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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節 6232 字
更新於: 2023-04-11
邱請蒽吐了口氣，她望著鏡中的自己。
就是今天了。
她暗中臥底了12年，終於要在今天畫下句點。
這12年中，她一直謹小慎微，不讓江箬晴和林薰喬發現她一點破綻，但老實說，她究竟能不能藏在她聰明摯友的眼皮底下，其實也是沒有譜。
所以她只能賭，用她們之間的信任賭。
會答應慈上絜做這樣的事，真正的原因她其實也不太明白。
一開始，內應這個工作是交給顧承恩，那個與被慈上絜所愛的人為孿生兄弟的男人。
顧承恩是為了守護自己的弟弟才自願進到醫院作為醫護人員，可是他卻被顧呈安誤會為和林薰喬同一掛，自此兄弟之間的感情降到冰點。
後來，顧承恩喜歡上了慈上絜，但是他知道慈上絜的眼神始終放在他的弟弟身上。
邱請蒽在無數個夜晚看著顧承恩站在窗前發呆，這麼多年來，誰也猜不透顧承恩到底在想甚麼。
可是她總覺，顧承恩的肩膀很沉，所以在得知他答應慈上絜做內應時，她也跟著跳下了深淵。
他們除了是內應，同時也是保守秘密的人。
這個秘密是由父親所交託給她，叮囑她必須用一輩子來守護。
從小到大，她的父親總對她採放養式教育，一生唯一一次如此嚴肅的要求她，就是守護秘密。
「請蒽，薰喬派人把瑀安帶走了。」右耳的耳機傳來了顧承恩的聲音。
「請蒽，政府的人已經在門口了。」與此同時，左耳的監聽器也傳來林薰喬的聲音。
她遲早都會人格分裂…
邱請蒽輕吐了口氣，她說道：「收到。」
這句話，同時是對兩方說。
邱請蒽又看了看鏡子裡的女子，無聲的說：「邱請蒽，加油。」
然後，她離開了房間，一步一步的走向諾達亞斯醫院的大門口。
離諾達亞斯醫院的側門口約二十公尺的地方，一台不起眼的休旅車隱匿在雜草之間。
慈上絜從車上跳了下來，利用自己嬌小纖細的身形優勢匍匐下來，一手按著耳機，正在小聲地和顧承恩對話。
「嗯，我知道，政府那邊確實派了軍隊鎮守，如果請蒽成功把他們從側門的地方帶出來，我們就有機會把他們劫走…好，就先這樣。」
掛掉通話，慈上絜半抬起身體，瞇著眼觀察遠方的狀況。
「上絜」洛筱哲從車上走了下來，說：「我已經向媒體和在野黨派聯繫好了，等到我們劫走瑀安他們…就可以引爆炸彈…不過，妳真的要…親自去點燃嗎？」
慈上絜沉默片刻，說：「是。」
「上絜，我們其實也不必這樣，只要…」
「不行！」慈上絜提高聲音，強硬的打段洛筱哲的話，她眼神一沉，咬著牙說：「這是我答應他的，我會毀掉醫院，完全的毀掉。」
洛筱哲看著慈上絜發狠的表情，內心那絲一直縈繞的不安慢慢膨脹起來：「可是上絜…」
「筱哲，我很清楚自己要什麼。」慈上絜的表情恢復平靜，她對他慘然地笑了出來：「我已經做好打算了，即使瑀安那孩子可能會怨我，恨我，我都會這麼做。我寧可讓她永遠不見我，我也希望她好好的活著。」
「我虧欠她太多了，我本就是失職的母親，就讓她這次完全的對我不再抱有期待，然後去過她想要過的生活吧。」
「上絜…」
「這是我唯一的願望。」慈上絜望著洛筱哲：「這也是顧呈安的希望。」
落筱哲望著慈上絜，他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把想說的話說出口。
可是顧呈安，不會想看到妳自己犧牲啊。
慈瑀安靜默的跟在醫護人員的身後，朝著實驗室走去。
她輕聲的開口問：「那個…把我帶到這裡，是要做什麼事情嗎？」
醫護人員衝著她笑了笑，說：「政府官員想要見一見你們，所以林副院長要我把妳帶來。」
「政府官員…？他們為什麼要見我們？」慈瑀安偏了偏頭，有些惶恐的問著。
「妳別緊張，這只是例常性的巡視，他們不會對妳做什麼事情的。」
「好，我知道了。」慈瑀安點點頭，看起來十分乖巧。
爾後，走廊上不再有說話聲，寂靜彌漫在他們之間。
慈瑀安觀察到，他們要去的實驗室比以往的都還要裡面。
慈瑀安垂下眼，不發一語。
漫長的行走終有結束的那一刻，走在前頭的醫護人員推開實驗室的門，裡面的場景頓時一覽無遺。
燕然倒在地上，白皙精緻的臉龐上帶著傷痕，她蜷縮著身體，雙手抓著自己的衣領，不斷的喘氣，看起來很痛苦。
「小然！」慈瑀安驚愕的衝上前，她沒有注意到身邊圍著大量拿著槍的軍人，眼裡只有那抹無助的瘦小身影。
她更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眼眸在情緒激動的剎那，變為淺灰色。
「姐姐…不要過來…」燕然費力的吐出一句話，然後她就像過度膨脹的氣球再也無法負荷，吐出了鮮血。
「好吵…」燕然痛苦的嗚咽著，身體不住的發顫。
慈瑀安抬起頭，瞪視著坐在正前方的林薰喬：「林醫生，妳做了什麼！」
林薰喬望著她不說話，然後她看向身邊的一名女子，慈瑀安認得她，是負責她們學科評鑑的黃予歆。
「瑀安確實有激發基因變異的能力。」黃予歆點了點頭：「那麼，就這樣吧，我把她們兩個帶走。至於醫院的擁有權，我會盡快安排。」
「麻煩妳了。」林薰喬微微一笑，那是多年的宿願終於完成的放鬆。
「林醫師…妳們到底要做什麼？」
林薰喬這次終於回答她：「我想做什麼，你們不都知道了嗎？」
慈瑀安愣住。
林薰喬站起身，居高臨下的望著慈瑀安，輕輕笑了起來：「你們不都知道了嗎？顧承恩不都和你們說了嗎？」
「我不在意他說了什麼，也不在意他要做什麼，就算他想把他最心愛的人所生的孩子救走也無所謂。」林薰喬環顧著四周，整裝帶軍的隊伍彌漫著肅殺的氣息。
「我不在乎。」
慈瑀安緊皺著眉頭，咬住下唇。
「叩叩」
「請進。」在聽見敲門聲後，林薰喬的神情瞬間變得平靜。
邱請蒽推門而入，她鏡片後的眼眸掃過地上的女孩們，然後又看向林薰喬，冷靜的猶如觀賞性植物。
「璟嵐和今希呢？」
「他們要再等一下」林薰喬愉悅的說：「我想了想，到政府那裡他們應該不好受，所以決定還是讓他們在這裡進行『繁衍』，不過放心好了，我有施打催情劑，他們應該很快就結束了。」
聞言，慈瑀安的臉色刷的慘白，她瞪視著林薰喬，滿眼的不可置信。
「瑀安，妳用那種眼神看我做什麼？璟嵐和今希是互相喜歡對方，難道妳看不出來嗎？」林薰喬走至慈瑀安面前蹲下，柔聲的說：「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這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呢，所以我願意幫他們一把，妳說，我是不是做了一件好事呢？我成全他們，他們會在我的幫助下過上心目中的生活，我主導了他們的人生，賜予他們幸福。」
她的語調很溫柔，可是聽在慈瑀安的耳裡，只有無盡的毛骨悚然。
儘管害怕，慈瑀安仍逞強的開口：「林醫生，妳自以為的給予，真的是給予嗎？他們如果照著妳的安排，又真的會幸福嗎？被安排好的人生，被捏造的記憶，說好聽點是救了他們於水深火熱，但是事實上，他們不就是妳拿來滿足妳的願望嗎？」
「不是願望。」林薰喬的神情有些扭曲，她抓住慈瑀安的脖子，聲音越發的輕柔，手上的力道越大：「這是大志，瑀安，我的家人是因為無法預料與無能為力所以死去，人類是如此的脆弱，總是需要那麼多東西來保護自己，可是還不是隨便一碰就死了。如果人類擁有這些能力，會不會就能少掉這些生命的逝去？如果人不要這麼相信他人，能有自主的判斷，那就不會再受到傷害了不是嗎？要想人類能夠達到目標，犧牲你們這些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為什麼不行？幸福總會有代價，你們作為這些代價，那又怎樣！」
林薰喬越說越激動，她的手勁也越大，逼得慈瑀安喘不過氣來，邱請蒽見狀，連忙道：「薰喬，她快沒氣了。」
林薰喬鬆開手，任由慈瑀安倒自地上喘著氣，她望著她，眼神閃爍著晦暗不明的光：「妳想說我很自私嗎？可是誰不是想為自己的利益呢？活在這樣的世界上，哪個人不自私？我自私，妳的媽媽也自私，她為了自己的愛情與孩子，背叛了我們，燒掉實驗室，害死了那麼多人，她不也滿身罪孽？誰都不可能清白無暇。」
「我們不可能，妳也不可能。」
「如果為了自己，誰都不會是無罪。」一道意想不到的嗓音插入了這窒息的空間中，慈瑀安低下頭，看向不知何時睜開雙眼的燕然。
「小…」
「我只想要我所珍視的人得以幸福，所以…」燕然慢慢撐起身體，一雙水晶紫的眼眸閃閃發光。
她看著林薰喬，不發一語。
電光火石間，林薰喬的臉色丕變，她瞪視著燕然：「燕然，妳不要命了嗎！」
什…？
慈瑀安還來不及反應，燕然就吐出一口血，但她的眼眸仍牢牢地看著林薰喬。
周遭的軍人們開始出現了騷動，臉上浮出了疑惑與錯愕，他們手上的槍紛紛掉落在地。
另一邊的邱請蒽瞬間明白過來。
「瑀安，快走，我們去找璟嵐他們！」邱請蒽眼明手快的抓住慈瑀安的肩膀，半拖半拉的將她從地上拽起。
「等…我…」慈瑀安的腦袋總算反應過來，她躊躇的看著燕然，想說些甚麼。
「快走！」邱請蒽不由分說地拖著慈瑀安沖出房間，留下了燕然一個人獨自面對著林薰喬和大批的軍隊。
「小然，妳又能支撐多久呢？」林薰喬在看到邱請蒽的舉動後，眼眸閃過震驚與一絲受傷，但她很快地收拾情緒，轉而好整以暇地望著在她面前的瘦小身影。
燕然又吐了口血，她的紫色眼眸隱隱泛出血光。
「無論我能支撐多久，我都要這樣做。」
「妳真的以為，你們能夠逃出去嗎？」林薰喬垂下眼望著女孩，嘴角勾出一抹譏誚，可是那抹機誚卻多了一絲憂傷。
燕然強硬的催動異能，控制了在場所有人的行動，她是五級患者，固然有這樣的能力，但她反噬的下場也不可小覷。
她是罕見的實驗品，林薰喬不可能放任她崩潰暴斃，她得想辦法阻止她繼續使用異能。
此時此刻，她只有脖子以上的身體部位可以動，燕然算得很好，不讓她有對外聯繫的機會。
「小然，妳這樣做又何苦？」同樣被控制的黃予歆望著她，說：「就算妳撐到他們救出璟嵐他們，妳覺得他們會來救妳嗎？外頭的軍隊沒有被妳控制，妳覺得他們真的能逃出去嗎？」
「黃主任，我只有九歲而已。」燕然低垂著眼，鮮紅的血水從她的鼻子流了出來：「我不懂後面那些，我只是想要守護我想守護的人，就這樣。他們之後會怎樣我不知道，可是我要盡全力的做到我能做到的事情。但是我相信，他們能夠做到的。」
「小然，妳就這麼信任他們嗎？」林薰喬輕笑了聲：「信得越深，傷害越大哦。」
「就像妳知道邱醫生背叛妳嗎？」燕然的視線開始模糊，濃厚的血腥味充斥著她呼吸的空氣。
林薰喬半愣，她沒有立即回話，只是看著低垂著頭的燕然，良久，她輕聲地開口：「是啊。」
我如此的相信她，她為什麼也要背叛我？
可是沒關係。
林薰喬輕輕地笑了起來。
沒關係。
邱請蒽拖著慈瑀安，跌跌撞撞的在走廊上奔跑著。
跑到半路之時，顧承恩和徐以琛便和她們兩人會合。
「瑀安、以琛，你們聽好。」顧承恩邊跑邊說，順道把手裡的地圖塞在徐以琛的手裡：「你們的目標只有救出璟嵐和今希，等找到他們後，你們就照著地圖上從側門出去，去找上絜，知道嗎？」
「老師你們呢？」徐以琛敏銳的問著。
顧承恩拍了拍徐以琛的頭頂，即使在這緊急的狀況下，他仍然笑得一派輕鬆：「你們覺得政府只會派那點軍隊來這裡嗎？」
「！！！」聞言，年輕的孩子猛得看向那名氣定神閒的男人。
「瑀安，以琛的數學，老師就拜託妳了。」顧承恩笑了笑，他道：「有妳在，我就不怕他考不上大學啦～」
「老師…」急促的腳步聲打斷慈瑀安未竟的話，顧承恩臉色一變，他煞住腳步，回過身，輕輕的說了句：「請蒽，接下來就交給妳了。」
邱請蒽的臉色刷得慘白，她不發一語，眼眶泛紅，但終究沒有落下眼淚。
「走。」
「老師！！」
『走。』一瞬間，其餘的三個人的身體就像被下了死令，竟不由自主的離顧承恩越來越遠，無論他們如何想停留。
「老師！」慈瑀安急切的大喊著，可是被邱請蒽一把抓過，然後彎進了另一條走廊。
諾達亞斯醫院，如此的像迷宮。
慈瑀安看見顧承恩的最後一面，只有一個背影。
醫院的隔音效果很好，他們無從確認顧承恩的生死安危。
那些軍隊可是帶有武器，顧承恩又能為他們拖多少時間。
「顧老師他…也是諾達亞斯患者嗎？」徐以琛看著抓著他們兩個不發一語的邱請蒽，輕聲的問出了心底最深的疑惑。
「可是…他的弟弟，不是才是…」
邱請蒽咬著下唇，沒有回答。
她的神情仍然很平靜，只是她顫抖的指尖洩漏她的情緒。
「到了。」
他們最終於一間由一條條鐵製窗櫺阻擋外界，看起來像牢房的空間停下。
邱請蒽從口袋裡掏出一串鑰匙，用力插進鎖裡。
然而門打開後的景象，讓他們的呼吸在剎那窒息。
葉今希縮在角落裡，眼淚爬滿她的臉龐，嘴裡喃唸著什麼；另一邊的宛璟嵐則倒臥在一片血泊中，手裡抓著一把染血的菜刀，雙腿則被刺得亂七八糟。
不僅如此，他的嘴唇也是一片血跡斑斑，雙手也都浸著血水。
聽到開門聲，葉今希無神的眼眸注入了一絲希望，可是當她看到邱請蒽時，那絲希望又變為惶恐。
「今希！」慈瑀安衝向前，注意到她對邱請蒽的恐懼，她連忙安撫道：「別害怕，我們都知道了，邱醫生是幫我們的。」
「幫我們的…？」
「對…她和顧老師…」提到顧承恩，慈瑀安的心裡猛的揪了一下，但她強迫自己忍住悲傷：「他們是來救我們出去的，妳不用擔心。」
說話的同時，徐以琛已經扶起昏迷過去的宛璟嵐，並撕下自己的衣服替他身上止住較大的傷口。
興許是傷到腿上的股動脈，即使纏上布條，傷口仍然血流不止。
「今希，發生了什麼事情？」邱請蒽蹙起眉宇，嚴肅的問著。
「江老師和林醫生…他們要我們做…」葉今希似乎還沒緩過來，她一邊啜泣一邊斷斷續續的說著，不過大抵還是能交代清楚：「我們當然不願意，所以…所以…江老師就把一管東西注射到璟嵐的身體，然後璟嵐他…他很痛苦…」
「催情劑。」邱請蒽低聲的說：「然後呢？」
葉今希的眼淚再度盈滿眼眶，她看著宛璟嵐，倏地崩潰大哭了起來：「璟嵐他…為了克制自己，所以就…就一直傷害自己…那些…都是他自己用的…」
「他說…即使他會死，他也絕對不會傷害我…」葉今希捂著嘴巴，因為過度換氣而喘不過來。
慈瑀安連忙替她順了順後背。
「瑀安…璟嵐他流了很多血…他會不會…就這樣死掉了？」葉今希崩潰絕望的抓著慈瑀安的手，無助的哭泣著。
「今希，妳別擔心，璟嵐會被治好的，他絕對不會死去。」邱請蒽溫聲的安撫，她握住葉今希的手，眼眸直直望著葉今希：「妳相信我，他會沒事。」
「邱醫生…」
邱請蒽伸出手，擦掉葉今希的眼淚，然後將她從地上拉起，一邊的徐以琛則背好了傷重昏迷的友人。
「你們聽我說，出去後就立刻左轉，然後依照地圖找側門。」
邱請蒽認真的說道：「我會繞路回去找小然，只要把你們都送出去之後，上絜就會處理後續的事情。」
那所謂『後續的事情』為何？慈瑀安不敢問，因為她在邱請蒽的眼裡所看到的光，和剛剛的顧承恩一模一樣。
他們都是抱著必死的決心。
可是為什麼要這樣？
他們就不能一起活著結束這一切嗎？
「瑀安」邱請蒽似是看出女孩眼底的痛苦，她溫聲的說：「我們之所以會活著，只是想要完成自己的願望而已。」
慈瑀安低下頭，不發一語。
「走吧。」邱請蒽將葉今希的手交給了慈瑀安，輕輕拍了拍兩人的肩膀。
「邱醫生…」
「去找上絜，等我找到小然後，就能夠完成所有的事情了。」
「邱…」
「快走！」邱請蒽厲聲的大喊，強硬的截斷葉今希未竟的話。
命運是如此的殘忍，即使你明知道它的走向，可是卻無力扭轉。
慈瑀安咬住下唇，隱忍著自己的淚水不讓它掉落。
她不想承受這麼多的別離，可是宿命毫不留情的奪走她身邊的人。
四個孩子踉踉蹌蹌的走在走廊上，設在牆上的壁燈將他們的影子拉得膨脹延伸，彷彿隨時都要反撲這些脆弱無助的主人。
慈瑀安吸了吸鼻子，但是她還是感覺到自己的視線逐漸模糊。
「瑀安」徐以琛的嗓音在她身邊響起，她回過頭望著他，徐以琛穩穩的托住宛璟嵐，說：「妳還有我們。」
慈瑀安抿著唇，縱使她極力壓抑，眼淚終究滑落臉龐。
她用力的擦去淚水，點了點頭。
即使他們現在所見到的範圍沒有任何危險，但他們也不知道政府派來的軍隊還會在哪裡，這樣提心吊膽的情況下反而更加煎熬。
「瑀安…」
「嗯？」慈瑀安低下頭，看著葉今希。
少女的眼眸還帶著眼淚，但此時她眼中的情緒更多的是困惑：「邱醫生說等她找到小然，一切的事情就結束了。聽她的說法，她似乎和妳的媽媽謀劃要毀掉一切，那…小然要怎麼辦？」
聞言，慈瑀安的腦袋在瞬間空白。
顧承恩當時對她所說的話，瞬間於她的腦海裡響了起來：『有些事情，必得有所犧牲才能夠完成。』
那個犧牲，會是指燕然嗎？
就是今天了。
她暗中臥底了12年，終於要在今天畫下句點。
這12年中，她一直謹小慎微，不讓江箬晴和林薰喬發現她一點破綻，但老實說，她究竟能不能藏在她聰明摯友的眼皮底下，其實也是沒有譜。
所以她只能賭，用她們之間的信任賭。
會答應慈上絜做這樣的事，真正的原因她其實也不太明白。
一開始，內應這個工作是交給顧承恩，那個與被慈上絜所愛的人為孿生兄弟的男人。
顧承恩是為了守護自己的弟弟才自願進到醫院作為醫護人員，可是他卻被顧呈安誤會為和林薰喬同一掛，自此兄弟之間的感情降到冰點。
後來，顧承恩喜歡上了慈上絜，但是他知道慈上絜的眼神始終放在他的弟弟身上。
邱請蒽在無數個夜晚看著顧承恩站在窗前發呆，這麼多年來，誰也猜不透顧承恩到底在想甚麼。
可是她總覺，顧承恩的肩膀很沉，所以在得知他答應慈上絜做內應時，她也跟著跳下了深淵。
他們除了是內應，同時也是保守秘密的人。
這個秘密是由父親所交託給她，叮囑她必須用一輩子來守護。
從小到大，她的父親總對她採放養式教育，一生唯一一次如此嚴肅的要求她，就是守護秘密。
「請蒽，薰喬派人把瑀安帶走了。」右耳的耳機傳來了顧承恩的聲音。
「請蒽，政府的人已經在門口了。」與此同時，左耳的監聽器也傳來林薰喬的聲音。
她遲早都會人格分裂…
邱請蒽輕吐了口氣，她說道：「收到。」
這句話，同時是對兩方說。
邱請蒽又看了看鏡子裡的女子，無聲的說：「邱請蒽，加油。」
然後，她離開了房間，一步一步的走向諾達亞斯醫院的大門口。
離諾達亞斯醫院的側門口約二十公尺的地方，一台不起眼的休旅車隱匿在雜草之間。
慈上絜從車上跳了下來，利用自己嬌小纖細的身形優勢匍匐下來，一手按著耳機，正在小聲地和顧承恩對話。
「嗯，我知道，政府那邊確實派了軍隊鎮守，如果請蒽成功把他們從側門的地方帶出來，我們就有機會把他們劫走…好，就先這樣。」
掛掉通話，慈上絜半抬起身體，瞇著眼觀察遠方的狀況。
「上絜」洛筱哲從車上走了下來，說：「我已經向媒體和在野黨派聯繫好了，等到我們劫走瑀安他們…就可以引爆炸彈…不過，妳真的要…親自去點燃嗎？」
慈上絜沉默片刻，說：「是。」
「上絜，我們其實也不必這樣，只要…」
「不行！」慈上絜提高聲音，強硬的打段洛筱哲的話，她眼神一沉，咬著牙說：「這是我答應他的，我會毀掉醫院，完全的毀掉。」
洛筱哲看著慈上絜發狠的表情，內心那絲一直縈繞的不安慢慢膨脹起來：「可是上絜…」
「筱哲，我很清楚自己要什麼。」慈上絜的表情恢復平靜，她對他慘然地笑了出來：「我已經做好打算了，即使瑀安那孩子可能會怨我，恨我，我都會這麼做。我寧可讓她永遠不見我，我也希望她好好的活著。」
「我虧欠她太多了，我本就是失職的母親，就讓她這次完全的對我不再抱有期待，然後去過她想要過的生活吧。」
「上絜…」
「這是我唯一的願望。」慈上絜望著洛筱哲：「這也是顧呈安的希望。」
落筱哲望著慈上絜，他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把想說的話說出口。
可是顧呈安，不會想看到妳自己犧牲啊。
慈瑀安靜默的跟在醫護人員的身後，朝著實驗室走去。
她輕聲的開口問：「那個…把我帶到這裡，是要做什麼事情嗎？」
醫護人員衝著她笑了笑，說：「政府官員想要見一見你們，所以林副院長要我把妳帶來。」
「政府官員…？他們為什麼要見我們？」慈瑀安偏了偏頭，有些惶恐的問著。
「妳別緊張，這只是例常性的巡視，他們不會對妳做什麼事情的。」
「好，我知道了。」慈瑀安點點頭，看起來十分乖巧。
爾後，走廊上不再有說話聲，寂靜彌漫在他們之間。
慈瑀安觀察到，他們要去的實驗室比以往的都還要裡面。
慈瑀安垂下眼，不發一語。
漫長的行走終有結束的那一刻，走在前頭的醫護人員推開實驗室的門，裡面的場景頓時一覽無遺。
燕然倒在地上，白皙精緻的臉龐上帶著傷痕，她蜷縮著身體，雙手抓著自己的衣領，不斷的喘氣，看起來很痛苦。
「小然！」慈瑀安驚愕的衝上前，她沒有注意到身邊圍著大量拿著槍的軍人，眼裡只有那抹無助的瘦小身影。
她更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眼眸在情緒激動的剎那，變為淺灰色。
「姐姐…不要過來…」燕然費力的吐出一句話，然後她就像過度膨脹的氣球再也無法負荷，吐出了鮮血。
「好吵…」燕然痛苦的嗚咽著，身體不住的發顫。
慈瑀安抬起頭，瞪視著坐在正前方的林薰喬：「林醫生，妳做了什麼！」
林薰喬望著她不說話，然後她看向身邊的一名女子，慈瑀安認得她，是負責她們學科評鑑的黃予歆。
「瑀安確實有激發基因變異的能力。」黃予歆點了點頭：「那麼，就這樣吧，我把她們兩個帶走。至於醫院的擁有權，我會盡快安排。」
「麻煩妳了。」林薰喬微微一笑，那是多年的宿願終於完成的放鬆。
「林醫師…妳們到底要做什麼？」
林薰喬這次終於回答她：「我想做什麼，你們不都知道了嗎？」
慈瑀安愣住。
林薰喬站起身，居高臨下的望著慈瑀安，輕輕笑了起來：「你們不都知道了嗎？顧承恩不都和你們說了嗎？」
「我不在意他說了什麼，也不在意他要做什麼，就算他想把他最心愛的人所生的孩子救走也無所謂。」林薰喬環顧著四周，整裝帶軍的隊伍彌漫著肅殺的氣息。
「我不在乎。」
慈瑀安緊皺著眉頭，咬住下唇。
「叩叩」
「請進。」在聽見敲門聲後，林薰喬的神情瞬間變得平靜。
邱請蒽推門而入，她鏡片後的眼眸掃過地上的女孩們，然後又看向林薰喬，冷靜的猶如觀賞性植物。
「璟嵐和今希呢？」
「他們要再等一下」林薰喬愉悅的說：「我想了想，到政府那裡他們應該不好受，所以決定還是讓他們在這裡進行『繁衍』，不過放心好了，我有施打催情劑，他們應該很快就結束了。」
聞言，慈瑀安的臉色刷的慘白，她瞪視著林薰喬，滿眼的不可置信。
「瑀安，妳用那種眼神看我做什麼？璟嵐和今希是互相喜歡對方，難道妳看不出來嗎？」林薰喬走至慈瑀安面前蹲下，柔聲的說：「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這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呢，所以我願意幫他們一把，妳說，我是不是做了一件好事呢？我成全他們，他們會在我的幫助下過上心目中的生活，我主導了他們的人生，賜予他們幸福。」
她的語調很溫柔，可是聽在慈瑀安的耳裡，只有無盡的毛骨悚然。
儘管害怕，慈瑀安仍逞強的開口：「林醫生，妳自以為的給予，真的是給予嗎？他們如果照著妳的安排，又真的會幸福嗎？被安排好的人生，被捏造的記憶，說好聽點是救了他們於水深火熱，但是事實上，他們不就是妳拿來滿足妳的願望嗎？」
「不是願望。」林薰喬的神情有些扭曲，她抓住慈瑀安的脖子，聲音越發的輕柔，手上的力道越大：「這是大志，瑀安，我的家人是因為無法預料與無能為力所以死去，人類是如此的脆弱，總是需要那麼多東西來保護自己，可是還不是隨便一碰就死了。如果人類擁有這些能力，會不會就能少掉這些生命的逝去？如果人不要這麼相信他人，能有自主的判斷，那就不會再受到傷害了不是嗎？要想人類能夠達到目標，犧牲你們這些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為什麼不行？幸福總會有代價，你們作為這些代價，那又怎樣！」
林薰喬越說越激動，她的手勁也越大，逼得慈瑀安喘不過氣來，邱請蒽見狀，連忙道：「薰喬，她快沒氣了。」
林薰喬鬆開手，任由慈瑀安倒自地上喘著氣，她望著她，眼神閃爍著晦暗不明的光：「妳想說我很自私嗎？可是誰不是想為自己的利益呢？活在這樣的世界上，哪個人不自私？我自私，妳的媽媽也自私，她為了自己的愛情與孩子，背叛了我們，燒掉實驗室，害死了那麼多人，她不也滿身罪孽？誰都不可能清白無暇。」
「我們不可能，妳也不可能。」
「如果為了自己，誰都不會是無罪。」一道意想不到的嗓音插入了這窒息的空間中，慈瑀安低下頭，看向不知何時睜開雙眼的燕然。
「小…」
「我只想要我所珍視的人得以幸福，所以…」燕然慢慢撐起身體，一雙水晶紫的眼眸閃閃發光。
她看著林薰喬，不發一語。
電光火石間，林薰喬的臉色丕變，她瞪視著燕然：「燕然，妳不要命了嗎！」
什…？
慈瑀安還來不及反應，燕然就吐出一口血，但她的眼眸仍牢牢地看著林薰喬。
周遭的軍人們開始出現了騷動，臉上浮出了疑惑與錯愕，他們手上的槍紛紛掉落在地。
另一邊的邱請蒽瞬間明白過來。
「瑀安，快走，我們去找璟嵐他們！」邱請蒽眼明手快的抓住慈瑀安的肩膀，半拖半拉的將她從地上拽起。
「等…我…」慈瑀安的腦袋總算反應過來，她躊躇的看著燕然，想說些甚麼。
「快走！」邱請蒽不由分說地拖著慈瑀安沖出房間，留下了燕然一個人獨自面對著林薰喬和大批的軍隊。
「小然，妳又能支撐多久呢？」林薰喬在看到邱請蒽的舉動後，眼眸閃過震驚與一絲受傷，但她很快地收拾情緒，轉而好整以暇地望著在她面前的瘦小身影。
燕然又吐了口血，她的紫色眼眸隱隱泛出血光。
「無論我能支撐多久，我都要這樣做。」
「妳真的以為，你們能夠逃出去嗎？」林薰喬垂下眼望著女孩，嘴角勾出一抹譏誚，可是那抹機誚卻多了一絲憂傷。
燕然強硬的催動異能，控制了在場所有人的行動，她是五級患者，固然有這樣的能力，但她反噬的下場也不可小覷。
她是罕見的實驗品，林薰喬不可能放任她崩潰暴斃，她得想辦法阻止她繼續使用異能。
此時此刻，她只有脖子以上的身體部位可以動，燕然算得很好，不讓她有對外聯繫的機會。
「小然，妳這樣做又何苦？」同樣被控制的黃予歆望著她，說：「就算妳撐到他們救出璟嵐他們，妳覺得他們會來救妳嗎？外頭的軍隊沒有被妳控制，妳覺得他們真的能逃出去嗎？」
「黃主任，我只有九歲而已。」燕然低垂著眼，鮮紅的血水從她的鼻子流了出來：「我不懂後面那些，我只是想要守護我想守護的人，就這樣。他們之後會怎樣我不知道，可是我要盡全力的做到我能做到的事情。但是我相信，他們能夠做到的。」
「小然，妳就這麼信任他們嗎？」林薰喬輕笑了聲：「信得越深，傷害越大哦。」
「就像妳知道邱醫生背叛妳嗎？」燕然的視線開始模糊，濃厚的血腥味充斥著她呼吸的空氣。
林薰喬半愣，她沒有立即回話，只是看著低垂著頭的燕然，良久，她輕聲地開口：「是啊。」
我如此的相信她，她為什麼也要背叛我？
可是沒關係。
林薰喬輕輕地笑了起來。
沒關係。
邱請蒽拖著慈瑀安，跌跌撞撞的在走廊上奔跑著。
跑到半路之時，顧承恩和徐以琛便和她們兩人會合。
「瑀安、以琛，你們聽好。」顧承恩邊跑邊說，順道把手裡的地圖塞在徐以琛的手裡：「你們的目標只有救出璟嵐和今希，等找到他們後，你們就照著地圖上從側門出去，去找上絜，知道嗎？」
「老師你們呢？」徐以琛敏銳的問著。
顧承恩拍了拍徐以琛的頭頂，即使在這緊急的狀況下，他仍然笑得一派輕鬆：「你們覺得政府只會派那點軍隊來這裡嗎？」
「！！！」聞言，年輕的孩子猛得看向那名氣定神閒的男人。
「瑀安，以琛的數學，老師就拜託妳了。」顧承恩笑了笑，他道：「有妳在，我就不怕他考不上大學啦～」
「老師…」急促的腳步聲打斷慈瑀安未竟的話，顧承恩臉色一變，他煞住腳步，回過身，輕輕的說了句：「請蒽，接下來就交給妳了。」
邱請蒽的臉色刷得慘白，她不發一語，眼眶泛紅，但終究沒有落下眼淚。
「走。」
「老師！！」
『走。』一瞬間，其餘的三個人的身體就像被下了死令，竟不由自主的離顧承恩越來越遠，無論他們如何想停留。
「老師！」慈瑀安急切的大喊著，可是被邱請蒽一把抓過，然後彎進了另一條走廊。
諾達亞斯醫院，如此的像迷宮。
慈瑀安看見顧承恩的最後一面，只有一個背影。
醫院的隔音效果很好，他們無從確認顧承恩的生死安危。
那些軍隊可是帶有武器，顧承恩又能為他們拖多少時間。
「顧老師他…也是諾達亞斯患者嗎？」徐以琛看著抓著他們兩個不發一語的邱請蒽，輕聲的問出了心底最深的疑惑。
「可是…他的弟弟，不是才是…」
邱請蒽咬著下唇，沒有回答。
她的神情仍然很平靜，只是她顫抖的指尖洩漏她的情緒。
「到了。」
他們最終於一間由一條條鐵製窗櫺阻擋外界，看起來像牢房的空間停下。
邱請蒽從口袋裡掏出一串鑰匙，用力插進鎖裡。
然而門打開後的景象，讓他們的呼吸在剎那窒息。
葉今希縮在角落裡，眼淚爬滿她的臉龐，嘴裡喃唸著什麼；另一邊的宛璟嵐則倒臥在一片血泊中，手裡抓著一把染血的菜刀，雙腿則被刺得亂七八糟。
不僅如此，他的嘴唇也是一片血跡斑斑，雙手也都浸著血水。
聽到開門聲，葉今希無神的眼眸注入了一絲希望，可是當她看到邱請蒽時，那絲希望又變為惶恐。
「今希！」慈瑀安衝向前，注意到她對邱請蒽的恐懼，她連忙安撫道：「別害怕，我們都知道了，邱醫生是幫我們的。」
「幫我們的…？」
「對…她和顧老師…」提到顧承恩，慈瑀安的心裡猛的揪了一下，但她強迫自己忍住悲傷：「他們是來救我們出去的，妳不用擔心。」
說話的同時，徐以琛已經扶起昏迷過去的宛璟嵐，並撕下自己的衣服替他身上止住較大的傷口。
興許是傷到腿上的股動脈，即使纏上布條，傷口仍然血流不止。
「今希，發生了什麼事情？」邱請蒽蹙起眉宇，嚴肅的問著。
「江老師和林醫生…他們要我們做…」葉今希似乎還沒緩過來，她一邊啜泣一邊斷斷續續的說著，不過大抵還是能交代清楚：「我們當然不願意，所以…所以…江老師就把一管東西注射到璟嵐的身體，然後璟嵐他…他很痛苦…」
「催情劑。」邱請蒽低聲的說：「然後呢？」
葉今希的眼淚再度盈滿眼眶，她看著宛璟嵐，倏地崩潰大哭了起來：「璟嵐他…為了克制自己，所以就…就一直傷害自己…那些…都是他自己用的…」
「他說…即使他會死，他也絕對不會傷害我…」葉今希捂著嘴巴，因為過度換氣而喘不過來。
慈瑀安連忙替她順了順後背。
「瑀安…璟嵐他流了很多血…他會不會…就這樣死掉了？」葉今希崩潰絕望的抓著慈瑀安的手，無助的哭泣著。
「今希，妳別擔心，璟嵐會被治好的，他絕對不會死去。」邱請蒽溫聲的安撫，她握住葉今希的手，眼眸直直望著葉今希：「妳相信我，他會沒事。」
「邱醫生…」
邱請蒽伸出手，擦掉葉今希的眼淚，然後將她從地上拉起，一邊的徐以琛則背好了傷重昏迷的友人。
「你們聽我說，出去後就立刻左轉，然後依照地圖找側門。」
邱請蒽認真的說道：「我會繞路回去找小然，只要把你們都送出去之後，上絜就會處理後續的事情。」
那所謂『後續的事情』為何？慈瑀安不敢問，因為她在邱請蒽的眼裡所看到的光，和剛剛的顧承恩一模一樣。
他們都是抱著必死的決心。
可是為什麼要這樣？
他們就不能一起活著結束這一切嗎？
「瑀安」邱請蒽似是看出女孩眼底的痛苦，她溫聲的說：「我們之所以會活著，只是想要完成自己的願望而已。」
慈瑀安低下頭，不發一語。
「走吧。」邱請蒽將葉今希的手交給了慈瑀安，輕輕拍了拍兩人的肩膀。
「邱醫生…」
「去找上絜，等我找到小然後，就能夠完成所有的事情了。」
「邱…」
「快走！」邱請蒽厲聲的大喊，強硬的截斷葉今希未竟的話。
命運是如此的殘忍，即使你明知道它的走向，可是卻無力扭轉。
慈瑀安咬住下唇，隱忍著自己的淚水不讓它掉落。
她不想承受這麼多的別離，可是宿命毫不留情的奪走她身邊的人。
四個孩子踉踉蹌蹌的走在走廊上，設在牆上的壁燈將他們的影子拉得膨脹延伸，彷彿隨時都要反撲這些脆弱無助的主人。
慈瑀安吸了吸鼻子，但是她還是感覺到自己的視線逐漸模糊。
「瑀安」徐以琛的嗓音在她身邊響起，她回過頭望著他，徐以琛穩穩的托住宛璟嵐，說：「妳還有我們。」
慈瑀安抿著唇，縱使她極力壓抑，眼淚終究滑落臉龐。
她用力的擦去淚水，點了點頭。
即使他們現在所見到的範圍沒有任何危險，但他們也不知道政府派來的軍隊還會在哪裡，這樣提心吊膽的情況下反而更加煎熬。
「瑀安…」
「嗯？」慈瑀安低下頭，看著葉今希。
少女的眼眸還帶著眼淚，但此時她眼中的情緒更多的是困惑：「邱醫生說等她找到小然，一切的事情就結束了。聽她的說法，她似乎和妳的媽媽謀劃要毀掉一切，那…小然要怎麼辦？」
聞言，慈瑀安的腦袋在瞬間空白。
顧承恩當時對她所說的話，瞬間於她的腦海裡響了起來：『有些事情，必得有所犧牲才能夠完成。』
那個犧牲，會是指燕然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