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轉，神來轉

　　( ◑ω◐)



　　一覺醒來，問題依舊躺在審判廳中，靜待本神出手整治。不等梅德張開雙臂，本神不耐煩的掙脫其懷抱，再度來到沉睡的巴菲面前。

　　「說起來，改變她周遭事物的立場，不是完全沒用。」

　　再三審視手中的報告，本神隱隱覺得，那些足以令巴菲猶豫、迷茫的事物，肯定是造就突破口的重要元素。只要能將這些元素塞進巴菲的腦袋瓜，距離將事情導回最初的目標──給予勇者實質建議一事，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不過，到底要用什麼方式呈現，巴菲才聽得進去？」

　　本神的自言自語並未獲得回應，只因為梅德收到食堂方面的請求，非要她出手相助不可。

　　一來是本神不忍對方滿是憂愁的模樣，再者，與其讓梅德待在一籌莫展的本神身邊，不如放她去做其它事。身隨心動，本神當即出面叫停，向梅德交代道：

　　「本神剛好需要靜一靜，妳先跟著祂去忙，忙完再回來就好。」

　　果不其然，梅德聞言，便不再堅持本神賦予的任務，伸手拎起食堂派來的使者──迷你魔豬，頭也不回的奔向食堂。



　　「安靜是安靜了。不過，這進展還真是令神煩心。」

　　接二連三的測試結束、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來到本神眼前，本神竟下意識的發出嘆息，只為緩解在不知不覺中，逐漸於內心堆積的煩悶。

　　「距離上一次鬱悶，究竟過了多久？」

　　或許是過於沉浸在思考中，以致梅德返回本神身邊時，本神幾乎沒有察覺到其存在，所以才出現以下一幕：

　　「實在萬分抱歉，讓您在此久候。」

　　「何必道歉？」

　　面對半跪在眼前的梅德，本神下意識的搖頭，試圖糾正她的說法：

　　「讓妳去其他地方幫忙，何嘗不是幫助本神的一種方式？」

　　此時的本神尚且不知，比起聆聽本神述說組織調度的妙處，梅德更想趕緊將手中的重要物品交與本神。只見梅德起身上前、雙手捧著銀盤，將置於其上的黃金酒杯放進本神的視野。

　　「嗯？」本神不禁瞪大雙眼。「這是？」

　　由純金打造、外型古樸的酒杯中所盛裝的，正是一年才喝得上一次、天界獨有的奇蹟飲料──神檸汁。

　　汁如其名，品嘗起來與凡間的檸檬汁相近，卻有著檸檬汁望塵莫及、豐富程度位居三界之冠的營養成分，先酸後甜的雙重滋味更是一絕，足以讓本神這般、久居冥界的神明直接感受到天界的溫暖。

　　「咳咳。」

　　一屁股坐回高腳椅，本神不忘端正坐姿，同時向梅德反問道：

　　「本神，是第一個喝到的神明嗎？」

　　本神之所以這麼問，無非是想確認，梅德在取得神檸汁的過程中，是否將分配神檸汁的工作安排妥當。儘管對梅德而言，本神的詢問是多此一舉。

　　「請您放心，我等已調派衛兵，用最快的速度分發給所有神明，讓祂們得以與您在同一時刻，一同享用家鄉的滋味。」

　　說著，梅德將酒杯放置於審判桌上，又從身後拿出一罐外型簡樸、呈紡錘形的陶瓷瓶子，將瓶口的木塞拔下。從梅德微微勾起的嘴角判斷，那瓶子裡頭所裝的，肯定也是神檸汁。

　　「很好。」

　　既然梅德已經將事情辦妥，剩下的只有本神的最後確認。當本神心念一動，權能立即化為傳聲筒，向位在冥界各個角落、剛收到神檸汁的神明們傳達，源自本神心底的真誠祝福：

　　「一直以來，辛苦了。就讓這杯神檸汁，成為我等前行的動力，繼續為三界的平衡貢獻心力。」

　　沒錯，神檸汁不僅是味道酸甜的營養飲料，更是能帶給神明力量的神之養料。方才提到的「帶給神明溫暖」，亦是對這一實用層面的概括性描述。

　　「開動吧。」

　　象徵性地宣告過後，本神舉起酒杯，以自己的步調啜飲神檸汁，梅德緊跟在後，以吹響號角的姿勢，一口氣喝光瓶子裡的神檸汁。

　　不愧是梅德，動作總是這麼俐落。出於對祂神的尊重，本神並未向梅德述說自己的疑問，而是再度望向酒杯、確認杯中剩餘的神檸汁，隨後才再度舉杯，享受最後的酸甜餘韻。

　　不過，還是有點想讓梅德知曉，本神最喜歡的喝法。只要試過一次，本神敢以自己的名號保證，梅德肯定會愛上這個分成兩次、先多後少的飲用方式。唯有這種方式，方能引出神檸汁全部的滋味……



　　「有了！就是這個！！」

　　無視一旁的梅德面露驚詫，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的窘迫模樣，本神跳下高腳椅，三步併作兩步趕到沉睡的巴菲面前，以最快的速度呼喚斯利普佛格，將本神的全新想法注入其中，使其呈現罕見的七彩絢爛。

　　「我等敬愛的冥王，這究竟是？」

　　「等著看吧。」本神兀自亢奮。「既然剛才的做法都沒用，那就試試這個簡單、粗暴的辦法。就不信這小妮子會無動於衷！」

　　隨著斯利普佛格與巴菲的天靈蓋相接觸，一個全新、徹底顛覆巴菲認知的夢境就此展開。



　　 (✪ω✪)



　　對，既然巴菲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那就把她的性別轉換、讓她以男性的身分，在夢中確實的活個兩三遍。到那時候，即使巴菲再怎麼不願意，也不得不正視她所說的、滿是破綻的平權思維。



　　同樣作為南菲族的一員，在巴菲以男性的身分降生於世時，她註定會收到來自父親的疼愛與栽培。相較之下，原本是哥哥、如今是姊姊的存在，其立場與原本的巴菲大同小異，是家族、部落中的底層階級，終日不受待見。

　　「倫家早就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

　　在極大反差的衝擊下，巴菲下意識的展露得意，卻不知自己為何得意。同時，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接下來的日子中，將會面臨何等嚴厲的教育。

　　「連這點小咒術都學不會？罰你抄咒文三千遍！」

　　不同於祖靈直接給與力量、形同走捷徑的偏方，在南菲族中，要想成為族人敬仰的薩滿，必須經過多年的學習與實踐，方能有所成就。相反的，無緣踏上學習之旅的姊姊，除了偶爾收到巴菲為宣洩而揮出的拳腳，其餘時光就如同原本的巴菲一樣，活得卑微、卻相對平靜，且安穩。

　　「是個男人，就要懂得保護自己的財產，確保她們活得好好的。」

　　父親的一席話，將物化女性的思維攤上桌面，同時也將男性定義為「一家的支柱」。雖說父親從未給過妻子、女兒好臉色，但至少保證她們吃得飽、穿得暖，免受風吹雨淋之苦。

　　「要是連這點事都做不到，就是個垃圾、豬狗不如的廢物。」

　　簡短的結論，對男兒身的巴菲而言，無疑是從未體驗過、沉重如山的枷鎖。也是在這一刻，巴菲第一次認識到何謂「責任」的重要性。

　　「別、別小看倫家！倫家一定能做好……不，是做得更好！」

　　嘴上說得簡單，但對巴菲這般、終其一生都在戰鬥，且總是單方面向強勢一方要求承諾與利益的凡人而言，責任的重量絕非她能一肩扛起，哪怕她為了那點不重要的尊嚴，死命苦撐的同時，仍不忘散播平權的理念。

　　不過，本神不得不說，即便只是夢境，巴菲確實也展現出遠超凡人的毅力，在從未承受過的壓力下，一步步地邁向青少年時期，迎接那場改變她人生的成年禮。

　　是的，既然巴菲能在成年禮中，成功與祖靈建立連結、獲取對抗強權的力量，那個與她擁有相似遭遇、同樣活在憎恨中的姊姊，肯定也會萌生相似的想法。

　　於是乎，巴菲第一次見識到，當時的自己對族中男性而言，是多麼不講理的怪物。但為了鞏固心中的平權理念不至崩塌，巴菲選擇臣服，並打算在接下來的日子裡，盡心盡力的輔佐姊姊，以完成平權大業。

　　然而，巴菲的一廂情願，卻換來無情的壓迫。雖然巴菲的姊姊留下她的性命，但憑藉祖靈直接授予的力量，姊姊的作法與原本的巴菲並無二致，將巴菲視為腳下的獵犬。做好應該，做不好就挨揍。

　　「為什麼？明明倫家、是支持妳的，為什麼要、這樣對倫家？」

　　某一次，巴菲冒著被殺的風險，當著全族女性的面、向姊姊發出隱藏許久的疑問，並希望得到正面回應。不料這一舉動所換來的，是姊姊無言的懲罰。

　　擁有祖靈加持的巫毒咒術和其兇狠，不一會兒便將巴菲折磨得不成人形。全族上下沒有一人敢吭聲，直到姊姊覺得滿意，神情清爽的交代道：

　　「把這賤種拖下去，看了就心煩。」

　　這一刻，巴菲的信仰終於出現裂痕，並化為一句又一句的疑問：



　　「為什麼？」

　　「倫家，明明只是在小時候捉弄過姊姊、又沒真的害過她，為什麼？」

　　「難道，幫她幹掉族裡的老番顛、蠱惑外面來的旅行商人、攻佔西王國的邊境城鎮、把沙文豬國王斬首示眾……，這些事情，她都覺得是理所當然？」

　　「不該是這樣的。明明是家人。」

　　「不、不對。賤人、那不過是個賤人！」

　　「……」



　　當源自靈魂深處的吶喊回歸沉默，巴菲的第三回夢境人生也在巫毒咒術的噬咬下宣告結束。



　　 ( • ̀ω•́ ) 　(╹◡╹)



　　「倫家，真不知該如何感謝您才好。」

　　本神還來不及對巴菲的劇變作出反應，巴菲已經跪倒在本神跟前，發自內心的請求道：

　　「還請妲斯忒大人教教倫家，怎樣才能理解人心。」

　　再看一眼巴菲，只見她的靈魂不再是初來時的晦暗、混濁，這代表巴菲終於願意放下執念，誠心誠意的接收來自外界的聲音。可喜可賀，可喜可賀，沒想到這招的效果這麼好。

　　「很好。」

　　想當然耳，本神才不會讓區區勇者注意到自己的思緒，即刻接過話頭，平靜的說道：

　　「只要妳想學，本神自然會教。不過，這需要一點時間。」

　　巴菲沒有廢話，點頭如搗蒜，隨後起身端坐，儼然是等待老師上課的學生模樣。看到這裡，本神的成就感又一次沸騰，但還在可控制的範圍內，不至於被梅德看出端倪。



　　 (づ′▽`)づ　(灬ºωº灬)



　　對凡間萬物而言，本神的教導確實費時耗日，即使是身為勇者的巴菲也曾一度崩潰，擔憂自己回去後，凡間斗轉星移、物是人非。



　　「不用擔心。」伸手指向冥道中的一條岔路，本神再次提醒：「只要往那邊走，就能回到妳的時代。」

　　至於本神能夠控制時間一事，本神已經不想再說。說來也奇怪，唯獨這件事情，不論本神如何與凡人解釋，他們就是無法理解。因此，本神只好換個說法，這才讓巴菲甘願邁開腳步，踏上返回凡間的路途。

　　「呼──，總算結束了。」

　　一邊感受遲來的疲憊，本神的目光停留在冥道上，語帶懷疑的呢喃：

　　「是本神的錯覺嗎？從凡間傳來的魔族氣息是不是多了點？」

　　機警如梅德，在聽聞關鍵字的瞬間，即刻向本神表示無須擔心，甚至自作主張，以哨聲呼喚小帕，再三叮囑加強戒備的命令，直到小帕的三顆狗頭同時點頭，表示理解為止。

　　「未雨綢繆，確實是好事，不過……」

　　見梅德默默折返，一本正經的向本神回報方才所作的一切，本神下意識的點頭讚許，對梅德的表現感到滿意之餘，壓抑許久的成就感彷彿脫韁野馬，肆意擴散至全身。

　　因此，當本神回過神時，自己已然撲進梅德懷中，嘴裡不斷述說著心中的情緒浪潮：

　　「還好有妳在，不然本神還真不知道，該拿這勇者怎麼辦。」

　　因為身高差的緣故，本神的臉頰緊貼梅德的腹部，無法觀察梅德的神情變化。不過，從梅德的身軀傳來、略帶不安的輕微扭動，還是讓本神察覺到，一向高冷的梅德，竟也有害臊的時候。

　　「您、您過獎了。」梅德竭力掩飾，卻欲蓋彌彰。「能幫上您的忙，我等自當不遺餘力。」

　　說完，像是意識到本神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梅德忍不住再度開口：

　　「所以，可否請您、放手。您的喜悅之情，我等已瞭然於心。」

　　「不要。」本神不假思索，故作任性的回道：「難得完成這麼難的工作，就讓本神多抱一會兒嘛。」

　　什麼？有點肉麻？嘖嘖。祢有所不知，身為夜幕一族的一分子，梅德的身軀宛如雲朵，柔軟中帶有夏夜的清涼，以及不時從她身上傳來、不可言喻的淡雅香氣更是一絕。偶爾抱上一抱，對本神來說可是工作期間的無上享受。

　　「梅德。」

　　注意到梅德直線上升的體溫，本神故作可憐的哀求道：「就讓本神再抱一會兒嘛。」

　　心懷幾分捉弄梅德的心思，本神悄悄放鬆雙臂、抬頭仰望梅德，卻見梅德展露出本神從未見過、冷冽如寒冬的嚴肅神情。

　　「此時此刻，乃工作時間。還請您適可而止，以免耽誤行程。」

　　捉弄歸捉弄，但如果因此惹得對方生氣，絕非本神所願，何況梅德正以自己的方式、傳達內心的不悅？沒有第二句話，本神趕緊鬆手、在梅德面前兩步遠的位置站定，鎮定自若的說道：

　　「當然沒問題。走吧，該回去審判那些還沒定罪的靈魂了。」

　　與此同時，本神也不忘提醒梅德，勇者業務暫時告一段落，即刻起應立即返回本神的住所，準備本神期待已久的海陸空三鮮套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