「可是妳昨晚不是說過，妳是我的新娘......？」我想我的平地語應該還沒差到聽錯這麼個重要的詞。
仔細想想，我們確實只度過了一夜。不過，在百族聯軍的時候，兩人共度一夜已經可以當作結婚了。當然，離婚也很簡單，只要多上幾次戰場，總會（物理性）離婚的。
美黛辛放下了刀叉－我這才發現桌上的全套餐具都是銀的－鄭重地對我說：「勇者大人，小女子必須向您坦承：其實，小女子已非處子之身。」
我搔搔頭，有些尷尬地說：「嗯，啊，我知道啊？」
先不說她昨晚的大膽行動，光以她的年紀，就不太可能沒有婚配過。如果用百族聯軍的標準，16歲都大有可能當媽了；美黛辛就算突然說她有一個接近成年的孩子，我也不會太意外。
不過，這倒是有另一種可能讓我稍微擔心：「美黛辛，妳該不會是有丈夫的吧.....？」從村長等人昨天的熱情反應來看，實在不能說這不可能。
幸好，她搖搖頭：「這倒是沒有。讓小女子從頭解釋吧。」

結果這頓早餐接下來的時間都是讓美黛辛跟我解釋狄倫村的特殊風俗。
簡單來說，自從當時還沒有名字的狄倫村開始崇奉無名的山神大人（絕對不是我）後，山神也頻繁降下神諭，協助村子度過一個又一個的難關。
為此，第二代村長創辦了豐收祭兼神明祭，每年變著法子祭拜山神，希望能表達感謝之情。
不過，大約30年前，山神卻在第二代村長夢中降下一個奇妙的神諭，說祂不需要甚麼感謝，但如果真要感謝的話，就給祂一個新娘。總之大概是這樣的意思，據說當時第二代村長轉達的也挺模稜兩可的。
這條神諭讓整個村子激烈爭論到底是甚麼意思，據說甚至連人祭都被提了出來。但最後是由當時的村長之子、也就是後來的第三代村長說服所有人，決定讓村中一名未婚少女住到神廟中，成為山神的「新娘」，直到下一年的豐收祭為止。
之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總之狄倫村發展得越來越好，於是村民們都認可了這就是山神的意思，這個習俗也持續到了現在。
「小女子在13年前從外地嫁予狄倫村長的小兒子，得到狄倫這個姓氏。」美黛辛平靜的說：「但數年後外子不幸病逝，便自願擔任山神新娘一職至今。」
技術上來說，寡婦也算是未婚狀態的意思？不過據她說，好像還是因為狄倫村的婦女們，不想再送女兒去山上，吃她們年輕時吃過的苦頭，所以才順水推舟地，把沒有孩子、丈夫死後就相當於變回外人的美黛辛送到山上作替代。
就這樣過了十年。
以結果來說山神也沒有用神諭表達過甚麼異議......我認為從最開始那條討新娘的神諭就絕對是第二代村長聽錯了。
總之，村長一家相當於神官，而美黛辛就是巫女的意思？糟糕，覺得她越來越萌了。

「神官？巫女？不，並不是這樣。」美黛辛搖搖頭，但也沒有過多糾結：「總之，小女子是佔了已經在擔任『山神新娘』一職的便宜，才能順利接下照顧勇者大人的任務。小女子已經得到這樣莫大的榮譽，不需要再更多的獎賞了。」
話題繞了一圈又回來了，美黛辛似乎就是不願意和我變得更加親密。就算我們其實已經有了親密關係。
我只好說：「美黛辛，雖然我昨晚已經說過了，但假如妳是因為覺得這是妳的義務，必須來服侍我的話，那是完全不必。光是妳願意為我準備餐點、陪我說話，我就已經非常感謝了。」
這是實話，我一向對身邊所有人抱持著感謝之情，畢竟只有我一個人的話，早就不知道餓死在哪裡了。曙光女神可沒有賜予我變出食物的魔法。
她微微低下頭去，用有禮但堅定的語調說：「勇者大人，我昨晚也說過了，我是非常努力，才爭取到這個榮譽的。」
我覺得我們在雞同鴨講。嘆一口氣，我索性直接說白：「美黛辛小姐，我非常喜歡妳，如果妳願意的話，我希望可以和妳更加親密，讓妳成為真正的新娘。」
她回望我，輕輕地說：「可是，您開春後就會離開了吧？」
原來是因為這個！我心中鬆了一口氣，只要她不是討厭我、但因為村子的習俗不得不陪我就好。我連忙解釋：「妳說過會當我的嚮導吧？那麼我們就會一起離開。我也不是說就一定不會回來了。就算不回來，我們也可以在那個甚麼聖都一起生活。我的人脈還挺廣的......」
雖然好像已經過了一千年，但只要人魔大戰還在歷史上，我應該也會在歷史上吧？至於要怎麼讓人們相信，只要這具身體還有著女神大人的祝福，那根本小事一樁。
「總之，我想說的是，」我鄭重地看著她的眼睛：「美黛辛小姐，我一定會對妳負責到底的。」
美黛辛雙頰染上一片紅霞，細細地說：「那麼，就請您多多指教......夫君。」
她動情的模樣實在太過可愛，我不由得靠近她，吻上她的唇，一面品嘗著她的甘露，一邊將她打橫抱起，迅速跑上二樓。
我們錯過了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