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緣份
本章節 2499 字
更新於: 2023-08-04
「喂、小鬼，妳剛才說妳是誰啊？」
明月張開雙臂撐著兩邊的樹枝，搞得一副要審問我的架勢。
都跟你說過我不是小鬼了……我拳頭都硬起來了。
「我叫鳳朝夕，是孟婆的徒弟、未來的孟婆！」我字正腔圓地說，「你這次聽清楚了嗎？」
「本宮又不聾！妳就不能輕聲細語點嗎？」明月誇張地揉揉耳朵，抱怨道，「要妳這嗓門，索性在天宮當一傳命官得了！」
我哼哼地「切」了聲，「我才不稀罕當什麼傳命官，你嗓門可比響亮多了，給你去當合適不過，我現在腦子裡全是你那聲音，「嘎嘎」地折騰人呢！」
不知道剛才是誰在大呼小叫了，還有臉說我！
「本宮的嗓音乃天籟！哪成烏鴉了啊！」
「我可沒說你像烏鴉了，不過……嘖…你這麼一說，倒是分毫不差。」
我向後靠著樹幹，把雙手枕著腦袋、翹起腳躺著，這姻緣樹躺著還挺舒適的，感覺能打個盹、小憩一會兒了。
「妳別以為妳是冥官，本宮就動不了妳了！上次這麼污衊本宮的人，現在已經被發配到畜生道去了！」
如果旁邊沒個自戀的大聲公的話。
「唉、我就是好奇啊……問你個問題唄！」我側過面看著他。
明月高高地挑著眉毛，別過臉，裝模作樣地猶豫了片刻，勉為其難道，「看在我們挺有緣的份上，妳問吧！」
裝什麼矜持啊……我暗暗翻了個白眼，明明就一副等著在我面前大放異彩的模樣。
我帶著輕鬆的語氣，笑笑地發問，「你不是說，你是九重天的六殿下嗎？你不在天上當你的逍遙神仙，跑來地府做什麼呢？」
明月做作地搖了搖頭，語重心長地同我講說道，「本宮的父君是天帝，這天上地下皆在轄管之內，本宮又有什麼地方不能去呢？」
你個老六、難道還痴心妄想當下個天帝嗎？反正我到時一定舉雙手反對，這自戀的程度哪個人受得住呀，九重天要完哪。
「再說，我來地府視察、為父君分憂，乃是我分內之事，另外順道替我師父處理事務，神仙可不是這麼好當的。」
叮叮咚咚的聲響又在風中鼓動，紅色的綢帶飄揚，我宛如置身一片柔軟的絲綢間，渾身輕盈，彷彿隨時能乘著風，飛往彼方。
「喂，妳幹嘛不說話了？」
明月的臉忽然出現在我上方，投來一面巨大的陰影。
我閉上眼睛，隨意地問道，「為什麼地府要有月老廟啊？」
活著之時，我不信鬼神，七夕之際，總見許多男女又是拜月老，又是買同心鎖，好像只要求得一根紅線，就能找到屬於自己的緣份，遇見屬於此生的摯愛。
都是騙人的。天底下這麼多痴男怨女，月老哪管得過來呀，人們在月老面前供奉、祈求，圖的不過是一個好兆頭，求的不過是一個心安，有情人終成眷屬，從來都是話本、戲文中的夢話，人們筆下的寄望，又有多少人真正得償所願呢？
「為了當成懲罰吧……」明月一手撐著腦袋，喪氣地自言自語道。
我轉頭睜大眼望著他，憋著笑問，「你是被懲罰才在這的呀？難怪……」
「誰說本宮被罰了！妳個小鬼休要胡編亂造！」
儘管是我輕描淡寫的一句，可是明月馬上就炸毛了，那就沒錯啦，果然是被罰了。
「要不是本宮看在妳是有緣人的份上，我一早就把妳扔出去了！」
「喂喂喂……怎麼能對女孩子這麼粗魯呢！」
明月冷冷地哼了我一聲，無限惋惜地感嘆道，「真是不知道，哪個倒了八輩子楣的倒楣鬼，要和妳個母夜叉湊一對，我要是那個人，我寧願現在就去跳沃燋海！」
「呵，呵呵……」我歪著嘴，一臉不屑地斜眼瞧著他，涼涼回敬一句，「真是不知道，哪個衰了八輩子的衰鬼，要和你個大聲公拼一對，要那人是我，我現在就把你揍到親爹都認不得！」
「妳！……」
明月一聽我諷刺，立刻就坐不住了，猛得站起身來、就指著我的鼻子，我以為他要破口大罵，結果憋了半天、愣是沒擠出句罵人的話來。
切……虛張聲勢的紙老虎一個。
我見他臉都憋紅了，鼓成個河豚似的，有點好笑又有點可愛，刻意笑罵地喊他，「大聲公！」
「母夜叉！」明月仰著臉罵了回來。
「大聲公！」
「母夜叉！」……
我們就這樣對罵了很久很久，久到嗓子都喊啞了，久到我們彼此都忍不住，不約而同地笑出了聲，最後哈哈大笑了起來。
「咳咳……」
等明月發現自己笑得太敞開的時候，他又迅速繃臉、挑眼、抬下巴，硬生生要裝出一副嚴肅的樣子，那五官皺一塊兒的，特搞笑的。
「唉，別整天沒事端著個臭臉，端著的時候特討人厭的。」我略感無奈地苦笑道。
「妳也配對本宮指指點點了！」明月癟著嘴抱怨，卻是多了幾分玩笑的意思。
我努努嘴笑道，「要你管！」
我們相視一笑，好像剛才的矛盾都煙消雲散了。
「師父說得對，能來到月老廟的確實是有緣人。」明月語中半分不甘、半分妥協，說道，「心誠則靈啊……我真是信了個邪了。」
「你不信這些？」我有點奇怪地問，「你自己不也是神仙嗎？你總不會連自己都不信吧？」
明月滿面憂愁地嘆了口氣，苦著臉道，「我是不相信我師父啊！」
不信月老啊……那算是遇到志同道合之人了。
出來這麼久，我想著孟婆回夢蘿殿該找我了，便起身對明月道，「今日打擾了，還是很高興認識你……」
「本宮不是很高興。」明月明擺著故意拆我臺，可眼神往旁邊一飄，卻說，「但看在你我有緣，臨走前，本宮就大發慈悲賞賜妳個願望吧！」
我沒聽明白，明月就跳下了姻緣樹，用眼神示意我跟過去，他帶我來到了那個銅造的水池邊，也不看我，手一抬、「叮」的一聲彈了枚銅錢給我。
「這是月老廟的許願池。」明月用下巴指指水池，解釋道，「雙手合十、把銅錢置於掌心，誠心許下願望，再拋下許願池，若是銅錢停留於牡丹之上，表示月老接受你的願望，願望便會實現，反之則不會。」
「看起來……不太容易啊。」我看牡丹上停留的銅錢寥寥無幾，可池底就是數不清了，我還是多嘴一問，「這東西靈嗎？」
「靈，當然靈了！……上次我沒丟上去，現在人就在這裡了。」
哈哈……那是挺靈的呀。
「妳有什麼願望就快點許吧！反正妳也不一定丟得到！」明月露出不耐煩地表情、催促我。
那我是謝謝你啊……就不知道說點好話嗎。
我想了半晌，卻不知道能許什麼願望，我好像……沒什麼期待和希望了。
「想不出來、就隨便許一個吧！沒準成了呢？」
腦海裡忽然浮現，某年七夕，嫣然姊拉著我擠進人來人往的月老廟，那時我們認識還不到一年，我們也還沒結識詩瑀哥，嫣然姊就朝許願池裡投下了銅錢，我問她許的什麼願，她笑著說，「願我們早日遇見各自的緣份」。
然後，就有後面那些事了。
那……就願我早日遇見自己的緣份吧！
我拋出銅錢，小銅錢「叮」的一聲脆響，穩穩地落在了盛放的牡丹上。
（第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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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張開雙臂撐著兩邊的樹枝，搞得一副要審問我的架勢。
都跟你說過我不是小鬼了……我拳頭都硬起來了。
「我叫鳳朝夕，是孟婆的徒弟、未來的孟婆！」我字正腔圓地說，「你這次聽清楚了嗎？」
「本宮又不聾！妳就不能輕聲細語點嗎？」明月誇張地揉揉耳朵，抱怨道，「要妳這嗓門，索性在天宮當一傳命官得了！」
我哼哼地「切」了聲，「我才不稀罕當什麼傳命官，你嗓門可比響亮多了，給你去當合適不過，我現在腦子裡全是你那聲音，「嘎嘎」地折騰人呢！」
不知道剛才是誰在大呼小叫了，還有臉說我！
「本宮的嗓音乃天籟！哪成烏鴉了啊！」
「我可沒說你像烏鴉了，不過……嘖…你這麼一說，倒是分毫不差。」
我向後靠著樹幹，把雙手枕著腦袋、翹起腳躺著，這姻緣樹躺著還挺舒適的，感覺能打個盹、小憩一會兒了。
「妳別以為妳是冥官，本宮就動不了妳了！上次這麼污衊本宮的人，現在已經被發配到畜生道去了！」
如果旁邊沒個自戀的大聲公的話。
「唉、我就是好奇啊……問你個問題唄！」我側過面看著他。
明月高高地挑著眉毛，別過臉，裝模作樣地猶豫了片刻，勉為其難道，「看在我們挺有緣的份上，妳問吧！」
裝什麼矜持啊……我暗暗翻了個白眼，明明就一副等著在我面前大放異彩的模樣。
我帶著輕鬆的語氣，笑笑地發問，「你不是說，你是九重天的六殿下嗎？你不在天上當你的逍遙神仙，跑來地府做什麼呢？」
明月做作地搖了搖頭，語重心長地同我講說道，「本宮的父君是天帝，這天上地下皆在轄管之內，本宮又有什麼地方不能去呢？」
你個老六、難道還痴心妄想當下個天帝嗎？反正我到時一定舉雙手反對，這自戀的程度哪個人受得住呀，九重天要完哪。
「再說，我來地府視察、為父君分憂，乃是我分內之事，另外順道替我師父處理事務，神仙可不是這麼好當的。」
叮叮咚咚的聲響又在風中鼓動，紅色的綢帶飄揚，我宛如置身一片柔軟的絲綢間，渾身輕盈，彷彿隨時能乘著風，飛往彼方。
「喂，妳幹嘛不說話了？」
明月的臉忽然出現在我上方，投來一面巨大的陰影。
我閉上眼睛，隨意地問道，「為什麼地府要有月老廟啊？」
活著之時，我不信鬼神，七夕之際，總見許多男女又是拜月老，又是買同心鎖，好像只要求得一根紅線，就能找到屬於自己的緣份，遇見屬於此生的摯愛。
都是騙人的。天底下這麼多痴男怨女，月老哪管得過來呀，人們在月老面前供奉、祈求，圖的不過是一個好兆頭，求的不過是一個心安，有情人終成眷屬，從來都是話本、戲文中的夢話，人們筆下的寄望，又有多少人真正得償所願呢？
「為了當成懲罰吧……」明月一手撐著腦袋，喪氣地自言自語道。
我轉頭睜大眼望著他，憋著笑問，「你是被懲罰才在這的呀？難怪……」
「誰說本宮被罰了！妳個小鬼休要胡編亂造！」
儘管是我輕描淡寫的一句，可是明月馬上就炸毛了，那就沒錯啦，果然是被罰了。
「要不是本宮看在妳是有緣人的份上，我一早就把妳扔出去了！」
「喂喂喂……怎麼能對女孩子這麼粗魯呢！」
明月冷冷地哼了我一聲，無限惋惜地感嘆道，「真是不知道，哪個倒了八輩子楣的倒楣鬼，要和妳個母夜叉湊一對，我要是那個人，我寧願現在就去跳沃燋海！」
「呵，呵呵……」我歪著嘴，一臉不屑地斜眼瞧著他，涼涼回敬一句，「真是不知道，哪個衰了八輩子的衰鬼，要和你個大聲公拼一對，要那人是我，我現在就把你揍到親爹都認不得！」
「妳！……」
明月一聽我諷刺，立刻就坐不住了，猛得站起身來、就指著我的鼻子，我以為他要破口大罵，結果憋了半天、愣是沒擠出句罵人的話來。
切……虛張聲勢的紙老虎一個。
我見他臉都憋紅了，鼓成個河豚似的，有點好笑又有點可愛，刻意笑罵地喊他，「大聲公！」
「母夜叉！」明月仰著臉罵了回來。
「大聲公！」
「母夜叉！」……
我們就這樣對罵了很久很久，久到嗓子都喊啞了，久到我們彼此都忍不住，不約而同地笑出了聲，最後哈哈大笑了起來。
「咳咳……」
等明月發現自己笑得太敞開的時候，他又迅速繃臉、挑眼、抬下巴，硬生生要裝出一副嚴肅的樣子，那五官皺一塊兒的，特搞笑的。
「唉，別整天沒事端著個臭臉，端著的時候特討人厭的。」我略感無奈地苦笑道。
「妳也配對本宮指指點點了！」明月癟著嘴抱怨，卻是多了幾分玩笑的意思。
我努努嘴笑道，「要你管！」
我們相視一笑，好像剛才的矛盾都煙消雲散了。
「師父說得對，能來到月老廟的確實是有緣人。」明月語中半分不甘、半分妥協，說道，「心誠則靈啊……我真是信了個邪了。」
「你不信這些？」我有點奇怪地問，「你自己不也是神仙嗎？你總不會連自己都不信吧？」
明月滿面憂愁地嘆了口氣，苦著臉道，「我是不相信我師父啊！」
不信月老啊……那算是遇到志同道合之人了。
出來這麼久，我想著孟婆回夢蘿殿該找我了，便起身對明月道，「今日打擾了，還是很高興認識你……」
「本宮不是很高興。」明月明擺著故意拆我臺，可眼神往旁邊一飄，卻說，「但看在你我有緣，臨走前，本宮就大發慈悲賞賜妳個願望吧！」
我沒聽明白，明月就跳下了姻緣樹，用眼神示意我跟過去，他帶我來到了那個銅造的水池邊，也不看我，手一抬、「叮」的一聲彈了枚銅錢給我。
「這是月老廟的許願池。」明月用下巴指指水池，解釋道，「雙手合十、把銅錢置於掌心，誠心許下願望，再拋下許願池，若是銅錢停留於牡丹之上，表示月老接受你的願望，願望便會實現，反之則不會。」
「看起來……不太容易啊。」我看牡丹上停留的銅錢寥寥無幾，可池底就是數不清了，我還是多嘴一問，「這東西靈嗎？」
「靈，當然靈了！……上次我沒丟上去，現在人就在這裡了。」
哈哈……那是挺靈的呀。
「妳有什麼願望就快點許吧！反正妳也不一定丟得到！」明月露出不耐煩地表情、催促我。
那我是謝謝你啊……就不知道說點好話嗎。
我想了半晌，卻不知道能許什麼願望，我好像……沒什麼期待和希望了。
「想不出來、就隨便許一個吧！沒準成了呢？」
腦海裡忽然浮現，某年七夕，嫣然姊拉著我擠進人來人往的月老廟，那時我們認識還不到一年，我們也還沒結識詩瑀哥，嫣然姊就朝許願池裡投下了銅錢，我問她許的什麼願，她笑著說，「願我們早日遇見各自的緣份」。
然後，就有後面那些事了。
那……就願我早日遇見自己的緣份吧！
我拋出銅錢，小銅錢「叮」的一聲脆響，穩穩地落在了盛放的牡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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