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56『點燃希望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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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5-25
——沉默、哭泣聲,是少數幾個支配著空間的東西。
身處近乎黑暗的環境,唯有手機充當緊急照明,上百人沉浸在前所未有的壓迫感之中。
這裡是月平町的地下水道。過去城鎮聚集了大量工廠,為了避免山洪土石流等危機,在地底建造有如迷宮般的排水系統。如今成為人們緊急避難的場所。
「媽咪,爸比在哪裡⋯⋯?」
在角落處,有一名跪坐著的女性。
她的頭髮凌亂、面容憔悴,鞋子和皮包在逃跑時弄丟了。
依偎在女人懷中的是年僅九歲的加藤。她不久前才放聲大哭過,所以眼角有些濕潤。
女人想回應女兒的問題,喉嚨卻發不出聲音。
她和丈夫走散後就失去了聯繫。
「我不確定,寶貝,但他一定在到處找我們。」
與其捏造藉口去欺騙女兒,女人選擇吐露實情。當然,內心的擔憂不能隨便開口,這有可能使她更加害怕。
如果處理不慎,很容易對年幼的心靈造成影響。
「我們出去找他好不好?我想離開這個黑漆漆的地方,去外面找爸比⋯⋯」
「不行,太危險了。」
「可是爸比就在外面。萬一他遇到麻煩怎麼辦?」
女人的面容閃過一絲哀傷,但是沒有讓女兒看見。她淡淡地回答。
「休息一下吧。」
「我不想再休息了⋯⋯媽媽,我好害怕,我好想爸比⋯⋯」
「我知道,寶貝。我也很想妳父親。」
母女就這樣相互安慰著,直到午夜鐘聲響起。
將整件事情拉回至——那則廣播出現的幾個小時前。
女孩為了追逐蝴蝶爬到水車上,沒注意到它年久失修,眼看就要跌入河中。所幸一位路過的大哥哥出手救了她,還一起跳奇怪的舞蹈。
跟朋友們道別後,時間也差不多來到傍晚。
「唔⋯⋯肚子好餓。」
「這樣啊,正好妳老爸也餓到前胸貼後背了,我們去附近找吃的吧。前面應該有攤販。」
「真的嗎?萬歲!我想買蘋果糖跟汽水!」
「不能光顧著吃甜食喔,加藤。要是讓蛀牙又冒出來就不好了。」
牽著嘴角揚起一絲苦笑的老爸,女孩隨興附和了一聲「好~」,迫不及待地跑上階梯。
突然間——
『這間神社已經是我們的囊中物,你們這群賤民,看是要痛哭流涕或俯首稱臣都可以!』
耳邊傳來令人不舒服的尖銳嗓音,伴隨而來的是一連串不堪入耳的詞彙。
『——以貫徹神之旨意為訴求,教會最忠心的信徒!』
「爸比,剛才那是什麼?」
「————」
「老公?」
發現男人露出嚴肅的表情,母女倆不由得擔心了起來。她們很少看見對方這麼生氣。
沉默的幾秒鐘彷彿比實際感受更漫長。
不過,男人總算是回神了過來,表情也稍微恢復。
「抱歉,親愛的,只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憶⋯⋯不要緊的,加藤,我相信警察已經在路上了。」
「保險起見,我們還是帶孩子回旅館吧。」
夫妻倆起初是這麼計畫的,但礙於壅擠的人潮,也沒有警察出來指揮,城鎮交通一片混亂。後來還發生一場爆炸,沒有人確定是什麼原因引起的。
種種負面情緒交疊在一起,徹底讓群眾的不安爆發。
就這樣,男人在途中和母女倆走散了。
當女孩好不容易擺脫人群,父親的身影早已消失無蹤。
——自此,情況不斷往更糟糕的局勢走去。
除了內容極度駭人的廣播,大家對於救援遲遲沒有現身,以及之後該怎麼辦毫無頭緒。
不知道外面有什麼危險,所以只能躲在潮濕又陰暗的下水道。城鎮的電源跟訊號似乎斷開了,沒辦法聯絡親友。
眼前盡是狼狽的景象,每個人臉上都寫滿疲憊。
一開始有幾個高中生提議組團出去看看,下一則廣播隨即出現嘗試奪回城鎮的人,但他們顯然失敗了,那群學生只得乖乖坐回原位。
有些旅客把他們的冷凍食品跟礦泉水分享出來,但沒有電就表示無法加熱,只好用餅乾讓大家充飢。
要是斷水斷糧的情況持續下去,遲早會有人受不了。
果不其然,從口頭上的小爭執,逐漸發展成為了物資、或純粹發洩情緒而惡言相向。
「都是你這傢伙,說什麼翹課來一定會很有趣⋯⋯結果呢?看看我們!像待宰的羔羊一樣縮在這邊發抖!」
「關我屁事啊,笨蛋!是你們擅自要加入的,我本來就沒打算跟一群臭男生來參加慶典。」
「是是,全都要怪我們頭上。是我們妨礙你跟新認識的妹子來上一發,你這精蟲上腦的爛朋友!」
「你、你說誰精蟲上腦啊?信不信我把你打趴在地!?」
「你才沒那個膽量。放馬過來!」
眾人連忙攔住那兩位學生。
「媽咪,為什麼大家要吵架?」
抱緊微微顫抖的女兒,女人頓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她瞭解人的內心其實有多脆弱,尤其在面臨極端環境時會莫名其妙地想發脾氣。無論是遷怒於他人,或哭訴著這一切發生在自己身上不公平,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期待奇蹟會突然降臨,讓今晚的驚恐化為一場隨風消逝的噩夢。女人很清楚這種機率微乎其微——
『喂,我說妳到底知不知道廣播器怎麼用⋯⋯叫妳弟弟過來,時間很寶貴這句話哪一個字聽不懂?別給我擺出事不關己的表情!』
「——!?」
突然間,從外頭傳來廣播。不過這次並非令人感到惡寒的聲音。
自己從來沒聽過的男性嗓音,偏向中性,感覺年紀應該在二十歲上下。
不只是女孩,連扭打成一團的高中生都停下了動作。
『⋯⋯什麼?說笑的吧,麥克風已經打開了嗎?原來是按這個鈕才對。波波茲莉!妳居然騙我——』
緊接著,是一段急促的腳步聲。
他顯然不是那些自稱教會信徒的壞蛋,也不是執法機關。
對方輕輕敲打著麥克風,似乎在讓心情沉澱,然後開口道:
『大家都能聽見吧?信號會太弱嗎?這已經是最高頻率,機器也沒辦法再負荷更多了。總而言之,給那些能聽見廣播的人,我想先聲明這不是預錄訊息,而是來自現場的轉播。』
「誰啊?」
一位西裝大叔率先表達出內心的疑惑。
有些人懷抱著希望抬起頭。聽到這則訊息搞不好代表外頭已經安全了,才會像這樣正大光明的發表演說。
「媽咪,我們得救了嗎?」
「我也不清楚,寶貝。總之先聽聽看那個人想說什麼吧。」
『各位注意,這很重要。目前月平町的危機尚未解除,請那些想出去外頭的民眾留步。』
「什麼?」
『我明白你們想盡早和家人會合的心情,我這邊也有類似的情況。但是,現在跑出去的話我就無法提供幫助,希望大家都能配合。』
「開⋯⋯開什麼玩笑啊?這傢伙!」
經歷了這麼久的精神磨難,卻換來如此令人沮喪的要求。
無可避免的,大家紛紛把矛頭指向他。
『真的很抱歉,讓各位失望了。』
那個男人大概也料到這種反應,儘管他本人並不在這邊。
『正常情況,應該要交給警察或是軍人來處理。因此大家對我產生抗拒心理也是無可厚非的。』
「————」
『坦白講,我誰都不是。沒有強到過分、可以給那些人渣一點顏色瞧瞧的力量,也沒有領導氣息。如果要形容我這個人,或許用傻瓜一詞最合適了。』
本以為會出言鼓勵,男人居然直接否定了自己。
眾人面對這樣的發展都感到詫異不已。
現在正是需要有力人士站出來的時候,他怎麼還有心情說笑呢?再怎麼不知量力也該懂得收斂吧。
何況他自己都說了,應該要找警察來。既然瞭解到這種程度,為什麼此時出現的聲音是他?
『我不是最佳人選,甚至想擠進名單的前三十⋯⋯不,恐怕連前一百都到達不了。因為我渾身都是缺陷跟弱點,是個連朋友的期許都能搞砸的笨蛋。』
越來越薄弱的正能量,讓人只想揍暈他、叫他趕快閉嘴。
「媽咪⋯⋯」
女孩仰望著皺緊眉頭的母親。
雖然嘗試讓她繼續休息,但女孩顯然也被那個聲音吸引。
於此同時,廣播中的男人彷彿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在幫倒忙,甚至加重了語氣。
『常常做出奇怪的判斷,給身邊的人添麻煩。總是自以為改變了什麼,但問題依然存在⋯⋯』
「王八蛋,可不可以叫他滾開啊?」
聽見大叔的抱怨,大家用斷斷續續的聲音附和著。
男人的演說,講難聽一點就是毫無意義。事到如今向陌生人坦承自己的失敗,究竟要如何達到激勵人心的效果?就連年紀小的加藤也知道這是天方夜譚。
這段期間一直摧殘著眾人的那股絕望感,不可能靠三言兩語就跨越過去。
結論,反抗是沒用的,畢竟他們只是由血肉組成的普通人。
像這種情況最好窩囊一點,唯有如此才能倖存下來——
『不過,我還是想出一份力,哪怕是微薄到不行的力量。我想讓各位知道⋯⋯你們並不孤單。』
「——?」
聽見那個發言的當下,眾人再度抬起頭,將原本流失的注意力重新凝聚。
廣播中的男人,似乎正在用他那無比拙劣的方式來緩和聽眾的心情。雖然效果不怎麼好,他依然在嘗試。
接下來的話更是掀起了人們心中的波瀾。
『此刻,你的朋友跟家人可能不在身邊,不過別擔心,我相信他們沒事的。所以說,我現在需要所有人的配合⋯⋯』
在停頓的空檔,傳來了喘息聲。
做足心理準備的男人,同樣將他的所有灌注到聲音中。
『什麼都別多想,請跟周圍的人們圍成一個圓圈。要是不方便的話,面對面坐著就好。』
「蛤?」
「又不是在搞團康活動。他腦子有洞吧?」
雖然出現零星抱怨聲,但大部分的民眾,包含年幼的加藤在內都把視線轉向身邊的人。
母女倆和一位留著捲髮的羊男對上目光。他大概二十歲出頭,臉頰貼著ok繃。
『不管對方是亞人或人類,是要好的朋友或陌生人,請好好注視著彼此。他身上有傷口嗎?他看起來需要幫助嗎?如果可以,請至少做到開口關心。』
聞言,眾人沒有立刻動作,大概是顧慮的點還很多。
就在這時,女孩突然開口「那個⋯⋯」。讓對面的羊男驚訝地瞪大眼眸。
她用力捏著早已被塵土弄髒的裙襬,調整著呼吸。
「請、請問⋯⋯你還好嗎?需不需要幫忙?」
「啊,我應該是不用。謝謝妳喔,小妹妹。」
對於女兒的舉動感到暖心,身為母親的不禁露出微笑。同時,她也朝著身邊的老婦人表達關切。
就這樣,一個接著一個,影響擴散開來。
「大叔,你的手臂沒怎樣吧?剛剛看見你在外頭摔了一跤。」
「真沒禮貌啊,你們這群小鬼,我今年剛滿四十歲,還稱不上是大叔啦!」
「真固執。明明長得一副中年大叔樣⋯⋯」
「就是說嘛!不願意麵對現實的奇怪大叔。」
「喂喂,你們現在是討打嗎?我完完全全感受不到關心啊。」
那幾名高中生貌似溝通有誤,引起了一些小糾紛,但總體而言,氣氛逐漸往團結的方向前進。
『好,如果關心完了,再讓我問你們一個問題。』
「問題?」
『——那些傢伙的所作所為,大家認為是正確的嗎?』
「當然⋯⋯不是。」
握緊拳頭,讓指甲陷進肉裡。雖然喉嚨有發出聲音卻不是很清晰。
與有些畏縮的眾人相反,廣播裡的男人這麼說。
『搞清楚誰才是真正的敵人,必須扛下種種罪名的傢伙,是他們。』
語調中蘊含著強烈的怒火,顯然男人之前也有過不好的經歷。
『我有一群很重視的朋友,他們為了保護重要的事物付出代價,為了捍衛自由而身陷險境,甚至某些人直到此刻還沒醒來。』
「————」
『但是,繼續消沉下去是不行的。那些傢伙講的沒錯,我們沒能奪回神社,但不代表會就此放棄。絕對不可以把月平町拱手讓給那些自以為是、心態扭曲的瘋子,這裡是各位的家園。』
「媽咪⋯⋯」
不知是否受此發言渲染,女孩出聲呼喚母親,兩人看向四周。
映入眼簾的,竟然是頻頻點頭的眾人。
『勝算不高什麼的,被勸說要放棄,這些我都聽到膩了。知道外面有比我還徬徨無助的人,他們都在努力,我就越覺得自己沒有藉口逃避。』
「————」
屏住呼吸,仔細聆聽著男人所想傳達的話。
女孩當然想盡一份力,但自己只是個睡覺必須抱著毛毯的小鬼頭,出去外面又能做什麼呢?
『請不要覺得自己一無是處,戰鬥的方法有很多種,舉一個例子來說⋯⋯我剛才希望你們互相關切,就是在建立信心。而現在,我需要各位做一件事。』
「⋯⋯?」
『這是最後一個要求了,我保證。』
母女倆相互點頭,交換一個堅定的眼神。
接著,周圍的民眾也豎起耳朵,一刻不敢懈怠。深怕那渺茫的希望再度流逝,男人的聲音也會因此消散。
映照在他們眼中的不再是害怕與悲傷,有某種東西正在漸漸成形。
『知道背後有人扶持,知道自己沒有被遺棄,應該多少能讓心裡好過一些。』
「————」
『為了不讓父母擔心忍住眼淚、在愛慕的對象面前耍帥,大家或多或少都有這些顧慮吧。』
同樣的,他也是豁出一切來振奮士氣。
為了守護珍惜的人,如今才會站在這裡,這是男人給出的理由。
不過,女孩注意到了一點。那就是——
男人其實也很害怕。
內心清楚自己並非最佳人選,連演講內容都充滿不正經的東西,但他仍然穩住步調,把決心毫無保留地展現出來。
『弱小,不代表無法成就大事。重新讓我體認到這一點的,是一位單純的女孩。她將我從最黑暗的深淵拉回來、也是她給予了我信心。因此我才會鼓起勇氣站在這台機器前跟各位說話。』
最真誠的表白,光是說出口就會讓成年人羞恥到想鑽進地洞。
但是,現場沒有人那樣覺得,因為大家的胸腔內早已被另一種情緒給佔據。
『願意挺身而出的笨蛋,只有我而已嗎⋯⋯?』
那瞬間,女孩感覺她必須做點什麼。
「我、我也是⋯⋯」
跟朋友一起玩的時候沒怯場過,在升旗台領獎時也是,如今卻只能擠出一丁點聲音,根本無法被任何人聽見。
更何況那個想傳達的對象,距離大概非常遙遠。
一切的努力只是為了讓他瞭解到,身為弱者的他們並不孤單。
「——還有我!!」
女孩正要開口,身旁傳來相對低沉的吶喊聲。
原來是剛才的那位羊男。
握緊雙拳的他,充分展現出不願輕易放棄的心情。
那些自稱教會信徒的傢伙似乎非常仇視亞人,所以他不可能不生氣。
「啊啊,就是那些混蛋害我沒能脫魯,學妹現在安不安全我也不知道。一定要給他們顏色瞧瞧才甘心!」
「他們砸壞了我的攤販!」
「汽車貸款才繳了兩期,引擎蓋就全毀,他們最好給我付賠償金!」
現場集結了各種情緒,吶喊聲此起彼落。
『你們打算屈服於那些惡棍嗎?還是要給他們好看?用行動證明自己不害怕?』
「廢話,當然要痛扁他們!」
「說什麼都不能原諒!」
女孩體內湧現出一股截然不同的情感,心臟跳得飛快。
至今為止累積的不滿通通在此刻宣洩出來。
『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雙腳也還有力氣,我就會不斷不斷的戰鬥,直到把那些混帳趕出這座城鎮為止。所以說,請相信我吧,相信那個會帶領各位見到明天太陽的我。』
相信他,會帶著自己脫離險境。
僅僅是這樣一句話就讓女孩體會到百感交集的情緒。
堅持著信念、不放棄,將一直渴求的期待都灌注到這個瞬間。
應該用怎樣的方式去面對,答案早已浮現於心頭。
不過,廣播中的男人到底是誰⋯⋯?
『——我的名字是新谷真志,一個隨處可見的平凡人,職業是老師。』
那是,遠比任何人的猜測都還要平庸的身分揭露。
「怎麼會⋯⋯還真的是一般人啊?」
「居然是學校老師?」
周圍的民眾不分種族性別,都因為那則發言愣了幾秒鐘。母女倆起初也感到訝異,但很快接受了。
大家不約而同地體會到那些話的意義。
緊接著。
『不論是哪種阻礙,就讓弱不禁風的我突破給你們看。過程中當然會藉助很多人的力量。希望各位別害羞,牽起戀人或是親朋好友的手,挺起胸膛跟他們說「一切都會沒事的,因為有我在」。如果對方不願意或負傷在身,就別勉強了⋯⋯』
「————」
『活在這個亞人和人類都想和平共處的世界,為了守護它,請各位將希望押注在我身上!』
尾音落下的剎那。
「「喔喔——!!」」
響起了充滿熱情的吶喊。
過往的恐怖回憶,通通在此時化為期許,就這樣在陰暗的下水道爆發出來。
女人低頭望向自己的女兒,發現她也在高聲吶喊著「加油」,即使對方不可能聽見,依然拿出百分之百的熱情。
為此她抱緊了母親,感受著久違的希望。
沒有以英雄自稱,應該說連邊都擦不上的男子。就是這樣充滿缺點的他,讓自己重燃了奮鬥的意念。
於此同時,一些熟悉的片段也逐漸湧上腦海。
『本大爺是世界最⋯⋯乾脆這樣吧,你們就用『強者候補』來稱呼本大爺!』
不知為何,他讓女孩聯想到中午遇見的少年,那般無所畏懼的身姿。想必如果兩人相遇一定很合得來吧?
腦中描繪著與家人朋友重逢的未來,肯定再過不久就會實現了。
因為。
「立下了約定⋯⋯就不能食言喔,新谷真志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