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緣起:奇譚背後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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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4-26
我有個幼稚園朋友,他就住在我家附近,雖然不記得當年相處的細節,但我永遠忘不了最後見到他的那天。
一日晴朗的午後,小朋友們在操場上玩,聽到鐘聲才開始魚貫走回二樓教室。
朋友本來走在我後面,途中突然沒聽到上樓的腳步聲,轉過頭發現他蹲坐在樓梯中間,看起來很痛苦的樣子。
我問他:「你怎麼了?」
朋友回答:「我的頭好痛……」
接下來是幼稚園老師發現異狀,還是我去通知老師的,說實在已經想不起來了。
唯一記得的是,朋友的家長急急忙忙趕到幼稚園,緊急送他去醫院做檢查。
之後聽我爸媽說,朋友腦袋裡長了一顆腫瘤,必須盡快動手術切除腦瘤,等他動完手術就會回來上課。
大概就像水痘或者感冒發燒,朋友只是生了場小病,等他康復又可以玩在一起吧!年幼的我這麼想著,殊不知再次聽到朋友的消息,是得知開腦手術失敗,朋友再也不會回來的噩耗。
等一切塵埃落定,媽媽帶著我去朋友家,大人們私下聊一些很難的話題,懵懂的我則是交給朋友的姊姊負責照顧。
朦朧的記憶當中,朋友的姊姊沒有多說什麼,畢竟不論什麼都太過突然,身為朋友的我都覺得茫然了,更別說轉瞬間就失去一個親人的她。
我只記得朋友家裡空盪盪的,實際上明明擺放不少傢具,跟之前沒什麼差別,但看在我眼裡就是少了什麼,不論怎麼看都是蒼白而沒有生機。
事隔多年,我以為自己將這段往事忘得差不多,才知道它從來沒有消失過。
為什麼惦記著那天午後?為什麼對朋友最後的話語念念不忘?因為把相處看得太過習以為常,完全沒想到會有失去對方,再也無法見面的一天。
人往往在失去之後才懂得珍惜,而我當下沒能跟朋友說再見,他便直接從生命中消失,事到如今後悔或者彌補什麼都沒有意義,這些我當然都知道。
但是,即使是這樣的我,同樣也有做夢的權利吧?
在朋友失蹤的時候,用盡全力追尋他的下落;
在朋友真正離開前,至少可以見他最後一面。
有時候不是自己想寫什麼故事,而是那個故事反過來告訴自己,你真正想寫的是什麼。
對我來說,撰寫《皓月奇譚》卷一以及卷二的心路歷程正是如此,繞了一圈之後發現答案回到自己身上,自始至終想彌補的就是一個遺憾。
即使是虛幻的幸福,至少在自己筆下,角色可以達成他們想要的目標,與他們真心渴望重逢的人見面,我以為那樣便足夠了。
2022年中《皓月奇譚》卷一修稿完畢,自行送到印刷廠印製成同人誌,推出紙本的欣喜跟興奮之情自然是有,同時卻有種達成階段性目標的空虛感。
當年投稿徵文失利,隱約覺得自己連同包含在作品的回憶一併遭受否定,才會想要印書,證明即使被業界否定,身為作者的我也不會放棄這個故事。
但是,難道《皓月奇譚》變成了一個用執念跟不甘心,種種負面情感支撐起來的故事嗎?
就在這個時候,恰好藉由原創星球跟噗浪河道陸續認識新的文友,彼此討論與反饋的過程當中,找到一點不同的感情。
誕生於遺憾又以執念澆灌,註定《皓月奇譚》不會是個帶來歡笑的故事;然而給灰暗畫布刷上一抹亮麗色彩,試圖告訴我這個故事不只如此的,是迄今歷經的所有一切,藉由故事牽起的每一段緣分。
得到的留言與鼓勵,想要回應親友、文友與讀者的想法,改寫了這個故事的結局,甚至多出原本不存在的劇情,以四季為名的間章與番外。
從〈夏日暖洋〉嘗試連動創作,〈秋月伊人〉意外逗笑文友,寫作〈冬花逝水〉時幾乎鬆了口氣,儘管懷抱陰影仍有走出來的一天,是這麼期許自己跟所有人。
最終以〈春暉虹雲〉作結,自己到底跟過去有什麼不同,又從這段創作歷程中獲得了什麼呢?
我想,愛與責任固然是作者看待自己作品的態度,然而給予作者堅持下去的動力,肯定是人與人的情感,還有創作帶來的快樂。
逝去的緣分無法挽回,不管山裡還是水裡,學校或者老家,我已經找不到那個朋友,永遠都沒辦法跟他道別。
儘管如此,試圖彌補兒時遺憾的作品,正因為堅持想把它寫出來,過程中得到許多人幫助,更因此結識了更多朋友,帶來意想不到的緣分。
自己不是能與亡者溝通的女巫,因此就只能說或許,或許是朋友感謝我沒有忘記他,冥冥之中帶來種種美好的邂逅也說不定。
確實有過質疑與深陷泥沼的時刻,時至今日終於可以向自己也向每個人說:
我很高興寫作這個故事,更謝謝命運讓我們相遇;
有幸得到你們的陪伴,讓再次執筆寫作《皓月奇譚》的這段時間,變得無比幸福而珍貴。
謹獻給我的親朋好友,所有從最初或者途中加入,耐心守候作者與作品走到這裡的每個人,真的非常謝謝你們。
《皓月奇譚》在這邊暫時劃下休止符,不過東番異聞錄系列還會繼續下去,望能將所知所學,深刻體悟到某種事物,繼續藉由寫作故事傳達給各位。
最後的最後,不論是以何種形式,感謝閱讀到這裡的您,我們相約在之後發表的新書再見了。
汜羽荃 2023.4.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