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紅顏
本章節 2458 字
更新於: 2023-07-19
黑白無常向孟婆離去的方向行禮，眼看它們就要丟下我走了，我心裡總有些不踏實。
「喂！」我叫住它們倆，「這就走啦？也不跟我道個別什麼的嗎？」
這倆沒心沒肺的傢伙，就這麼一聲不吭地走，未免太過絕情了吧！
黑無常側過面，公事公辦地回覆我，道，「我們還要回十殿復命，就此別過。」
這個冷冰冰的大木頭，我也不想說它什麼了。
「得空，我帶妳在地府四處轉轉吧。」白無常展開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顯得它很溫文有禮。
「行啊、白兄！」我一口氣答應，隨口客氣道，「你可要常常來看我呀！」
「一定。」白無常把手放在心口的位置上點了點，又移到唇畔作了個「噓」聲的手勢，說，「遇到任何困難，別忘記還有我在。」
面對白無常突然的一番話，我有些恍惚了。
我在它眼裡看見似海的深情，在它口中聽見若山的重諾，就像海誓山盟的約定，我竟有一刻相信了。
它的眼睛真的很好看，我都開始想像，它如果是個人，該是如何的風華無雙，該是如何的容顏傾世。
不知道，反正肯定是個俊俏的公子。
「再見，小夕。」
白無常朝我微點了點頭，和黑無常並肩離去，消失在夢蘿殿外的茫茫迷霧之中。
「丫頭，別看了，過來。」
我身後響起孟婆慵懶的聲音，我回過神，依言穿過紗簾，來到她面前。
殿裡真有一個貴妃榻，此時，孟婆正托著臉頰，隨興地躺臥其上，微閉雙目小憩，
衣衫垂落，側面看去，盡顯她那不堪一握的纖腰。
孟婆輕哼了聲，抬手揉了揉眼，袖子自然地滑落，露出纖白透嫩的手臂，玉腕上佩著兩只金鐲，添了抹紙醉金迷的味道。
「丫頭，妳會什麼？」孟婆瞇眼望著我，問道。
我怎麼有種到花樓應徵的感覺啊？真奇怪，她想從我這裡聽到什麼回答呢？
我在她臉上讀不出來。
「我沒什麼會的，但我都可以學。」我思考了片刻後回答她。
孟婆審視著我，那雙含情的桃花眼秋波流轉，最後定格在我的臉上。
孟婆啟唇問我，紅唇皓齒，我都生出了幾分羨慕，「幾許了？」
「十八。」我迅速地答道。
「多好的年紀啊……」孟婆眼眸低垂，幾分泫然欲泣之態，口中喃喃說著，「人果然……都逃不過人老珠黃、色衰愛弛是嗎？」
雖然我沒聽懂她在說什麼，可是我猜，她多半是想起活著的時候那些傷心事了。
「呸呸呸……管其他人說什麼，師父不管多少歲都是大美人！」我歪歪腦袋，眨眨一雙眼。
孟婆抬眸盯著我，眼裡有了分笑意，「丫頭，妳可真是個天真的丫頭啊……」
她這是有點惋惜、有點可憐我的意思？那我可就不樂意了，說什麼我都不需要任何的憐憫。
「近前來。」孟婆歛下笑意，招手讓我過去。
我不太樂意，抱臂站在原地，故意抬著下巴挑釁道，「幹嘛呢？」
擱這使喚我呢？讓我伺候人，我鳳朝夕可不會！想使喚我，做夢去吧！管他站我面前使喚我的是誰，就算是哪路閻王我也敢不鳥他，我樂意啊！
「丫頭年紀不大，脾氣倒不小。」孟婆的臉龐漾上笑容，臉頰頓時多了幾分紅蘊，「像我年輕的時候。」
這回我聽出她是欣賞我的意思，我便走上前，順著她的話問道，「師父年輕的時候是什麼樣？」
總不可能像我一樣打打殺殺吧？……後面的話我沒說出來，我一看她，就不是跟我同路，殺人不眨眼的瘋子。
孟婆一笑，妖嬈地扭著腰坐起身，拍拍貴妃榻，對我道，「過來坐。」
我在她身旁坐下，她側過面，髮髻上的金步搖一晃一晃的，彷彿有種催眠的魔力，海棠花的香氣纏繞在我身上，似乎邀請著我，離她再近一點、再近一點……
「好看嗎？」孟婆微掩著面，低眉淺笑間，嬌羞惹人愛憐。
我真心讚嘆道，「師父真好看，我這輩子就沒見過比師父更好看的姊姊了！」
孟婆忽而失笑，那銀鈴般的笑聲，此刻卻令我感到毛骨悚然。
是我說錯什麼了嗎？這麼笑，通常不會是什麼好事，我在她的笑裡，聽到了不屑一顧。
孟婆抬手果決地取下步搖，黑亮的秀髮瞬間披散了下來，如一股瀑布般傾落，伴隨濃烈的異香，在我印象裡，只有樂坊的西域舞姬，才會用上這種極富特色的香粉，為的就是留住喜歡這個味道的客人。
「丫頭，妳說，我年輕的時候，該是什麼模樣？」
她笑著問我，那笑容是荊棘叢生間的玫瑰，危險又迷人，遊人見她不禁動心，靠近採摘卻被她劃破了手指，鮮血淋漓中誕生，因此，她的美比一切都更豔麗誘人。
傾國傾城？沉魚落雁？閉月羞花？
在她身上都不夠貼切，不夠詮釋她妖冶的美，這些清麗之詞用來形容她，簡直是黯然失色、索然無味。
「風情萬種。」我歪著腦瓜子，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我覺得與她較為匹配的詞彙。
「俗不可耐……」孟婆低哼了聲，再度失笑，她掩唇輕笑，似乎是覺得有趣，說，「上一次這麼說我的人，墳頭的草都長得……」
她的素手梳過我的髮絲，在我頭頂旁比了比，惋惜地輕輕一嘆，「比妳還高了呢。」
我立刻識相地閉嘴。
「對不起、師父，我無意冒犯。」我趕忙道歉，希望我還有補救的機會。
孟婆伸手揉揉脖子，可能是有點痠了，我小心翼翼地靠過去，她看我一眼、放下了手，准許我給她按一按肩頸。
孟婆閉目，緩緩舒了口長氣，緊繃雙肩逐漸放鬆了下來，她的肩薄得像張紙，柔若無骨，稍稍觸碰到肌膚，就會留下一道道紅痕，我只得下手更加輕一些，生怕把她捏出點瘀青來。
「丫頭，手法不錯，不比宮裡頭的小丫鬟差。」孟婆滿意地點點頭。
我笑笑，謙虛道，「還行吧，只要師父需要，我以後就常給師父按按。」
看來詩瑀哥教我這套手法管用，臨時還能救我的命呢。
她的脖頸修長無瑕，讓我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看著看著……我突然愣住了，我好像知道，孟婆為什麼笑得那麼嚇人了。
孟婆的喉前有一個突起，不太明顯，除非離得很近，不然不太容易發現，這就是我發愣的原因。
「丫頭，」孟婆察覺到我的驚慌，睜開眼衝我微笑，似是故意地問道，「怎麼了？」
「師父、對不起啊……」我尷尬地倒退兩步，就差雙膝跪下去求饒了，「我話說得不對，您多擔待，我下次絕對不會了！」
我真想打死我自己！我什麼時候男女不分啦！只怪他長得太美了，我是真被迷得神魂顛倒、滿嘴胡話了。
我的墳頭估計都搭起來，就等著我躺進去了……
「紅顏禍水聽過嗎？」孟婆用白皙的手指繞著烏黑的髮絲。
「聽過。」我略顯僵硬地回答。
「那妳知道，下半句是什麼嗎？」
我不敢亂說，就順著問下去，「是什麼？」
他對我展開一個足以使眾生傾倒的笑容，用甜美的嗓音悄悄說道，「藍顏禍國。」
（第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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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叫住它們倆，「這就走啦？也不跟我道個別什麼的嗎？」
這倆沒心沒肺的傢伙，就這麼一聲不吭地走，未免太過絕情了吧！
黑無常側過面，公事公辦地回覆我，道，「我們還要回十殿復命，就此別過。」
這個冷冰冰的大木頭，我也不想說它什麼了。
「得空，我帶妳在地府四處轉轉吧。」白無常展開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顯得它很溫文有禮。
「行啊、白兄！」我一口氣答應，隨口客氣道，「你可要常常來看我呀！」
「一定。」白無常把手放在心口的位置上點了點，又移到唇畔作了個「噓」聲的手勢，說，「遇到任何困難，別忘記還有我在。」
面對白無常突然的一番話，我有些恍惚了。
我在它眼裡看見似海的深情，在它口中聽見若山的重諾，就像海誓山盟的約定，我竟有一刻相信了。
它的眼睛真的很好看，我都開始想像，它如果是個人，該是如何的風華無雙，該是如何的容顏傾世。
不知道，反正肯定是個俊俏的公子。
「再見，小夕。」
白無常朝我微點了點頭，和黑無常並肩離去，消失在夢蘿殿外的茫茫迷霧之中。
「丫頭，別看了，過來。」
我身後響起孟婆慵懶的聲音，我回過神，依言穿過紗簾，來到她面前。
殿裡真有一個貴妃榻，此時，孟婆正托著臉頰，隨興地躺臥其上，微閉雙目小憩，
衣衫垂落，側面看去，盡顯她那不堪一握的纖腰。
孟婆輕哼了聲，抬手揉了揉眼，袖子自然地滑落，露出纖白透嫩的手臂，玉腕上佩著兩只金鐲，添了抹紙醉金迷的味道。
「丫頭，妳會什麼？」孟婆瞇眼望著我，問道。
我怎麼有種到花樓應徵的感覺啊？真奇怪，她想從我這裡聽到什麼回答呢？
我在她臉上讀不出來。
「我沒什麼會的，但我都可以學。」我思考了片刻後回答她。
孟婆審視著我，那雙含情的桃花眼秋波流轉，最後定格在我的臉上。
孟婆啟唇問我，紅唇皓齒，我都生出了幾分羨慕，「幾許了？」
「十八。」我迅速地答道。
「多好的年紀啊……」孟婆眼眸低垂，幾分泫然欲泣之態，口中喃喃說著，「人果然……都逃不過人老珠黃、色衰愛弛是嗎？」
雖然我沒聽懂她在說什麼，可是我猜，她多半是想起活著的時候那些傷心事了。
「呸呸呸……管其他人說什麼，師父不管多少歲都是大美人！」我歪歪腦袋，眨眨一雙眼。
孟婆抬眸盯著我，眼裡有了分笑意，「丫頭，妳可真是個天真的丫頭啊……」
她這是有點惋惜、有點可憐我的意思？那我可就不樂意了，說什麼我都不需要任何的憐憫。
「近前來。」孟婆歛下笑意，招手讓我過去。
我不太樂意，抱臂站在原地，故意抬著下巴挑釁道，「幹嘛呢？」
擱這使喚我呢？讓我伺候人，我鳳朝夕可不會！想使喚我，做夢去吧！管他站我面前使喚我的是誰，就算是哪路閻王我也敢不鳥他，我樂意啊！
「丫頭年紀不大，脾氣倒不小。」孟婆的臉龐漾上笑容，臉頰頓時多了幾分紅蘊，「像我年輕的時候。」
這回我聽出她是欣賞我的意思，我便走上前，順著她的話問道，「師父年輕的時候是什麼樣？」
總不可能像我一樣打打殺殺吧？……後面的話我沒說出來，我一看她，就不是跟我同路，殺人不眨眼的瘋子。
孟婆一笑，妖嬈地扭著腰坐起身，拍拍貴妃榻，對我道，「過來坐。」
我在她身旁坐下，她側過面，髮髻上的金步搖一晃一晃的，彷彿有種催眠的魔力，海棠花的香氣纏繞在我身上，似乎邀請著我，離她再近一點、再近一點……
「好看嗎？」孟婆微掩著面，低眉淺笑間，嬌羞惹人愛憐。
我真心讚嘆道，「師父真好看，我這輩子就沒見過比師父更好看的姊姊了！」
孟婆忽而失笑，那銀鈴般的笑聲，此刻卻令我感到毛骨悚然。
是我說錯什麼了嗎？這麼笑，通常不會是什麼好事，我在她的笑裡，聽到了不屑一顧。
孟婆抬手果決地取下步搖，黑亮的秀髮瞬間披散了下來，如一股瀑布般傾落，伴隨濃烈的異香，在我印象裡，只有樂坊的西域舞姬，才會用上這種極富特色的香粉，為的就是留住喜歡這個味道的客人。
「丫頭，妳說，我年輕的時候，該是什麼模樣？」
她笑著問我，那笑容是荊棘叢生間的玫瑰，危險又迷人，遊人見她不禁動心，靠近採摘卻被她劃破了手指，鮮血淋漓中誕生，因此，她的美比一切都更豔麗誘人。
傾國傾城？沉魚落雁？閉月羞花？
在她身上都不夠貼切，不夠詮釋她妖冶的美，這些清麗之詞用來形容她，簡直是黯然失色、索然無味。
「風情萬種。」我歪著腦瓜子，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我覺得與她較為匹配的詞彙。
「俗不可耐……」孟婆低哼了聲，再度失笑，她掩唇輕笑，似乎是覺得有趣，說，「上一次這麼說我的人，墳頭的草都長得……」
她的素手梳過我的髮絲，在我頭頂旁比了比，惋惜地輕輕一嘆，「比妳還高了呢。」
我立刻識相地閉嘴。
「對不起、師父，我無意冒犯。」我趕忙道歉，希望我還有補救的機會。
孟婆伸手揉揉脖子，可能是有點痠了，我小心翼翼地靠過去，她看我一眼、放下了手，准許我給她按一按肩頸。
孟婆閉目，緩緩舒了口長氣，緊繃雙肩逐漸放鬆了下來，她的肩薄得像張紙，柔若無骨，稍稍觸碰到肌膚，就會留下一道道紅痕，我只得下手更加輕一些，生怕把她捏出點瘀青來。
「丫頭，手法不錯，不比宮裡頭的小丫鬟差。」孟婆滿意地點點頭。
我笑笑，謙虛道，「還行吧，只要師父需要，我以後就常給師父按按。」
看來詩瑀哥教我這套手法管用，臨時還能救我的命呢。
她的脖頸修長無瑕，讓我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看著看著……我突然愣住了，我好像知道，孟婆為什麼笑得那麼嚇人了。
孟婆的喉前有一個突起，不太明顯，除非離得很近，不然不太容易發現，這就是我發愣的原因。
「丫頭，」孟婆察覺到我的驚慌，睜開眼衝我微笑，似是故意地問道，「怎麼了？」
「師父、對不起啊……」我尷尬地倒退兩步，就差雙膝跪下去求饒了，「我話說得不對，您多擔待，我下次絕對不會了！」
我真想打死我自己！我什麼時候男女不分啦！只怪他長得太美了，我是真被迷得神魂顛倒、滿嘴胡話了。
我的墳頭估計都搭起來，就等著我躺進去了……
「紅顏禍水聽過嗎？」孟婆用白皙的手指繞著烏黑的髮絲。
「聽過。」我略顯僵硬地回答。
「那妳知道，下半句是什麼嗎？」
我不敢亂說，就順著問下去，「是什麼？」
他對我展開一個足以使眾生傾倒的笑容，用甜美的嗓音悄悄說道，「藍顏禍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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