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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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5-07
在袁玲昕說完話後,鹿鳴什麼也沒答覆就默默地自己走出偵訊室,幾名員警過來要把袁玲昕帶到拘留室裡,而在袁玲昕經過門口,同樣經過鹿鳴身邊時,她小聲的朝鹿鳴笑了笑,道。

「鹿警官,你可知接下來該怎麼做嗎?」

說完她被員警給拽了出去,鹿鳴聽了袁玲昕的話之後沒有因此停留,他想都沒想就繞到隔壁,還沒打開門就和周何樂撞個正著,兩人沒有多餘的交流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周何樂甩了甩手上的手機,朝鹿鳴搖個頭。

白素望沒有接電話。

他們現在是已白語實的性命為前提在跟時間賽跑,只可惜現在除了白語實,連同白素望也一同失蹤了,不僅醫院那沒有下文,他們家也超過一天沒有進出痕跡。

「槽!」

鹿鳴重重地打了一拳在牆面上,久違的罵了粗話,員警們忙進忙出,但他們忙歸忙還是依舊沒法查出白語實他們的下落,而就在此時,一道電話鈴聲在繁忙的喧囂中劃過。

那是鹿鳴丟在桌上的手機,趙宇剛好站在那旁邊,他往上頭的數字一看,朝著周何樂和鹿鳴的方向大喊。

「隊長!周隊!未知來電!」

這一喊之後,幾名員警都停下腳步,剎那間吵雜的警局陷入了沉靜,只留下依然還在鈴鈴作響的電話鈴聲,那上頭還顯示著號碼,但卻標注著陌生聯絡人,周何樂和鹿鳴使了一個眼色,鹿鳴這才小心翼翼地拿起手機按下通話鍵。

「喂?」

電話另一頭沒有任何的聲音,彷彿對面沒有任何一個人一樣,鹿鳴聽對方沒有說話的意思,還想說是不是廣告電話之類的,他張開口想要再問一次有沒有人,這是另一邊突然傳出了細細地呼吸聲。

「鹿鳴,你在哪?......」

沙啞的聲音赫然從另一邊傳出,周何樂還沒認出那是誰的聲音,鹿鳴血液好似停止流動了一般,聽著對方虛弱地聲線時,他握住手機的力道還加重了幾分,通過這些反應周何樂大約能猜到對面那個人是誰了。

「我......我現在人在局裡,你在哪裡?我馬上去找你,你知道你目前的位置嗎?還是我......」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在哪。」

對方打斷了鹿鳴著急的話,相比他的緊張,對方的語調除了虛弱以外只剩下了平淡,但這樣鹿鳴更急了,因為他不知道下一秒對方會發生什麼事,這通電話以前他還能自我安慰往好處去想,但現在不管怎麼去思考他都覺得對方現在的狀態並沒有他想的那麼好。

他盡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思考下一步該怎麼做,他讓對方形容一下那邊所在位置的樣貌,並且趕緊讓趙宇反追蹤現在的這個號碼,但接下來就有好幾秒空白,對面都沒有任何的聲音。

「喂?喂!?」

鹿鳴又朝電話喊了兩聲,還怕是聲音太小,按了擴音鍵又把音量調最大,這時他才隱約聽見了大概是走動的聲音。

「鹿鳴,我感覺我在......咳、咳咳咳......」

他說話說到一半突然轟隆一聲,那裡好像什麼東西倒了緊接著他還開始劇烈的咳嗽,鹿鳴還來不及說出下一句話,電話裡頭忽然又哐當一響,一個類似玻璃破碎的聲音在那裡產生了迴音。

而這竟然是這通電話最後的聲音,下一秒電話硬生生的掛斷,在所有人耳中只留下了嘟嘟嘟的聲音。

「白語實?白語實!?」

鹿鳴激動的朝早已掛斷的電話大吼,他又向這個號碼打過去了好幾通,但白語實之後的電話一通也沒接,甚至那冰冷的機械女音還說著該用戶已關機,這句話像利刃般刺進了鹿鳴的心窩,他失神地跌坐在椅子上,手裡還握著再也接不到那通電話的手機。

白語實最後要說的,究竟是什麼?

***

「咳、咳咳咳......」

眼前一大排的紙箱在一瞬間倒在了地上,久而沒清理的地面在紙箱墜落的同時讓灰塵飄散在整個空間,白語實摀著口鼻,被飄揚的灰塵弄得咳嗽停不下來,還不小心撞上了有些裂痕掛在牆壁上的鏡子。

斑駁的牆面早已支撐不住一面鏡子的重量,搖搖欲墜的釘子在白語實撞上的那一刻墜落於地,玻璃碎片有些還飛濺在他身上,但他此時已無心去關注身上的割痕。

眼前握著的手機畫面已經黑屏,當他第二次醒過來時,眼前就躺著這隻手機,眼看也別無他法就只好拿這台打電話和鹿鳴聯絡,沒想到電源竟在這時候耗盡了。

白語實目不轉睛的看著手裡的手機不放,彷彿只要一直看著,這手機還能再次亮起螢幕,他還能夠再打一通電話過去,雖然最後現實還是告訴他不可能。他把手機丟回了原處,走到窗邊望向窗外,窗外什麼都沒有,一眼望去只有一大片黑森森的草叢。

這裡沒什麼特殊的指標,有認出自己身在何處其實很難,白語實也花了好一時間才發現了自己在哪裡,從他醒來的地方往外走有一個樓梯,樓梯口旁立著一個衣櫥,衣櫥內還有著類似小孩子的塗鴉,又或者這斑駁的牆面上,還有許多年前那稚嫩的孩童們量身高一橫又一橫的線條。

他記得這裡,一直都記得。

「我想回去了。」

小男孩坐在紙箱裡頭,他無聊的拆著眼前的紙箱板,硬是把紙箱拆成了碎片才停下手,而剛剛那句想回去也是他說的,可能是對於他來說,玩樂並沒有多有趣。

「再待一下吧,不然現在回去爸爸媽媽也在忙還沒回家。」

一名小女孩從門口跑進來,她手上握著不知從哪裡找來的筆,拖著小男孩從紙箱裡起來後,她把小男孩壓在牆上,對著他的頭頂上面筆劃。

「你長高了耶!可能快要比我高了。」

小女孩開心的笑了笑,兩排一橫又一橫的線條並列在一起,那是不同月份累加起來,他們長高的證明。小女孩拉過小男孩的手,將對方抱在懷裡揉了揉對方的頭。

像是想將對方鑲在身邊,不讓對方離開。

「你現在開心嗎?語實。」

白語實被小女孩緊抱著,他直盯著地面,許久沒有出聲,他腦海裡一片空白,不是慌張的那種,而是白茫茫的一片,沒有任何起伏的那種,他感受不到,什麼也感受不到。

「我不知道。」

他簡短的答覆道。

「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會讓你像個正常人一樣,擁有感情的,我答應你。」

—姐姐答應你,將來只為你一人而活。

白語實走到了窗邊,兒時的記憶湧上了腦海,他現在會笑、會生氣、會心疼會找樂趣,他實現了多年前白素望所說的,他成為了「正常人」,如果他能活著回去的話,是不是就可以毫無顧忌的待在鹿鳴旁邊了?

頃刻之間,他背後突然有一股推力,事情發生的太突如其來,他反應過來時只來得及抓住身旁的窗框,接著整個人有半個身子都吊掛在外頭,身後的人抓著他的脖頸,發現到白語實身上多了好幾道玻璃割痕時,他的動作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將白語實壓在了窗框上頭。

「怎麼?妳自己把我推到鹿鳴身邊,現在又後悔了?」

白語實扭頭看向身後的人,一個與他相貌相仿的臉赫然出現在眼前,白素望臉上沒有掛著任何笑容,只面無表情的盯著白語實,面對白語實的話沒有給予任何回覆。

「妳騙了我,白素望,妳明明設法想讓我愛上鹿鳴,那又為什麼要騙我妳和他在一起?」

白素望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壓的白語實動彈不得,白語實才剛清醒,甚至才剛經歷了炸裂般的頭疼,他不顧手心刺入的玻璃渣緊抓著窗框,才勉強維持現在這個姿勢。

「你覺得有哪裡虧欠我吧?語實。」

白素望隔了許久才終於開口說道,她湊近了白語實,在說完話之後還看到了手下這個人面露出了驚愕的面孔,而這樣的神情好像正合了白素望的意,她沒等白語實開口,又繼續說道。

「你明白的吧?媽媽的死來自於過分愛著爸爸以及養你的壓力。」

「你的情感缺乏讓媽媽產生畏懼,甚至是本來要收養我們的親戚都因為你的關係把我們棄之不顧。」

「你奪走了所有我本該擁有的幸福,只因為我們是姐弟,必須在一起。」

白素望一字一句地說著,白語實感受到了她語句間的憤怒,而說完白素望伸出另一隻手扳開了白語實抓著窗框的手,白語實身下一空,在他差點兒摔下去時,白素望鬆開了他的脖頸,而方才扳開他手的動作,只不過是讓他不要再扎著玻璃渣。

「那妳為什麼鬆手?」

白語實依舊懸在窗戶邊,他好不容易才站穩身子,轉身正眼看著白素望,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小男孩,早已不是那個沒有任何想法乖乖點頭的人,此刻的他對白素望而言應該是很陌生的,但再應該陌生的時候進到白素望的眼裡,他永遠都是她最熟悉的那個小男孩。

「因為我愛你,白語實,我愛你。」
「妳應該恨我的,我不背叛妳,縱容妳的全部,全部都是因為......」

因為他真的虧欠了白素望。他沒說出口,話卡在喉嚨間沒有出去,白素望伸手撫摸了他的臉頰,反觀著現在劍拔弩張的氣氛,她面露出了一抹微笑,而她就頂著這微笑回答了白語實第一個問題。

「我從來不後悔,假使你真的不會背叛我,假使你真的會縱容我,那你就會因為我的關係跟鹿鳴好好相處。」

這就是為什麼她要聯合鹿鳴騙白語實他們在交往的原因。

「為什麼是鹿鳴?為什麼這麼多人面前,妳偏偏選了鹿鳴?」
「因為他跟陳蕭的特質很像,他們都對你一見鍾情,都同樣有改變你的特質。」

他們都會不顧一切奔向白語實,即使身處在劣勢,也毫不猶豫的站在白語實那邊,而最後陳蕭放手了,但鹿鳴依然抓著白語實,沒讓他迷失方向。

「他們讓你擁有了情感,語實,你看你現在多像一個普通的人。」
「那......」

面對白素望強詞奪理的理由不太想接受,但的確是因為白素望他才認識了鹿鳴,才有了今天,才能更像一名正常的人類,但他無法理解,白素望的愛與恨交錯在一起牽綁在他身上,這樣的情感他完全無法理解。

他只甩開了白素望撫摸他臉頰的手,問出了他最想問的問題。

「那妳為什麼要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