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0 「和平」協議

*關於修改，詳情請見後記。







　　復盤開始，大家都十分專注地聽著花輕似講述此次案件。

　　花輕似敘述風格與鐘聿爔很類似，但沒有對方習慣摻雜己身反思的習慣，反倒因為說話聲音很有磁性且富有感情，因而隊友們也就隨著案件的起伏時而嘆息、時而難受，就連明明是看完全程的古少淩與鐘聿爔也聽得入迷，完全忘了他們應該盡到補充的責任。

　　好在花輕似該說的都有說到，講述過程中並沒有需要補充的地方。

　　接著換岑桓文說明在陳爺爺家處理善後的狀況，本來就不是厲鬼一類，所以驅散與淨化起來，並沒有遇到困難。



　　衛晨曉與古少淩也把在療養院喚醒思聞的事情大略說了一下。

　　「大概是因為真的沈睡太久，生魂時的記憶只刻劃在靈識裡，所以他不記得過往、也不記得身世，只記得自己弒母這件事。」聽完案件來龍去脈的衛晨曉，略略蹙起眉，心情很是複雜地道。



　　思聞清醒的剎那，幾乎是立刻紅了眼眶，無法自拔的痛哭，把看護嚇壞了，頻頻問他想起了什麼，他卻只是嘴裡喃喃著：「媽媽、對不起……」

　　

　　鐘聿爔當時與小珠說的話不假，他們不會在反魂時做什麼多餘的舉動，因此，這是天道的判決。

　　弒母是大過，不可遺忘。

　　雖生，但必須背負這樣的愧疚，直至離世；若是想不開的輕生，那股愧疚也會把他綁在原地，難以回歸冥府。

　　因此，縱然是在夢境中厲聲指責思聞的古少淩，最終還是在離開前，特意囑咐看護，請她好好看照思聞。

　　但也僅僅如此，後續究竟會如何發展，不是他們該干涉的事情。



　　大家都知道古少淩就是嘴毒心軟的人，倒是一點也不意外他會有這樣的作為，但鐘聿爔還是沒忍住、像是想要看出他真正情緒，專注地看著他。

　　古少淩察覺到他的視線，面不改色地道：「只是覺得很諷刺，就是這件事，但──」

　　知道大家肯定能會意，因此古少淩聳了聳肩，沒把後面的話說完。



　　天理昭彰，報應不爽。



　　道理懂歸懂，但這是他們第一次接到有關親情的案子，因此大家的表情或多或少都有些難過。

　　雖然也為這案件感到有些喘不過氣，但總會適時把大家情緒拽出來的岑桓文，這次依舊充當此角色，微微輕了輕喉嚨，拉回大家的注意力後，開口問出他從聽完就很好奇的事。

　　「不過，我還是不太能理解思聞對陳聞的指控，他其實、大多數的時候，也是被推著走的不是？」

　　「啊、桓文哥這麼說，好像也是喔？」顏映星皺起眉，一時間也抓不到思聞這麼指控的原因。

　　「我剛剛也是在想這件事。」衛晨曉略略瞇起眼，「陳聞已經那麼自覺地跟小珠拉開距離，被下藥也不是他自願的，而且，就你們所見所聞，他是不知道這件事的，不是？」

　　「我贊同你們說的，雖然我覺得他特地問田甜能不能帶小珠回家這件事、很……渣。」向宇倫略微拉長了語調，像是在詢問大夥的想法，但最終還是以肯定的語氣說了出來，惹來大夥的笑聲。

　　「但不管怎麼說，就是很奇怪吧？思聞對陳聞的敵意，跟他願意付出那麼多……」顏映星望向古少淩，這是他近來養成的習慣，遇事不決就先看這位哥哥，一來是對方的毒嘴總精闢地讓他捧腹大笑、二來是對方總是能給予意想不到的決解方式或是想法。

　　古少淩還真不負他所望地道：「關於這點，只能說，這傢伙雖然挺屁孩的，但確實是直覺敏銳，所以，他是察覺到了陳聞的執著吧。」

　　「什麼執著？」岑桓文不解地問。

　　古少淩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反倒是先把視線放到花輕似身上，「花花，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其實田甜當時、對陳聞也沒有到非嫁不可吧？」

　　花輕似點頭，「嗯，就我捕捉到的思緒，田甜雖是愛慕陳聞，不過對她父親的作法，同樣頗有微辭，但那個時代，一旦論及婚嫁而毀婚，姑且不論女方，就是田甜也不願讓陳聞背負入贅又被退的不好名聲，所以願意結成連理，但因心懷愧疚，故而以平等的姿態、甚至是那時對妻子的標準來服侍陳聞。」



　　聽到這段話，沒親眼看到三人糾葛畫面的隊友們，雖然還是有些雲裡霧裡，卻是抽絲剝繭地捉到了什麼。

　　「呃、雖然是這樣說，他自己知道嗎？」

　　「可是、如果是真心相愛……我不是說他不愛小珠，只是說，如果是真的想要的話，不管怎麼說，都會盡全力地去爭取吧？他就這樣順勢而為，似乎……」

　　「嗯……如果照晨曉哥你這麼說，不是因為感情，那又為了什麼？」

　　衛晨曉表示自己想不透地雙手一攤，望向一旁同樣陷入迷霧的岑桓文。

　　「恩情？」岑桓文猜測地道。

　　「或許。」古少淩聳了聳肩，看向鐘聿爔。

　　「嗯，這也是後來我們討論出來的。」鐘聿爔把話接了過來，「恩情是一點，還有綜合陳聞的身世與後來開古玩店、跟我們說的那些話，聽上去，他的執著點，似乎是在有沒有歸屬感這件事上。」

　　「是的，對陳家沒有歸屬感，卻有恩情，所以他選擇入贅田加以作報答；對小珠是愛，本以為她會是他的歸屬，但時勢如此、莫可奈何；對田家……」

　　見花輕似停頓，向宇倫是個急性子的人，忍不住開口催促：「是什麼嘛、花花別賣關子！」

　　花輕似笑著揉了揉向宇倫的頭，「我沒賣關子，只是在想、後面陳聞的行為。」

　　古少淩聞言，順著花輕似的思緒稍作思考，道：「他有沒有找到歸屬感這件事，真不好說。開古玩店這件事，可以是說是想要彌補沒有的歸屬感，所以幫古玩們找；但也能是因為有了歸屬感，更加希望古玩們也有。」

　　「不過、就後面小珠對他說的話，或者是有吧？」鐘聿爔把視線放到了花輕似身上。

　　花輕似給予肯定地頷首，「嗯，就我自己最後捕捉到的思緒是如此。」

　　「也是，兩人這次可都沒說到要約來世這種話了。」顏映星略略抿起唇，「那小珠、也放下了心中的執念了吧？」

　　

　　對於顏映星的問題，哥哥們不約而同對他挑起了眉。

　　「哎呀～映星長大啦！」

　　「啊？」

　　「這麼關心感情的部分了？」

　　「才不是！」

　　「別害羞嘛，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沒、沒有！」

　　「嘖嘖嘖，說出來、讓哥哥們幫你想想要怎麼追啊～」

　　「都說了沒有！」



　　見顏映星漲紅了臉，大家笑得東倒西歪，但看在小孩都已經氣呼呼、鼓起了頰，見好就收地回到了正題。

　　「咳，所以，映星為什麼會發出這樣的感慨？」

　　「因為令牌啊，不都開啟前往冥府的道路了？」

　　「也是，祂都對花花他們表達謝意了，就是因為想通了、放下執念了吧。」

　　聽向宇倫給予肯定的回答，顏映星朝著他點點頭，又對衛晨曉扮了個鬼臉，原因無他，剛剛就是他鬧的最兇。

　　衛晨曉也不介意，哈哈一笑地伸出手揉了揉他的頭。



　　「那麼，小珠放下了執念，看樣子，陳聞也找到了自己依歸，又加上這次讓他看清了所有的前因後果，姑且也算是放下吧，至於思聞那邊……」

　　「天曉得，先說好，我可不是在詛咒他，但實話實說，也是要等到那小屁孩這世結束，恢復到魂體狀態，看看有沒有什麼讓他了悟的吧。」

　　「說的是，不過、要說陳聞真的放下了執念，應該也……他都說了會好好照顧思聞，只怕是、在恩情或是在感情這方面，他還是沒有辦法輕易地跨過去？」

　　收到鐘聿爔疑問的眼神，花輕似搖搖頭，「雖然，感知到的、是感謝對小珠的情，卻也明瞭現在陪伴他、給他歸屬的是田甜，但沒有關於思聞的，所以我也不知道，他會是照小珠所說的那樣，讓思聞自由、嗯……重新認識這個世界，還是會以父親的身分繼續照顧他。」

　　「嗯，不過，這些都是委託人他們家裡的事情了。」

　　話中有話，被岑桓文這麼一點，大家也立刻從鬱悶的情緒抽身而出。

　　「可不是。」衛晨曉點點頭附和，倒是想起了什麼，問：「對了，花花，陳聞跟你一樣也是混血兒，但沒有覺醒、反而是兒子思聞的血脈覺醒了？」



　　「不是的，他們是人族。」花輕似手掌一翻，那塊玉佩躺在他的手中，「思聞的生魂體能剝離肉身、且操控夢境，除了是他本身的意志力夠強大外，也是因為這塊玉佩的關係。」

　　「一開始雖是小珠帶在身邊，但思聞多多少少接觸了幾年……你們也清楚，即使沒有咒紋，玉本身也是極富靈性。」

　　「因此在小珠跟思聞的雙重願力下，前者希望思聞平安、後者希望能一直陪伴小珠，又加上後來是思聞持有，即使是他的生魂被令牌束縛，但也是一直配戴在其肉身，便與思聞產生了強烈的共鳴。」

　　「這也解釋了，為什麼思聞能使用玉配上的咒紋操控夢境，但也只是基礎，像是屏蔽夢境與主人之間的聯繫，或是將人的意識留在夢境中。」



　　「哦，這就是為什麼田憲林不記得夢境、而陳聞醒不來的原因啊。」向宇倫好奇地湊過去看，但不是他的強項，又加之這是伯奇一族專用的咒紋，因此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是的。」

　　「我記得你說，你認得這塊玉佩的主人？」

　　「嗯，不出意外的話，是我師父的，因為這個咒文，只有族長才能使用。」



　　「哎呀，那不正好，過幾天你就要回族一趟了不是？」

　　花輕似點點頭，接著略微皺眉，似乎在猶豫要如何開口。

　　岑桓文想起他們之前討論的事情，又見他的表情不太明朗，因而拍了拍他的背，安撫地道：「直接說吧，沒事的。」

　　弟弟們也想到了這事，紛紛開口道：「對啊，如果不能去的話，是挺可惜的，但花花記得帶紀念品回來就好啦！」

　　「什麼紀念品啊，夢嗎？說到這，映星你還做惡夢嗎？」

　　「沒有，最近都沒有了。」

　　「真的？可別逞強啊。」

　　「真的沒嘛，不信哥問花花！」

　　「呃、映星最是真的沒做惡夢了，還有我──」花輕似在大家的眼神注視下，頗為洩氣地道：「師父說，今年要我、呃，我是說，就是……」

　　

　　眾人見花輕似難過的表情、又如此吞吞吐吐，心知肚明這趟肯定是去不成，雖然有些失望，但也知道這是勉強不得，便一個個不是搖手、就是搖頭地讓他別在意。

　　「花花，我們剛剛說的都是真的，你不用那麼有壓力啦。」

　　「就是就是，而且說來也是我們太──躁進？」

　　「你哪個年代的人？」

　　「嘖！不然你說！」

　　「反正，我是這樣想的，能去是多份歷練，也能更認識你，不能也是理所應當，我們說來不過才認識三個多月？」

　　「啊～有道理。」衛晨曉笑著應和古少淩的話，又拍了拍花輕似的肩，「所以啦，你真的不用想太多。」

　　

　　花輕似抿著唇，雖是點頭，但還是很鬱悶。

　　現如今精怪的生存空間越來越小，自是益發地排外。

　　伯奇一族是與公會有著合作關係，但也是因為這層關係，更加地──

　　更別說，今年的祭典，師父有意讓他主……

　　連那個詞都不敢想完整，壓力山大的花輕似沒忍住地一頭磕在了桌上，一點也不想面對這件事。



　　眾人當然不清楚箇中緣由，但感受的到他周遭的低氣壓，因此你看我、我看你，最後把岑桓文推了出去。

　　「咳，花花，那、你要不要再說說這玉佩？」

　　「噢，是，是該說說這玉佩。」花輕似噌地一下抬起頭，雖然表情還有些迷茫，「但如果真要說的話──嗯，不是、是要說的話，是真得從這玉佩的來源說起。」

　　聞言，古少淩想起之前花輕似曾說要回到事務所在全數說明的事情，便給了他一個肯定的回望。



　　「不好說是多少年前，但總之，那時候的我、你們都還沒出世，我們這族曾與靈修者發生衝突與戰爭。」

　　「起因是、我相信你們都知道，伯奇一族的食物即是萬物生靈的夢境，但這不僅僅只是讓我們生存，更是我們的修煉法門──嚐盡夢境百態，因有所悟而增進修為。」

　　「越是強烈、濃郁的夢境，對我們這一族而言，嚐起來就越是美味、越是能增進修為，因此，曾有族人急功近利地做了符咒，使最容易受影響的人族頻發夢境，且都是最能引起情緒的夢境。」

　　「你們也清楚，頻發夢境對任何生靈來說，都不是件好事，更別說這樣的急躁的修行，導致修行者反倒被惡念吞噬。」

　　「更糟的是，進而造成伯奇與人族的戰爭，後來是現在的族長痛定思痛，大義滅親，剷除族中以此修行的異端，並與人族、也就是當時靈能者最大的組織簽訂和平協議。」

　　「現在，那紙和平協議就在公會的檔案室。」

　　說到這，花輕似眉頭緊蹙。

　　他沒親眼見過這紙協議，但每當說起這，都能清楚瞧見不少族人露出深惡痛絕的神情，也就讓他不敢深入地多問。

　　這是伯奇與公會之間很是矛盾的地方，也同樣是他這混血兒──儘管族人對他一點也不排斥，但他偶爾還是會感到不自在。

　　因此，他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想多說協議的事，又繼續把玉佩的事情說完：「總之，和平協議的其中一項，就是回收那些符咒，但接觸過符咒的人族，因為被逼發的夢境對他們而言負擔太大，導致他們無法再生夢，所以為了使這一切回到平衡，我族聖女提出將溫和增生夢、保護夢境的咒紋刻在靈石上的建議，並將這些靈石送給那些曾被符咒迫害的人族。」

　　「一般而言，這些靈石，在持有者回歸塵土時，便會回到伯奇一族手裡，唯有那些特定的，比如說像是我手上這枚玉佩，應該是我師父欣賞的人、或是朋友，才能像小珠給思聞這樣，一代傳一代。」

　　「在我進入公會前，師父曾跟我提過，所以一看到這玉佩，我便想起了這件事，其實師父的本意是想保護這些未開竅的人族朋友，卻沒想到……」

　　說到這裡，花輕似有些難受地斂下眼瞼。



　　確實令人難受。

　　一件物品如何使用，端看持有者的起心動念。

　　殺傷力武器用對地方，是保護；護符用錯地方，造成的災害也不見得比武器來的微小。

　　

　　儘管這些道理很多人都懂，卻總是……

　　鐘聿爔正想說些什麼話來安慰花輕似，但一旁的古少淩卻很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我個人吧，支持『製作者無罪』。」古少淩以手支撐著右頰，語氣輕快、卻不難聽出其中認真地道：「該出現的、就是會出現。」

　　「我覆議。」衛晨曉與古少淩擊了個掌，接著把視線放到正一臉愕然看著他們的花輕似。

　　岑桓文見狀，忍俊不不住地噗哧一笑，拍了拍花輕似的背，「我也是這麼想的，凡事一體兩面，有錯改正就是了。」

　　花輕似眨了眨眼，突然間被抓回思緒，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卻依舊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聽進去了。

　　

　　案件復盤就此告一個段落。

　　記錄的衛晨曉蓋上文件，望了岑桓文一眼，示意他收尾。

　　岑桓文點點頭，一個拍手，示意大家往他這邊看，「好啦，說這也差不多了，明天就是除夕，東西都準備的怎麼樣？」

　　「是差不多了，還有一些……」鐘聿爔頓了頓，接著伸出手一勾，勾住古少淩的手，「我跟少淩這就去買。」

　　「蛤？」完全沒預料到的古少淩瞪向鐘聿爔。

　　「是你說的啊，除夕團圓飯歸你安排，東西不都還沒買？」

　　「那些早就在網路上定好了，明天一早就會送過來。」

　　「啊、是嗎？」鐘聿爔詫異地眨了眨眼。

　　「是。」古少淩眉一挑，掙開了他的手，接著帶了點幸災樂禍地對他揮揮手，「加油啊。」

　　鐘聿爔不幹了，再度勾回來地道：「我以為你東西沒買，想說一併在超市買齊，既然你買好了，正好，來幫我搬東西吧。」

　　「我──」

　　

　　「好了好了，快去快回。」受不了兩人的吵鬧，衛晨曉索性將兩人往外推。

　　「哥！」

　　「對了，再買些即沖品、噢，還有Cerear，快沒了。」

　　「桓文哥！」

　　「少淩哥，我想要起司！」

　　「映星！」

　　「啊，洋芋片、洋芋片！」

　　「這不行，你吃太多了，不是說長青春痘了嗎？」

　　「宇倫！花花！」

　　「走吧走吧。」這是最後笑的開懷，把人直接架走的鐘聿爔。



　　古少淩覺得莫名其妙，但反抗不成，他只能認命地拿著包包──當然也不忘甩了好幾個自認為有威懾力的眼刀給始作俑者──，跟鐘聿爔到附近的超市買年貨。

　　鐘聿爔看著手機裡的清單，問了聲古少淩還有沒有想要添加的，卻沒聽見迴音，他疑惑地轉身，就見古少淩微微低著頭，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

　　見狀，鐘聿爔直接把手機收了起來，安靜地站在他的身側。

　　古少淩卻是才接收到信號地回過神來，「你剛剛問我話？」

　　鐘聿爔為他慢半拍的反應哭笑不得，「你在想什麼，這麼入迷？」

　　「哦，沒什麼，就是、就是……想到了鐘和爔他們。」

　　「啊？」



～～～

嗯，誠如文中所述，時間線拉的太快，如此貿然就到伯奇一族太匆促，所以就重新修改了。

因此，不僅是第三章尾，第四章、乃至於後面……

是大工程，大綱也全都跟著改了 QAQ

但！真的不坑！

（不過就是、依舊忙碌，還是只能隨緣更新ORZ）


最後，無論如何，還是希望大家閱讀愉快啦！