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掉以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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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5-17
因此問題變成了「她是誰?」以及「幾時被掉包的?」。
夏洛克租下日落大街的一個單位作為個人宿舍,此地距離貧民窟不過十米,治安出名的差,經常發生機器人遇襲事件,實在難以想像會是上市企業的總裁秘書想要安居樂業的住所。
今日的艾菲並不孤單。她和斯奈德身後有一票警用作業機器人和鑑識人員隨時待命,「搜索支援課」亦派出了單馬尾的元氣少女「克拉拉‧森輔助官」和身材壯碩的肌肉男「金禧善輔助官」。
簡單互相打招呼後,金和艾菲擔任前鋒,斯奈德舉槍以待,森負責指揮現場。
門是上鎖的。作業機器人匯報雷達掃瞄結果:室內並無任何活體反應。
「難道被嫌疑人逃了?」
「不可能,有誰會向他通風報信?」
艾菲沒有加入森和金的一問一答,反而咬嚙指甲思考。片刻之後,上半身傾出走廊,她見到目標單位窗外,淺藍色的薄窗簾在半空中飛蕩,電子眼勉強捕捉到布面上一滴滴搖搖欲墜的水珠──五分鐘前,這個地方才下了一場冬雨。
她對森說:「安排人手前往每個街口設置路障,檢查途人的身分,遇到可疑人士需要即時通報。另外請數碼鑑識組的人員分析這一區的所有監控鏡頭,目標是要確認嫌疑人的逃逸路線,可以啟動『Urgent』程序進行優先檢索。嫌疑人走得很匆忙,屋內可能留有線索。」
她又對大個子說:「金一等兵,請你派遣屬下向附近的鄰居問話、收集情報。如有需要,可以即時聯絡我進行【探索】。」
眾人各就各位。艾菲扯緊手套,敏捷而迅速地破門而入。
「我們是港區刑偵局!摩爾‧夏洛克先生,請你立即出來!」
寂然無聲。
只有客廳的大窗敞得開開的,窗簾隨風飄蕩,窗框和地板留有水跡和鞋印。
斯奈德蹲下來檢查,唸出「歐碼44號」,隨即打開屋內的鞋櫃:「尺寸吻合,這是嫌疑人的腳印。」
只是艾菲覺得這間屋,簡單得像一間樣品房。
她首先調查廚房,那是最能反映屋主生活狀態的地方:很乾淨,打理得井井有條,幾乎沒有使用過的痕跡。洗衣機旁邊放有一台薄積灰塵的小型發電機,款式與一般機器人家庭使用的並無分別,只是電能量槽充好充滿──換言之,這只是障目用的擺設。
「艾菲下士!卧室有發現。」
跟隨金禧善的聲音,她來到屋內唯一的卧室。那裡只有一座髹成白色的雙扇胡桃木大衣櫃,一張單人床,一盞極簡主義風格的座檯燈和一幅孤伶伶懸掛在牆上、瓦西里‧康丁斯基《構成第八號》的複製畫。
「嫌疑人挺有品味的。」
「機器人也懂得欣賞抽象畫?」金感到意外。
「不用理會他,一等兵。」艾菲說罷,走向趟開的衣櫃。「這個記憶編輯器有辦法追查來源嗎?」
「很困難耶!」金用他的大手敲一敲頂蓋,「雖然這個玩意不是人人可以購買,但所有生產標識都被處理得乾乾淨淨。我賭五毛錢,絕對是故意的。」
「是時候戒掉你沉迷賭博的惡習了,輔助官。」
「別這樣嗎!小不點?賭博傷的是我的錢包,總比傷我的腦袋好啊?」
「正是這種心態,你夫人才會離家出走。」
艾菲沒好氣地回答。但當她掏出傳輸線準備連接編輯器,一人一機分別阻止了她。
「你別亂來啊!小不點!」
「下士,你這樣做很危險的。」
(......你倆是我爸嗎?)
更好笑的是兩個男人隨即面面相覷。不一會,金兀自大笑起來。
「哈哈哈!看來我終於可以從你父親的角色中畢業啦!」
機器人一臉迷惑。
「艾菲下士,你的父親──」
艾菲來不及解釋,金先一把摟抱她說:「她不是我的女兒,卻勝似我女兒。嚴格來說,我算是帶領她入行的前輩。」
「自封前輩實在很不要臉。」
「那你要說『忘年之交』嗎?」
「忘年交更稱不上,我和大叔你不過是段孽緣。」
斯奈德帶著不解的笑意觀察他們之間親熱的互動,森對此似乎見怪不怪。
「好了別鬧過頭!現在還在辦案中啦!」森揮動手中的記事板,狠狠敲在金寬廣的背上。回頭她向斯奈德笑道:「抱歉啦,有嚇到你嗎?」
「你們的互動很有趣。作為旁觀者,我很樂在其中。」
在場的人類恐怕沒有誰真正理解斯奈德的意思,可是森仍然打起精神主動去尋找話題:「或說你外型塑造得真漂亮啊!完全看不出是彷生人。」
「感謝你的誇獎,克拉拉‧森下士。」
「你認識我?」
這次換艾菲先發制人:「萬能的機器人早把全警局人類的底細摸了個透。」
「艾菲下士,你太抬舉我了。我只關心與你有關的所有事情。」
金吹了聲口哨,不知道是老懷欣慰還是幸災樂禍;森倒似偷聽到別人戀愛八卦的少女一樣,睜大好奇之心不死的眼睛捂嘴臉紅偷笑。
「別誤會了,斯奈德探員是我的監視官。」
原本處於興奮狀態的二人隨即被潑一頭冷水。尤其是森,語氣和動作瞬間變得拘緊起來,自覺與機器人保持一段距離。
「艾菲下士,『監視官』莫非是禁語嗎?」
(看來這傢伙不知道,這個職位有多神憎鬼厭。)
艾菲沒有回覆斯奈德的Chatwild信息,反而抬頭問金:「你的手下有打聽到新情報嗎?」
一串蠕動的小立方體爬上壯漢的頸側,親昵地啄他的耳珠──它們是金最信任的納米作業機器人助理。
「你相信嗎?據聞這層樓鬧鬼,所以除了住在右邊倒數第三的老太太外,其他都是空戶。」納米機器人沿著脊柱滑落地面,繼續它們收集情報的工作。「但行動不便的老太太從來沒有見過她的鄰居。」
「她沒有聘請醫護機器人?」
「只有福利署的社工每周家訪一次。」
「森下士,請你聯絡那位社工,問一下對方有沒有見過可疑人士或者嫌疑人進出。金一等兵,請你繼續調查其他的樓層。」
二人應聲而去,留下斯奈德和艾菲獨處一室。
夏洛克還真做到滴水不漏。
「一般商業欺詐犯很少會做到這個份上。」
「只有一個可能性。」斯奈德笑道,「如果是『籠鳥』的成員,那麼她就有理由百般隱瞞自己的身分。」
而目前唯一可以調查的證據,恐怕只有夏洛克遺落的記憶編輯器。
如果是陷阱呢?
要行動嗎?
但在眾目睽睽之下,艾菲無法隨意行動。
因為斯奈德正在密切關注自己的一舉一動。
「把這個送去鑑識科,當中可能埋藏關於嫌疑人下落的線索。」
艾菲選擇放手一搏。
直到此刻,雖然她還是不清楚斯奈德究竟是敵是友。但交心不代表交出信任,她甚至不敢查證創造哈托‧斯奈德的博士是否真有其人。
因為她害怕這一切,都只是機器人為搏取自己信任而使用的藉口。
是的,機械只會在一種情況下說謊:那就是它完全相信自己所扮演角色的時候。
而斯奈德的身分,正是政府派來監視自己的間諜。
「下士,你身體覺得不舒服嗎?」
「可能是感冒,我沒事。」
三日後,艾菲收到來自鑑識實驗室的通知:記憶編輯器的線索,竟然指向五年前發生的連環自動駕駛恐怖車禍。
而這場恐襲,正是令警隊的明日之星洛克‧艾連當初身敗名裂的導火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