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４３『愚昧的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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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4-03
從那段廣播裡得知了駭人的消息，丸介陷入苦思。
據說在面對恐怖攻擊時，城鎮自有一套應急措施，來保障人民的生命及財產安全。但是，如果今天計畫徹底亂了套，手無寸鐵的老百姓還能指望誰呢？
所幸，周圍的民眾沒有自亂陣腳。
廣播結束過沒幾分鐘，幾名熱心的大嬸跑來，詢問丸介等人要不要一起行動。
理所當然的，丸介沒有接受這些人的好意，而是拉著伊妮的手離開現場。
為了避免誤會產生，岩明跟對方解釋自己的父母就在附近。
「這樣啊⋯⋯你們要注意安全喔。」
「謝謝各位的關心，先告辭了。」
揮手跟大嬸們道別，岩明追上逐漸遠去的褐髮少年。
首先必須返回旅館，確認手邊的戰力資源，再做進一步的打算——
「啊！是中午的尖牙哥哥！」
「⋯⋯啥？」
剛抵達有點眼熟的噴水池地標，丸介被身後的某個稚嫩聲音叫住，他不耐煩地轉過頭。
對方正是與自己有過交集、名字叫做凜的小女孩。
另外幾個麻煩的小鬼頭也在。
丸介很清楚自己的立場，當然也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整頓好戰力後，把那些自以為是的混帳通通擊潰。但考慮到另一個面向，將這些孩子安全送回家也很重要。
現在要回頭找大嬸幫忙已經太晚了，丸介不可能讓他們接近市區。造成這一切騷動的罪魁禍首就潛藏在裡頭。
如今面臨的處境，恐怕只能用分身乏術來形容。
「尖牙哥哥還有伊妮，好久不見～」
「本大爺中午的時候才跟你們——」
「那個，真的好久不見，加藤還有大家。」伊妮及時攔住又要發飆的丸介。
「話說回來，都這個時間點了你們怎麼還沒回家？」
「這個嘛⋯⋯」
面對岩明的提問，站在凜旁邊的棒球帽男孩似乎有些難言之隱。假如岩明沒記錯，他似乎是這個小團體的領袖。
「我們迷路了。」
「——！？你等一下啦，久雄。這種事情怎麼可以⋯⋯」
「有什麼問題嗎？真輝。」另一名戴著眼鏡的男孩問。
「唔⋯⋯」
「尖牙哥哥之前救過加藤，你應該也看到他的身手。請求他的幫忙有什麼不對？」
面對眼鏡男孩的質問，真輝完全說不出說來。
「還是說你的羞恥心不允許你接受幫助？」
「跟、跟羞恥什麼的沒關係⋯⋯少在那邊瞎猜。」
「那就好。」
忽略掉來自朋友的彆扭情緒，這位被稱作久雄的男孩單手推了下眼鏡。明明還是國小生，舉止卻非常成熟。
「尖牙哥哥。」
「就說了別一直尖牙尖牙的叫，本大爺有名字！」
「原來如此，我為我朋友的行為道歉。這位好心的先生，可以協助我們嗎？」
身後是感到不滿的真輝，凜趕緊拍拍背安撫他的情緒。
久雄見狀沒有理會，只是用堅毅的眼神仰視著人高馬大的丸介。
這孩子擁有如此勇氣和冷靜的性格，讓岩明很佩服。因此他絕對會提供幫助，問題在於丸介願不願意接受。
「難道你們身上都沒有帶錢嗎？打個電話總行吧？」
「我們現在才四年級，父母不可能這麼快給零用錢。」
「本大爺哪裡知道啊，錢的概念在老家根本不存在，都是靠狩獵動物來換取物資。」
「哇，好殘忍！」凜驚呼道。
「這就是世界運作的方式啊，小鬼。你要嘛變成獵者，要嘛淪落為別人的食物。想活著只能選擇其中一個。」
「聽起來，是很孤獨的人生哲學呢。」久雄推了推眼鏡。
「孤不孤獨都無所謂，本大爺至始至終在追求的東西不會改變，也沒必要講給你們這些人類瞭解⋯⋯總而言之，你們就是一群窮光蛋嘛，錢這種東西借一些就可以解決了。」
說罷，丸介從撿到的錢包裡拿出幾個百圓銅板，遞給有些躊躇的真輝。
「⋯⋯謝、謝謝。」
「自己收好啊，小鬼。」
在這之後，順便將還沒開封的炒麵和汽水一併塞進對方懷中。
看見個性孤僻的丸介做出如此行徑，岩明除了驚訝，也不禁感到一絲欣慰。
一旁的伊妮用充滿憧憬的眼神注視著，讓丸介有些難為情。
——伊妮她，其實也想盡快確認姊姊的安危吧。
如果她對於這些曾經一起玩過的孩子沒有任何感情，大概會直接拋下他們離開。但事實無法改變，中午的回憶也無法輕易遺忘。
丸介和伊妮兩人，都在此刻做出選擇。
「————」
望著孩子匆匆跑去公共電話亭，丸介意識到他能做的事情到此為止了。
接下來要返回旅館籌備奪回城市的戰力，一刻都不容暫緩。
雖然還不確定敵人的意圖，丸介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笨蛋。先前入侵校園的魔獸肯定是那幫傢伙的所作所為。
因為自己的疏忽與傲慢，差點被奪去了性命，這段經歷在心靈刻劃出難以抹滅的印記。說什麼都不能放過復仇的機會。
「這樣一來，問題就順利解決了。你們自己保重啊，本大爺有事先走⋯⋯」
「不好意思，尖牙哥哥。可以再佔用一點時間嗎？」
面對講話有些結巴的凜，丸介正要轉身離去，無奈之下他順從對方的意思停下腳步。
不遠處，久雄和真輝還在電話亭那裡搶奪使用權。凜緩緩開口道：
「加藤⋯⋯就是中午被你拯救的那個女生。請問各位有見到她嗎？自從去上廁所之後就沒有跟我們在一起，我很擔心。」
「什——！？」
瞬間，在聽見這個消息的當下，丸介和岩明不約而同地瞪大雙眼。
他們迅速用視線掃蕩周圍，確實沒發現對方的身影。
丸介起初還以為她先回家了，所以沒有多留意。
「希望加藤已經跟家人會和了，但要是她在途中出什麼意外——」
「這種事情為什麼不早點說？」
「咦？因、因為真輝叫我不用擔心，所以我才⋯⋯」
「剛才那段廣播，妳應該也聽到了吧？」
「我有聽見。但那個地方距離這裡很遠，用走路的要一個鐘頭，況且加藤不是那種會隨便亂跑的人。」
「就因為這樣，所以都不用擔心嗎？」
「對、對不起⋯⋯」
被敵人佔領的神社，正好處於城鎮的中心地帶。
根據廣播中警方嘗試攻堅卻遭到擊退的情形來看，那裡肯定重兵把守，普通民眾只要闖進去，無疑會被直接絞殺。
「這小鬼，為什麼這麼喜歡惹麻煩上身啊⋯⋯？」
粗魯地抓著頭髮，丸介因為這唐突的事態發展而煩躁不已。
原本以為協助這些小鬼就算大功告成，行蹤不明的人居然還有一位。
「丸子⋯⋯」
聽見伊妮的呼喚，好幾個片段開始在丸介的腦中反覆播映著。
期望從那裡頭找到後續行動的根據，哪怕只是一點點的提示都好，他卻再度回憶起不堪入目的經歷。
『謝謝你，大哥哥。』
「————」
勉強讓丸介從鬱悶裡脫困的，是自己在拯救了那個小鬼後所看見的光景。
「那個，當我沒說吧。繼續浪費各位的時間也不太好。」
「浪費⋯⋯本大爺的時間？」
「加藤的事情，我會想辦法處理。相信他的爸媽也正在找她吧，警察叔叔⋯⋯大概會幫忙的。」
儘管心裡清楚那是不可能的事，凜依然撐起微笑，微微發抖的身軀早已出賣了她。
明白自己必須堅強起來，女孩的心情透過各方面傳達給了丸介。
對此，無論是什麼樣的思緒都無法轉化成聲音，只能保持沉默。
「————」
這時腳邊飄來枯萎的落葉，風聲就這樣阻隔了現場所有氛圍。
丸介面容扭曲、雙眼緊閉的思索著。
對於他的個性比誰都還要瞭解的岩明，自然是選擇靜靜待在一旁，伸手輕撫著伊妮的秀髮。
這位綠髮女孩牽住丸介的手，圓滾滾的眼珠子緊盯著他不放。
下一秒，沙啞且沉重的嗓音緩緩從少年嘴裡冒出——
「⋯⋯那個笨蛋，本大爺會負責去找她。」
「——！」
「你剛說什麼？」
原本不抱任何期待的凜，在聽見的回答後大吃一驚，岩明也是感到困惑。
對於現場三人的態度不以為然，丸介聳了聳肩。
「即使現在這種時候去找警察，他們也幫不上忙。找人的工作交給本大爺就可以了。」
「交給，尖牙哥哥？」
「妳那是什麼語氣？小瞧本大爺的實力？沃爾丹狼族的嗅覺不知道比人類好上幾千倍⋯⋯唔、好痛！」
毫無防備的，伊妮用頭槌瞄準丸介的腹部狠狠地撞了上去。
剎那間，丸介慘叫了一聲，還以為是敵人發動襲擊的他趕緊向後退，迅速擺好防禦架式。在用視線橫掃周圍後只看見鼓起臉頰的伊妮。
「太作弊了，丸子。」
「蛤？」
「擅自做出這麼帥的行為，實在是太作弊了。我怎麼能讓你自己一個人去？」
「小鬼聽著，這可不是愚蠢的辦家家酒遊戲。現在前往市區，會遭遇到兇惡的敵人，跟學校裡的演練是不同等級的，妳最好搞清楚這點⋯⋯」
「我很認真，程度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等級！」
「真是，妳這傢伙怎麼勸不聽啊⋯⋯？」
「像這種時候，只要妥協就對了。」
「笨牛，本大爺最不需要的就是你來多嘴。」
「不客氣。」
「找死嗎你——！？」
看著兩位少年一點也不和諧的互動，伊妮忍不住笑了。那張笑顏讓丸介想起了什麼，只見他皺起眉頭並迅速移開視線。
接著，他在邁出步伐前轉身背向凜。
「接下來的事情，讓本大爺跟這兩個無可救藥的笨蛋來處理就好，你們待在這邊等家人過來。膽敢亂跑的話，本大爺就用鐵鍊把你們鎖在電線桿上。」
「我、我知道了⋯⋯但，尖牙哥哥為什麼會改變主意？」
「————」
是啊，自己為什麼要改變主意？
對於丸介的選擇感到困惑，想試著去理解其中的緣由，凜如此詢問道。
本來以為對方是個脾氣壞到不行的奇怪大哥哥，但是對方救了自己的朋友，所以凜才勉強給他好臉色看。
為什麼要為了幾個陌生人，讓自己身陷險境呢？
這傢伙該不會有某種危險的自虐傾向吧？
種種念頭在女童的腦海裡迴盪，但始終都沒有得出結論。
也不確定是否注意到了凜的想法，丸介深深吸一口氣，然後——
「本大爺很不喜歡弱者，但是那種任意欺壓他人的混蛋，本大爺更討厭啊。」
「誒？」
說出口的，是極為幼稚且讓人想笑的理由。
對此，眾人都朝著丸介投去了目光。有些是詫異，有些是不解，唯獨兩眼發光的伊妮完全被吸引住。
現場只剩下繃著一張臉的凜，以及輸掉電話使用權、沮喪地走過來的真輝，後者對丸介和伊妮之間的氣場感到莫名其妙。
為了不浪費寶貴時間，以丸介為首的三人團體隨即展開行動。
「所以呢，計畫是什麼？」
「不清楚，我只是跟著丸子衝出來。」
「原來如此⋯⋯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嗎？」
「吵死了你們兩個！先閉嘴，也別呼吸，本大爺的嗅覺能力不是萬能的。」
得知原來他們有計劃，岩明總算是鬆了口氣，結果馬上被丸介怒瞪，他趕緊摀住嘴巴。
「好，回想當時的氣味吧。」
如果想精準地運用嗅覺來追蹤人，首先得排除干擾，比如人潮壅擠處或水域附近，這些地方很容易混淆氣息。
他們跑回之前的涼亭，在四周進行簡單盤查，確定沒有女孩的身影後繼續向著城鎮前進。
途中，可以看見零星幾個揹著行李奔跑的旅客，想必執法單位還沒進行大規模的疏散作業。
岩明原本最擔心的是附帶災情，例如瓦斯外洩或當街行搶，但眼前的景象證明了，這裡的人都有一顆奉公守法的心。
進入市區後，他們看見幾輛翻覆的馬車，沒有傷者，整條街上空無一人。
「總感覺不太對勁。」
「⋯⋯笨牛、小不點，你們過來一下。」
「找到線索了？真不愧是丸子！」
伊妮輕輕放下垃圾桶蓋跑了過來，岩明在巡視完幾間店鋪後跟團隊會合。
按照丸介目前掌握到的情報，可以大致推算出加藤的路徑。她似乎是在與朋友意外走丟後，慌慌張張地往最大條的街道跑去，因為那裡正是慶典舉辦的場所。
心裡懷抱著「或許只要回到跟爸媽曾經去過的地方，就能順利重聚」的想法，加藤很快針對這個點開始行動。
然而，當丸介心中默念出慶典這個詞時，一些讓人不快的東西隨即浮現。
「那個男人，今天也來過這地方吧。」
明明是為了避開那傢伙才偷跑出來的，如今還是像這樣站在他曾經到過的地點，內心不由得感到一絲可笑。
情況的急迫性讓丸介回神過來，他可沒有餘裕去思考這些事。
想繞去那個街道碰碰運氣，說不定能遇到加藤——心中如此盼望著，並將那份渺小的期待轉化為堅持下去的鬥志，丸介朝著那個方向抬起了視線。
然後，就在重新制定好計畫的同時，空氣中傳來一股刺鼻腥味。
「——！？」
「喂喂，那個味道該不會是⋯⋯」
丸介第一時間感受到異常，岩明也隨即看出端倪。
和傳來女童氣息的方向相同，那裡正是通往神社的道路。吹過來的氣流不僅混和著魔獸的惡臭，還有類似爆炸過後的硝煙味。
丸介當然可以直接去找加藤，然後帶她遠離已經淪為戰場的城鎮，這樣還有時間回旅館做準備。
然而，要是自己選擇那條路也就意味著——留下來的人事物會遭到戰火波及。
遭到敵人入侵的神社，位在人潮擁擠的鬧區，如果放著不管肯定會死很多人。
普通人類、亞人，不管身分為何，他們目前處在一個宛如未爆彈的危險場所，這點是不爭的事實。
「丸介，你的決定是什麼？」
「————」
岩明語氣凝重的詢問，他自己搞不好也沒有答案。
沉重到令人難以喘息的壓力正壟罩著他們。
現在的方案有兩種，其一是盡快援救女童然後返回旅館，但也代表他們會錯失保護平民的時機。
坦白講，兩方跟丸介都沒有血緣關係，頂多是那位叫做加藤的女孩與自己有過一些互動。即使不去管也不會有人責備，畢竟當務之急是遠離災害。
但要是自己選擇這麼做⋯⋯要是他再度見死不救，丸介不可能有辦法從挫敗感中走出來。
他已經體會太多生死離別的場面了。
自己之所以會走上變強這條路，不正是想避免類似的悲劇上演嗎？
因為自己的決定而白白死去的人們，他們的朋友跟父母，究竟會多麼悲傷呢？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丸介只要轉往另一個方向，充滿悔恨與淚水的未來肯定會成真。
中午拯救過的女孩、鼓掌歡呼的群眾，全都會在這裡死去。
注意到丸介的鬥志有逐漸飆漲的趨勢，岩明一臉嚴肅。
「你該不會⋯⋯？」
「啊啊，其中的風險本大爺當然清楚。敵人故意暴露自己的位置，代表他們有絕對的自信，即使現在趕過去，大概也無法改變些什麼。但是——」
——那不能成為放棄戰鬥的理由。
「強者候補，是不會臨陣脫逃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要跟教會宣戰嗎？就憑我們幾個人？」
實在是太瘋狂了。不論從什麼角度來思考都顯得愚蠢至極。
「只靠我們的實力，根本是去送死吧。丸介，現在並非意氣用事的時候，先冷靜下來，之後再做打算也——」
「廢話少說！本大爺的心意已決！」
敲響牙齒，將腦中多餘的念頭通通趕出去，對於敗北而感到恐懼什麼的完全不需要。
唯有貫徹信念，才有「活著」的實感。
「等著瞧，現在的本大爺，已經跟之前被抓到破綻的自己不一樣了！就算勝算低迷，本大爺也會靠力量把它輾過去——！！」
「輾過去輾過去！丸子，果然是最厲害的吶！」
相比提出反對意見的岩明，伊妮十分支持丸介的決定。
由於氣勢壓不過眼前的兩人，岩明只得放棄用言語說服。
「從那裡傳出來的味道很臭。總感覺⋯⋯有可怕的傢伙躲在附近。」
「可怕的傢伙？」
「我也說不明白，有種讓人起雞皮疙瘩的感覺。」
達成了如此程度的共識、卻又突然感到不安，面對伊妮這樣的態度讓丸介有些不悅。
過去從未期待有人支持自己，但伊妮的存在，多少讓丸介的孤寂心靈泛起了一絲漣漪，儘管他本人不願意承認。
「想逃跑嗎，小不點。」
「丸子，你再亂講話我就要生氣了哦？」
「對不起啊。妳剛剛的語氣，確實讓本大爺嗅到了恐懼。敵人可不是什麼普通的貨色，而是殺人無數的變態⋯⋯」
假如這麼輕易就被搗亂心智，丸介沒有足夠的立場去反駁岩明的擔憂。
不論選擇哪一條路，拯救女童也好、保護居民也罷，他們都將無可避免地與敵人發生衝突。
首先必須打好基礎的，是內心。
「好，計畫如下——本大爺先去探勘敵情及兵力分佈，如果有守衛就得排除掉。再來是確認人質被關的地方，假如他們留有活口，肯定會找一個倉庫之類的設施。」
「不錯的分析呢。」
「畢竟是本大爺想出來的啊，那還用說。總之，你們的負責項目就是以上那些。」
「等等，你沒打算跟我們一起去嗎？」
「如同字面上的意思一樣，笨牛，別跟本大爺說你聽不懂日文。」
丸介沒有打算跟他們去執行援救任務。這項計畫想成功，總得要有人在外頭分散注意力，交給腳程最快的他再適合不過。
「本大爺會負責把那些礙事的傢伙引走，你們倆趁機溜進去，帶走所有居民。瞭解嗎？」
「打從一開始，你就已經盤算好了吧。將全部的火力都攬到自己身上。」
對此，丸介罕見地保持沉默。
「太亂來了，這種半調子的計畫。我們還不曉得敵人的情報及能力，調虎離山之計也有失誤的時候。」
「————」
「唉，反正你肯定聽不進去。」
面對一意孤行的丸介，以及他提出的作戰計畫，岩明雖然想要反對卻也無可奈何。他太瞭解丸介的心思了。
「就算偶爾幾次把我當成朋友來看也好啊⋯⋯」
像這樣，以沒人能聽見的音量惋惜著。
只要還能抬起胸膛，只要還能踏出步伐，就沒有後退的理由，丸介是這麼想的，絲毫沒注意到身旁紅髮少年的表情。
伊妮在附近尋找能充當武器的棍子；岩明拿起垃圾桶蓋跟鋼筋充當盾劍；丸介伸直蜷起背的身體，朝地面猛蹬一腳，露出兇狠模樣並左右伸展著筋骨。三人各自做好了準備。
「出發吧。目標是市區的神社。」
「⋯⋯嗯，知道了。」
「沒問題的，因為有丸子在。」
作為前鋒的丸介，立刻得到身旁兩人的回應，讓他心底產生一股踏實感。
這支成員實力嚴重不均的團隊，一齊朝著神社方向邁進。
據說在面對恐怖攻擊時，城鎮自有一套應急措施，來保障人民的生命及財產安全。但是，如果今天計畫徹底亂了套，手無寸鐵的老百姓還能指望誰呢？
所幸，周圍的民眾沒有自亂陣腳。
廣播結束過沒幾分鐘，幾名熱心的大嬸跑來，詢問丸介等人要不要一起行動。
理所當然的，丸介沒有接受這些人的好意，而是拉著伊妮的手離開現場。
為了避免誤會產生，岩明跟對方解釋自己的父母就在附近。
「這樣啊⋯⋯你們要注意安全喔。」
「謝謝各位的關心，先告辭了。」
揮手跟大嬸們道別，岩明追上逐漸遠去的褐髮少年。
首先必須返回旅館，確認手邊的戰力資源，再做進一步的打算——
「啊！是中午的尖牙哥哥！」
「⋯⋯啥？」
剛抵達有點眼熟的噴水池地標，丸介被身後的某個稚嫩聲音叫住，他不耐煩地轉過頭。
對方正是與自己有過交集、名字叫做凜的小女孩。
另外幾個麻煩的小鬼頭也在。
丸介很清楚自己的立場，當然也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整頓好戰力後，把那些自以為是的混帳通通擊潰。但考慮到另一個面向，將這些孩子安全送回家也很重要。
現在要回頭找大嬸幫忙已經太晚了，丸介不可能讓他們接近市區。造成這一切騷動的罪魁禍首就潛藏在裡頭。
如今面臨的處境，恐怕只能用分身乏術來形容。
「尖牙哥哥還有伊妮，好久不見～」
「本大爺中午的時候才跟你們——」
「那個，真的好久不見，加藤還有大家。」伊妮及時攔住又要發飆的丸介。
「話說回來，都這個時間點了你們怎麼還沒回家？」
「這個嘛⋯⋯」
面對岩明的提問，站在凜旁邊的棒球帽男孩似乎有些難言之隱。假如岩明沒記錯，他似乎是這個小團體的領袖。
「我們迷路了。」
「——！？你等一下啦，久雄。這種事情怎麼可以⋯⋯」
「有什麼問題嗎？真輝。」另一名戴著眼鏡的男孩問。
「唔⋯⋯」
「尖牙哥哥之前救過加藤，你應該也看到他的身手。請求他的幫忙有什麼不對？」
面對眼鏡男孩的質問，真輝完全說不出說來。
「還是說你的羞恥心不允許你接受幫助？」
「跟、跟羞恥什麼的沒關係⋯⋯少在那邊瞎猜。」
「那就好。」
忽略掉來自朋友的彆扭情緒，這位被稱作久雄的男孩單手推了下眼鏡。明明還是國小生，舉止卻非常成熟。
「尖牙哥哥。」
「就說了別一直尖牙尖牙的叫，本大爺有名字！」
「原來如此，我為我朋友的行為道歉。這位好心的先生，可以協助我們嗎？」
身後是感到不滿的真輝，凜趕緊拍拍背安撫他的情緒。
久雄見狀沒有理會，只是用堅毅的眼神仰視著人高馬大的丸介。
這孩子擁有如此勇氣和冷靜的性格，讓岩明很佩服。因此他絕對會提供幫助，問題在於丸介願不願意接受。
「難道你們身上都沒有帶錢嗎？打個電話總行吧？」
「我們現在才四年級，父母不可能這麼快給零用錢。」
「本大爺哪裡知道啊，錢的概念在老家根本不存在，都是靠狩獵動物來換取物資。」
「哇，好殘忍！」凜驚呼道。
「這就是世界運作的方式啊，小鬼。你要嘛變成獵者，要嘛淪落為別人的食物。想活著只能選擇其中一個。」
「聽起來，是很孤獨的人生哲學呢。」久雄推了推眼鏡。
「孤不孤獨都無所謂，本大爺至始至終在追求的東西不會改變，也沒必要講給你們這些人類瞭解⋯⋯總而言之，你們就是一群窮光蛋嘛，錢這種東西借一些就可以解決了。」
說罷，丸介從撿到的錢包裡拿出幾個百圓銅板，遞給有些躊躇的真輝。
「⋯⋯謝、謝謝。」
「自己收好啊，小鬼。」
在這之後，順便將還沒開封的炒麵和汽水一併塞進對方懷中。
看見個性孤僻的丸介做出如此行徑，岩明除了驚訝，也不禁感到一絲欣慰。
一旁的伊妮用充滿憧憬的眼神注視著，讓丸介有些難為情。
——伊妮她，其實也想盡快確認姊姊的安危吧。
如果她對於這些曾經一起玩過的孩子沒有任何感情，大概會直接拋下他們離開。但事實無法改變，中午的回憶也無法輕易遺忘。
丸介和伊妮兩人，都在此刻做出選擇。
「————」
望著孩子匆匆跑去公共電話亭，丸介意識到他能做的事情到此為止了。
接下來要返回旅館籌備奪回城市的戰力，一刻都不容暫緩。
雖然還不確定敵人的意圖，丸介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笨蛋。先前入侵校園的魔獸肯定是那幫傢伙的所作所為。
因為自己的疏忽與傲慢，差點被奪去了性命，這段經歷在心靈刻劃出難以抹滅的印記。說什麼都不能放過復仇的機會。
「這樣一來，問題就順利解決了。你們自己保重啊，本大爺有事先走⋯⋯」
「不好意思，尖牙哥哥。可以再佔用一點時間嗎？」
面對講話有些結巴的凜，丸介正要轉身離去，無奈之下他順從對方的意思停下腳步。
不遠處，久雄和真輝還在電話亭那裡搶奪使用權。凜緩緩開口道：
「加藤⋯⋯就是中午被你拯救的那個女生。請問各位有見到她嗎？自從去上廁所之後就沒有跟我們在一起，我很擔心。」
「什——！？」
瞬間，在聽見這個消息的當下，丸介和岩明不約而同地瞪大雙眼。
他們迅速用視線掃蕩周圍，確實沒發現對方的身影。
丸介起初還以為她先回家了，所以沒有多留意。
「希望加藤已經跟家人會和了，但要是她在途中出什麼意外——」
「這種事情為什麼不早點說？」
「咦？因、因為真輝叫我不用擔心，所以我才⋯⋯」
「剛才那段廣播，妳應該也聽到了吧？」
「我有聽見。但那個地方距離這裡很遠，用走路的要一個鐘頭，況且加藤不是那種會隨便亂跑的人。」
「就因為這樣，所以都不用擔心嗎？」
「對、對不起⋯⋯」
被敵人佔領的神社，正好處於城鎮的中心地帶。
根據廣播中警方嘗試攻堅卻遭到擊退的情形來看，那裡肯定重兵把守，普通民眾只要闖進去，無疑會被直接絞殺。
「這小鬼，為什麼這麼喜歡惹麻煩上身啊⋯⋯？」
粗魯地抓著頭髮，丸介因為這唐突的事態發展而煩躁不已。
原本以為協助這些小鬼就算大功告成，行蹤不明的人居然還有一位。
「丸子⋯⋯」
聽見伊妮的呼喚，好幾個片段開始在丸介的腦中反覆播映著。
期望從那裡頭找到後續行動的根據，哪怕只是一點點的提示都好，他卻再度回憶起不堪入目的經歷。
『謝謝你，大哥哥。』
「————」
勉強讓丸介從鬱悶裡脫困的，是自己在拯救了那個小鬼後所看見的光景。
「那個，當我沒說吧。繼續浪費各位的時間也不太好。」
「浪費⋯⋯本大爺的時間？」
「加藤的事情，我會想辦法處理。相信他的爸媽也正在找她吧，警察叔叔⋯⋯大概會幫忙的。」
儘管心裡清楚那是不可能的事，凜依然撐起微笑，微微發抖的身軀早已出賣了她。
明白自己必須堅強起來，女孩的心情透過各方面傳達給了丸介。
對此，無論是什麼樣的思緒都無法轉化成聲音，只能保持沉默。
「————」
這時腳邊飄來枯萎的落葉，風聲就這樣阻隔了現場所有氛圍。
丸介面容扭曲、雙眼緊閉的思索著。
對於他的個性比誰都還要瞭解的岩明，自然是選擇靜靜待在一旁，伸手輕撫著伊妮的秀髮。
這位綠髮女孩牽住丸介的手，圓滾滾的眼珠子緊盯著他不放。
下一秒，沙啞且沉重的嗓音緩緩從少年嘴裡冒出——
「⋯⋯那個笨蛋，本大爺會負責去找她。」
「——！」
「你剛說什麼？」
原本不抱任何期待的凜，在聽見的回答後大吃一驚，岩明也是感到困惑。
對於現場三人的態度不以為然，丸介聳了聳肩。
「即使現在這種時候去找警察，他們也幫不上忙。找人的工作交給本大爺就可以了。」
「交給，尖牙哥哥？」
「妳那是什麼語氣？小瞧本大爺的實力？沃爾丹狼族的嗅覺不知道比人類好上幾千倍⋯⋯唔、好痛！」
毫無防備的，伊妮用頭槌瞄準丸介的腹部狠狠地撞了上去。
剎那間，丸介慘叫了一聲，還以為是敵人發動襲擊的他趕緊向後退，迅速擺好防禦架式。在用視線橫掃周圍後只看見鼓起臉頰的伊妮。
「太作弊了，丸子。」
「蛤？」
「擅自做出這麼帥的行為，實在是太作弊了。我怎麼能讓你自己一個人去？」
「小鬼聽著，這可不是愚蠢的辦家家酒遊戲。現在前往市區，會遭遇到兇惡的敵人，跟學校裡的演練是不同等級的，妳最好搞清楚這點⋯⋯」
「我很認真，程度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等級！」
「真是，妳這傢伙怎麼勸不聽啊⋯⋯？」
「像這種時候，只要妥協就對了。」
「笨牛，本大爺最不需要的就是你來多嘴。」
「不客氣。」
「找死嗎你——！？」
看著兩位少年一點也不和諧的互動，伊妮忍不住笑了。那張笑顏讓丸介想起了什麼，只見他皺起眉頭並迅速移開視線。
接著，他在邁出步伐前轉身背向凜。
「接下來的事情，讓本大爺跟這兩個無可救藥的笨蛋來處理就好，你們待在這邊等家人過來。膽敢亂跑的話，本大爺就用鐵鍊把你們鎖在電線桿上。」
「我、我知道了⋯⋯但，尖牙哥哥為什麼會改變主意？」
「————」
是啊，自己為什麼要改變主意？
對於丸介的選擇感到困惑，想試著去理解其中的緣由，凜如此詢問道。
本來以為對方是個脾氣壞到不行的奇怪大哥哥，但是對方救了自己的朋友，所以凜才勉強給他好臉色看。
為什麼要為了幾個陌生人，讓自己身陷險境呢？
這傢伙該不會有某種危險的自虐傾向吧？
種種念頭在女童的腦海裡迴盪，但始終都沒有得出結論。
也不確定是否注意到了凜的想法，丸介深深吸一口氣，然後——
「本大爺很不喜歡弱者，但是那種任意欺壓他人的混蛋，本大爺更討厭啊。」
「誒？」
說出口的，是極為幼稚且讓人想笑的理由。
對此，眾人都朝著丸介投去了目光。有些是詫異，有些是不解，唯獨兩眼發光的伊妮完全被吸引住。
現場只剩下繃著一張臉的凜，以及輸掉電話使用權、沮喪地走過來的真輝，後者對丸介和伊妮之間的氣場感到莫名其妙。
為了不浪費寶貴時間，以丸介為首的三人團體隨即展開行動。
「所以呢，計畫是什麼？」
「不清楚，我只是跟著丸子衝出來。」
「原來如此⋯⋯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嗎？」
「吵死了你們兩個！先閉嘴，也別呼吸，本大爺的嗅覺能力不是萬能的。」
得知原來他們有計劃，岩明總算是鬆了口氣，結果馬上被丸介怒瞪，他趕緊摀住嘴巴。
「好，回想當時的氣味吧。」
如果想精準地運用嗅覺來追蹤人，首先得排除干擾，比如人潮壅擠處或水域附近，這些地方很容易混淆氣息。
他們跑回之前的涼亭，在四周進行簡單盤查，確定沒有女孩的身影後繼續向著城鎮前進。
途中，可以看見零星幾個揹著行李奔跑的旅客，想必執法單位還沒進行大規模的疏散作業。
岩明原本最擔心的是附帶災情，例如瓦斯外洩或當街行搶，但眼前的景象證明了，這裡的人都有一顆奉公守法的心。
進入市區後，他們看見幾輛翻覆的馬車，沒有傷者，整條街上空無一人。
「總感覺不太對勁。」
「⋯⋯笨牛、小不點，你們過來一下。」
「找到線索了？真不愧是丸子！」
伊妮輕輕放下垃圾桶蓋跑了過來，岩明在巡視完幾間店鋪後跟團隊會合。
按照丸介目前掌握到的情報，可以大致推算出加藤的路徑。她似乎是在與朋友意外走丟後，慌慌張張地往最大條的街道跑去，因為那裡正是慶典舉辦的場所。
心裡懷抱著「或許只要回到跟爸媽曾經去過的地方，就能順利重聚」的想法，加藤很快針對這個點開始行動。
然而，當丸介心中默念出慶典這個詞時，一些讓人不快的東西隨即浮現。
「那個男人，今天也來過這地方吧。」
明明是為了避開那傢伙才偷跑出來的，如今還是像這樣站在他曾經到過的地點，內心不由得感到一絲可笑。
情況的急迫性讓丸介回神過來，他可沒有餘裕去思考這些事。
想繞去那個街道碰碰運氣，說不定能遇到加藤——心中如此盼望著，並將那份渺小的期待轉化為堅持下去的鬥志，丸介朝著那個方向抬起了視線。
然後，就在重新制定好計畫的同時，空氣中傳來一股刺鼻腥味。
「——！？」
「喂喂，那個味道該不會是⋯⋯」
丸介第一時間感受到異常，岩明也隨即看出端倪。
和傳來女童氣息的方向相同，那裡正是通往神社的道路。吹過來的氣流不僅混和著魔獸的惡臭，還有類似爆炸過後的硝煙味。
丸介當然可以直接去找加藤，然後帶她遠離已經淪為戰場的城鎮，這樣還有時間回旅館做準備。
然而，要是自己選擇那條路也就意味著——留下來的人事物會遭到戰火波及。
遭到敵人入侵的神社，位在人潮擁擠的鬧區，如果放著不管肯定會死很多人。
普通人類、亞人，不管身分為何，他們目前處在一個宛如未爆彈的危險場所，這點是不爭的事實。
「丸介，你的決定是什麼？」
「————」
岩明語氣凝重的詢問，他自己搞不好也沒有答案。
沉重到令人難以喘息的壓力正壟罩著他們。
現在的方案有兩種，其一是盡快援救女童然後返回旅館，但也代表他們會錯失保護平民的時機。
坦白講，兩方跟丸介都沒有血緣關係，頂多是那位叫做加藤的女孩與自己有過一些互動。即使不去管也不會有人責備，畢竟當務之急是遠離災害。
但要是自己選擇這麼做⋯⋯要是他再度見死不救，丸介不可能有辦法從挫敗感中走出來。
他已經體會太多生死離別的場面了。
自己之所以會走上變強這條路，不正是想避免類似的悲劇上演嗎？
因為自己的決定而白白死去的人們，他們的朋友跟父母，究竟會多麼悲傷呢？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丸介只要轉往另一個方向，充滿悔恨與淚水的未來肯定會成真。
中午拯救過的女孩、鼓掌歡呼的群眾，全都會在這裡死去。
注意到丸介的鬥志有逐漸飆漲的趨勢，岩明一臉嚴肅。
「你該不會⋯⋯？」
「啊啊，其中的風險本大爺當然清楚。敵人故意暴露自己的位置，代表他們有絕對的自信，即使現在趕過去，大概也無法改變些什麼。但是——」
——那不能成為放棄戰鬥的理由。
「強者候補，是不會臨陣脫逃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要跟教會宣戰嗎？就憑我們幾個人？」
實在是太瘋狂了。不論從什麼角度來思考都顯得愚蠢至極。
「只靠我們的實力，根本是去送死吧。丸介，現在並非意氣用事的時候，先冷靜下來，之後再做打算也——」
「廢話少說！本大爺的心意已決！」
敲響牙齒，將腦中多餘的念頭通通趕出去，對於敗北而感到恐懼什麼的完全不需要。
唯有貫徹信念，才有「活著」的實感。
「等著瞧，現在的本大爺，已經跟之前被抓到破綻的自己不一樣了！就算勝算低迷，本大爺也會靠力量把它輾過去——！！」
「輾過去輾過去！丸子，果然是最厲害的吶！」
相比提出反對意見的岩明，伊妮十分支持丸介的決定。
由於氣勢壓不過眼前的兩人，岩明只得放棄用言語說服。
「從那裡傳出來的味道很臭。總感覺⋯⋯有可怕的傢伙躲在附近。」
「可怕的傢伙？」
「我也說不明白，有種讓人起雞皮疙瘩的感覺。」
達成了如此程度的共識、卻又突然感到不安，面對伊妮這樣的態度讓丸介有些不悅。
過去從未期待有人支持自己，但伊妮的存在，多少讓丸介的孤寂心靈泛起了一絲漣漪，儘管他本人不願意承認。
「想逃跑嗎，小不點。」
「丸子，你再亂講話我就要生氣了哦？」
「對不起啊。妳剛剛的語氣，確實讓本大爺嗅到了恐懼。敵人可不是什麼普通的貨色，而是殺人無數的變態⋯⋯」
假如這麼輕易就被搗亂心智，丸介沒有足夠的立場去反駁岩明的擔憂。
不論選擇哪一條路，拯救女童也好、保護居民也罷，他們都將無可避免地與敵人發生衝突。
首先必須打好基礎的，是內心。
「好，計畫如下——本大爺先去探勘敵情及兵力分佈，如果有守衛就得排除掉。再來是確認人質被關的地方，假如他們留有活口，肯定會找一個倉庫之類的設施。」
「不錯的分析呢。」
「畢竟是本大爺想出來的啊，那還用說。總之，你們的負責項目就是以上那些。」
「等等，你沒打算跟我們一起去嗎？」
「如同字面上的意思一樣，笨牛，別跟本大爺說你聽不懂日文。」
丸介沒有打算跟他們去執行援救任務。這項計畫想成功，總得要有人在外頭分散注意力，交給腳程最快的他再適合不過。
「本大爺會負責把那些礙事的傢伙引走，你們倆趁機溜進去，帶走所有居民。瞭解嗎？」
「打從一開始，你就已經盤算好了吧。將全部的火力都攬到自己身上。」
對此，丸介罕見地保持沉默。
「太亂來了，這種半調子的計畫。我們還不曉得敵人的情報及能力，調虎離山之計也有失誤的時候。」
「————」
「唉，反正你肯定聽不進去。」
面對一意孤行的丸介，以及他提出的作戰計畫，岩明雖然想要反對卻也無可奈何。他太瞭解丸介的心思了。
「就算偶爾幾次把我當成朋友來看也好啊⋯⋯」
像這樣，以沒人能聽見的音量惋惜著。
只要還能抬起胸膛，只要還能踏出步伐，就沒有後退的理由，丸介是這麼想的，絲毫沒注意到身旁紅髮少年的表情。
伊妮在附近尋找能充當武器的棍子；岩明拿起垃圾桶蓋跟鋼筋充當盾劍；丸介伸直蜷起背的身體，朝地面猛蹬一腳，露出兇狠模樣並左右伸展著筋骨。三人各自做好了準備。
「出發吧。目標是市區的神社。」
「⋯⋯嗯，知道了。」
「沒問題的，因為有丸子在。」
作為前鋒的丸介，立刻得到身旁兩人的回應，讓他心底產生一股踏實感。
這支成員實力嚴重不均的團隊，一齊朝著神社方向邁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